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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與花共眠(重生)在線閱讀 - 第381節

第381節

    唐毅道:“可是我懂。”

    懷真一愣,喃喃說:“唐大人何必只是說笑。”

    唐毅便走到她跟前,同她一塊兒低頭看這孩子。不料小瑾兒見他走過來,復盯著他仔細看,似有警覺之色,懷真躊躇片刻,便終于對孩子柔聲說道:“小瑾兒……你瞧明白,這是你的……是你的、你的父親……”幾番斷續,終于說了出來。

    而她原本好端端地,只不知道為什么,說到“父親”兩個字,眼淚刷地一下兒,便涌出來了,竟似悲不可遏,忙轉開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唐毅見狀,便輕聲喚道:“懷真……”

    張手輕輕地將她跟小瑾兒一塊兒攏在懷中……因嗅著她身上的淡淡久違香氣,低低道:“別再恨我了……如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能不能……”

    懷真忙止住淚,正要開口,忽地聽門外有人道:“誰在里頭?”

    丫鬟回道:“是三爺……是禮部的唐尚書大人在。”

    那人應了聲,便掀起簾子走了進來。

    懷真早掙開唐毅的懷抱,抱著小瑾兒退開一步,那來人進門,見狀,面不改色,只向著唐毅行了個禮,口稱:“果然尚書大人在此。”

    唐毅也淡淡一點頭:“駙馬何以也來到?”

    原來這來人,正是凌絕。凌絕道:“我本是要來見佩哥哥的,不過遇到府里的人,正滿街上找人,說是府里著急找佩哥哥跟王兄回來有要緊的事兒。我因知道恩師不在家里,自然便來照料看看。”

    唐毅道:“原來如此,果然是有心了。”

    凌絕打量了一眼懷真,見她眼睛發紅,因又問道:“meimei怎么了?”

    懷真一笑:“無事。”

    凌絕淡淡道:“無事就好了,我才過來,聽見小瑾兒大哭,還不知怎么呢。”說著便走到跟前兒來,誰知小瑾兒一見他,便口中呢喃不清著,又抬手抓過來。

    凌絕握住他的小手,輕輕捏了一把,忽然又舉手一摸,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地撥浪鼓來,拿著一搖,咚咚發聲。

    小瑾兒眼睛一亮,頓時又叫嚷起來,非要要這個撥浪鼓玩耍。

    凌絕把那小東西塞到他的手中,又說道:“是凌霄凌云昔日玩過的,凌霄前幾日嚷嚷著要送給小瑾兒,我替他帶了來的。”

    懷真道:“有勞記掛著。”

    小瑾兒聽不懂,只自顧自玩那有些舊了的小撥浪鼓,胡亂一轉,只聽得咚咚,咚咚一聲聲亂響,惹得小孩兒咯咯地笑了起來。

    唐毅原本還是云淡風輕的,乍然見狀,頓時眼神都變了,看看懷真,又看看凌絕……再看小瑾兒笑逐顏開的臉,那一聲聲撥浪鼓的輕微聲響,卻如洪鐘巨鼎似的發聲,震的他心頭嗡嗡然地顫動,一瞬竟大不受用。

    凌絕握了握小瑾兒嫩嫩的手,卻又回過身來,對唐毅道:“仿佛尚書大人來此甚久,若無他事,我就代meimei送大人出府罷了。”

    唐毅喉頭微動,有心不從,可畢竟不是那可以任性賭氣的少年了……便仍只一笑,目光掃向懷真,道:“如此,我便去了。”

    懷真抱著小瑾兒,便微微屈膝示意,唐毅看一眼站在跟前兒的凌絕,果然轉身出門而去,凌絕相送。

    話說凌絕相送唐毅出門,兩人一路無話,只是到了門口,唐毅欲上轎子之時,凌絕說道:“唐大人,我有一句話。”

    唐毅止步,回頭看他,凌絕說道:“大人近來為國cao勞,臣民有目共睹,我素來也欽敬大人為人……品行cao守,自是無可挑剔的。”

    唐毅料不到他會說這些,便挑了挑眉。凌絕又道:“不過,這多日來,對懷真不聞不問,也只有大人這般人物才做得出來,既然一別兩寬,何必又欲自苦,大人品德學識,修為涵養都在常人之上,如何不明白這個?”

    唐毅聽到這里,并不答言,只笑了笑,剛欲回身進轎,腳下一頓,卻道:“凌駙馬也是個冰雪聰明七竅玲瓏的人,如何卻總聽聞跟公主貌合神離的傳聞?駙馬問我不明白這個,難道自己竟明白?”

    凌絕眉頭一皺,唐毅和顏悅色,緩聲說道:“我畢竟同懷真夫妻一場,從來恩愛非常,縱然她一時想不開,她卻也是個明白事理的,又有了小瑾兒,以后她必然會明白我,仍舊回心轉意……就不必駙馬cao心了。”含笑向著凌絕一點頭,這才回身入轎子內去了,行人隨從起轎而去。

    凌絕站在門口,目送那轎子遠去,站了一會子,便見應佩騎馬急匆匆地趕回來,見凌絕也在,便問道:“是怎么了?如何你也在?”

    凌絕才道:“不妨事,是唐尚書方才來過,已經去了。”

    應佩詫異,問道:“可有什么要緊事?”

    凌絕道:“只是來找懷真meimei的,大概沒要緊事。”

    應佩挑眉,凌絕道:“怎么?”

    應佩卻又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橫豎清官難斷家務事……我進去問問meimei罷了。”應佩往內而行,見凌絕不動,便回頭道:“如何不進來呢?”

    凌絕笑笑:“我也是聽聞有事才急急趕來,如今既然無事,我便去了。改日再來。”

    應佩也不勉強,當下同他別過,將到二門上,卻見招財迎面而來,見了應佩,便忙行禮。

    ☆、第 330 章

    話說唐毅自應府離開,便欲回禮部去,只是心中越想,越是驚惱難忍。

    這一生沒什么能難倒他之事,可偏偏遇上這樣一個人。讓他愛恨交加,無可奈何。

    想到凌絕同小瑾兒的相處,若他不知前世之情倒也罷了,如今聯想起來,倍加鉆心。

    到底是忍不住,——方才對凌絕所說的話,雖聽來信心十足,可對他自己而言,卻毫無頭緒。不過是想壓倒凌絕之意罷了。

    他畢竟不是那種慣于風花雪月,一味做小伏低的性情,雖在她身上從來都溫聲軟語,寵溺非常,對外卻從來都是個威重儀雅之人。

    何況公務纏身,繁雜眾事且還忙不過來,是以先前數月不曾來,一則是因要設計捉拿美紗子,二來,卻也的確是想讓自己心緒平靜,專注國事些,才能將那無地自處無法安置的雜亂之心平復。

    不曾想,來見她一面而已,那修煉數月、自詡平靜了的心……輕輕易易、又被攪亂一池春水。

    轎子緩緩起伏,唐毅舉手入懷中,摸出那越發有些舊了的并蒂蓮花香囊,凝視半晌,方低聲道:“你到底如何才能明白我的心,還是你當真決斷不肯回頭了?不過是個小小女子,竟比我還狠心絕意。”睹物思人,輕輕一嘆。

    想到她種種倔強不肯讓人之處,真想索性放下,可想到昔日素來的可喜,又是纏綿悱惻,難以自禁。

    先前,不見她的面,倒也忍得,只覺心意兒也有些轉淡了。原先打點要來見她之前,雖有些虛然心跳,可畢竟仍是鎮定自若。

    只方才相見了后……眼睛看著她,雖面不改色,然心潮涌動,竟是無法按捺,才知自個兒仍是恁般惦記著她,竟比他原本所知的更深更狠許多。

    真真兒恨不得將她不管不顧,一把攥入掌心……

    眼色深沉了幾分,唐毅握緊那香囊,想象中就仿佛是那個人一般,被他緊緊握著,從此不放。

    轎子行到半路,唐毅把香囊揣了,道:“去鎮撫司。”

    凌景深親迎了出來,兩個人并肩往內而行,景深道:“今兒如何親臨了?”

    唐毅道:“順路而已,仍是沒什么進展?”

    景深道:“雖用了刑,這妖女卻著實嘴硬,又怕她忽然死了,便只好嚴密關押著。”

    唐毅“嗯”了聲,忽地又問:“王浣溪如何了?”

    景深道:“恢復的尚好。你可要去看看她?”

    唐毅搖頭:“不必了。”

    景深望著他,忽地笑道:“之前鬧得滿城風雨,以后卻要怎么樣?”他問的雖然含糊,唐毅卻聽出弦外之音。

    因淡淡答道:“什么怎么樣。”

    景深道:“你跟懷真那丫頭……彼此都是如此倔強,我看……”

    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且又一語見血,唐毅皺皺眉,景深只好作罷,說道:“我不過好心問問,到底如何,只隨你罷了。如何……你既然不見別人,是不是要去詔獄?”

    唐毅點了點頭,兩人便轉向詔獄而去,因上回刺殺跟劫獄兩件事,故而詔獄內的防范更重了數倍,都是景深親自過目挑選出來的人,務必萬無一失。

    行到里間,便似進了暗無天日之地,唐毅徐步而行,這個地方他自不陌生,上回應蘭風關押著,他來望過數次,然而這一次走來,心境卻又有不同。

    眼前光線暗暗淡淡,竟讓他有種異樣的熟悉之感,細細想來,卻仿佛是那段他病倒在凌府,昏病不醒的日子,神智迷迷茫茫,乃是有生以來……最深沉黑暗的日子。

    凌景深在他手臂上輕輕一握,唐毅才停了步子,景深看他一眼,微微抬頭往前示意。

    唐毅順著目光看去,卻見前方的牢房之中,有人被綁在墻上,雙眼亦被蒙起,衣衫不整,頭發凌亂,隱約可見是美紗子。

    雖是這般落魄之時,如此姿態,卻更添了幾分妖魅之意。

    兩個人止步相看,忽地美紗子抬起頭來,道:“是誰?”她蒙著雙眼,可抬頭相問之時,卻仿佛能看到此處似的。

    唐毅挑眉,景深沖他一笑,兩人目光相對,便復又不發一聲,退了出來。

    兩人站在詔獄門口,唐毅道:“這妖女仍是這般警覺難纏。”

    景深道:“正是,蛇之垂死,仍能于猝不及防間咬人一口的。”

    正說到此刻,景深面色一動,忽然說道:“山不去就人,人卻來看山了。”

    唐毅見他無端說了這句,隨之轉頭看去,卻見前頭廊下來了兩人,一個自然正是王浣溪,臉色有些蒼白憔悴,卻尚且鎮定,另一個人,年紀略大,身段婀娜,秀麗嫵媚,赫然正是胭脂姑娘。

    唐毅遠遠地打量了兩人一眼,便問景深:“自從回來,她兩人可跟美紗子照面過了不曾?”景深搖頭。

    且說美紗子正在詔獄之中,忽地聽到細微腳步聲響起,聽來比先前那兩人的更低些。

    美紗子自知道這并不是獄卒,頃刻,有開鎖的聲響,然后鼻端竟嗅到一股香氣。

    美紗子正在疑惑,有人抬手將她蒙眼的布帛取下,她定睛看去,卻果然見眼前站著的是兩名女子,倒也并不陌生,都是她認得的。

    此時王浣溪并未說話,只是死死地瞪著美紗子,卻聽胭脂笑道:“這鎮撫司的人也忒不知憐香惜玉了,怎么對這樣一個美人兒如此粗暴?”

    美紗子聽了,一笑道:“難道你不是鎮撫司的人?只想不到娼婦也能進大名鼎鼎的鎮撫司了。”說到這里,便又掃了王浣溪一眼。

    王浣溪聽了這句,臉色一變,自胭脂身后上前,一掌摑了過去。

    美紗子被打,反而笑得愈發歡快:“很不必這樣忙著惱羞成怒,反顯得我說的很對。”

    胭脂笑道:“當然說的對,要不怎么有惺惺相惜一說呢,倭國能叫你這樣兒的……出面行事,如何我就不能呢?大家彼此的,只好氣味相投罷了,不用互相先踩起來。”

    美紗子瞇起眼睛,看向胭脂,眼神輕蔑。

    胭脂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又道:“只不過如今,成王敗寇的,落在娼婦手里,竟比娼婦還不如呢。”

    美紗子口頭上沒占著便宜,眼神一變,便用扶桑語狠狠地說了幾句,胭脂挑眉問王浣溪道:“她說什么?”

    浣溪遲疑答道:“她說遲早晚要……報仇。”

    胭脂大笑:“癩河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莫非還忘了如今在何處不成?還是你仍想著逃出去,這可不能了,上回你的同伙,便是死在里頭的牢房里,鎮撫司若還叫出一點兒意外,也不必存于世間了。”

    美紗子見胭脂十分厲害,便不去理她,只看著王浣溪道:“那時候你所說的,難道是騙我們的?”

    浣溪聽了這句,臉色越白了幾分,狠狠地盯著美紗子。

    目光相對,美紗子忽地看出了什么似的,竟笑起來:“沒有人在那種情況下仍能編造謊言騙人,這樣說來,你說的是真話,或者說,是你自以為是的真話?”

    王浣溪一言不發,實則心跳非常,竟驀地回想起遭劫被擄時那不堪回首的種種。

    原來唐毅因自造自演了這場戲,果然引蛇出洞,叫美紗子中計。

    她自新羅一路追來京城,一心想完成昔日的任務,然而對唐毅此人的興趣,卻幾乎超過想殺死他之心,這種說不清的情緒交織,讓她也恨上了他所鐘情之人,尤其是懷真。

    只不過因兩人和離,又傳出那許多新聞來,美紗子起初并不信,然而盯了許久,并無破綻,更加上那些添油加醋的傳聞不絕于耳,竟讓她也半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