第24節
陳家蜜沒他那么潮,雖然也經常看熱門劇集,但她的喜好比較老派:“我喜歡貝克漢姆?!?/br> 派特里克怪叫著聳聳肩:“哦,你們女孩子都喜歡他,可他老早就結婚了?!?/br> “那是我讀中學時候的事情了,”陳家蜜學著他的樣子聳聳肩,“可他這么多年還是很帥啊?!?/br> “你們這些只看臉的女孩子,”派特里克神秘兮兮地告訴陳家蜜,“不過你說得沒錯,貝克漢姆和維多利亞的婚禮的確用了這種玫瑰,不止他們這么干,就連皇室婚禮都會這么選擇?!?/br> 說得陳家蜜又頻頻回頭去看那箱玫瑰。 克魯克山打了一個電話回來,見派特里克正在滔滔不絕地拿著一束非洲菊教導陳家蜜,非洲菊不比玫瑰可以有千變萬化的色彩和花型,非洲菊的育種公司個個卯著勁頭要把非洲菊搞成調色盤,顏色越獵奇越好,而這種獵奇偏偏又在亞洲銷路很好,只能說各個地區審美差異真是大到離奇。派特里克手里拿著一束現今最時髦的黃綠色的非洲菊在和陳家蜜說著什么,陳家蜜也聽得認真,兩個人似乎相處得很融洽,時而笑得克魯克山隔著老遠都能聽見??唆斂松揭幌蚩床粦T這種黃綠色的非洲菊,今天他更加覺得那顏色跟嘔吐物差不多。 “要開始了嗎?”派特里克見克魯克山表情嚴肅,把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問道。 “今天我來負責,”然后克魯克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帶有拍賣號的磁卡,他把卡給陳家蜜,“這是你今天的任務,兩萬歐,要拍回來八千枝玫瑰?!?/br> 別說兩萬歐,陳家蜜這會兒身家連兩萬塊人民幣都沒有,何況她從來沒有參加過拍賣,除了公司義賣,拍賣離她這種普通人似乎是遙遠到銀河系的東西。 她木楞楞地接過來,她不能不接,在阿斯米爾,克魯克山對她的要求就必定代表著機遇。即使陳家蜜不愿意迎接挑戰,離她回去海市還有三天,難道這期間她就到處閑逛不成?陳家蜜閑不下來,她也不能做到沒心沒肺地到處耗時間,不管結局會怎么樣,陳家蜜比較在乎盡沒盡力,自己虧沒虧心。 她將要面臨的是一場披著拍賣外皮的閃電舞,還沒有正式進場,陳家蜜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跳了一場持續了整個早上的霹靂閃電舞。 作者有話要說:阿斯米爾被稱為鮮花圣地 就是這個原因 閃電舞這種玫瑰,個頭不大,但是有點可愛 第26章 珍貴時刻 總算克魯克山沒有把給陳家蜜的任務設置成艱難模式,他讓派特里克帶她去拍賣室,那么言下之意陳家蜜至少可以向派特里克請教。 六點半不到,鮮花拍賣正要進入高峰,一間拍賣室可以容納六百個人,派特里克帶著陳家蜜進去的時候,不少人回過頭來看他們,有些人眼下不算太忙的話還會和派特里克打招呼。陳家蜜注意到這六百個人大多都是男人,女人寥寥無幾,而且更沒有她這種陌生的東方面孔,難怪那么多人會特意關注他們二人??唆斂松筋A留的位置很好,在階梯式拍賣室的正中高處,這里有點像陳家蜜大學時候的階梯教室,區別是每個人的“課桌”是獨立的,課桌面板上鑲嵌了一排按鈕,還裝備上了一個話筒。 “把克魯克山給你的卡插到卡槽里,我們就能開始了。”派特里克細致地指導陳家蜜,“在這里,所有購買鮮花的人都必須有經銷資質,不允許零散買賣?!?/br> 也就是說,韓強所說的云市的那種自由市場在阿斯米爾是不存在的,因為荷蘭的種植模式消滅了家庭作坊,所以這里的鮮花拍賣市場只有對手市場,也就是說只允許第一手的經銷商參與其中,拍賣的一切都要按照市場規則來。鮮花拍賣市場的初衷就是為了保護花卉種植者,因為倘若種植者直接面向市場零散交易,很容易因為不清楚市場實時信息而被中間的分銷商壓榨,它的起源不過是在阿姆斯特丹郊外的咖啡廳,來自一群種植者的自發倡議,如今世界上80%的鮮花都要先匯聚在此進行荷蘭式拍賣再搭乘飛機銷往世界各地。 早上無數的鮮花都還在阿斯米爾等待激烈的拍賣,下午它們已經分別擺放在你家門口或者公司隔壁的花店里,恣意綻放任君挑選。 而作為花在這個世界的中心,阿斯米爾已經興旺了四百年之久。 陳家蜜想起玉仙嬸說過曾經推著三輪車賣花,因為不知道賣多少錢只好自己估摸著開價,最后卻賺不到錢的經歷。這正是同菜賤傷農的道理一樣,花也不能幸免,這就是鮮花拍賣市場保護農戶的最初目的。 自己的爸爸是老師,mama是廠里的工人,但是他們早年也曾下地種田,因此陳家蜜非常有感于拍賣中心創造的這種保護終端種植者利益的做法,卻又對自己家鄉的環境再次感到唏噓。 但現在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阿斯米爾每天的拍賣會從早上六點一直進行到十點,在這四個小時里,所有參與的人都保持精神高度緊張,七個拍賣室將近四千人,還有不計其數的通過網絡鏈接參與其中的競價者,都會在這四個小時里進行對決。陳家蜜的感覺則是,這就好比是在雙十一零點開始一直秒殺到凌晨四點,簡直是太銷魂了。 她不敢相信這些人天天都這么干。 “來了?!迸商乩锟酥钢馁u師新放出的一批紅玫瑰,玫瑰被擺放在推車上,由工作人員推進拍賣場主席臺處進行展示,屏幕上顯示出玫瑰的產地來自厄瓜多爾,品種是珍貴時刻,植株達到九十公分,總計十箱,每箱四十五枝,如果陳家蜜拍到,那么她就完成了一小部分指標。 鮮花信息旁邊有一個圓形的電子時鐘,陳家蜜以為那是計時表,派特里克否認了她的想法,這非但不是計時表,而是電子拍賣鐘。而且這個拍賣的特點在于不是舉牌叫高價,而是在資深的拍賣師對花進行評定之后,給出一個參考用的最高價,然后拍賣鐘開始順時針撥動依次從一百點位開始降價,價格一旦降到拍賣者的心理價位,就必須立刻按下拍賣鍵,這樣花就歸你了。 鮮花交易特有的降價式拍賣保證了高效快捷,此種拍賣方式還被世界各地的鮮花拍賣市場效仿其中包括中國,因此又被稱為荷蘭式拍賣。 “降價拍賣?”陳家蜜咋舌,“這樣不會價格太低嗎?” 派特里克笑道:“才不會呢,你看你周圍有多少競爭者,一旦你想觀望一個低價,你就得和你的花說再見了?!?/br> 接下去的事情完全驗證了派特里克的說法,因為拍賣室里的效率實在太高了,此處有六個屏幕也就是六個拍賣鐘,幾乎每秒鐘都會有交易達成。陳家蜜甚至還沒有看清楚鐘開始撥動,花就被人拍走了,她甚至連按鍵的機會都沒有。作為一個純新的新人,派特里克只能安慰陳家蜜這是正常的。 接下來的拍品是陳家蜜非常熟悉的紅色娜奧米,拍賣鐘剛剛啟動,陳家蜜手一抖就按下了拍賣鍵,以至于拍賣師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都沒反應過來,派特里克湊近話筒表示自己只需要二十箱,多余的三十箱可以進入下一輪拍賣,于是拍賣室里的節奏又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 但陳家蜜發現有些人回頭看自己,她特別尷尬地問派特里克:“我拍的價格太貴了嗎?” “是有點貴,雖然紅色娜奧米是頂級品種,銷量也好,而且這箱花是a1級別,但是你拍的三歐一枝基本是我們拿貨給下一級分銷商的價格,所以我幫你少要一點,”派特里克安慰陳家蜜,“我建議你可以每次拍少一點,這樣即使你的價格開高了,那么可以在下一次挽回,把整個平均價降下來。說真的,兩萬歐八千枝,連我也要很費一番精力。” 他的前半句話讓陳家蜜放松下來,后半句話又讓陳家蜜提心吊膽。 派特里克拍拍她的肩膀:“別緊張,雖然克魯克山對你提出這么個要求,不過他既然親自帶你來,你們關系應該還不錯吧。如果你離完成目標有那么一點點的距離,應該也不會怎么樣的……” 這話他說出來自己也沒底,畢竟就算他一開始誤會了什么,可是就他觀察克魯克山的態度,根本和平常做人做事沒什么兩樣,把陳家蜜甩給自己之后,他就好像根本沒有帶個大活人過來一樣。 陳家蜜可不會說自己只是克魯克山從來沒有歡迎過的房客,而且在竭盡全力之前,她不想軟弱地寄希望于對方會寬容對待她的失敗,她卡里的兩萬歐全部是克魯克山的資產,她沒有任何道理糟蹋別人的錢,雖然克魯克山竟然拿這么大一筆錢給她練手,就算有派特里克在身邊,這筆錢虧損的幾率也是可以預見得大。 摒除一切雜念,陳家蜜拿出雙十一秒殺的毅力,開始全心投入這場拍賣搏殺。這幾乎不是拍賣,對她來說甚至對在場所有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場豪賭。 誠如派特里克所說,在經歷過幾次的拍賣成功之后,陳家蜜已經能夠慢慢把價格降下來的,但是相對她持有的資金而言,除非她能把價格一路降下去,否則她注定完不成目標。拍賣場很體貼地把拍賣鍵安裝在桌面擋板下面,促使每個人只能朝里按下去,否則這個按鍵如果裝在桌面上,即使荷蘭人平日表現得再是溫文爾雅,陳家蜜堅信她一定會聽見滿屋子都是恨不得跳起來按的“啪啪”聲。 在拍賣室里時間過得飛快,兩個小時的飛逝讓人完全感覺不到,當陳家蜜拍到三十五箱a2紅玫瑰,每枝0.48歐元的價格時候,派特里克幾乎要忍不住跳起來,不過他沒有,而是激動地摟住陳家蜜的肩膀大聲恭喜她。要知道,雖然她今天只拍到過一回這樣的價格,但這幾乎也是他們這些老手所能做到的最好成績了,陳家蜜的這一筆訂單絕對值得贊揚。 陳家蜜突然靈機一動,向派特里克問道:“我能在這里拍種苗嗎?” “可以啊,這里什么都有,”派特里克肯定地回答,“但是你沒有資質啊,就算你說服克魯克山給你授權也無濟于事,因為你沒法運出去,我們目前的業務并沒有覆蓋到中國?!?/br> 這個回答令陳家蜜大失所望,而且她已經用掉了一萬八千歐,卻只拍到一百二十箱共計五千兩百枝玫瑰,完成了三分之二不到。 以至于克魯克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陳家蜜幾乎不敢看他。這時候拍賣進入尾聲,雖然還有一個小時不到才結束,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退場,陳家蜜還想用剩下的一點錢試試看能不能碰碰運氣,但是放在最后批次的鮮花品質沒有一開始的好,雖然價格看著還比較合適,陳家蜜卻很猶豫沒有下手。 “如果我是你,我就收手了,”克魯克山在陳家蜜旁邊那張桌子坐下,“只要玫瑰品質夠好就不愁銷路,就算成本過高,依然可以通過高端銷售渠道減少損失。但你如果拍了沒人要的低品質玫瑰,它就只能凋謝在你的倉庫里?!?/br> 陳家蜜聽到了克魯克山的言外之意,她便就此罷了手,把拍賣卡從桌子上拔了出來。 她結束拍賣的同時,后臺已經開始匯總她的訂單,鮮花倉庫里有無數訓練有素的年輕人,cao控著電動牽引車穿梭在貨架當中,把指定數量的花發給那些付了錢的拍賣者們,電動牽引車的駕駛員們有一套自己的交通規則,速度飛快卻不會撞到彼此。在這個市場里,大多數人都和今天的陳家蜜一樣,訂單量小而零散,因此需要倉庫里匯總分發。這些牽引車的終點會是世界上最長的單軌索道,全長一點八公里,擁有一萬三千個車斗,將所有花運送到指定堆貨區,然后送上拍賣人自己的貨運卡車。 陳家蜜跟著克魯克山和派特里克離開拍賣室的時候,那些車斗就從她身邊的鐵絲網內飛馳而過。 “還給你,”陳家蜜快步跟上克魯克山,“對不起,我沒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