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嗯,聽你的,我們這就走。” 顧淵的聲音依舊很溫和。隨著一聲巨大的水花潑濺聲,外形拉風的懸浮車如離弦之箭般向著雨幕更深處一頭扎了過去,無邊無際的黑暗當頭籠罩上來,將那輛小小的車子一口吞進了夜色中。 滂沱的雨水嘩啦啦地從厚密的云層上砸下來,懸浮車留下的波瀾痕跡很快就被更多的雨水沖散。除了被拋在雨中的咖啡杯與空盒子外,咖啡廳的門口處,再也找不到任何懸浮車曾經停靠過的痕跡。 這一夜大雨傾盆,顧家的幺子顧淮徹夜未歸。 沒有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連他的母親也沒有:顧淮本來就是個浪蕩公子,一天兩天地偷跑出去找不到影子也是尋常的事。大家都習慣了顧淮的徹夜不歸,如果他是在別的地方失蹤,那顧家也許還會為他的安全而擔憂,但是這里是銀輝共和國,誰敢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動顧家的人? 這樣的認知,一直維持到了第二天傍晚時。 正是黃昏落日的時分,巍峨的顧家大宅籠罩在沉沉將墜的夕陽下,整座屋子都被照映成了一種朦朧的血色。房屋兩旁種著的濃綠色常青樹沉浸在夕陽的余暉中,也顯得發黑發烏,透著股格外不祥的征兆。 長長的宴會桌邊,顧家人正圍坐正在一起準備吃飯。豪華的飯廳內只坐了寥寥幾個人,看起來空蕩蕩的,但宴會桌上卻擺滿了菜,更顯得坐在桌邊的人少。 事實上有資格坐在這吃飯的人確實不多——這張桌子,其實是顧家家主顧從章一家人專屬的座位。在這“一家人”的范疇里,既不包括顧清玄,也不包括顧淵,能夠坐在這桌邊吃飯的,只有顧從章夫婦與他們生的那五個孩子而已。 此時早已經過了飯點,桌上的飯菜卻還一筷都沒有動。 “老六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嗎?” 顧從章加重了聲音說。他抬眼掃了掃周圍,愈發覺得自己的身邊空蕩蕩的,雖然滿打滿算不過是少了顧淮一人而已,本來人就不多的桌子上卻好像驟然空了大半,怎么看怎么都覺得不對勁。因為心情不佳的緣故,他說話的聲音便稍稍抬得有些高,眼眸中隱隱有著一絲不悅。 今天是顧家的大好日子。趁著“先生”倒下的機會,顧從章剛剛巧施妙手,吞下了一大片地盤來,著實是發了好大一筆意外之財。能夠又快又好地辦成這件事,顧從章心里是頗有榮焉的,他本來興致勃勃地回了家想和家里人分享一下喜悅,沒想到一到家就被當頭潑了盆冷水:他的小兒子顧淮居然根本就沒有回來! 他可是早早地就讓管家發了消息去顧淮的個人終端,讓他今天千萬記得回家吃晚飯。結果等到現在飯菜都涼了,顧淮卻是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在顧從章隱含怒火的目光下,顧家的長子顧沉和幾個弟弟悄悄碰了下眼神,在自己母親的示意下,無可奈何地硬著頭皮挺身而出,小心翼翼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畢竟這幾天大家都忙……” 在賣掉了顧清玄之后,那三個星球的交接的確是讓大家都很忙,但要說顧淮也忙,那就純屬是胡扯了。他每天沒事干不給家里添亂就不錯了,又能有什么忙好幫?顧淮要是伸手去幫忙,那肯定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越幫越忙! 顧從章狠狠地剜了自己的大兒子一眼,心道這小子連找個借口都不知道找個好的。他有心想要發作,可是該承受他怒火的正主兒卻壓根不在場,向著旁人發火氣又顯得很沒有來由,坐在那里運了半天氣,顧從章也只能恨恨將筷子一拍,道:“吃飯!” 飯吃到一半時,顧家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咚咚咚!” “誰啊?”顧家的老二顧涯放下筷子,準備起身去看看敲門的是誰,將要邁出腳步時,卻被他的母親給攔在了半路。 “你們繼續吃吧,我去前面開門。”顧從章的妻子陸青優雅地從座位上起身。她有些懷疑在外面敲門的人是顧淮,為了防止這個小兒子不會看眼色,又一次踩到他老爸的痛腳,陸青決定自己親自去給他提個醒。她踏著高跟鞋,身姿搖曳地自飯廳一路走到了門外。 門外守著的機器人管家已經去開了門,沒過一會兒,陸青便身姿搖曳地一路走了回來,她手里拿著個小小的包裹,神色帶了些疑惑:“我去的時候門外已經沒人了……管家說是送包裹的……真是的,平時他們送包裹來從來不敲門啊,今天也沒送什么大件東西,怎么還要特意敲一下?難道這包裹里的東西很貴?” 她說著,隨手晃了晃手中的包裹,包裹中的東西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了“啪啪”的輕響。 “是什么東西啊?”顧家的三兒子顧海好奇地問,陸青白了他一眼:“還用問?肯定是你們幾個又在光網上訂了什么!一天到晚背著我在光網上東看西看,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是給你的零花錢太多了……” 她一邊絮絮地說著,一邊隨手拆開包裹,露出了里面的小小首飾盒。 “喲?還是首飾呢?是給你們可憐的總被忽視的老媽買的,還是給自己最近心愛的小女朋友買的?” 陸青調侃地說著,隨手翻開了首飾盒的盒蓋,飯廳里的氣氛已經在她的調節下變得輕松起來。就連顧從章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頗有興趣的看著她把盒蓋翻起來,幾個兒子們互相打著眼色,猜測著是誰買的這個首飾—— “啊!!!!” 在翻開了首飾盒子的那一刻,陸青突然凄厲至極地大喊了起來! ——這只包裹里面裝著的東西不是別的,恰恰是一對被盛在血紅色的首飾盒里、顏色黯淡且渾濁的眼睛! 它曾經可能很像黑珍珠,但現在已經變得連玻璃球也不如,褐色的干血黏在眼珠上面,讓它看上去骯臟又惡心。但即使這雙眼睛已經和它尚在眼眶中時面目全非,陸青依然只看一眼就立刻認了出來: 那是……屬于她兒子顧淮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_(:3」∠)_如你們所愿。 第10章 顧淮那雙漂亮至極的眼睛被人活生生從眼眶里挖了下來,甚至不曾清洗一下,就被直接放在了首飾盒中。由于那只首飾盒并不是為了盛放眼珠而制作的,當陸青伸手打開那只盒子時,她兒子的眼珠已經從固定的凹陷處脫落下來,正在血紅色的天鵝絨軟墊上胡亂地滾來滾去。 陸青只差一點點就發了瘋。 她根本聽不進任何人說的話,甚至想要撕打準備從她手里拿走盒子的顧沉。 “顧淮死了!他死了!有人殺了顧淮!這是他的眼睛啊!是他的眼睛!” 在陸青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顧從章皺著眉頭快速發出了幾條信息,然后又陸續收到了一些來自不同地方的回復。大部分回復上都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但在看到其中一條回復的時候,顧從章的臉色突然變了變。 “失蹤前正前往阿爾伯特星港……”他自言自語了一句,臉色難看地抬起頭,突然厲聲命令幾個兒子抱住他們的母親,帶著他們連拖帶拽地把她弄上了二樓的書房。幾乎是用趕的,他將兒子們驅出房間,將陸青一個人關在了黑暗的房間里,然后用力地鎖上了門。 “你們的母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壓根沒有多余的解釋,顧從章站在書房門口,直接用凌厲的眼神命令顧涯他們回房。即使顧涯等人最年輕的也已經滿了18歲,甚至年紀最大的顧沉已經是四階的金屬系異能者,但在自己父親的面前,該回房去也還是只能回房去。 “等回去再說。” 顧沉對著自己的弟弟們做著這樣的口型,在其他幾人心領神會的目光中,幾間臥室的門被一扇一扇關了起來。 在最后一扇門也被關起來之后,顧從章方才轉過身,看著書房厚實的實木大門,足足沉默了有半刻,他終于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他實在是不想面對一個近乎半瘋的女人,但誰叫那女人是他的現任老婆,他剛剛死了的那個兒子的媽…… 顧從章搖搖頭,不情不愿地走過去,先是側耳聽了聽房間內的動靜,然后方伸手握住門把,緩緩往右一擰,轉開了這扇沉重無比的大門。 冰涼的木門無聲地滑過門軌,走廊里的燈光呈扇狀灑落在書房里,照亮了厚厚的駝獸絨地毯,也照亮了跪坐在地毯上面滿臉都是淚痕的陸青。后者此時正披頭散發,嗚嗚地低聲抽泣著,臉上漂亮精致的妝容已經完全糊成了一團。 嫁給顧從章這二十年以來,陸青也算是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但無論在怎么樣艱難的狀況下,她也始終保持著一名貴婦人應該有的儀態,從未讓顧從章看見過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這是陸青第一次在顧從章的面前失態,甚至在被顧從章關入房間前,她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女人。 現在的狀況,總算是比之前稍稍好一點了,至少她能夠聽得進顧從章對她說的話了。 “顧淮是在前往阿爾伯特星港的路上失蹤的……我沒有讓他們再查下去了,阿青,這件事情,我們恐怕只能算了。” 顧從章溫言軟語地說,心下卻情知陸青必定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果不其然,陸青一聽到他的話,差點就直接從地毯上跳了起來: “你什么意思?顧從章!那是你的兒子!你告訴我你的兒子死了之后你就準備這么算了?什么叫算了?我告訴你不可能算了!我兒子他……” “你兒子他現在多半已經死了!我們不能為了一個孩子就賠上整個顧家!”顧從章不得不提高了嗓門,陸青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會兒,捂住臉又開始放聲大哭了。 顧從章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反手關上門,慢慢地倚著門板坐下。書房這扇木質的門板又冷又硬,質感比石頭好不到哪里去,顧從章卻一動不動地靠在它上面,一線明亮的光透過門軸的縫隙斜斜地射進來,在陸青與顧從章之間劃出了一道極其鮮明的分界線。 “阿青。” 顧從章微微闔著眼,溫柔地喚著陸青的小名。自從陸青年老色衰之后,他起碼已經有六年的時間沒有這樣溫柔地叫過她了,但她聽見這句話后,卻完全沒有理會他,只是將哭泣的聲音放得稍稍低了些。她的懷里還緊緊抱著那只血紅色的首飾盒,失蹤的顧淮留下的全部身體部位,正隨著她哭泣的動作,在那只盒子里無聲地滾來滾去。 “……阿青,你知道我只能這么做。”顧從章無奈地放軟了聲音,他看著陸青,絞盡腦汁地向她解釋道: “阿爾伯特星港那邊發生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二叔之前去看了一眼,跟我說那現場至少是地階的火系異能者全力爆發導致的!那可是地階啊!什么樣的人用得起地階的異能者做打手?就連二叔他老人家,也不過是在最近幾年方才剛剛摸到了地階的門檻!” 所謂“二叔”,指的是顧家實力最強的九級異能者顧閻,也是顧家真正依仗著的那位定海神針。 顧閻他老人家卡在人階與地階的門檻上已經有很多年了,早已經閉關修煉不問世事,一心要突破這道魚躍龍門的門檻,小小一個顧淮的失蹤,壓根兒不足以驚動這尊大佛。顧從章把他搬出來這樣賣力地解釋,言下之意其實只有一個:顧家沒有辦法與那樣的龐然大物硬碰硬。 要知道,阿爾伯特星港的爆炸,已經成為了銀輝共和國史上最大的一樁懸案。“先生”的死到底是誰所為,共和國上下尚且還沒有一個定論,但大部分人都認為,這事情的起因是“先生”做事時行差踏錯,不小心惹到了過江龍。 “先生”惹了過江龍,阿爾伯特星港便炸成了一片廢墟;顧淮惹了過江龍,漂亮的眼睛就被裝在了首飾盒里。顧從章在那里算來算去,并不覺得顧家的身板比曾經的“先生”壯多少,甚至在很多方面還有所不如呢。既然他們連“先生”也比不過,又如何能去與過江龍掰手腕? 顧淮是他最疼愛的兒子沒錯,但顧淮死了,他還有其他的兒子;若是顧家沒了,那他就什么都沒了!一個兒子與整個家族孰重孰輕?對顧從章來說,該如何選擇壓根就無需考慮! 顧從章的意思陸青聽懂了,但她卻毫無反應。 “……阿青。”顧從章又叫了一聲,他的神情已經接近懇求。 “顧從章,其實我很討厭你這么叫我。” 陸青終于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隱隱地帶著鼻音,但神色卻已經平靜下來了,雖然她的眼神里,透著十二萬分的冷漠:“每當你對我有所虧欠,心虛愧疚的時候,往往就喜歡這么樣的叫我。” 她說著,居然笑了笑:“你現在居然又這么叫我了。原來你也覺得心虛么?不能為顧淮報仇,你也覺得愧疚嗎?” 顧從章眉毛一抬,他有些被說中心事的心虛,但更多的是惱羞成怒。他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火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對陸青說:“阿青,我知道我這次對不起你……” “不,你不是對不起我!”陸青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她打開了懷中的首飾盒,將那兩顆骨碌碌亂轉的眼珠舉著送到了顧從章的眼皮子底下:“你看著他!看著顧淮的眼睛!你對不起的是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不是我陸青這個沒有眼色的外人!” “陸青!” 顧從章狼狽地躲開了那只首飾盒。陳腐的血污味兒隨著陸青的動作自首飾盒中飄散開來,刺鼻地縈繞在顧從章的鼻端。這讓他的臉色變得難看極了,他終于忍耐不住,重重地冷聲對陸青道:“你說!你究竟想怎么樣?即使賠上剩下的幾個兒子,即使要賠上整個顧家,你也要不惜一切代價,去給你失去的那一個兒子報仇嗎?” 陸青狠狠地搖頭,她手里舉著那只盒子,目光爍爍地看著顧從章,斬釘截鐵道:“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那個顧清玄給我的兒子陪葬!” “顧清玄?”這關顧清玄什么事兒? 顧從章皺了皺眉,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說說,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為什么想要讓顧清玄陪葬?” “那當然是因為他還活著!”陸青咬牙切齒地說,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幾近瘋狂的恨意:“明明是顧清玄更早被送去的阿爾伯特星港,憑什么他可以活著回去學校,我的顧淮卻就這么徹底失蹤了!” “顧清玄活著回學校了?”顧從章聽了這話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顧清玄已經隨著爆炸和“先生”一起粉身碎骨了呢。 不等他細想下去,陸青的聲音便已經迫不及待地傳了過來:“顧從章!我告訴你,我現在不關心別的,只要你一句話:到底行,還是不行!” 顧從章沒有立刻回答,他仔細想了想,低聲說: “顧清玄既然能活著回來,說不定也能知道一些什么……況且阿爾伯特星港整個都毀了,那些人為什么會這樣毫無緣由地放過他?陸青,這一點你到底有沒有想過?” 剛剛那個親密的“阿青”,現在已經變成了疏遠的“陸青”。陸青不出意料地冷笑了一下,卻并不把顧從章的態度放在心上:“我聽說那小子是半路逃跑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他這么好命……該死的沒有死,不該死卻的反而不在了!” 她恨恨地說著,顧從章卻沒有半分動容:“如果他不是偶然逃跑的呢?畢竟這小子長得還算不錯,萬一是被人看上了才輕輕放過……” “他不就是長了一張勉強能看的臉嗎?若是真有人找上門來,我賠他十個絕色就是了!”陸青冷冷站起身:“我又不是要你顧家和那條過江龍對上,不過是想要我兒子在黃泉路上,不會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罷了!” 顧從章有些不滿,顧清玄那樣的容色哪里是十個絕色就可以抵得過的?哪怕是將整個銀輝的絕色加在一塊兒,也未必能比得上顧清玄的一根頭發絲!他挺直身子想要訓斥妻子,話到嘴邊,卻驀然間想起一件事來:今天過后,顧淮的失蹤必定無法隱瞞。大家族中的消息一向傳得最快,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自己無法報仇,恐怕他這個家主的威信和地位也要隨之一落千丈了! 比起失去一個兒子或者失去一件籌碼,失去自己顧家家主的榮光,才是讓顧從章真正無法忍受的事情。 ——陸青需要一個遷怒的對象,而他需要一個替罪羊,幾番思索之后,顧清玄卻居然是最合適的一個人選。 顧從章思前想后,反復權衡了幾次利弊,終于還是揮了揮手,低聲道:“算了算了,這事就聽你的好了。” 確定顧從章妥協后,陸青便緊緊抱著那只首飾盒,躊躇滿志地仰頭往書房外走去。她才走了沒兩步,顧從章忽然叫住了她:“等等。”看陸青回過頭來時,面上已經沒有了多少悲痛的神色,他便不再掩飾地問:“既然阿淮不在了,我們顧家今年在總統府晚宴上該讓誰出場……要知道,今年可是有位銀河帝國的少將要來!” 顧淮,可是他和陸青五個兒子里最漂亮的一個,他本身又沒有女兒,如今顧淮不在了,這樣一個珍貴的機會,難道要白白的放給了外人? 陸青一聽到這事,頓時精神緊張了起來——顧淵那小子長得可也挺漂亮的,他也是顧從章的兒子,可他的身上終究沒有流著她陸青的血!這一下,她暫時忘記了要報復顧清玄的事,滿心躊躇地開始在自己剩下的四個兒子中挑揀了起來,但怎么也舉棋不定,最后,她只好說:“再給我幾天時間吧?再過幾天,我肯定給你答復!” “好。”顧從章點點頭,他看著陸青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心里卻不期然地想到:把顧清玄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掉,自己終究還是吃了大虧,早知道……早知道他當初就該婉言謝絕了“先生”,讓顧清玄去參加那總統府的晚宴才是!他這么想著,自顧自地便決定了顧清玄的結局,仿佛顧清玄的那條命不過是擱在砧板上的一塊魚rou,自己想怎么下刀就怎么下刀一般! ——可惜啊,顧清玄從來都不是什么魚rou。 “先生”已經提早一步率先嘗到了自釀的苦果,而顧從章……僅僅是還有幾分閑暇可以供他茍延殘喘而已。 鈍刀子割rou的凌遲碎剮,可遠遠要比快刀砍頭使人印象深刻得多。 可惜現在顧從章并不知道這一點,也不知道顧清玄已經選定了將要用到的那一把刀,因此他還在殫精竭慮地為自己和顧家的未來打算,卻壓根兒不曾想到,他們早已經沒有什么未來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