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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與花共眠(重生)在線閱讀 - 第273節(jié)

第273節(jié)

    張燁聽得呆呆的,眼睛中又見了淚,末了,竟喃喃道:“我只以為,我是被禍害了的可憐人,偏meimei那樣的……也差點(diǎn)兒遭了這無妄之災(zāi)。”

    唐紹見他話中有話,便問:“你怎么了?若有心事,可也好跟我說說呢?別總悶在心里,我見你神情跟昔日大不相同……只怕懷真也看出來了,她必然也擔(dān)心你,你且別悶壞了自己。”

    張燁聽了這話,才咽了口淚,道:“我對你說什么?你可知道……我自打跟著師父起,就以為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只當(dāng)師父是我的父母罷了,對他感恩戴德的,誰知道……師父卻是個大騙子,明明我跟我父母就近在咫尺,他也不肯告訴我,最后害得我們……天人永隔……”最后四個字,卻又狠狠地磨了磨牙。

    唐紹聽得驚心,道:“竹先生不似是這樣狠心惡毒的人,這其中……必然是有緣故的,是了,你的父母,又是何人?如何你說跟他們……天人永隔?”

    張燁深吸一口氣,說道:“他的確是有緣故的,但我卻無法原諒他。我的父母……你難道還猜不到?他為何把我?guī)нM(jìn)宮來見皇帝?”

    唐紹模模糊糊,驚問道:“跟皇上有關(guān)?”

    張燁搖頭道:“我寧肯跟他沒有關(guān)系,那樣,只怕他們?nèi)赃€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如今,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橫豎我如今,當(dāng)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

    張燁說到這里,復(fù)淚如泉涌,悲不可遏。

    唐紹雖仍沒有猜透其中關(guān)系,卻心驚rou跳,又見張燁傷懷,他便復(fù)將張燁肩頭一抱,安撫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只不過……你也別太傷心了,你的父母雖然不在了,可是你仍有我們一干朋友,還有懷真……我們都會陪著你,你不是孤身一人的。”

    張燁見他這樣說,才又抬頭看向唐紹。

    唐紹看他眼紅帶淚的,便嘆了聲,抬手在張燁背后輕輕地拍了拍,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想來伯父伯母在天之靈,也不愿見你如此傷心之態(tài),只想你快快活活的罷了。你若是想念他們,就也好生振作起來,休要總是這般頹靡傷懷,也叫他們于心不安呢。”

    唐紹竭力安撫,半日,張燁的心緒才平復(fù)下來,兩個人坐在白玉欄桿邊兒上,看天際云卷云舒,兩兩無言。

    許久,唐紹想起一事,便問道:“是了,你還沒告訴我,伯父伯母究竟是何人?”

    張燁才要說,忽地聽后面有人說道:“張小爺……皇上召您相見呢。”

    張燁淡淡看了一眼,唐紹望著他,竟有些擔(dān)憂。張燁便深吸一口氣,道:“我現(xiàn)在去見他,見過他之后,我再告訴你。”

    唐紹跳下欄桿,道:“你去罷,且記得我的話。”

    張燁點(diǎn)頭道:“我記住了。”上前同唐紹肩頭一碰,也在他后背上輕捶了兩下,才復(fù)放開,跟著那小太監(jiān)去了。

    背后,唐紹站在原地,目送張燁背影離開,心中無端有些不安。

    且說先前,群臣被急招入宮,都不明所以,小唐在宮門下馬之時,正見應(yīng)蘭風(fēng)出了轎子,小唐忙上前行禮,應(yīng)蘭風(fēng)還禮,因問道:“你也被召進(jìn)宮?可知道是何事?”

    小唐心中自猜到幾分,只是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便請應(yīng)蘭風(fēng)且走且說,一邊兒道:“岳父可知道竹先生回京了?”

    應(yīng)蘭風(fēng)道:“我才接到信,還要請他過府說話兒呢……只是聽聞他跟著你進(jìn)宮了,莫非今兒皇上召見眾人,跟此事有關(guān)?”

    小唐道:“岳父……”轉(zhuǎn)頭看向應(yīng)蘭風(fēng),他心底藏著的那個極大秘密,不敢跟懷真透露,卻猜不準(zhǔn)應(yīng)蘭風(fēng)是不是知情的……偏生這些話,干系甚大,不能隨意出口。

    小唐心中思忖片刻,便道:“岳父可知道昔日太子府中,太子妃產(chǎn)下嬰兒,卻……之事?”

    應(yīng)蘭風(fēng)點(diǎn)頭說道:“隱約聽聞,如何?”

    小唐道:“只怕此事另有蹊蹺。”

    應(yīng)蘭風(fēng)眉頭一皺,同他對視片刻,看出小唐雙眸中如有隱憂。應(yīng)蘭風(fēng)道:“你的意思是……竹先生進(jìn)宮……跟此事相關(guān)……所以皇上召見眾人,難道……”

    應(yīng)蘭風(fēng)飛快地尋思了一番:如今肅王剛事敗,朝中眾人詫異之余,都認(rèn)為熙王是承繼大統(tǒng)的不二人選了,然而這會子忽然再冒出太子之事,實在微妙的很。

    應(yīng)蘭風(fēng)當(dāng)下就不言語了,兩個人各懷心事,往皇帝寢宮而去,又走了片刻,小唐說道:“我聽?wèi)颜嬲f,岳父得到噬月輪了?”

    應(yīng)蘭風(fēng)見他忽然問到此事,就笑了笑,道:“懷真那丫頭,也不知存著什么心思,竟要此物……幸好順利到手。我也知道此物是你從沙羅帶回的,你可知道此物的來歷,又有何用處?”

    小唐因懷真留心這噬月輪,他雖不語,暗中卻仔細(xì)尋訪,畢竟他手段通天,自也找到幾個沙羅的行者高人,早明了噬月輪的傳說……只是不肯十分當(dāng)真罷了。

    而應(yīng)蘭風(fēng)愛女如命,為懷真一句話,便把噬月輪從景深手中“拿”了回來,難道就白放著此物不去打聽?只怕他也早有所知,然而不肯實話罷了。

    小唐因此就說道:“我只聽說此物仿佛有時光倒轉(zhuǎn)之能……只覺得匪夷所思,也不知是不是懷真小孩兒心性,才一心想要。”

    應(yīng)蘭風(fēng)也笑道:“我也猜是她又任性呢,然而竹先生倒是很上心此物,只怕這傳說……也是有些意思的。”

    兩個都是聰明通透之人,小唐聽?wèi)?yīng)蘭風(fēng)如此說,就明白他也打聽到了,就也一笑說道:“傳說如何,倒不要緊,只既然是懷真想要的,便給她好生存著就是。”

    當(dāng)下就按下此事,又走幾步,到了寢殿,已經(jīng)有幾位大臣到了,兩人忙也入內(nèi),頃刻,就見熙王趙永慕也來到。

    不多時,人便都齊了。

    群臣之中,多半都不明白成帝宣召之意,都在猜大概是因肅王之事罷了。

    成帝見眾人都到齊,才由楊九公扶著起身,因環(huán)顧了群臣一遭兒,目光在熙王跟應(yīng)蘭風(fēng)身上停了停,復(fù)垂眸說道:“昨日肅王謀逆,但他畢竟是朕的兒子,到底如何處置,朕倒是有些猶豫不決了,不知……眾位愛卿是何意見?”

    眾人聽了,彼此相看,都有些不太敢言,畢竟茲事體大,又偏是皇子作亂,而成帝又是意思含糊,眾人都怕猜錯了皇上的心意,豈不是糟了?因此無人敢出頭。

    成帝見眾人都默然,沉吟片刻,就道:“熙王,你意下如何?”

    趙永慕聽了,擰眉想了片刻,稟奏道:“父皇,本來……肅王所犯謀逆大罪,實在罪無可赦……”

    成帝不動聲色,只是聽著。

    趙永慕又道:“然而正如父皇所說,父皇念在骨rou之情,兒臣……卻也自有手足之情,因此兒臣,也自無法狠心,還請父皇恕罪……”熙王說到這里,便深深低頭,不再發(fā)一言。

    成帝凝視他半晌,嘆了聲,此刻,復(fù)又問眾人之意。

    卻有兵部侍郎出面,正色啟奏道:“肅王所犯乃是大罪,倘若饒恕,只怕法不成法,皇上斷不可一念之仁,壞了綱常律例,此風(fēng)一開……倘若日后有效仿者,只怕惑亂江山,后患無窮。”

    兵部侍郎齊筠因肅王之事被連累,早就入獄,這兵部侍郎早先被齊筠壓制,此刻自然不肯罷休。

    成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應(yīng)愛卿意下如何?”

    應(yīng)蘭風(fēng)出列,拱手說道:“微臣覺著,許侍郎所言有理。皇上跟王爺雖然念在手足之情,但對臣等而言,只有亂臣賊子,鐵律金規(guī),并沒有其他情分可講。”

    眾人之中,有素來跟應(yīng)蘭風(fēng)交好的,聽他表態(tài),都也才敢紛紛表示贊同。

    成帝眉頭微蹙,復(fù)看向小唐,便問道:“唐愛卿意下如何?”

    小唐聽問,才道:“臣……亦覺著應(yīng)尚書許侍郎等所言有理。”

    成帝長長地嘆了口氣,閉眸抬頭,皺眉道:“朕明白了。”

    此事就此落定。群臣也都松了口氣……畢竟肅王為人,從來有些嚴(yán)苛過度,所以群臣都懾于他的威勢,諾諾不敢言,如今又且作出這等誅九族的惡行來,倘若放過一馬,國將不國,只是無人敢先出聲兒罷了,此刻見成帝不曾發(fā)怒,順了眾人意思,才都寬慰。

    又因眾人都知道熙王的為人,著實的光明灑脫,寬仁和祥,雖然素來有些風(fēng)流不羈的,但倘若收心,未必不是一代明君。

    何況大家伙兒也都心知肚明,先前在太子跟肅王兩個人的壓制之下,熙王自然也不敢鋒芒畢露的,先前那些不羈的舉止,只怕也是藏拙而已。

    而方才成帝問熙王如何處置肅王,熙王也并未落井下石,可見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惡人,因此群臣都屬意熙王。

    成帝卻并不放眾人離開,只又默然了半天,眾人都有些訝異,不知還有何事。

    許久,成帝才復(fù)開口,說道:“先前太子出事,近來大理寺調(diào)查,說是跟肅王脫不了干系……”

    群臣聞聲嘩然,卻又竊竊片刻,成帝道:“已經(jīng)押下肅王府原本的一個心腹頭領(lǐng)拷問……只是朕如今說的,不是此事,而是有關(guān)太子之事。”

    眾人詫異,紛紛地側(cè)耳細(xì)聽。

    成帝又思忖片刻,終于說道:“昔日太子妃生子之時……你們眾人,可都還記得?”

    在場的這些人里頭,就算是最年輕的郭建儀跟小唐,也是知道此等大事的,當(dāng)下有人點(diǎn)頭。

    成帝說道:“然而此事另有內(nèi)情,朕也是今日才知道,太子的骨血,原來還活著。”

    群臣一時又是嘩然起來,除了小唐,其他盡數(shù)面露驚愕之色。

    應(yīng)蘭風(fēng)問道:“皇上這是何意?”

    成帝并未把其中內(nèi)詳同眾人說明,只道:“眾位愛卿不必詫異,朕已經(jīng)見過皇太孫,朕如今想問的是……你們對皇太孫,是何意見?”

    群臣面面相覷,許侍郎道:“不知皇太孫又是何人?”

    成帝道:“你們之中,或許有人見過他……他就是昔日做客肅王府上的竹先生……身邊兒所帶的那名小侍童,當(dāng)初太子府出事,是竹先生護(hù)住了他,如今合浦珠還。”

    果然,因群臣們都跟肅王府有些平日來往,又素聞竹先生大名,竹先生帶著張燁行走之時,眾人也是見過的,卻都想不到,竟然是皇家骨血,頓時震驚過后,又鴉雀無聲起來。

    應(yīng)蘭風(fēng)也自沒想到此事,詫異了半晌,想到昔日張燁時常往應(yīng)公府來,跟懷真的關(guān)系又且極好,想到他的舉止言行……果然是落落大方,很有些不凡氣質(zhì),只是……竟然是皇太孫,這真真兒的令人……

    成帝緊閉雙唇,銳利雙眸打量著在場眾人,目光掠過熙王面上,卻見他眉頭緊鎖,也是一言不發(fā)。

    忽然郭建儀道:“皇上如何能確信,張燁的確是皇家骨血?”

    成帝道:“朕見過次子,雖無十足把握,卻已經(jīng)有七八分信,何況竹先生何許人也,他既然出面,只怕此事無差。”

    許侍郎道:“然而畢竟事關(guān)皇族聲譽(yù),皇上還要仔細(xì)查驗,才能確信,何況竹先生昔日做客肅王府,只怕他暗中跟肅王有些勾結(jié),如今肅王事敗,他忽然出現(xiàn),又說什么皇太孫之事……此中或許會有什么陰謀,也未可知……”

    成帝擰眉不語,眾臣都覺得言之有理。

    卻正在此刻,聽有人沉聲說道:“父皇向來明見萬里,既然已經(jīng)親見了張燁,必然無誤了。何況我也素來敬重竹先生高人高行,既然他肯開口,此事必然是真,——兒臣還請父皇下旨,立刻恢復(fù)皇太孫身份。”

    成帝轉(zhuǎn)頭,見出聲的正是熙王趙永慕。

    眾人聽了,也都詫異地看向熙王,卻見熙王一抖蟒袍,竟然跪地,抬頭看著成帝,又道:“太子哥哥先前出事,父皇雖然不言,但兒臣也知道父皇心中不安,兒臣也因此日夜難安,如今總算是上天垂憐,竟讓太子哥哥的骨血仍在人間,此乃天意!是以兒臣斗膽,懇請父皇,恢復(fù)皇太孫身份,再立即下旨,將皇太孫立為太子!”

    最后一句話出,別說是成帝,連群臣也萬萬想不到……個個震驚,眾人連喧嚷都忘了,一時都看著熙王,偌大的寢殿之中,復(fù)又萬籟俱寂。

    ☆、第 232 章

    熙王說罷,群臣因過于震驚,竟無人開口,頃刻,才有大臣出列叫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一石擊破千層浪,眾人都反應(yīng)過來,亦立即有人道:“臣附議,萬萬不可!且不說皇太孫正統(tǒng)與否還有待商榷,縱然果真是太子骨血,也并非就能繼承大統(tǒng),還要看其人品,才識種種,若是貿(mào)然立為太子,只怕難以服眾!”

    熙王聞言,便道:“張燁其人,眾位大人中一半以上跟本王一樣,都是見過的,竟是個溫和明朗的少年,本王雖跟他并無深交,但他畢竟師從竹先生,身為竹先生高徒,人品才識又能差到哪里去?何況只要恢復(fù)其身份,再請各位學(xué)士們仔細(xì)教導(dǎo),稍加雕琢,未嘗不成大器!”

    熙王話音剛落,有臣子皺眉道:“熙王殿下雖然手足情深,然而畢竟也要以社稷江山為重,說句逾矩之言,——論起太子的人選,又有誰比得過熙王殿下?何必要舍近取遠(yuǎn),若是貿(mào)然立一個來歷成謎的少年,豈非兒戲!”

    熙王深鎖眉頭,回頭仍看著成帝,道:“若父皇立皇太孫為太子,兒臣愿意傾盡全力輔佐皇太孫,若有違背,地滅天誅。”說著,便伏身磕頭下去。

    先前那臣子駭然叫道:“熙王殿下何以竟如此!”

    又有道:“殿下,使不得!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也有人對成帝道:“皇上英明,必然知道要如何取舍,才有利于江山穩(wěn)固,國祚萬年。”

    頓時之間,喧嘩之聲竟又不絕于耳,整個寢殿復(fù)沸騰鼓噪起來。

    成帝環(huán)顧周遭,半晌,才道:“朕已命人去傳張燁前來,眾愛卿且稍安勿躁。”

    果然眾人復(fù)又鴉雀無聲,成帝又對熙王道:“永慕,你且起身罷。”

    熙王垂頭道:“兒臣遵命。”這才復(fù)站起身來。

    正在此刻,外頭小太監(jiān)道:“張燁進(jìn)見。”眾臣聽了,紛紛轉(zhuǎn)頭看去,卻見從殿外走進(jìn)一道身影來,卻果然生得磊落大方,是個清俊溫和的相貌。

    雖然被許多人的目光注視著,張燁卻仍然目不斜視,淡淡漠漠地走上前來,也不說話,也不行禮,只是站著罷了。

    群臣見了,一半的人便微微蹙眉,卻聽熙王小聲提醒道:“張燁,快向皇上見禮。”

    張燁轉(zhuǎn)頭看他,盯了片刻,才復(fù)轉(zhuǎn)過頭去,朝上拱手行禮,道:“草民見過皇上。”群臣聽了這淡漠聲音,又是起了一陣低低地噪然之聲。

    成帝略嘆了口氣,道:“不必多禮了。方才朕跟眾位大臣說起你……各位也對你的身世有些半信半疑……朕知道你心里不好過,然而此事畢竟關(guān)系皇家血脈,不可大意疏忽,何況你既然喚太子跟太子妃一聲父母,就該知道他們跟你骨血相關(guān),畢竟也是希望你認(rèn)祖歸宗,他們才好名正言順地做你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