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曄抓了抓下巴說：“住了好幾天了，到現在都還沒碰到過鄰居。”

    曲申楠保持沉默，這地方有著他最珍貴的回憶，又伴著他最絕望的經歷。

    他已經忘記有多少個午夜醉倒在這里，只為了能觸及些跟余曄一起的過去。

    他既想進那道門，卻又不敢進那道門，只有隔段時間才會過來做次打掃，他極少住在這里，除非想念的情緒滿溢。

    曲申楠復雜的看了余曄一眼，最終還是掩埋了真相。

    “遲早會見到的。”他說。

    余曄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隨便了。”

    ☆、47

    一周后的晚上余曄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來自林母, 正好在余家做客。

    余林生突然又犯病了, 情況有點嚴重, 現在正轉往省醫院。

    前段時間余林生的復查結果出來情況還算好的, 突然又犯病，實在是措手不及。

    余曄連夜驅車趕了過去。

    趕到時遇上醫院走廊上的錢萍, 一臉焦急幾欲落淚, 見了余曄快步迎上來。

    “情況怎么樣了？”

    錢萍臉色很不好, “用藥了，病情是穩定住了，過后就要安排手術。”

    余曄點頭, “那就好，媽，別太擔心, 沒事的。”

    錢萍聲音帶著哭腔,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爸差點喘不上來氣。”

    余曄安撫的拍著她的背, 心里也是忐忑的不行, 嘴上安慰著：“沒事的, 沒事的, 做完手術就好了。”

    錢萍點了點頭。

    余曄：“還有什么沒辦的手續嗎？”

    “都林楓在辦。”

    余曄愣了下, “他也來了？”

    “是啊 ，”錢萍說：“他今天正好在家，所以就過來幫忙了。”

    余林生在休息, 錢萍在一邊陪著，余曄坐了會便出來坐在了走廊上。

    大醫院，深夜這個點都忙翻天，走廊來來回回的人，一點都不清靜。

    沒多久余曄跟前站了個人，抬眼看到林楓拿著一疊單子，冷眼看著自己。

    “什么時候到的？”他問。

    “半小時前。”

    跟劉莎說的一樣，林楓的眼神現在怎么看怎么陰沉，余曄原以為他要挖苦幾句，最后倒也沒有。

    只說：“累了就去休息，這邊我幫你看著。”

    “不用。”余曄從他手里接過一堆單子，“今天麻煩你了。”

    林楓只是轉身坐到了她身邊，半晌過去輕輕揉了揉脖子。

    余曄注意到，扭頭看他，發現林楓的臉色也沒有多好，“身體不舒服？”

    “沒有。”他仰頭閉了閉眼，側面涌起的五官線條清晰而漂亮，只是眉峰微皺，看起來很疲憊。

    余曄轉瞬間便想起來，“你昨天是不是通宵了？”

    媒體工作忙起來也不是人干的，通宵更是家常便飯，余曄雖然跟林楓時常對著干，但在工作上也不得不承認林楓的敬業和嚴謹。

    余曄從口袋里撈出一張磁卡遞給他說：“回去休息吧，醫院旁的那家海天酒店，我剛訂了房。”

    醫院附近的旅店或出租房不少，只是時間和環境限制，余曄挑了家小酒店住進去，空房沒幾間，價格不便宜，也在可接受范圍內。

    林楓想了想，沒拒絕，接過了磁卡，中間輕輕握了下余曄的手。

    余曄連忙抽手，將視線調到別處。

    林楓磨蹭著磁卡表面，雙眼緊盯余曄，目光偏執逼人。“我聽說你又搬出去了。”

    余曄應了聲。

    林楓陰陽怪氣的說：“方便跟你那個醫生幽會了？”

    一提到這個，余曄心里就又不舒服起來，但這個情況下余曄也不想跟他發生任何不愉快。

    她冷淡的說：“你明天應該還要趕回c市吧？這么晚了別聊了。”

    “心虛了？”林楓看著她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心底的惡意瞬間被吊了起來，說出口的話就更不好聽了，“親兄弟都被你搞成那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余曄猛地扭頭，警告道：“你差不多點，那些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的。”

    “你不想？”林楓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口不擇言的說：“可現在都已經是事實，你不避也就算了，現在又巴巴的湊上去，你他媽還要不要臉？！”

    余曄一把打掉他的手，怒目而視，“你可以滾了！”

    冰冷的燈光下，走動頻繁的走廊上，兩人怨懟的對視著。

    林楓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他并不想跟余曄吵架的，也完全沒有要對立的意思，然而每次見到她無動于衷只對那個醫生柔順乖巧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用最尖銳的言辭去刺激她。

    他恨，他不服氣，他不甘心，卻又沒有絲毫辦法。

    林楓的目光越來越瘋狂，越來越偏激，下一秒又像瞬間卸了力，濃郁的情緒四散開來，死水一般的沉寂下去。

    他撇開視線直接起身走人。

    余曄看著他走遠，消失在轉角，才長長的吐了口氣。

    這個晚上余曄自然留在了醫院里，林楓第二天又過來了一趟才回c市。

    走前他留下一句：“過幾天我再來。”

    余曄說：“不用了，你那邊工作也忙。”

    林楓全當沒聽見。

    術前要住院差不多一周，做各類檢查，平穩病情。心臟搭橋不是小手術，條件允許還是希望找這方面的權威。

    余曄知道的有吳天，五十多歲的年紀，心外科最有影響力且最具口碑的醫生。

    不過伴隨名醫的除了能力還有忙碌，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雖然托關系想著能碰上一面，不過幾乎都是竹籃打水。

    然而隔了一天吳天居然親自上門過來詢問病情，余曄意外的回不過神。

    體格健碩的中年男人蹙眉快速翻閱病歷，身上白大褂就擰了一個紐扣，微微有些歪斜。

    一輪看下來他多的話也沒有，直接吩咐說后天下午安排手術，他主刀。

    余曄跟著他走出病房，正要說什么，一抬頭便看到了不遠處的曲申楠。

    他正跟一個醫生說著什么，看兩人神情十分熟稔。

    吳天過去也加入了他們，甚至抬手拍了拍曲申楠的肩，隨后一起走遠。

    “老沈說你已經辭職沒做醫生了？”

    在這個喘口氣的時間里，吳天將人叫到自己辦公室聊起家常。

    曲申楠點頭，“心態不好，覺得離開醫院是對自己也是對病人的負責。”

    “年輕人心態怎么不好了？你這是要我也給你看看心臟？”

    曲申楠笑說：“您就別調侃我了。”

    吳天喝了口水，雙手交握在腹部，身子后仰，吊著瞪他，“都學會走后門了，還不許我調侃幾句？你小子膽子是越來越肥了，我跟你說要不是老沈豁出那張老臉，我都懶得搭理你，就一點小事弄的連醫生都不做，你好意思說。”

    “你可是我和老沈最看好的學生，我費了多少力老沈都沒把你讓出來，你說不干就不干知道你老師多失望？我多失望？”

    曲申楠坐那一聲不吭，態度極好的聽訓。

    吳天沉默了會，顯然是真生氣，“那你現在怎么想的？”

    “沒多想，暫時就現在這樣挺好。”

    “好個屁！”吳天瞪眼，“一個可以成為領域權威的醫生跑去賣藥你覺得好啊？”

    曲申楠曾經確實是個還算不錯的醫生，但是未來會做到何種程度現在真是說不好，像吳天這樣給予他過度期待的人不在少數，有時候這也挺讓他有壓力的。

    不過這個當下，這種話自然是不說為妙，曲申楠理智的保持沉默。

    吳天又說：“想清楚了就回來，我這里也行，老沈給你安排也行，不能就這么廢了。時間更不能拖太久，不然以后不好安排，懂不懂？”

    曲申楠猶豫了下點頭。

    吳天最后被一個電話叫走了，曲申楠跟著走出去，等電梯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曲申楠扭頭看到了余曄。

    余曄歪頭瞧著他，“曲醫生，深藏不漏啊！”

    曲申楠怔了幾秒，隨即目露復雜，真是久違了的稱呼，這種帶著點嬉笑的語氣也是好久不見了。

    可見余曄的心情現在很好。

    曲申楠說：“你怎么出來了？”

    “本想出來感謝一下吳醫生的，誰知道看見了你。”余曄頓了頓，低聲說：“原以為是之前打通關系有了效果，結果…….”

    余曄看著他，她很想說聲謝謝，但不知道為什么對著這個男人似乎不該出現這兩個字，最后說：“真是麻煩你了。”

    “沒什么，吳醫生是我老師的朋友。”

    余曄：“今天剛到的嗎？”

    “嗯，提前聯系完，確認吳醫生今天有時間便過來了一趟。”

    余林生患病這事余曄在電話中跟他提過，不過也沒細聊，吳天的事更是沒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