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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與花共眠(重生)在線閱讀 - 第286節(jié)

第286節(jié)

    含煙被她言語打動,因此到底便來至冷宮,那宮女小心引著她到了淑妃處,便識趣退下。

    兩人相見,含煙目睹淑妃之狀,陡然驚心,幾乎認不出這枯槁婦人,竟是昔日的淑妃娘娘了,因此便垂下眼皮,便道:“聽聞你有事相告?不知到底是何事?”

    淑妃打量著她,心中自是妒恨,便笑道:“這話可不能叫別人聽了去。”

    含煙因見她情形很是凄慘,倒也不懼她再興風作浪,便叫隨身宮女退下。

    室內無人,淑妃道:“我倒是要先恭喜你了,此后,只怕你便能寵冠六宮,無人能及了。”

    含煙不語,只靜靜垂眸。

    淑妃道:“不過,只怕你心里最想要的不是這個。”

    含煙一怔,道:“你到底想跟我說什么?”

    淑妃道:“你可知,那夜你如何能持刀行刺皇上?”

    含煙道:“人盡皆知,是你用了惡毒的厭勝之術。”

    淑妃大笑,道:“不錯,我的確用了魘魔法兒,只不過,能讓你這樣順利地持刀行刺,卻也并不全是我的功勞,這厭勝之術之所以能功成,全因為這被施術之人心中亦同樣有殺意。”

    含煙心中一凜,皺眉斥道:“你胡說什么?”

    淑妃看著她,眼底透出幾分玩味:“我也很是意外,你竟然會毫不猶豫地就動手殺那獨夫……本來只想讓你做個樣子就已經足矣,近來我才明白,原來你心里……竟然是想殺死皇上的。”

    含煙倒退一步,心驚rou跳,臉上色變,喝道:“你再在此胡說八道,鼓惑人心的,我便走了。”

    淑妃笑不改色,慢慢說道:“你不信也罷了。只是我請你來,不是為說這件事。”

    含煙便凝視著她,不知這妖婦又要說什么,卻聽淑妃道:“你可知道,皇上為何對懷真那丫頭如此青眼?”

    含煙本想回答成帝疼愛懷真,無可厚非,何況懷真的確是個惹人憐惜的……然而既然淑妃這般問了,那答案必然不是這樣簡單。

    含煙便只冷冷地道:“你有話直說就是了,我不能在此久留。”

    淑妃嘆道:“我起初不明白,還以為那獨夫又看上了新人,想把她跟你一塊兒都納在后宮呢,后來無意中才發(fā)現,竟是我目光短淺了……想必你也知道德妃之事了,只可惜你沒見過德妃其人,倘若你見過她且跟她熟悉,只怕你……”

    含煙聽她忽地提起德妃,心便怦然亂跳,道:“德妃又如何,跟懷真又有何相干?”

    淑妃大笑道:“故而我說可惜了,所以你竟不知道……當日我請你喝藥,那丫頭挺身擋下的時候,她那副眉眼表情,跟德妃是何其相似!”

    含煙驚心動魄,卻又覺得匪夷所思,只不信道:“你是失心瘋了不成?越發(fā)亂說起來了,我雖進宮晚,卻也知道,德妃娘娘早就身亡了,雖說是身懷六甲而死,但卻不曾有什么遺腹子留下,何況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

    淑妃笑道:“我先前自然也是這么想的,然而,在我這個年紀,早就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這世上沒什么是不可能的。我更加不信,無端端冒出一個跟德妃極相似的女孩兒——你要留心,她不是長的象,而是脾性做派上像,且偏也很得皇上歡心,另外……應蘭風……”

    含煙倒吸一口冷氣,一聲也不能出。

    只聽淑妃道:“你猜如何?算來應蘭風的年紀,正是德妃死的那一年出生的……這件事兒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暗中cao縱……”

    含煙見她瞇起雙眸,笑得格外詭異,竟忍不住倒退一步,淑妃看她神色大變,便笑道:“你大概也懷疑起來了罷?”

    含煙直直地看著淑妃:“你……如何要跟我說這些?”

    淑妃挑了挑眉,道:“大概……是這些秘密我一個人知道,未免太無趣了。”

    含煙啞聲道:“這話,皇上可知道?”

    淑妃笑道:“你覺著他知不知道?”

    含煙不由問道:“何況什么?”

    淑妃忽然斂了笑,眼中透出幾分疑惑之色,竟一時不曾回答。半晌才又抬頭道:“那獨夫說要寵你,我如今把這秘密告訴了你,你猜他若知道了,會如何?”

    含煙驀地睜大雙眸,淑妃道:“或者,這消息不甚泄露出去,你猜,應家的下場又會是怎么樣?堂堂重臣忽然變成皇子龍孫,是一大喜事,還是一大丑聞?”

    含煙強行按捺,道:“皇上倘若知道,畢竟是自己的骨血,為何不肯昭告天下,恢復其身份?只怕一切都只是你異想天開罷了,你當我會信這不經之談?”

    淑妃冷道:“一個太子命喪荒野,肅王眼看也朝不保夕,熙王已經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剛認回一個皇太孫,這會兒若是再來一個三王爺的話,雖然說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皇族之中便不乏各色奇聞異事,但此刻正是風雨飄搖之時,何況說起來……”

    淑妃說來說去,臉上忽地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皺著眉,自言自語說道:“不對、不對!難道……難道我想的都是錯的……”

    含煙見她語無倫次,顛三倒四,便道:“你說什么?”

    淑妃聞言抬頭,卻竟是滿面笑容,望著含煙道:“沒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件極有趣之事罷了。”

    含煙擰眉,暗忖不語。淑妃笑吟吟地,竟是格外精神似的,望著含煙道:“你為何對皇上有殺意?”

    含煙一震:“住口。”

    淑妃盯緊她的雙眸,道:“只怕我也猜到幾分了……”

    含煙竟無法再聽下去,只冷道:“我以后不會再來見你了,你也好自為之。”含煙說罷,轉身往外而行。

    淑妃盯著她的背影,是如此的窈窕婀娜,年少青春……淑妃恨妒交加,冷笑道:“你才要好自為之,以后若東窗事發(fā),你當你會獨善其身?”

    含煙走到門口,聽了這句,便停住腳步,半晌,才緩緩地回過身來。

    淑妃道:“怎么?”

    含煙往前一步,問道:“你這話,指的是什么?”

    淑妃笑道:“你心虛的是什么,便是什么,或者兩者皆是,那豈不是越發(fā)熱鬧?”

    含煙緩步走到淑妃跟前,對上她的雙眸,點點頭道:“就算我真心喜歡一個人,也絕不會把自己變成如娘娘這般的人,狠毒且又可憐。何況在這宮廷之中,貪圖帝王之真心,娘娘你不覺著,你太過可笑癡妄了么?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身為妃嬪能做的,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保住性命罷了,娘娘的癡望跟愚魯行徑,都提醒了我,以后該如何行事。”

    淑妃料不到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的笑頓時也消失不見,只是死死地盯著含煙。

    含煙緩緩地吐了口氣,道:“這許多年,你害了多少人,只怕自己也數不清了,今日落得這個行徑,也算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正如你所說,從此我會謹慎自省……只要不落娘娘的下場,便已足夠。”

    淑妃聽到這里,忽地撲了上來,猛地掐住含煙的脖頸。

    含煙沒想到她竟這樣兇狠,頓時被撞得后退一步,此刻外頭伺候的宮女們聽了動靜,頓時便闖了進來。

    這進來的兩個宮女,卻是昔日平靖夫人賜給含煙所用,兩人見狀,一個去救含煙,另一個便上前擒住淑妃。

    含煙好歹被拉扯出來,卻聽淑妃道:“遲早一日,你……”

    含煙胸口起伏不定,狠狠地盯著淑妃,手底一探,竟摸到袖子里藏著的一柄極小匕首,才要抽出來,被貼身宮女將手腕一壓。

    含煙正不解,兩個宮女互相使了個眼色,那擒著淑妃的一個便拖著她,三兩步到了破舊床榻跟前兒。

    淑妃見勢不妙,才要叫喊,那宮女已經將床帳扯下來,十分利落地在淑妃頸間一繞。

    淑妃大驚,正要掙扎,那宮女雙手用力,在頸子上一絞,淑妃連叫也叫不出來,只拼命蹬了兩下,很快就直著身子,一動不動了。

    含煙睜大雙眼看著這一切,死命伸手捂著嘴,一聲也不敢出,她身邊兒的那宮女也上前,一探淑妃脈搏,才點點頭,兩個人便把床帳栓在床欄之上,作出一個自縊的模樣來。

    兩人做完這些,才退回含煙身邊,道:“娘娘恕罪,這人已經是留不得了。”

    含煙見她兩個動作干凈利落……又想到她們兩人的出身,心中一動,脫口道:“平靖夫人……”

    宮女咳嗽了聲,含煙驀地醒悟,當下壓低嗓音,道:“現在如何交代?”

    宮女在她耳畔低語數句,當下,含煙便叫了伺候淑妃的那宮人進來,半是要挾半是恩賞地說了一番。

    原來這宮女自從押了淑妃,本就有些心神不寧,只因她在宮中許久,自然深明其中玄機,生怕淑妃說三道四起來……泄露機密,將她牽連……故而這一次才冒險前去求應含煙。

    如今見淑妃“自縊”,一驚之下,反松了口氣。

    含煙打量著她,又道:“你放心,是她自己想不開如此,若皇上怪罪,我自會替你求情。聽聞你去年本該放出宮去,因得罪了上頭管事之人,所以才耽擱下來,又被遣送此處捱苦……然而只要過了此事,本宮許你,務必保你無事,放你出宮。”

    那宮女聽了,頓時喜出望外,原本她為人處事倒也伶俐,只因無意得罪了管事太監(jiān),才被打發(fā)來此,本以為此生都不能得出生天了,聞言忙跪在地上,道:“若當真能放出宮去,跟家人團聚,娘娘就是奴婢的再生恩人。”

    含煙俯身,將她微微一扶,點頭道:“自管寬心。待會兒你便報信去罷。”

    宮女又磕了頭道:“奴婢遵命。”

    此后,這宮人向上報了,成帝略有些意外,卻并不曾責怪這人,加上含煙從中行事,不出幾日,果然便發(fā)付了這人離了宮,自不必提。

    含煙對懷真只說是自己命人動手,除掉了淑妃,卻并不曾跟懷真說平靖夫人之事。

    懷真跟小唐說罷,猶豫著問道:“我從來也想不到,竟會有此事……現在……要不要告訴爹呢?”

    小唐抬眸,看了她半晌,說道:“上回殿上,皇上問如何處置肅王,倘若岳父知道自己身份,只怕也不會答得那樣干凈利落,若知道了……以后行事,恐怕會束手束腳……我因考量了這一層,才越發(fā)不敢跟岳父透露。”

    懷真點了點頭,又道:“你說的雖然有理,然而不跟爹說,我始終覺著……”

    小唐心中卻想到一人,因道:“懷真,你可記得那個招財叔么?”

    懷真聽他忽然在此刻說到招財,因笑道:“哪里能不記得,是從小跟著我爹的忠仆呢。怎么無端說到招財叔?”

    小唐皺眉,猶豫再三,終于舉著不該再瞞著她,便握住懷真的手,說道:“只怕這招財,并不僅僅是忠仆那么簡單,我懷疑他另有身份。”

    懷真大驚:“這是何意?”

    小唐在心中盤算片刻,就把“狂儒醉劍鐵八卦”之事又說了一遍,道:“這狂儒自是我恩師林大人,鐵八卦卻是竹先生無疑了。而昔日內掖之中,負責執(zhí)金御的一位袁副統(tǒng)領,因武功高強,尤其是劍法最佳,皇上也曾屢屢贊賞……然而人人知道他劍術高明,卻不知他更有一手擒龍掌,是最厲害不過的。”

    懷真聽得懵懵懂懂。小唐道:“你們剛上京的時候……可還記得在客棧中遇到梁九張珉?那夜他們本是奉命前去保護,誰知卻發(fā)現殺手無故死在房中,死因正是被擒龍掌拗斷了頸骨。”

    懷真聽到此處,才悚然驚動:“你是說,招財叔是……是那袁副統(tǒng)領?”

    驀地回想招財的容貌舉止,雖知道此話從小唐口中說出,只怕有七八分真了,但畢竟是朝夕相處之人……在泰州的時候,那方寸縣衙中,招財叔還陪著她時常捉迷藏玩耍,有時候甚至會親自帶著她上街游逛……

    在懷真的印象中,招財總是樂呵呵地,很老好人,更簡直如家人異樣,并無任何破綻異樣,因此懷真總是不能相信。

    小唐見她滿面愕然,索性又說道:“目前雖然不能確認他的身份,然而他的確是個武功高強之人是無疑了。另外還有一件事,那一夜,你被神秘之人帶到永福宮……我猜,那人就是招財。”

    懷真越發(fā)大驚,睜圓眼睛看了小唐半晌,才笑著搖手說道:“不對不對,唐叔叔,這次我不能信你……”

    小唐問道:“怎么不能信?”

    懷真驀地咬住舌尖,心底卻浮現出那一張……朦朦朧朧地、年青臉龐,當時她自以為是幻覺錯覺,可是此后每每回想,卻記的十分真切……竟不像是幻覺而已。

    小唐見懷真遲疑,不免又問。

    懷真絞著手,有些意亂,不知該不該說,但看著小唐的目光,便把心一橫,道:“那夜……我看了幾次他的臉,雖然起初模糊不清、看不真切的,但我睡過去前,隱約看見……他的樣子,眉眼,不是招財叔,是個年青些的樣貌。”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小唐眼神微變,想到那日在應公府,“招財”向著自己撞過來之態(tài)……明明是內勁充沛,不似是表面看來這般枯朽之態(tài)……倘若真似懷真所說,是個“年青些的”,那倒是相合了。

    難道……

    可是轉念一想,卻又說不通,招財自小陪伴應蘭風,年紀比應蘭風要大好幾輪,何況袁統(tǒng)領是何資歷,跟林沉舟一輩的……又怎會是個年青人?

    莫非是自己猜錯了?那帶走懷真去永福宮的另有其人?但……京城內又再有誰知道這其中機密,且又在防衛(wèi)森嚴的宮內出入自如,如入無人之境?

    任憑小唐再如何的機變聰慧,這會子也是被難住了。

    兩個人說了這半晌,不知不覺,時候已晚。

    先前丫鬟們本要伺候晚飯,小唐只給推了出去,不叫打擾,此刻停了口,未免有些餓了,忙叫擺飯。

    懷真本想出去探視敏麗,不料夜雪道:“姑娘那邊派了人來說過,說是今晚上很好,不用特意去探望了,讓奶奶也早點兒歇息著呢。”

    懷真知道敏麗是體恤之意,又見果然晚了,因此只好打消念頭,便同小唐兩個在屋內吃飯。

    這長久以來,懷真是第一次把心中所藏的事情都交代了,竟像是去掉了一塊兒沉甸甸地大石,心頭無限輕快,隱隱地竟有些空空落落地,吃了兩口飯,竟抿嘴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