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趙玉笙早已收起了憤怒的神色,抹著眼淚抽抽搭搭地道:“爹爹別說了,都是女兒自己命不好。早知道娘巴不得我死了,早知道您這個汀州知州就是我的親老子,我當初就不該跪在您跟前,求您給條活路。那樣的話就不會引起您的憐憫之心,進而查明我就是您的親骨rou。那樣我就不會回到伯府,不會惹得娘和jiejie視我為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了。也許,我當初死在景臨或者保陽或者汀州是最好的。爹爹,既然娘和jiejie這般容不下我,您索性稟明祖母,將我趕出伯府吧。” 趙玉笙說完,捂著臉嚎啕大哭,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 面對愛女的哀哀懇求,趙清溪心如刀絞,潸然淚下,哽咽道:“我兒快別說這樣的話,你是爹爹的親骨rou,爹爹怎么會將你趕出趙家。這毒婦和琴姐兒那孽障狠心謀害你,可你還有祖母和大伯母她們疼愛你。我兒快別難過了,爹爹這就命人去請你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他們,大家商量著究竟要如何懲治這些黑心的東西。” “是啊,笙妹,你別傷心,岳父會替你討回公道的。即便岳父不懲治害你的人,我也不會饒過她們的。”元倓心痛萬分,一邊伸手去擦趙玉笙臉上的淚水,一邊不住地安慰。 趙玉笙哭得傷心,心里最不好受的大概是趙彥了,妹子的話仿佛利箭,一句句插在了他的心上。如果他在妹子回府的時候就告訴爹爹當年之事,爹爹固然會懲治母親,但事情也不會演變到如今這地步。 即便不告訴爹爹,而只是告訴母親自己已然知道當年之事,她有所顧忌,也不會再次對笙姐兒動手了吧。自己膽小怕事行事優柔寡斷,不但對不起笙姐兒,也害了母親和琴姐兒。 趙清溪原本就將蒼松院的下人都遣去了院外,單留下自己的幾個心腹守在院門口后,方在書房審問四個黑衣人的,如今因為要請趙清源夫婦和崔老太君過來,書房不大合適,便移步正房的宴息室。 常根和孫婆子被帶到了趙家的時候是蒙著頭的,而常氏身邊的人都被趕出了院門,趙玉琴根本打聽不到自家老子審問的結果。她見常氏和隋嬤嬤一直沒叫人來通消息,便本能地覺得情況不妙。她一邊在屋內轉圈圈,一邊暗罵那禍根的命怎么這么大,又躲過了一劫不說,還抓住了要殺她的人!不然哪有此刻的禍事!正焦躁間,蒼松院一個婆子來說三老爺請她過去。 趙玉琴頭皮一緊,問那婆子道:“爹爹不是在審問那些謀害笙姐兒的歹人嗎,為何要喊我過去?爹爹究竟問得如何了,你可曾聽說?”婆子搖頭說自己在院外,什么都沒聽到。 趙玉琴又問:“娘和隋嬤嬤如今在何處呢?”婆子道:“太太和隋嬤嬤自然在蒼松院,老爺又沒趕她們出來。”趙玉琴咬了咬唇,又道:“爹爹就只讓人喊我過去嗎?”婆子道:“三老爺還讓去請老太君并伯爺大太太,姑娘利索些,可別長輩們都到了,你還沒到。” 爹爹竟然還要請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難道果真是那些人已然招了?這下娘只怕是大禍臨頭了。娘大禍臨頭,自己不是也要受牽連?怎么辦,她不想受罰啊,趙玉琴渾身冰涼,差點沒揪爛手中的絲帕。 “二姑娘快隨老奴走吧,再磨蹭下去,回頭三老爺一定會發脾氣。”婆子見趙玉琴只顧發愣遲遲不動,著急地催促起來。趙玉琴一咬牙,起身往外走去。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事已至此,害怕也沒用了。況且母親暴露不見得會牽連到她,母親素來疼她,十之八九不會供出她的,怕什么! 然而到了之后她才發現事情有多糟糕,爹爹不但知曉了這次的事情,連當初母親借助山匪除掉那禍根的陳年舊事都給翻了出來,而捅出這秘密的竟然是自己身邊的孫婆子。這個老賤婢,自己怎么早不除掉她,不然哪有今日之禍! “都是我的錯,琴姐兒本來很喜歡她妹子的,都是我在她跟前說笙姐兒八字硬,克父母克手足,一定要除去笙姐兒咱們一家子才得安寧,要她幫我想法子。琴姐兒是個孝順孩子,一來二去地就聽從了我。婆婆,您要罰就罰我一人,饒過她吧!”常氏砰砰砰地不斷磕頭,抱住崔老太君的腿嚎啕大哭。 崔老太君厭惡地看著她,甩了幾次又甩不開。“毒婦,快滾開 !”還是趙清溪看不過去,狠狠將其拉開甩在地上。 崔老太君盯著趙玉琴,痛心疾首地道:“琴姐兒,笙姐兒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子啊,她與你無冤無仇,你怎么忍心幫著你娘來害她,咱們趙家怎么會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女兒!” 趙玉琴心頭冷笑:無冤無仇,趙玉笙搶走了本該是我的寵愛,搶走了我的如意郎君,自從她一來,我就事事不順心,我和她的仇怨大了去了! 當然這樣的怨憤之言趙玉琴不會說出口,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祖母,我錯了。meimei,我對不住你,我不該聽娘的話,你原諒jiejie吧!jiejie往后一定好生待你以作補償!” 趙玉笙一言不發,元倓卻冷笑道:“不愧是名滿京都的才女,差點將人害死,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就想求得原諒,這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元倓原本是緊挨著趙玉笙坐的,趙清源他們來了之后,他覺得氣氛尷尬,便有意避去了角落。趙玉琴注意力放在自家長輩身上,根本就忘記了他也是在場的,這會子被他譏諷了,方想到這一點。 元倓是京都四大公子之首,謫仙一般的人物,是她做夢都想嫁的人。她也一直以為整個大齊,唯獨她才配得上元倓。她在元倓跟前一直都是光彩照人高貴大方,此刻卻叫這傾慕之人看到了自己涕泗橫流形容狼狽的模樣,這本已夠叫她難過了。偏偏元倓毫無憐香惜玉之心,還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元倓的嘲諷于她來說不亞于萬箭穿心。 更叫人受不了的是,元倓譏諷完了她,跟著就走到趙玉笙跟前,拉著她的手柔聲道:“笙妹,你別難過,這樣蛇蝎心腸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你的jiejie。你沒了她這個jiejie,還有我jiejie疼你不是。” 老天爺真是太不長眼了,自己瘋狂一般地愛慕他,他卻對自己不屑一顧,那禍根砸得他頭破血流,他偏偏待她如珍似寶。難怪人家都說男人天生犯賤,送上門的不喜歡,偏要去求那不將他們放在心上的人。 仔細想來,她若是不瘋狂地迷戀元倓,也許就不會落到今日這地步。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絕對不會眼瞎地去喜歡這個有眼無珠的男人。這一刻,絕對是趙玉琴十七歲生涯中最痛苦難熬的時刻,她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 朦朧中,她聽到自家老子道:“事情已然清楚,娘,大哥大嫂,我打算將這兩個歹毒的東西送去老宅鄉下,一輩子不準再回京都。馮家那里,就說這孽障得了惡疾,與人家將婚約解除了吧。否則,以她這惡毒的性子嫁過去,往后不知道會惹出什么禍事來。” 第109章 討點利息 新昌伯府這種人家,別說常氏和趙玉琴沒害死自己,就算害死了,為了自家的所謂顏面,也不會叫她們抵命的。所以對于常氏和趙玉琴即將受到何種程度的懲罰,趙玉琴是有心理準備的,然而聽到疼愛自己的爹爹提出的也不過是將這二人送去鄉下而已,她還是覺得失望。 聽到胞弟的提議,趙清源卻皺緊眉頭看著崔老太君道:“突然間就將她二人送去鄉下,這絕對會叫人疑心的。今日老太君和笙姐兒遇刺,不但有驚無險還生擒了賊子,這事瞞不住人,若是有心人一下就會聯想到她二人被送走興許跟這件事有關,這下這丑聞就掩蓋不住了。馮家那里,這才跟人家結親,跟著就悔婚,也會貽人口實的。” 趙清源所說正是崔老太君所想,老太太嘆息著對趙清溪道:“老三,娘知道你心疼笙姐兒,痛恨這兩個心地歹毒的東西。娘也心疼笙姐兒,也覺得不懲治她們天理難容。可彥哥兒即將正式走上仕途,若是叫人知道他有個殘害親女的母親,人家會如何看他?而且這事一傳開,大小官員會說常氏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作惡,咱們竟然一無所知,可見一家子都是糊涂顢頇之輩,到時候恐怕不光彥哥兒仕途要受影響,老大老三俊哥兒都要受人指責。” 趙清溪起先氣憤之下,根本沒有想這些,這會子卻沉默了,不得不承認老娘說得有道理。崔老太君見兒子神色有些松動,又轉頭看向趙玉笙,神色愧疚地道:“笙姐兒,祖母知道你傷心難過,可為了伯府為了你大伯父和爹爹他們,咱們不能驟然處罰她二人,只能慢慢地懲治,總之祖母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你不要覺著委屈了啊。” 慢慢地懲治,能怎么懲治?將常氏和趙玉琴關起來,不叫出門,除非重大場合需要她們出場。這樣的話,在外人眼里常氏還是京都府尹夫人,趙玉琴還是會安安生生地嫁去馮家做她的少夫人。呸,這算什么狗屁懲治! 趙玉笙氣得肝疼,可這話是伯府寶塔尖上的人物老太君說出來的,她作為孫女沒有說“不”的權利,要徹底出了胸中這口惡氣,還的想法子,急不得。 趙玉笙這里暗自思量,身旁的元倓卻怒火難耐,呼地起身,大聲譏諷道:“敢問諸位長輩,這慢慢懲治一話怎么說,貴府又打算如何懲治這兩人?” 既要給常氏和趙玉琴以懲罰,又不能叫人看出,這究竟要如何cao作,崔老太君也好,趙家兄弟也還,一時間都沒想出還法子,自然不能回答元倓的質問,氣氛一時間很是尷尬。 已然打定了主意的趙玉笙立馬伸手拽下元倓,大聲道:“我們家的事你個外人摻和什么!”趙玉笙發怒,元倓哪敢再多嘴,自然是老老實實地坐回椅子上,心里卻因為趙玉笙那句“外人”的話很受傷。 正難受之際,衣袖遮掩之下,趙玉笙卻慢慢在他手心撓了兩下。當年于笙若是有自己的計劃不讓他插手,就會這樣。笙妹這會子又做出這個小動作,顯然也是叫自己別管。 元倓滿腔的委屈登時被治愈,反握住趙玉笙的手,心頭激動萬分。可惜趙玉笙很快掙開了自己的手,舉帕拭淚道:“不要懲治母親和jiejie吧,她們不仁,我卻不能不義。況且如今我住在祖母院子,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防著她們,她們就算想像上次借著黑茶下藥那樣陷害我也找不到機會了。” “下藥,她們竟然還曾給你下過藥,這都是什么時候的事,笙姐兒你好生說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趙清溪本就深感對不住小女兒,聽到她這樣說,更是驚怒交迸。 “啊,這個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橫豎有哥哥護著,女兒安然躲過。”趙玉笙一副不小心失言后悔莫及的模樣道。 “彥哥兒護著,難道彥哥兒你早知道這毒婦和那孽畜要害笙姐兒?你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趙清溪氣得臉色鐵青,常氏和趙清源夫婦也驚愕地盯著趙彥。趙彥臉色僵硬,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趙玉笙抽泣道:“爹爹,你不要為難哥哥,哥哥也是左右為難。還是我自己來說吧。”然后她飛快地還原了當日場景,最后道:“女兒因為衣袖濕了,回到牡丹院后讓冬梅jiejie給我準備衣裳換。冬梅jiejie嘀咕著說蔣嬤嬤是這府里最穩重的老人了,怎么會將茶盞茶壺給打翻了。 我聽后心里一怔,方仔細回想起當時場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再想起自從我回到京都和母親重逢后,母親一直待我冷淡,我便將那沾染了茶湯的衣袖剪下來,偷偷叫秋山去外頭找郎中查驗,結果,結果郎中告訴秋山,說那茶湯里頭應該是摻了青樓常用的那種,那種見不得人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