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馮川下意識點頭。 他自然是相信沈襄。從遇見沈襄開始,她就在一遍遍刷新他對于天才的認識,讓他忍不住猜測她的能力極限到底在哪里。 可這次,情況太復(fù)雜了。 沈小姐,能行嗎? 他手指尖在不自覺微顫,看向沈襄:“小襄,我肯定相信你。只是,你這一次的事太復(fù)雜了……” 沈襄打斷他:“好的,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夠了。” 馮川怔住。 沈襄伸手,拿過一張鏡子,塞進馮川手里,笑道:“馮哥,好好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哎,不是讓你擦眼淚,而是讓你記住這個狀態(tài),并且在待會的視頻中保持這個狀態(tài)。” 馮川捏著鏡子,喃喃重復(fù):“視頻?” “對,視頻。” 沈襄揚聲喊一句:“誰能幫我拿一架dv來。” “我去。”立刻有人應(yīng)道。 還有人問:“我記得這里還有專業(yè)攝像機,沈小姐,您要嗎?” 沈襄沖那人微笑,道:“謝謝你了,但是這一次,只能用dv,用攝像機可就太正規(guī),刻意了。視頻就不容易打動人了。” 大家聽得云里霧里。 dv很快被拿過來。 沈襄舉著dv,對著馮川,甚至還有心情玩笑:“馮哥,當導(dǎo)演拍了那么多人,今天也要輪到你當演員了,怎么樣,做好準備了嗎?” 馮川傻乎乎問:“準備什么?” 沈襄笑道:“準備哭啊。” “哭?” 眾人都相對茫然。 馮川頭一次感覺自己智商如此之低,以至于完全跟不上沈襄節(jié)奏,也弄不懂她的意圖,只是看著她那樣自信的微笑,慢慢輕松下來:“要怎么哭?” “就像剛才那樣,你蹲在墻腳,捂著臉哭的樣子。” 馮川臉有點紅:“剛才那樣,有點丑吧。” 沈襄笑道:“這一次,我們可不能拍你好看的樣子。你越丑,視頻拍出來才越真實,看得人才更有共鳴呢。” “哎呀,小襄,你就別打啞謎了,和我們只說了你要干嘛吧。”烏天炎看半天,弄不明白,直接嚷嚷道,“我們可沒你那么聰明。” 沈襄看看眾人。 大家都望著她,目光里有疑惑有好奇有不相信,唯獨沒有方才那種頹然,那種萬念俱灰,無能為力,只能等死的頹然。 她滿意微笑。 沈襄轉(zhuǎn)頭,看向烏天炎,故意賣一個關(guān)子:“我要做的是很簡單,只有兩個字。” 眾人都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她。 沈襄接著道:“那兩個字就是‘同情’。” “同情?” 眾人皆若有所思。 沈襄道:“現(xiàn)在,作為一名平時只看看電影,不關(guān)心什么電影行業(yè)斗爭的觀眾,要是你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見《瘋狂的魚缸》明明沒做錯什么,卻被人如此打壓,還被人惡意上傳資源……你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什么?” 有人小聲道:“我會覺得這片子制片人很倒霉。” 沈襄道:“對,這是一種心理。還有呢?” 又有人道:“要是是我,我再看過這部片子,覺得片子還不錯之后,要是看見片子被這樣對待,會覺得這部片子的導(dǎo)演和制片人都很可憐。” 沈襄打個響指:“對。就是這個。” 她在凝視著眾人,緩緩道:“就是這兩種心理,覺得我們很倒霉,很可能,進而會同情我們。而大眾向來有一種心理是同情弱者的,只要我們占據(jù)這個道德制高點,將我們塑造成為遭到同行妒忌,沒有背景沒有人脈,因為片子票房過好,而被同行打壓的弱者……你說,到時候輿論會傾向誰?” “哦——” 眾人齊齊恍然大悟。 沈襄繼續(xù)道:“這里面,有兩點至關(guān)重要,一是我們的片子質(zhì)量一定要過硬,要讓觀眾看了喜歡,只有在大眾觀感不錯的基礎(chǔ)上,才能嘗試控制輿論導(dǎo)向我們這一邊,否則反而會弄巧成拙,反惹上一身腥,成為眾嘲的對象。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有自信吧?” 眾人齊齊嗯了一聲。 電影上映第一天的口碑,第二天的票房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他們的電影很好。 非常好。 他們有這個自信。 沈襄微笑,繼續(xù)道:“這第二點嘛,就是我們要擁有強有力的手段,能夠保證我們掌握的住大眾輿論導(dǎo)向。大眾輿論好似一把利刃,砍在敵人身上時,我們會很開心,但一旦被對方掌握主動權(quán),我們親身面對那利刃時,感覺就不怎么美妙了。” 眾人皆心有戚戚然。 從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他們不是一直在經(jīng)歷著被大眾輿論所否定的痛苦嗎。 這感覺,真不美妙。 烏天炎沉吟,思索道:“可是,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并沒有能夠?qū)б@個輿論的力量,要壓過天興娛樂……并不容易。” “有。” 沈襄斬釘截鐵道,“我們有,誰說我們沒有的。” 她望向眾人,目光最后落在馮川頭上,道:“這件事就交到我身上。你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wù),有兩個,一是好好按照我說的,錄制一個視頻,記住,目標是要讓觀眾感動,同情我們,務(wù)必要做到情真意切,能夠感染人。二,就是繼續(xù)攔截資源外擴,我會讓人聯(lián)系那些網(wǎng)站管事人,你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盡最大努力攔截那些資源,能搶下一個是一個。” “好!” 眾人如重新找到主心骨般,眼神定下來。 一眾人都忙起來。 一些人去幫馮川舉著dv,打初稿,確定要說些什么才能打動人,另一批技術(shù)人員則又開始攔截那些資源外擴,有人發(fā),他們就去黑…… 場面瞬間熱火朝天。 沈襄沉沉吐出一口氣,這才全身松懈下來,全身骨頭都軟了。她伸出手,掌心已被汗水浸濕,用紙巾擦去,竟?jié)裢噶思埥怼?/br> 她盯著手看上許久。 半晌,再抬起頭時,又是一副自信,強大,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這個時候。 誰都能亂。 只有她不行! 烏天炎走到她身邊,坐下來,望向她:“小襄,你實話和我說,你真的認識能夠?qū)Ω堕Z家的人?這件事太大了,不要勉強。能夠和閆家抗衡的人,自身地位肯定也不會低,找他們幫忙,欠下的人情可就太大了,我怕到時候,會太拖累你。” 沈襄望著烏天炎,笑道:“沒事的,那人欠我一個人情,再說,我也并不要他出面,只是借他一個名頭,嚇嚇人罷了。他不會不幫這個忙得。”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他嘆口氣,摸摸沈襄頭發(fā):“都是我沒用,到這個時候,還得你一個小孩子出面來抗這些東西。小襄,真是太委屈你了。” 沈襄親昵笑道:“烏叔,看你說的哪里的喪氣話。您在娛樂行業(yè)這么多年摸爬滾打的經(jīng)驗就是我怎么都比不上的,沈氏從無到有,從末微到能有今天規(guī)模,都是您的功勞,我可算是坐享其成了。再說,作為沈氏最大股東,我也不能只擔(dān)個名號,什么都不干吧。” 烏天炎也笑了:“你這孩子,慣會安慰人。” 沈襄道:“我不但會安慰人,還會使喚人呢。待會把幕后最大的人控制住了,剩下的什么院線宣傳輿論都還得您忙呢。到時候,您可不許偷懶。” 烏天炎搖頭失笑:“你這個機靈孩子。” 沈襄手伸到兜里掏啊掏,過半天,掏出兩個口香糖,碧綠包裝,躺在手心,顯得那手蔥白般細嫩。 “給,拿好。” “給我這個做什么?” “不是您說的嗎?吃口香糖有助于緩解緊張。” “你個小鬼,居然還記得……” “怎么樣,效果如何?還緊張嗎?我剛才看您的手都在抖,連筆都握不穩(wěn),當時我就想著,待會一定要給烏叔一片口香糖。” “你這孩子,就不能不提你烏叔的囧事嗎?” “烏叔,開玩笑也有利于緩解緊張,我這是幫你呢。” “……小鬼,慣會捉弄我。” 許久后。 他幽幽嘆一聲:“我老了,現(xiàn)在的天下都是你們這些小鬼的了。” · 沈襄走到窗邊。 夜幕低垂,孤月高懸。 借那一抹明亮夜光,沈襄掏出那張紙條,水乳般月光下,紙條泛上冷冷的黃,上面一串由黑筆寫就數(shù)字龍飛鳳舞。 她顫抖,在手機上按下這排數(shù)字。 撥號。 確認。 她忐忑等待接聽。 這是她頭一次撥打這個號碼。當初周部長將這個號碼給她時,她并沒有料到會有這么一天,會需要她向他求助。 周部長。 她曾經(jīng)救下被拐小女孩的父親。 這是她接觸的人里,地位最高,唯一一個有可能幫她的人。 嘟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