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出浴后,她披著長袍施施然回到寢宮,往床上大字型一趟,欲倒頭就睡。 未料,紅綾大被中有個軟乎溫柔的東西,帶著呼吸和心跳,嚇得她毛發乍起,跳起來滾去旁邊,被窩深處,緩緩伸出只白玉般的胳膊,小巧圓潤的每個指甲修成漂亮的橢圓,染上晶瑩細致的大紅。緊接著,烏云般的長發灑下,鉆出個媚眼如絲的美女,羞答答地看著她,正是白日里見過的諾兒。 諾兒低著頭,玩著發梢,時不時抬眼,秋波仿佛不要錢般地送。 蘇小白黑著臉,看著這活生色香,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 曖昧旖旎的氣氛陷入僵持。 諾兒等了又等,未見對方上來動手動腳,先焦急了。在草原上選送美奴入宮為華妃娘娘爭寵的時候,便使了些手段在姊妹中脫穎而出,得到這美差后,她那做浣衣苦力的母親立刻調了個打掃的輕省活,父親也得了看管花園肥料的好差事,哥哥負責喂雞鴨,太陽曬不著雨水淋不到,如今華妃娘娘承諾,若是她能得寵,就保她父母一世安康,她在草原長大,知華妃娘娘最重信諾,自是歡喜無限。待看見尊主大人如此英俊,如此雄威,真是做夢都要笑醒,就算他性格有多么惡劣多么渣也沒多大關系——你見過上青樓睡姑娘的會嫌姑娘沒內在美嗎? 尊主偷情,總會找個女子放寢宮中做掩飾。 諾兒借華妃娘娘的力,使了銀錢,奪得先機,躺在床上苦等自天明,就為了此刻留下好印象。如今見尊主遲遲未有行動,更是加倍賣力。 蘇小白在宿舍見慣裸女,對這樣的場景反應總是慢了半拍。 “尊主辛苦了一夜,讓諾兒替你按摩舒緩舒緩如何?”諾兒像蛇般爬來,忽然拿起她的手,輕輕吻上,眼里冒出灼熱的火焰,仿佛可燃盡一切,然后整個人都纏到蘇小白身上,用各種各樣的姿態貼著她的胸腔,緩緩挪動,處處都散發出最致命的誘惑,她說,“尊主說,諾兒的身子好不好?” 蘇小白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了,面對如此熱情的美人,一時無從下手推起。 她吻上她的胸腔,然后抬頭,拿著她的手,緊緊悟上自己左胸,乞憐問:“尊主,你聽聽,我的心跳得好快。” “等,等等……” 為了維護昊焱貪花好色的品行。 面對美女勾引,她是拒絕不對,不拒絕也不對。 作為史上第一個穿越成種馬男的女主角。 蘇小白徹底悲劇了。 活色生香滿懷,欲逃無路。 面對諾兒的主動勾引,蘇小白急得臉色發紅,最終她終于出手,連著被子將這位漂亮的美人兒推去一側,昊焱曾和她說過這是華妃的人,看慣宮斗小說的她也大約知道背后有什么幺蛾子,于是整整衣襟,硬著頭皮恥笑:“就你這兩分蒲柳姿色?難及焰妃萬一,也妄想登天?” 諾兒愣住了,雖然她是奴隸,可是見過她的男人從未有過不想要她的,最引以自豪的魅力何曾有過那么嚴酷的打擊? 蘇小白拍了兩下掌,命丁二總管入內,模仿昊焱的語氣道:“把這女人送回華妃那里,告訴她要給自家男人找女人,也得找幾個像樣點的,這等貨色不需拿來丟人現眼了。” 諾兒在地上,呆呆地看著,臉色發白,知大勢已去,被拖走時眼淚不要錢地往地上掉,要多傷心就有多傷心。 長痛不如短痛,蘇小白硬著頭皮承受美人的怨恨,心里再把昊焱罵上千百遍。 哭哭啼啼的小美人送走后,天已大亮,華妃親自上門賠罪。剛受過刺激的蘇小白哪里敢見美人?于是裝怒推脫。 奈何華妃是習武之人,堅韌無比,呆在門口不賠罪就是不肯走,鬧得她很是頭疼。 平日里服侍昊焱的侍女紫兒如今留在她的身邊,見狀,怯生生地道:“焰妃娘娘走前,曾留下幾句話,說過如果遇到華妃娘娘糾纏不休,便讓奴婢代為轉達,只是話有些粗,奴婢不敢說,望尊主恕罪。” 蘇小白病急亂投醫:“準。” 紫兒不敢得罪華妃娘娘,更不敢得罪受寵的焰妃娘娘,最不敢得罪武尊,她小心翼翼地問:“真說啊?” 華妃是昊焱的女人,欺負華妃的是昊焱,如今出手解決華妃的也是昊焱,蘇小白沒打算抱著節cao給他解決夫妻矛盾,再道:“讓你說便說。” 紫兒緊張再問:“尊主不需先聽聽?” 蘇小白果斷:“不必了。” 昊焱的混賬練就了她彪悍的直覺,她知道自己真聽了就沒勇氣讓紫兒把話說出口了…… 于是,紫兒整整衣衫,走出大門,清了清嗓子,對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華妃道:“焰……焰妃有話讓奴婢傳與華妃,說,說……” 華妃最是賢良,無論心理有多少不快,她臉上也能露出燦若春花的笑容,和藹可親問:“有事但說無妨。” 紫兒狠狠心腸,幾乎是閉著眼睛把焰妃交代的內容一口氣吐出:“焰妃說,華妃不過是個老貨,尊主說早就膩了你的顏色,眼光又差,挑來的女人個個不像話。應該在神殿內好好養老,安守本分,不要厚顏無恥地學年輕姑娘爭男人了。” 全場鴉雀無聲…… 昊焱不愧是云澤大陸的首席rou盾,不用露面都能把仇恨拉得妥妥的。 華妃如聞五雷轟頂,心頭血都快氣飚出來了。她捂著胸口,顫抖地伸出青蔥般的指頭,指著寢宮門口,哀怒綿綿地問:“你,你出來給我說清楚,你究竟是不是這般看我的?” 蘇小白在里面聽清她們的每一句話,身為女人,她明白華妃所受的打擊,深感同情。 可是在殺千刀的焰妃和可憐的華妃中間,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無論焰妃表現得再囂張跋扈,再粗俗不堪,她都必須披著昊焱那嘲諷的馬甲,橫眉冷對千夫指,全力支持jian妃,將昏君進行到底。 于是,蘇小白硬著頭皮,走出寢宮大門,頂著華妃的痛苦注視,對著紫兒打著哈哈道:“愛妃所言有理啊,有理……”有理到無論將來華妃怎么扎小人詛咒陷害那個混賬貨,她都覺得是活該。 華妃哭出聲了,任誰聽了都凄楚。 蘇小白不敢再去看她的臉色,命人將她送回邀月宮。 作者有話要說: 討厭討厭,怎么欠下那么多稿子的…… ☆、風華少年 從不生病的華妃終于被氣病了。 風聲傳出,蠢蠢欲動的嬪妃們的小心思被毫無下限的武尊打壓了下去,想來勾引蘇小白的都要掂量下自己的胸夠不夠大,然后用些含蓄的手段,免得自找羞辱——這世上自愿犯賤的人還是極少的。 蘇小白的生活平靜了不少。 她偶爾去冷宮門外站站竿,表示一下對焰妃的“情深不改”,偶爾去鐵弦家爬爬墻,回來和人嘮叨幾句水若的“風sao入骨”什么的,從以前聽見黃色笑話都臉紅的小姑娘變成任何葷話題都能信手沾來,她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她的進步是偉大驕傲的,總算勉強保住了武尊好色渣男的面子。 昊焱看見她的糾結只覺好玩,他說:“有什么關系?反正你現在不是女人。” 蘇小白淚流:“混蛋,把老子的少女情懷還回來!” 昊焱笑得直不起腰:“就你現在這幅模樣還少女情懷?” 蘇小白暴走:“你妹!這是你的模樣!” “好了,起碼你做男人也是英俊非凡的男人,不枉此生,”昊焱邊逃邊逗她,“喂喂,別打了,再打我還手了啊。” 蘇小白發現他們這幅模樣活像渣男毆打小媳婦,終于氣勢洶洶地將手中枕頭丟去旁邊,恨恨道:“我非得想辦法回地球不可!這狗屁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昊焱笑:“難道這世界就沒任何能讓你看上眼的地方?” 蘇小白想了想:“宮殿建得還是挺華麗的。” 昊焱問:“神殿里青年才俊眾多,帥哥如云,你就沒看上眼的?沒一個能留住你的?” 蘇小白搖頭:“沒有。” 地球上很多留學生出國都受不了寂寞和不同的生活習慣,更何況她跨了個世界?沒有朋友,三觀不合,睡覺沒有高級床墊,出門沒有飛機火車,沒有網絡手機,更重要的是沒有對胃口的食物,每每想起自己愛吃的烤rou和火鍋,就能把她的饞蟲和眼淚都勾出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現在不用面對女人每月幾天的折騰,否則更悲劇。 看小說覺得穿越后風生云起很痛快,置身事內才知道痛苦。 當然,造成這樣印象的很大原因來自昊焱這個惡劣的引導者,他從不曾給過蘇小白關懷和溫暖,卻留下了太多不好回憶,以至讓她想起整個云澤大陸,都找不到任何值得留戀珍惜的感情和東西。 她就像個旅行的過客,從來未曾融入。 她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在做毫不現實的夢,所說的東西都和她無關。沒有人在乎她,她也不去在乎任何人,孤僻冷漠封閉內心,茫然的為生存掙扎著。 冰封的土地,什么時候才會綻放第一朵花? 蘇小白搖搖頭,將這個不靠譜的念頭搖出心里,理智比情感更強的她,在她活過的二十年中,曾有過對男同學產生好感,也有過喜歡偶像明星,但都是細火慢燉出來的感情,平時就連昊焱這種妖孽級別的帥哥都不能讓她花癡,所以她從不相信一見鐘情,對天雷地火死去活來嗤之以鼻,就算十三對焰妃的愛慕,她也認為是年少輕狂的不懂事罷了。 可是,那天,她發現自己錯了。 苦練三個月后,武者試煉到了。 由于要和巨龍猛獸比試,為免破壞神殿精美的建筑,所以尚武神殿的比武場地設在崇武宮,那里靠著森林,有大片大片的平原和許多猛獸出沒,也是貴族們狩獵的好地方。 蘇小白帶著上千侍衛武者,端著氣派,架著龍車,往崇武宮而去,為了展示貴族們武力,起震懾作用,每次武者試煉的路上都會經過好些奴隸村莊,所過之處,人人俯首。 那天,那條叮咚作響的河邊,那個開著大片大片野花的村莊,那群灰撲撲的奴隸中,她一眼看見了那個他,那個十□□歲的少年正背著藥箱,彎下腰,親手為一個滿身骯臟,撒發著惡臭的奴隸老婆婆洗去受傷腳上的血污,替她細心地敷上藥膏。 他沒有華麗的打扮,穿的是最不起眼的粗布衣,他沒有強壯的身材,瘦瘦高高,反而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他沒有精致的五官,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唇,雖然不難看,但你也不能從他臉上找出任何特別英俊的地方,偏偏組合起來是那么的吸引。 武尊龍車靠近時,響鞭驚起。 他驚愕地回過頭看了眼,清澈眸子里寵辱不驚,只是笑了笑,俯身低下頭去。 那一笑,就像冰封大地上鉆出的柔韌小草開出最燦爛的鮮花。 那一刻,蘇小白的心,好像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停了三拍。 不需要多么的英俊,不需要多么的才華,不需要多么的能干。 是他,是他,就是他! 這世界上,總有個人能讓你忘記所有擇偶標準,契合得宛若一個人。 據說,在地球的茫茫人海中,你遇到那個人的機會是0.000049。 宇宙中呢? 窒息,興奮,天暈地轉,內心在瘋狂叫嚷,她的心跳在加速,頭腦在發熱,仿佛變成一片空白,就連呼吸也能停頓。每一個神經,每一個意識,不管是荷爾蒙吸引還是基因吸引,都在告訴她,這是宇宙茫茫人海中,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 冷漠黑白的世界在他出現的瞬間變得鮮活。 一見鐘情,原來真的存在。 這是比中彩票更難的運氣。 愛情降臨得那么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該讓人如何是好? 管理這處村莊的史主事看出了尊主的失神,然后順著她的視線看見了那個清秀少年,愣了愣,也沒覺格外出色之處,唯恐是他的所作所為激怒了尊主,趕緊解釋:“這位少年姓公子,單名騫,并非奴隸,而是貴族出身,是以醫術聞名的公子世家的幺子,據說天賦極高,很受寵愛。就是喜歡在奴隸村里和那些賤民們黏黏糊糊,我們也曾說過幾次,他先說什么醫者父母心,簡直可笑,和他父親交涉后,他改口說新藥總歸要有病人試用,否則用在貴族身上出了事也不好。醫者難求,我們想想也是道理,只要不壞了規矩就隨了他,反正只是幾個奴隸,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 蘇小白死死看著他,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牢牢記下。 史主事觀顏察色,試探:“若是尊主不喜,我們便趕他走,不準他再做這種無聊事。” 蘇小白努力平靜心思,笑道:“不必了。” 史主事再次試探:“那少年好像還不錯。” 蘇小白發自內心地夸:“溫潤如玉。” 史主事所若有所思。 龍車緩緩飛過村莊,她還回頭看了一眼,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死死把那份灼熱的愛慕壓了下去。她很理智地告訴自己,現在的她不但沒有追求愛情的資格,就連上去表示好感的資格都沒有,哪怕是后悔懊惱,回去錘墻睡不著,也要把這份感情統統舍下,不能留下絲毫牽掛。 面對喜歡的人,連一句話都不能說。 她從未有那么痛恨過無能為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