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君松了口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那你有什么好怕的。興許人家不過是找你們詢問一下而已。官差查案咱們只能全力配合，稍后他問你們，你們知道什么就說什么，不要欺瞞就是。速去將人請進(jìn)來見我吧。”

    莊頭心神稍安，飛奔著出去了。不久之后帶著個中年男子走了進(jìn)來，趙玉笙抬頭一看，那人不是梁大叔又是誰。崔老太君看孫女的眼神就明白了，當(dāng)即揮手讓其他人下去，關(guān)婆子則被遣去守門。

    “梁大叔，嬸嬸和弟弟都還好吧，”梁大叔當(dāng)年家破人亡，如今又娶了妻子，兒子都一歲多了。趙玉笙一直想去梁家拜訪，可礙于身份又不方便。等屋里沒有旁人了，趙玉笙便迫不及待地問，并親自斟茶遞了過去。

    梁大叔道：“好，他們娘倆好著呢，你上回讓令尊送去的東西他們都很喜歡。你送得太多了，他們哪里用得了那么多。”趙玉笙笑道：“不多，不多，嬸嬸這個年紀(jì)還是好打扮的。回頭瞧著好的我再著人給你們送去。”

    接著崔老太君誠摯地向梁大叔表達(dá)了自己的謝意，說以后梁家有事，但凡趙家?guī)偷纳厦Φ内w家一定盡全力幫。梁大叔連說老人家言重了，其實(shí)是趙玉笙對自己有活命之恩，自己幫她不過是報恩罷了。

    趙玉笙問梁大叔是為著什么案子來自家莊子詢問的，梁大叔卻說自己其實(shí)是為著一件案子來請趙玉笙幫忙確認(rèn)一件事的。崔老太君一怔，孫女一個小姑娘，能幫刑部捕頭什么忙呢。趙玉笙也不解地看著梁大叔。

    梁大叔道：“笙姐兒，當(dāng)年景臨縣青樓媚香閣發(fā)生了一件轟動全縣的大事，他家的頭牌牡丹姑娘莫名失蹤了，你當(dāng)時年小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這事兒在趙玉笙腦子里印象極其深刻，她怎么不記得。見她點(diǎn)頭說記得，梁大叔又道：“我記得你們于家干果鋪?zhàn)赢?dāng)年經(jīng)常去給媚香樓送貨，你那時候扮作小子跟著你養(yǎng)父也去過的，你可曾見過那牡丹姑娘？如果你眼下與她照面，你還能認(rèn)出她來不？”

    趙玉笙凝眉：“這個我不能確定，但我當(dāng)年可是親眼看到她被人擄走的。”“她是被擄走的，是什么人，當(dāng)時情形你還記得吧，跟我好生說說！”梁大叔一聽這話，神色很是興奮。

    顯然這事對梁大叔很重要，趙玉笙不由努力回憶起當(dāng)年之事來。當(dāng)時她在世人眼中是一個叫于招弟的五六歲小子，那日一大早她和養(yǎng)父于富貴將裝滿各色干果的馬車趕進(jìn)媚香樓后院，老鴇子李mama親自接洽他們。

    青樓要招待好那些有錢來消遣的大爺，每個姑娘的房里都要擺放干果的，需求量很大。雖然于富貴心里頗瞧不起青樓老鴇子那妖嬈刻薄的做派，但為了賺錢，還是陪盡笑臉地討好對方，生恐這個大客戶一不高興就會找別的干果鋪?zhàn)舆M(jìn)貨。

    “于掌柜，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勝子不在，得勞煩您幫我把東西送去庫房了。”李mama一副不好意思的架勢。這么大的青樓，沒道理就只有勝子一個龜奴，人家不過是想讓自家白干活罷了。

    于富貴心里不滿，面上卻滿不在乎地道：“不過跑兩趟路的事情，談何勞煩不勞煩，李mama太客氣了。”

    于富貴說完叮囑養(yǎng)女道：“大郎你在這看著車和東西，不要亂跑。”趙玉笙點(diǎn)頭。于富貴彎腰扛起一袋花生對李mama道：“您家的庫房在哪兒？”

    李mama笑瞇瞇地道：“請于掌柜跟我來。”說完抖著滿身肥rou當(dāng)先而行。媚香閣的庫房卻是在兩幢樓后面去了，于富貴一趟趟跑可是很花時間的，趙玉笙乖乖地窩在車?yán)锸刂瑹o聊極了。

    正昏昏欲睡之際，忽然聽到遠(yuǎn)處似乎有聲響，她悄悄掀開車簾子一看，卻見那邊媚香閣姑娘們接客的那座樓的屋檐下，一個穿大紅色衣裳身形豐滿眉眼俏麗的女子被一個彪形大漢挾持著往這邊走來。

    趙玉笙當(dāng)時差點(diǎn)驚呼出聲，這不是媚香樓最紅的牡丹姑娘嗎？等兩人稍稍走近，她才發(fā)現(xiàn)那大漢握著一把尖刀抵在牡丹姑娘腰間。牡丹姑娘踉踉蹌蹌地走不快，大漢不耐煩了，在她頸上砍了一掌下去，牡丹姑娘一下就軟倒了。大漢將她扛在肩上，急匆匆往馬車這邊奔了過來。

    趙玉笙看得胸口砰砰直跳，這會子媚香閣的后院一個人也沒有，如果自己高聲呼喊，恐怕救助的人沒來自己先給那大漢捏死了。

    眼下最當(dāng)緊的不是大喊大叫，而是趕緊藏好自己免得給大漢發(fā)現(xiàn)滅了口。想到這里她飛快地放下車簾，將自己小小的身子藏進(jìn)了車廂內(nèi)。

    大漢的身影快速從車邊晃過，趙玉笙到底還是扛不過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地掀開車簾一角去看。

    那大漢將牡丹姑娘扛在肩上，因?yàn)橐乐顾聛恚鬂h的右手按在牡丹姑娘臀上，那手卻是有六個指頭的。

    更叫人驚訝的是媚香閣后院的門口，竟然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人戴著斗笠瞧不見面目，他看到大漢肩上人事不知的牡丹姑娘，急道：“她怎么了，你不會將她弄死了吧，爺要的可是活人！”

    那聲音很是粗噶難聽，似乎是京城那邊的口音。大漢低聲不知說了句什么，然后將牡丹姑娘往車內(nèi)一丟，跟著自己也坐了上去。車夫一揚(yáng)鞭，馬車疾駛而去。

    幾乎是那輛馬車一消失，庫房那邊就傳來了腳步聲，卻是于富貴回轉(zhuǎn)來了。于富貴剛才送了一袋蓮子，車?yán)镞€剩一袋干棗，送完這趟爺倆就可以回家了。

    趙玉笙下意識地再看了一下門口，心道那兩個人這時間掐得可真是分毫不差。一個大活人就這么不見了，媚香閣卻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

    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訴老鴇子呢？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大漢瞧著就不是普通人，若是知道自己瞧見了他，極有可能會三更半夜地來滅口，自己要想保住小命還是少管閑事為妙。

    很快就傳來消息，本城最大的青樓媚香閣的頭牌牡丹姑娘無緣無故在自己房里不見了，老鴇子李mama將媚香閣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人，氣急敗壞地跑到縣衙去報案。

    縣衙的捕頭帶著人去媚香閣問了好一通，允諾會盡全力找人。可是半個月過去了也沒找到人。大家都說牡丹姑娘十之八九是跟著人跑了，誰讓李mama黑心，愣是將牡丹姑娘的贖身銀子喊到了四百兩這樣的高價，也有人說牡丹姑娘興許是叫人給害了。

    本縣那么多有錢的大爺為了她神魂顛倒有家不歸，指不定是誰家善妒的大婦請了江湖高人悄悄潛入媚香閣弄死了牡丹姑娘，然后拋尸于某個犄角旮旯。

    總之說什么的都有，每當(dāng)人們議論這件事的時候，趙玉笙只管在一邊聽，心里卻打定主意不跟人說自己看到的。禍從口出，她還想留著自己這條小命呢。

    第40章 妙音寺

    聽趙玉笙說完，梁大叔喃喃道：“京城一帶的口音，聽你這么一說，我越加懷疑妙音寺那女尼就是當(dāng)年的牡丹姑娘了。那些劫持她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笙姐兒，不如你借著上香，去好生看看，你當(dāng)年終究是認(rèn)得她的。過了這么些年，那女人眉眼沒什么變化，你看了應(yīng)該能記起。”

    趙玉笙驚道：“梁大叔是說那牡丹姑娘眼下在妙音寺？”

    梁大叔道：“我今日查案去了妙音寺，盤問一個尼姑的時候覺得她有些面熟，回來想了許久方想起她的模樣似乎跟當(dāng)年景臨縣的花魁娘子牡丹姑娘有些像。笙姐兒你當(dāng)年挎籃子叫賣干果，那女人又經(jīng)常被那些富商帶出去，肯定沒少和她照面，印象應(yīng)該比我深。”

    崔老太君笑道：“咱們祖孫本就打算六月初一去妙音寺上香，梁捕頭這事急不急，若是急咱們明日就去。”

    梁大叔道：“不急，去廟里進(jìn)香一般都是初一十五，老太君還是按照原計(jì)劃初一去吧，省得人疑心。笙姐兒，你去了和寺里的尼姑們尤其是那像牡丹的婆娘打交道的時候，盡量自然些，別露了馬腳。”

    趙玉笙點(diǎn)頭。梁大叔又道：“聽你說起當(dāng)年之事，我覺著這事只怕很不簡單，眼下這事還不宜聲張，此事就只有咱們?nèi)酥獣裕f不可再和旁人說起。”

    刑部查案查到了妙音寺，而那女尼若真是當(dāng)年的牡丹姑娘，什么人會處心積慮地將她弄到京里來，此事絕對不簡單。趙家祖孫齊齊點(diǎn)頭說明白。

    接下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真正目的，梁大叔還是詢問了一通趙家的莊客，然后崔老太君借口晚飯時分要到了，硬是讓莊客留了他吃完飯?jiān)僮摺?/br>
    徐家祖孫拜訪過了趙家莊子，二十九這一天趙家祖孫乘馬車去徐家莊子回訪。天氣較熱，徐蓉照舊拉著趙玉笙去溪邊竹林玩耍。然后兩人好死不死地遇到了元倓以及那幾個紈绔。

    “呸，真是晦氣到家了，這些混賬東西怎么也在這里！”趙玉笙低聲罵著，拉著徐蓉就走。若是過去，徐蓉看到元倓肯定會走過去打招呼，但想到這些貨色在宋家灣所做的事，心頭厭惡，也假裝沒看到元倓，跟著趙玉笙扭頭就走。

    元倓看到徐蓉，原本擺出笑臉要張口呼喚的，不想徐蓉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他不禁有些尷尬。

    他身邊的元佐陰陽怪氣地道：“喲，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不是廣平侯府的六姑娘嗎？怎么她見到郡王爺你不過來行禮就走了？至于另一個，卻有些面生，大概是徐家親戚家的姑娘吧。”

    秦立安卻盯著趙玉笙的背影，皺眉道：“不是，我瞧著似乎是新昌伯府那個去年臘月才回府的四姑娘，當(dāng)初信郡王府花會見過，頗有幾分姿色的。”

    “對，是她，那日在大街上就是她用塊爛磚頭砸破了郡王爺?shù)念^。”另外幾個紈绔七嘴八舌地附和。

    元佐哼了一聲：“原來是這個膽大包天的臭丫頭，當(dāng)街打傷宗室郡王，偏偏因?yàn)閯踪F們抱團(tuán)在皇上跟前鬧，皇上一時心軟就放過了她。這口氣咱們宗室子弟怎么也咽不下。倓哥，不如咱們趁此機(jī)會修理那臭丫頭一頓，替你出出氣？”

    “是啊，這樣兇悍不知規(guī)矩的丫頭就是欠收拾！”另一個紈绔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又有一人道：“哥幾個冷靜，新昌伯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那趙四豈能隨便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