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 次日。 符墨正在簽押房里處理要事時,有人來敲門。來者是昨日他吩咐處理留下來處理周政任后續的幾個捕快。將周政任的尸體抬回來后,他特意留下了人去周邊暗查是否真的是山賊所為。那時候他還沒知道楊明芷的事。 為首的捕快上前匯報情況道:“回大人,我們查探過了,問過附近村子的人,并沒有人發現有山賊的蹤跡。除此之外,屬下還得到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 “說。” “前日下午,有人見過周公子曾與一褐衣男子走在一起。據他所說,二人當時是在往城門的方向去。” 符墨站起來,雙目緊盯著他,“褐衣男子?你的意思是,與周政任出城,并不止一人?可知那人是誰?” 捕快臉露難色,“那證人道只是在途中遇過他們二人,那男子的相貌形容很是陌生,看起來是挺年輕的,但他并不認識。不過當時他留意到,周公子對那人好像有些畏懼的樣子……” 符墨沉吟半刻,“你們還查到什么嗎?” “有,我們還找到了殺害周公子的兇器。”說著他轉頭讓人呈了上來。繩子是麻制的,有成年男子拇指般粗,上面殘留著點點模糊的血跡。捕快道:“這是我們是離周公子不遠的一陡坡下發現的,被人藏在草叢里,被個眼尖的小捕快發現了。剛剛我們已將此與周公子脖子上的傷痕對過了,正好吻合。故我們相信,這應該就是兇手用來勒死周公子的那段繩子!” 他接過來用手在上面摩挲了下,卻發現這繩子眼熟得很。腦子里倏地閃過一道靈光,猛地抬起頭,高聲叫了個捕快進來,對他低聲說了一番話。 那捕快一溜煙的去了。屋子里的捕快正納悶符大人的舉動,不一會那捕快很便又返回了。這次他手上多了一物。 捕快定睛一看,竟也是一段繩子。他瞪目的看著符墨將兩段一模一樣的繩子放在桌子上俯身認真的對比,不禁疑惑的脫口道:“大人,你這繩子哪里來的?怎么會和……一模一樣?” 符墨將張師爺一事告知他,并指著那段繩子道:“這是張師爺上吊時的繩子。”說著將兩段繩子被切割過的部分拼在一起,完全吻合。 捕快大驚失色,“難道說,殺死張師爺的兇手與之前的兇手,是同一人?!” 他正想開口,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二人朝外一看,原來是許捕快也回來了。他昨日奉命去楊家村查探關于六年前楊明芷一案的事,因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對他們查案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故比往時遲了,這才回到。 “大人,我昨天遵了你的吩咐去楊家村打探,問了楊姑娘的親屬,據他們所說,在楊姑娘自盡之后,楊明芷的父母便搬離了楊家村,一年才回一次。” 聽起來和楊伯他們所說的一樣。他暗暗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除此之外,我們已把當時楊姑娘的幾個愛慕者都查了一遍,他們現今都已成親,娶妻生子了。還分別問了他們周公子、梁公子等人案發時的他們當時的情況,查到的結果是他們大多都是在村里,要不就是去了外地,皆有不在場證明。” 第82章 一切有我 許捕快頓了頓, “不過屬下正想回來時,卻意外發現了一件事。”說著娓娓道來。原來昨日幾人得了符墨的命令去暗探關于楊明芷的事,卻無果。本欲回去復命,眼見天色已黑,路途遙遠, 即使快馬加鞭,恐怕也來不及了。于是便在楊家村的一戶人家借宿了一晚。 那主人倒也客客氣氣的請他們進屋子, 又見他們幾人風塵撲面,饑腸轆轆的, 就樂呵呵的喚下人煮了面給他們。許捕快自然感激不盡, 屢次多謝主人。他本就是個性子活躍的人, 幾次談話之下,便拉近了與那主人的關系。 那人見他們面生, 知曉他們是外來人, 就問他們來楊家村干什么。許捕快隨口找了個理由混了過去,再想到今日徒勞無功白忙了一天, 不禁黯然,便順口問了句他們是否知曉六年前楊姑娘的那件案子。 卻不料那主人的十幾歲的小兒剛好聽到了, 插了句話道自己不但認識楊明芷, 還曾多次見過她與一男子在河邊出現, 二人舉止還十分的親昵。當時他年紀小, 楊姑娘與那男子還給過他糖呢! 許捕快精神一振,沒想到自己順口一說的話竟能得到如此收獲,忙繼續問了下去。那小兒道, 那男子對楊姑娘很好,楊姑娘也喜歡他。以前二人常常約在河邊見面。那條小河在一山間,幾乎沒有人經過,故很多人都不知曉。 “那你認識那個男子嗎?”許捕快急切的問他。 小兒想了想,道他只知道那男子是衙門里的人,偶爾聽楊姑娘提過,好像是專門看死人的尸體的,當時他還被嚇得哭了,楊姑娘就拿了塊糖哄他,所以他記得很是清楚。小兒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哥哥好像姓芩,對,就是芩哥哥!” 許捕快想了許久,六年前在衙門里做事的姓芩的人,又是看什么死人的,不就知道只有芩少璟芩仵作嗎? ~~ 待許捕快將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后,簽押房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他抬眸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符墨面無表情的臉,有些忐忑,心里想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半晌后,符墨沉著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待他們告辭關上門后,他這才有些疲倦的揉了揉有些隱隱作跳的額角。少璟竟然與楊明芷有這樣的一層關系?為何他從來沒聽他說起過這么一回事呢? 這時他想起昨日徐老捕快與他說的那些話。 ……難怪那時候芩少璟知曉楊明芷的事后情緒如此激動,自己的心上人受到如此污辱,換做是誰,都會這樣發怒吧。他心里卻有些疑惑,可為何他要隱瞞與楊明芷的關系呢?竟然就連徐老捕快也不知道這么一回事。 符墨的心往下沉。那最近裕華城里發生的事,當年jian、污了楊明芷的人陸續遭到殺害,他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嗎?……他猶豫了半刻,不知該不該將此事告知芩少璟。作為他昔日的好友,他心里又有些擔憂,少憬已經離開裕華城這么多年了,再讓他想起以前的事,會不會讓他很痛苦……但現在他是衙門的捕頭。徹查案子,是他的職責。 良久,他心里道,還是親自走一趟吧。此時的符墨心里從沒有對他起過一絲一毫的懷疑,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各自的品行脾性都是摸得一清二楚的,只一個眼神,也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他哪里想得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直到案子隨著眾人一步步的深入與查探,終于揭開它神秘的面紗,將一切血淋淋的事實呈現在眾人面前,他才終于醒悟過來,其實一切,早是有跡可循的。 ** 下午的時候,符墨想起昨日吩咐楊小白去鄭府上保護鄭章澤的事,便帶人親自去了一趟鄭府。 楊小白見他來了,很是驚喜,忙上前拱手行禮。符墨便問他鄭公子現在怎么樣了。楊小白一邊領著他去見人,一邊匯報道:“我昨日已經和鄭公子說了最近發生的命案,但他好像一點也不覺得驚訝,我猜他應該早就知道許公子他們的事了……但是好像他不怎么愿意我們衙門的人去保護他,問他什么他也不愿說。昨晚回了房后就一直沒有出過房門……真是奇怪極了!”楊小白心里也是納悶,明知道有人要殺他,要是別人早就哭喊著恨不得越多人保護他越安心。他倒好,一點也沒有感激他們衙門保護的意思。 符墨寬慰了他幾句,“你不用管鄭公子怎么想,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讓兇手有機可趁就好了。” 說話間二人便到了鄭章澤的門前。敲了門后,鄭章澤慢吞吞的出來開門。只見他穿著一身寶藍色綢袍,不過二十多歲,不知是不是沒睡好的緣故,臉色十分的憔悴。雙目無神,唇邊的胡渣也沒有修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大人。”他看了符墨半晌,認出他是衙門的捕頭,打開門讓他進去。 接著符墨便與他談了會話。提及當年的事,鄭章澤的臉色一片鐵青,掙扎了許久,但最終還是開口了。很是坦然的承認了以前自己所做的事,包括四家人的父母聯合起來,通過張師爺的牽線,賄賂縣官作了假的口供,反口污蔑楊明芷,讓她含恨而亡等等的所作所為。 他有些痛苦的抓了抓頭,道:“當時我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楊姑娘后來會因為此事被逼得自盡……我這些年其實過得一點也不好,一想到當年的事,心里就悔恨不已……若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讓這樣的悲劇發生……” 他猛地抬起頭,滿是血絲的雙目灼灼的看著符墨,咬牙道:“大人,我很早就聽說過他們三人陸續出事的消息了,這些年我沒有忘記過過去!在周政任出事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為當年楊姑娘的事報仇!我不知道兇手為何隔了這么多年才來報仇,但事到如今,就算他真的要來取我的命,我也不怕!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還沒待他開口,鄭章澤激動的道:“就算大人查到了兇手……案子完結后,我也一定會去衙門認罪……”他越說越難受,最后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符墨長眉輕蹙。鄭章澤的反應是他始料不及的。 待他冷靜下來后,他緩緩地開口道:“鄭公子有悔改之心是好事。此事日后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殺害三位公子的兇手,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衙門的人,不要隨意外出,發現有什么不妥即可馬上向衙門稟報。” 鄭章澤有些意外,昨晚深思了一夜決定全盤托出后,本以為他聽了會立即將他帶回衙門。他心里也已經做好了入獄的準備,卻不料聽到符墨這樣的回答,怔了半刻,點點頭應了下來。 ** 從鄭府出來后,臨走前,符墨再次叮囑楊小白要提高警惕不要讓鄭章澤單獨出府,有什么異常就向他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