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怎么回事!” 阿爾瓦厲聲吼道,他猛地抬起頭,卻看見一股狂風憑空自洞xue上方生出,它瘋狂地旋轉(zhuǎn)咆哮著,如同一匹發(fā)了瘋的奔馬,徑直朝著地面的方向碾壓而來。天空上發(fā)射到一半尚未落實的異能光球轉(zhuǎn)瞬間就被狂風撕得粉碎,異能小隊里離得近的幾個已經(jīng)被狂風裹挾著卷到了空中,剩余的人們驚叫著四散奔逃,但還沒有逃出多遠,一股一股又一股的狂風便出現(xiàn)在了洞xue里,它們一同咆哮怒吼著,在黑洞洞的洞xue里狂怒般地旋轉(zhuǎn)! “風系的異能者呢?風系的呢?把它——把它們給我——”阿爾瓦竭力地扯著嗓子大喊,試圖指揮異能小隊的成員們對抗這可怖的偉力,然而他的聲音還未落地就被狂嘯的風聲扯碎,只有離他較近的一名異能者聽見了,他一邊往前跑,一邊朝著阿爾瓦喊道:“他們都已經(jīng)被卷走了——副隊——快跑——你后面——” 話音未落,又一股狂風自他奔跑的方向生起,眨眼就把那個壯實的土系異能者拋飛到了天上! 阿爾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此刻只能自保。他用力將手中皮鞭插進腳下的泥土之中,拼命地集中精神,很快地,皮鞭之上便散出了一團朦朧的黃光。 這條鞭子上附加了地階強度的土系防護罩,是阿爾瓦成為副隊長時他父親贈送給他的珍寶,也是他保存自己最后的一樣防具。 在看見那團黃光覆蓋住自己的同時,阿爾瓦終于放松了些許:他就知道當初自己在攻擊性地階武器和地階防具之中選擇了后者是正確的。攻擊性的地階武器也許打斗的時候很帥很威風,但地階防具在關(guān)鍵時刻卻可以救你一命—— 他的思緒只到這里為止了。 下一刻,那團看似結(jié)實的黃色土系護罩就像是脆弱的紙片一樣,被狂亂的颶風輕易地撕成粉碎。 在藏寶之地的洞xue外部驟然起風的同時,顧清玄所在的地下一層也刮起了猛烈的狂風。無數(shù)金銀珠寶被狂風裹挾著呼呼旋轉(zhuǎn),能量石和寶劍們也被一同卷起,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就在半空中跳著動作激烈的迪斯科,珍珠和寶石的項鏈都被風力無情地扯成粉碎。 在這幾近混亂的場面里,寶庫中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風力卷到了半空之中,只有顧清玄一人是巋然不動的,他穩(wěn)穩(wěn)地立在壁前,雙眼微闔,腰背挺直如松,一層薄薄的靈氣罩籠罩在他身周,金銀珠寶們不斷地噼里啪啦抽打在它的上面,盡管那層靈氣看起來稀薄得很,但任由四周的狂風如何怒號,始終都無法撕破它的防線。 一團人頭大小濃厚至極的靈氣漂浮在他的面前,它由最精純的風系靈氣組成,也正是四周這些狂風的真正來源,顧清玄正在竭力壓制著它,用神識將它牢牢包裹住,一點點地壓縮凝聚。 他在壓縮凝聚著它們,靈氣本身卻并不肯馴服。風系一向是最崇尚自由的屬性,盡管已經(jīng)被牢牢困住,它們依然拼命地左沖右突,連帶著引起的狂風也如同瘋馬般猛烈。 它們想要散開,它們想要奔跑,它們想要自由地馳騁在無窮的天地之間,它們不想不肯也不愿被束縛! 靈氣們是如此的執(zhí)拗又固執(zhí),然而顧清玄的意志比它們更堅定。雖然它們一刻不停地沖撞著周圍的囚籠,那“囚籠”本身卻依舊在堅定地不斷縮小著,從人頭大小到拳頭大小,再到龍眼般大的一團幾如液態(tài)般的靈氣,周圍的風聲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越來越微弱。 忽地,顧清玄睜開眼睛,平平靜靜地伸手向前方迅疾一抓,那團靈氣在被他抓入手中的瞬間,便“嗡”地凝固成了一顆閃亮亮的半透明晶體。 隨著這晶體的成型,最初那些狂亂無比的颶風也驟然止歇,數(shù)不清的金銀珠寶雨點般砸落下來,敲得周圍的地面噼啪直響。在這連綿不絕的噼啪聲里,顧清玄將那晶體舉到眼前看了看,待看到晶體那熟悉的亮度和純凈度后,終于輕輕地舒了口氣。 “沒有靈石的日子真不方便。” 他低聲抱怨了一句。顧清玄本以為這個世界里沒有類似靈石的東西,但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有的,否則藏寶室中的陣法不會以風系靈石作為能源,只是他自己從未見過罷了。 要是早知道的話……顧清玄想起之前被自己解決掉的那兩個神殿修士,對他們身上可能攜帶的乾坤袋有那么幾秒鐘的惋惜,但很快他便揮去了這些事情,轉(zhuǎn)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占據(jù)了整面墻壁的大型陣法上。 這個陣法的形態(tài)實在是令人十分眼熟,再加上風系靈石的能量源,顧清玄能夠肯定它是一個轉(zhuǎn)送陣法,只是不能肯定它通往何方。 出于謹慎,顧清玄先是將凝聚好的靈石放進陣中,待到青色的光芒飛快地點亮線條之后,卻并不急于觸碰完全激活的陣法,而是先辨認了一會兒自傳送陣的另一面散逸而來的靈氣屬性,確定對面不是什么冰天雪地的險惡之地后,才終于將手掌按在了法陣中心處。 隨著一道耀目的光芒閃過,顧清玄眼前一亮,只見眼前是一處幽雅靜謐的山谷腹地。陽光斜斜地從山與山的間隙投射進來,滿地花草蔥蔥郁郁,如綠色絨毯般一直延伸到山腳盡頭,流水潺潺的小河嘩啦嘩啦地自草地的一旁淌過,淡淡的青草芬芳之氣隨著微風輕輕吹拂。極目遠望,可見一座小小的精致小屋盤踞在河流的上游,一圈兒竹籬笆圍在小屋周圍,蜿蜒的青石板路從顧清玄的腳下鋪起,一路鋪往那座小屋的門口。 不遠處有一片整齊的田壟,顧清玄離得較遠,看不清其中種著些什么,但感受著周圍空氣里充沛的靈氣,想來其中栽種的無非是靈花異草之類。看這周圍情景,顯然是某位好隱逸山水、愛煉藥種植的修真者的洞府所在,既然哈布斯坦家族的藏寶地與這洞府相連,兩者定然關(guān)系匪淺,說不定居住在這兒的修真者就是為哈布斯坦家族煉制寶劍的那一位。只是不知道當初哈布斯坦家族被“黑色戰(zhàn)錘”絕滅之時,這一位為什么沒有出手? 顧清玄一邊想著,一邊從戒指里取出一枚普通的玉石,用靈識在其中留下了幾句簡單的問候后,揚手將它往小屋的方向投去。 雖然不知道此刻那小屋中是否有人在,但出于禮貌,總是要和主人家打個招呼才好。 那枚玉石在顧清玄的注視下如同流光一般向小屋的方向投去,但不到片刻,便又如流光一般飛速地返了回來。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小屋中沒有人在。 顧清玄握著那枚折返回來的玉石,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念頭:這里的主人會不會已經(jīng)不在了? 在這念頭的驅(qū)使下,他轉(zhuǎn)過身沿著小路往田壟的方向走去。田壟之上種滿了肥壯茂盛的各色靈草,它們被按照屬性與功效分門別類,絕沒有一絲雜亂或沖突,一看就是行家所植,遠遠看去長勢盈盈喜人,但走近之后,卻能夠發(fā)覺肥壯蔥郁只是表面,靈草們的葉片上多半都已經(jīng)泛起了枯黃。 不僅是枯黃,有些靈草甚至已經(jīng)被蟲豸咬出了細小的洞眼,這明顯是疏于照料的緣故。顧清玄繞著田壟走了片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兩三個用于維持田壟正常運轉(zhuǎn)的陣法,只是這些陣法中的靈石多半都已經(jīng)碎裂成灰,少數(shù)沒有碎裂的也都失去了靈氣,顯然是很久都沒有被更換過了。 ……顯然,這個曾被精心打理著的洞府如今已經(jīng)失去了主人。 顧清玄慢慢直起身,他掃視了一下田壟,確定一時半會兒并不會有植物死亡后,便化作一道長虹,徑直往小屋的方向飛去。 越飛近,就越能發(fā)覺這洞府的寂寥。那些竹籬笆們遠看上去還是綠油油的,好像沒有異狀,近了后便能發(fā)現(xiàn)捆縛在上面的繩索都已經(jīng)腐朽了。顧清玄小心翼翼地推開籬笆門,他的手指剛剛離開籬笆門的門板,鮮亮的竹子們便三三兩兩地散落下來,只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門框。 顧清玄后退一步,避開了掉落滿地的竹條,他看著那個空蕩蕩的門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主人家離去多久了…… 他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往小屋門處走去,小屋的兩旁被人隨意地種上了幾棵樹,與田壟里被重重陣法保護著的靈草相比,這些樹倒并不是什么需要照料的珍貴品種,盡管沒有了主人的維護,它們依舊長得枝繁葉茂。其中一棵樹下擺著套石質(zhì)桌椅,桌上還擱著一只酒壺與一只酒杯,還有一個空蕩蕩的果盤,不過此刻酒杯與酒壺里都已經(jīng)沒有東西,想來是緩慢揮發(fā)盡了,置于那個空蕩蕩的果盤……顧清玄并不愿意仔細去想。 他站在小屋門口,略略敲了兩下門,停頓了一會兒,確定屋內(nèi)并無回應后,方才小心地推開了房門。在推開房門的瞬間,薄薄的靈氣罩便迅速籠罩在了他的身上,同時顧清玄警惕地捏起了一個指決,防著屋內(nèi)會突然發(fā)出什么殺招——但顯然這個世界比他想象得要和平,或者屋主本人比顧清玄要和平得多,這些準備工作都沒有派上用場。房間里什么偷襲進入者的法陣都沒有,只有一道除塵的法陣在門打開的瞬間便往顧清玄的身上掃去,而且理所當然地,它被顧清玄的靈力罩給全數(shù)抵擋了下來,完全做了一次無用功。 “外面的法陣全數(shù)失效了,倒是這個除塵的竟然還在運轉(zhuǎn)……” 看著那法陣上一閃而過的光芒,顧清玄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放下指決,舉目打量著眼前的小屋。這兒顯然是小屋的堂廳,不過數(shù)米見方大小,只擺著一只方桌與幾把矮椅子,方桌上還放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黑盒子,盒子上方懸浮著一株飄逸的光擬蘭草,在看到這株虛擬的蘭草時顧清玄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這兒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修真界,而是另一個世界中的修士居所。 所以當他發(fā)現(xiàn)了擺在一只凳子上的老舊個人終端時,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吃驚來。這只個人終端顯然是很老舊的型號了,和顧清玄手腕上的那只不同,它看起來活像是一個巨大笨重的頭盔,如果不是顧清玄曾經(jīng)看過這個世界的一些歷史書籍,很可能都認不出那是個什么東西。顧清玄走近兩步,看見在頭盔的右側(cè)刻著一行小小的字:“送給華,愛你的妮娜”,旁邊還刻著一個小小的愛心。 “妮娜。”顧清玄挑了挑眉,他打賭這名妮娜來自于哈布斯坦家族。 堂廳里除了方桌與椅子之外再沒有別的家具,只在墻壁上掛了兩幅畫。一幅畫得是一間煉丹房,房間正中擺著一只巨大的三足藥鼎,藥鼎下方的洞口處隱約能看見暗紅色的火光。藥鼎旁擺著一只干凈的蒲團,后方則立著與墻同高等寬的巨大藥柜,正對著畫外的這一面藥柜里放得大約都是靈花異草之類,顧清玄甚至能在抽屜上看見一些熟悉的藥草名。 看來這里真的是此人的洞府了,不然他是不可能把珍貴的藥草放在此處的。 顧清玄知道這畫中是另一重天地,只要一步邁入就可以進入煉丹房中,但他卻并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另一幅畫。 這幅畫里畫得卻不是什么房屋了,而是一名金發(fā)碧眼的外族女子,大約就是那個哈布斯坦家的妮娜了,作畫的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那名修真者。那人作畫之時大約正是春季,妮娜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樹梢上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發(fā)上,她的手中正舉著一杯酒,臉上帶著笑,臉頰上卻暈了淺淺的紅,顯然已經(jīng)微醉。作畫者數(shù)筆勾勒,女子半醉的嬌憨神態(tài)便躍然紙上,簡直栩栩如生人般,顧清玄只看了那畫幾眼便移開了眼睛:那畫中一筆一畫盡是情思,他這個外人看多了反而不美。 只看這一副畫作,顧清玄便知道此地主人多半已經(jīng)不幸,否則以此人對妮娜的情愫,哈布斯坦家族遇到大難之時他絕對不可能坐視,哈羅德家族的“黑色戰(zhàn)錘”如今在混亂之地里都不能算是最頂級的勢力,更加遑論當初。對一名精通煉丹之術(shù)的修真者來說,滅掉他們即使不是彈指間的事情,也不比吹掉一根頭發(fā)絲要困難多少。 所以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顧清玄四處看了看,抬步往一側(cè)的房間內(nèi)走去。 這是一間臥房——非常奇特,修真者居然也會給自己單獨做出一間臥房。要知道自從筑基之后,修真者們便再也不用睡覺了,替代的是整夜整夜的打坐調(diào)息,與此相對的,修煉靜室也替代了臥室的功效。不過想想那個妮娜,這兒的主人會造出一間臥房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顧清玄往里走了兩步,果然看見這臥房比想象的稍大,一側(cè)擺著張非常現(xiàn)代化的軟綿綿的大床,另一側(cè)則放著一張榻,榻上還殘留著聚靈陣法的痕跡。 顧清玄看了那陣法片刻,發(fā)覺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聚靈陣,不由得靠近榻邊,仔細觀察演算了許久,直到將這陣法的種種原理變化爛熟于心后,才終于想起正事來。 ……等等,他來這兒究竟是有什么正事? 思索了一會兒后,顧清玄不得不承認,他會來這兒只是純粹出于好奇,想要打發(fā)打發(fā)時間而已。 然而他這么一打發(fā)時間,處心積慮要得到藏寶的亞伯拉曼和“開拓”小隊就全數(shù)有來無回了…… 顧清玄此時甚至沒有想起那些人,他們僅僅是被他當做了一個小小的插曲,而且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的插曲。他只是細細觀察著這間臥房,片刻后指尖聚起一點靈氣,在空中看似虛無的地方疾點數(shù)下,完全空無一物的空氣隨之猛地彈動了起來。 就像是空氣里隱藏著一個看不見的龐然大物,它正在拼命地呼吸著,不斷抖動著胸口——緊接著,一只小小的玉匣被憑空彈了出來。它飄飄搖搖地浮在空氣中,遲疑著旋轉(zhuǎn)了半度,便慢吞吞地毫不猶豫地向著顧清玄飛來。 顧清玄靜靜地望著它越飛越近,他的身上還維持著那層薄薄的靈氣罩。在玉匣將將要飛到他身前時,顧清玄伸出手,將它輕輕托在了手心中。 幾乎在它落在顧清玄手心上的同一刻,匣子上扣著的玉蟬鎖發(fā)出了“咔噠”一聲輕響,隨后玉蟬振動著翅膀飛離了玉匣,匣子微微一顫,匣面向上彈開了些許,露出了匣內(nèi)瑩潤的玉光。 在意識到匣子里放著的是什么之后,顧清玄便直接翻開了匣蓋,三枚玉簡與兩面玉牌靜靜地躺在匣內(nèi)。 兩面玉牌一模一樣,都是正面刻著“傳送”字樣,后方鐫刻著具有傳送功能的暗紋,大概是為了凡人考慮,玉牌上各鑲嵌著一顆靈石,用以激發(fā)玉牌背后的傳送法陣。顧清玄看了那暗紋兩眼便移開了視線,倒是那兩顆靈石讓他多看了幾眼:這個世界里的靈石,看起來和修真界里也沒有什么不同嘛。 顧清玄將玉牌放回匣內(nèi),轉(zhuǎn)而揀起一枚玉簡。 玉簡上倒是沒有什么花樣紋路,只簡單地劃了幾道裝飾用的刻紋,使得它看上去不至于光禿禿得太難看:這是修真者們對待記載訊息用的玉簡的一貫態(tài)度了。倒是有一些女性的修士喜歡用些花里胡哨的玉簡,有些玉簡簡直不能被叫做玉簡,而是成為了玉佩或者玉飾,顧清玄估計凡人里手藝好的玉匠首飾匠被她們偷過不少師,不過顯然這些玉簡的主人并沒有這種喜好,它們就是些最普通的玉簡而已,只是里面記載的內(nèi)容……很有一些不普通。 這枚玉簡中記載的不是什么常見的功法丹方之類,而是這一位修真者與妮娜的愛情故事…… 看來那個人真的是很愛妮娜了,不然他也不可能用了一整塊玉簡來講述他們的愛情,還珍惜地和洞府的傳送令牌放在一處。 但可惜的是,顧清玄對他們是如何相遇相愛的具體過程沒有一點興趣,所以他直接跳過了那些纏綿悱惻的大段詞句,徑直翻到了故事末尾。與他猜測的一樣,玉簡里故事的末尾處,寫著的正是當初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意外。 “太一殿的人來了。” 顧清玄的神識緩慢地拂過這一行字,清晰地從中感覺到了留下這行字時,那人心中的憤怒、驚愕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不,不能說是太一殿,他們早已不是當初的太一殿了,那些人現(xiàn)在叫自己神殿。” “神殿,真是可笑,不過是一群茍且偷生的修真者而已,居然就敢自稱為神!凡間與仙界之間的天梯斷開太久了,久得他們都忘記了自己是誰……今天他們來這里,我便知道沒有好事,誰料到他們是要我加入太一殿!還說日后的玄元界中,只有神殿的修士才能夠活得自在,其中一人還向我暗示他們將要會一統(tǒng)凡間……他們這是要干什么?難道還真的打算做凡間的神了?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天地之間,仙凡各有道,像這樣憑空地干預凡界無疑是倒行逆施!他們總有一天會自食其果的,我相信,不過在此之前我要阻止他們。這世上總有事可為而有事不可為,他們一個個的修為都是元嬰元神,走出去也能被叫一聲老祖,居然一個兩個都一心要做這不可為之事,我看他們是完全瘋魔了……” “……妮娜的修為還只是筑基,她的靈根不好,我想盡辦法也難以讓她的修為更進一步。筑基層次的修士到了太一殿,無疑只能任人宰割,我當然不能允許她跟著我……” 接下來便是一些簡單的敘述,大概是他做了一些準備工作吧,然后便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我走了。” 再后來,玉簡中留言的便換了一個人,應該就是已經(jīng)筑基的妮娜,她僅僅只寫了三個字而已,可這三個字的痛徹心扉與刻骨悲傷,即使顧清玄也不由得為之輕輕嘆息了一聲。 那三個字是:“他死了。” 然后便再無只字。 顧清玄將神識從玉簡中抽離,他嘆了口氣,有些沉重地將手中的玉簡放下,轉(zhuǎn)而拿起了另一枚。 這一枚玉簡是妮娜留下的。 “陌生人,我不知道你從何而來,我只是想告訴你,當你看見這行消息時,我和我的丈夫都已經(jīng)死了。” 她這樣說道:“我想你不必為我們的死亡而難過或者悲哀,我們是為了自己的‘道’而死的,我的丈夫說這死亡是一種榮耀,我想的確是這樣,但總的來說,榮耀的死和不榮耀的死對于死者本人來說,其實也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區(qū)別。”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的房子,我們的東西,我們的花兒和畫,對于已經(jīng)死掉的我們來說,全都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所以,陌生人,不論你是抱著何種心思來的,我都懇請您收下我們的洞府,它并不包含任何負債,反而算是薄有資產(chǎn)。我只有兩個小小的請求,第一個請求是請您好好照料庭院里的那三棵樹,我的丈夫很喜歡它們;第二個請求則是請您為我燒掉外面的那副畫吧——您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副——” 是的,他知道。 顧清玄看了一眼門外,他干脆放下玉簡,走到廳堂中將畫著妮娜的那幅畫取下。 他本來只是打算將那幅畫取下燒了,誰料到畫剛剛被取下來,小小的廳堂之內(nèi)便驟然發(fā)生了變化! 第39章 不大的房間里光芒涌動, 如水波般一浪浪地將整座廳堂填滿。一點充滿靈力的光影自畫被取下的地方飛出,在房間中游蕩了一圈后,在顧清玄的面前不遠處驟然炸開,幻化出無數(shù)細小光點,懸浮攢動著組成了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謝謝你,你是個好心人。” 哈布斯坦家的妮娜微笑著說,她的身軀完全是由模糊的靈力組構(gòu)而成的, 這讓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朦朧:“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就去混亂之地那邊吧,拿著匣子里的令牌, 找哈布斯坦家族,他們會幫助你的——就當是為了回報你的好心。” 她說完,似乎是向著顧清玄眨了眨眼,然后才風一般地消散湮滅在了空氣里。 顧清玄的手里還拿著那副畫像, 半晌,才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哈布斯坦家族……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啊。 他走到門外, 在畫中的那棵花樹下將畫像仔仔細細地燒了。此時并不是開花的時節(jié),滿樹之上盡是青翠,微風過時,將尚未燃盡的紙灰吹散著飄搖浮升, 又在失去風力之后旋轉(zhuǎn)著緩緩落地,艷紅色的火星攀附在泛白的碎紙上,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像是落花了。 顧清玄立在院落中,靜靜地注視著畫像一點點燃燒殆盡。 幾乎是在最后一點畫像化為灰燼的同時, 幽藍色的光波無聲地自山谷的四周涌起。它就像是早晨在山谷之中悄然漫開的晨霧那樣,以一種看似不經(jīng)意,實際上卻極其驚人的速度快速地在山谷的腹地之中蔓延擴散。顧清玄抬起頭看去時,正看見幽藍色的光波覆蓋掉遠處的最后一點山巒。 從腳下一直延伸到山腳的碧色地毯也被蒙上了幽藍色的光層,整座山谷腹地不出一刻就全數(shù)陷入了那種藍幽幽的奇異光芒里,連小小的院落也被這藍色的光芒覆蓋了,本來那光芒就要像吞噬其余一切事物那樣將它吞沒,但顧清玄散開了自己的神識,將整座小院牢牢地籠罩在了其中。光芒在涌到小院附近之時,就如同海浪撞上了海中的礁石一般,干脆利落地從兩邊滑過,它就像是一座真正海洋里的礁石那樣,始終穩(wěn)穩(wěn)地立在當中,任由兩旁的幽藍翻滾涌動。 顧清玄看著那些光芒逐漸覆蓋了整座山谷。 在小院之外的最后一點草皮也被那光芒吞噬入腹后,那些光影糾纏著在半空中停滯了片刻,忽然猛地向下沉去。 像是黃油融化在沸水中那樣,那些藍幽幽的光芒悄無聲息地融化在了泥土與草皮之間,谷中地下的深處仿佛傳來了一聲清脆悠遠的輕音,像是什么桎梏破碎的聲響,又帶著幾分新生的輕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