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于是他稍一沉吟,出門去打了盆水,在院子里慢條斯理的洗了起來,邊洗邊繼續思索剛剛的案子。 沉浸在自己思緒的符大人并沒發現不知何時寧如玉已經到了游廊門口,直到聽到她有些驚訝的聲音“大人,你在干嘛啊”,這才回過神來,轉頭去看。很快她便到了身邊,好奇的看他手上的的刀,突然“咦”了一聲,“大人,你這把刀好像跟別的捕快有些不一樣呀。”每個捕快身上都佩有繡春刀,她是看過的。可是她仔細打量過他的刀后,發現他這把刀雖然外形和大小與其他人的差不多,但刀柄和刀鞘打磨得更細致,整把刀看起來透著一股低調的奢華。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即點頭道,“姑娘看的仔細。這把繡春刀不是衙門佩的,是我一專門鑄鐵的朋友為我打造的,選取的來自汴州的生鐵,鑄成的刀劍比一般的更堅硬,也更鋒利些。”說著把刀遞給她看,“這刀是去年打造的,花費二百余兩。” “二百余兩?”她輕呼一聲,摸著上面的紋路,咋舌,就這么一把刀,竟然要這么多錢? 他微微一笑,“也不是很貴,不過是一個月的工錢罷了。”衙門的工錢雖然只是幾十兩,但有時江湖人會找他辦案,一次便是幾百兩,所以區區一把刀,他還是付的起的。 寧如玉聽了又是羨慕又是妒忌。二百兩!她來這兒都快半年了,全部的積蓄加起來都還沒他一個月的一半呢! 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她有些哀怨的看著他,有一瞬間覺得他炫耀的樣子特別欠揍。而對方似乎沒有感受到她哀怨的目光,繼續道,“其實我還覺得便宜了。畢竟這種生鐵的材料很是罕見,便是再多些錢也值得。” 她頓時受到一萬點暴擊。好吧,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她動了動唇,“大人不覺得花一個月的工錢買一把刀,很不劃算嗎?” 他不甚在意的搖搖頭道,“不會啊,我每個月的工錢少則有二百兩以上,且平時在生活上的花費并不多,這幾年下來的積蓄也不少。” ……再次受到暴擊。什么時候她才有這么高的月收入啊?她心情無比的復雜加羨慕妒忌恨。只能干笑的附和,“原來是這樣啊……” 他朝她笑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抬頭看了下天色,“對了,差點忘了喂白雪,等下該餓著它了。” “白雪?” “白雪是我養了多年的馬的名字,”他解釋道,抬起頭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姑娘想去看一看它嗎?” 她對他的口中的白雪有些好奇。她前世只是在電視上見過馬,還沒近距離接觸過呢,于是順從的點點頭,“好啊。”隨即跟在他身后,一同去了馬廄。 馬廄在衙門的偏房,另設有門,里面養了□□匹馬,都是衙門的。門口有馬夫守著,見他們來了,忙殷勤來開門,“符大人。” 符墨應了聲,引著她到了馬廄前。她環顧一圈,只見里面的馬分別有棕色、白色等,放眼過去,她很快便被最左邊的一匹高大雪白的馬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他笑了笑,指著它道,“這就是白雪。姑娘莫非也認識?”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沒有。我是見這匹馬特別好看,才過來的。”然后見符墨上前,伸手去撫摸白雪頭上柔軟的毛。那馬也仿佛是通人性般,低下頭朝他靠近,親昵的往他手心蹭了蹭,鼻子發出“呲呲”的幾聲。他“呵呵”的一笑,“白雪,今天有沒有聽話?”那馬的口中隨即發出幾聲低沉的聲音,似乎在回應主人。 他回頭去看她,示意她過來。她看著比她還高一大截的白馬,有些躊躇的擺擺手。他溫聲寬慰道,“姑娘莫怕,白雪很溫順的。” 第70章 | 寧如玉被他的語氣蠱惑,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馬脖子上的白毛。白雪果然很溫順的站著不動,片刻后,甚至低下頭去蹭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掌心。她被它濕漉漉的舌頭弄得有些癢,忍不住笑了起來。 符墨微微笑地著看她,從一旁拿了一束草料給白雪。白雪似乎是真的餓了,立馬興奮的甩了甩頭,埋頭吃了起來。她有樣學樣,也從旁邊抓了一大把草料放進馬槽里,興致勃勃的看著它吃東西的樣子,聽著它鼻子時不時發出呼氣聲。 “白雪是我當初進衙門時養的,如今已經七八年了。”符墨看著它,突然出聲道,“姑娘你看,是不是覺得它看起來很雄壯高大?其實它已經很老了。我平時去外地辦事,都是騎其他馬的。” “不是吧?”她訝然。若他不說,她還真看不出原來這馬已經這么老了。她有些憐愛的摸了摸它的頭,“那以后它老的走不動了,豈不是會被衙門的人拋棄?” “不會。”他溫聲道,“白雪并非是衙門的馬,而是我自己養的。”見她驚訝的看向他,他解釋道,“以前裕華城并沒有這般繁榮,衙門并沒有什么收入,只能勉強養得起兩三匹馬。白雪便是那時我帶來的。直到后來陳大人大開闊斧強政勵治,對裕華城整改了一番后,衙門的生活才逐漸改善了,養的馬也多了。” “原來是這樣啊,”她點點頭,提出最后一點疑問,“那以后白雪老得跑不動了,再養在衙門的馬廄里恐怕也是占地方吧。那到時候大人會如何處置它?” 他道,“姑娘不必擔心,在下家里也置有馬廄。其實很多時候白雪都是養在家里的,只是近來外出頻繁,便寄養在衙門了。”說著看了她一眼,凝視著正在吃著草料的白雪,語氣認真而低沉,“這白馬伴了我七八年,在我眼里,白雪已經不只是一匹普通的馬。無論以后它是年老還是病殘,我也斷不會拋棄它的。” “我想,在白雪眼內,大人也不只是主人這么簡單。”寧如玉道,“大人也是個如此重情的人。” “呵呵,”他側過臉沖她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燃燒著亮閃閃的光,道,“萬物皆有情,馬是,刀劍也是。世上難得是一心一意,不改初心。”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大人說的是,”寧如玉被他的灼灼目光看的莫名有些心慌氣短,心跳逐漸加速。不知為何時,她覺得他的話似乎有什么深意,聽在耳內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聽過。她只好掩飾般干笑幾聲,避開他的目光,故作一副認真的看向白雪。 他不置可否,端視她半刻,也不再說話,轉過頭看馬。 二人并肩站立。此時已經是戌時,太陽開始落山,湛藍的天空被夕陽染成了鮮艷的血紅色,遠處的天山相接上的晚霞,像是被燃燒的火球般,一層層的加重了色彩,往四周擴然。夕陽的余輝落在院子里,照在二人身上,像一幅畫。 靜默了半刻,最后還是寧如玉首先打斷了寧靜。“草料好像吃完了。”她小聲的說了一句,接著從旁邊又抱了一把放進去。 “好了,已經夠了。”瞧著馬槽里的草料已經堆成了一小團,他忙去阻止繼續想要給馬投喂的寧如玉,啞然失笑,“白雪哪里吃得了這么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也是第一次喂馬,哪里知曉馬平常能吃多少。聽了他的話,她尷尬的笑笑。 這時從外面飛來了一只小蟲,恰好停在正在低頭吃著草料的白雪頭上。眼尖的寧如玉看見了,不假思索的便伸手去拂。那蟲子機靈,撲靈的一下又飛走了。她的手邊順勢輕輕落在它頭上。卻不料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寬厚的大手覆了上來,正好觸上她的手背。 原來在她伸手時,一旁的符墨也隨即伸了手,二人的動作幾乎是同時落下去,他慢她半拍,于是恰好跟在她后面。 二人的肌膚相觸的一瞬間,符墨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背上溫涼而柔軟的觸覺,頓時就像是觸電般渾身一震。在這一剎那,他的胸腔里突然涌上一股豪邁氣概,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動作先行一步,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熱,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怔在了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十幾個春秋,又仿佛剛剛不過是一愣神的事,隨即他感覺到手上傳來輕微的掙扎,回過神來,忙松開手。 他的心“砰砰”的加速,急忙的看向對方,又是忐忑又是懊悔,生怕他剛剛的莽撞嚇壞了佳人。 只見對面的小人兒快速的縮回了手,低下了頭,小臉紅撲撲的。他眼尖的發現她的耳尖兒也是粉紅粉紅的。瞬間整個心都淪陷了。 符墨感覺自己的心急促得快要跳出胸口。連他也不知曉自己剛剛怎么竟會如此膽大包天的作出如此輕佻冒犯的動作,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但這不是夢。此刻的他終于無比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竟然做了一件只有在夢中才敢做的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見她低著頭,沒有生氣,沒有呵斥,連一句話也沒說。他的心咯噔一下,惴惴不安。怎么辦……姑娘怎么不說話呢,是不是生氣了? 是不是在怪罪他的冒犯? 他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呢?他為自己的孟浪懊惱不已,在心里將自己狠狠的罵了一頓。他當時怎么會鬼使神差去抓住姑娘的手呢? ……但是懊惱又有何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心慌意亂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符大人,腦子里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隨即心底涌上一股奇異的感覺,對啊,這個時候再懊悔有什么用呢?隨即繃緊的身子逐漸松懈下來,胸腔里甚至升起一絲莫名的興奮與解脫。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混沌一片的腦子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