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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有匪在線閱讀 - 第29節

第29節

    所以祝寶山每月初一,都得忍辱負重前去探望他的瘋子親娘,否則就是“忘恩負義”,就是“不孝”,他無可奈何,只好日思夜想地盼著那瘋娘趕緊死。

    這月又到初一,提前三天,祝夫人就派了人來,提醒他要去給親娘請安,祝寶山有時候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既然一心惦記著那瘋子,為什么每天下人給那院送一堆涼颼颼的剩飯,她從來都視而不見?

    也許女菩薩是怕瘋子不知饑飽,吃多了積食?

    他捏著鼻子,一臉晦氣地來到偏小院,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以往初一,因為知道他要來,那老仆婦都是早早將院門打開迎著他的,祝寶山一般不進去,只在門口例行公事似的喊一嗓子“給娘請安”就行了。

    可是這一日,院門卻是關著的。

    祝寶山在門口踟躕了片刻,心道:“奇怪,莫不是佛祖顯靈,那瘋婆子終于蹬腿翹辮子了?”

    此地年久失修,屋子都時常漏雨,門也早讓蟲子啃得亂七八糟,栓不嚴實,那祝寶山便滿懷期盼,輕輕一推,將木門推開了一條小縫,往里窺視。

    瘋婆子在哪他沒看見,只看見院中亂七八糟的布條都收拾干凈了,一間房門半開著,里頭隱約傳來了幾聲年輕女孩的笑聲……非常輕,還有點羞怯,絕對不可能是那瘋婆子。

    這院里常年冷冷清清,耗子都稀少,哪來的陌生女孩?總不能是樹上結的吧?

    祝寶山心里驚疑不定,正待要看個仔細,不料偏巧趕上那笨手笨腳的老仆婦端著個銅盆出來,一見了他,她手中銅盆失手落地,“咣當”一聲巨響,屋里本就輕的笑聲戛然而止,祝寶山當時不知怎么來了一股急智,撒腿就跑,跑出老遠,后背冷汗濕了一層,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仆婦連忙上前查看,祝寶山已經跑遠了,便嘆道:“是大少爺,唉,怪我老糊涂了,忘了今天初一,大少爺是要來請安的,這可怎么好……”

    吳楚楚沒有注意,忙去看周翡,卻見周翡微微皺著眉頭,仿佛癡了似的盯著那本“奇趣動物話本”的舊書,全然不理會外面天塌地陷。

    這時,兩道人影突然出現在院中,好幾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段九娘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在樹下,手中還拎著個暈過去的少年。

    老仆婦“啊喲”一聲,急忙上前。

    段九娘松了手,把人放在地上,歪頭端詳了他片刻,忽然對老仆婦說道:“這個是寶山嗎?”

    老仆婦一聽,差點哭了,這位夫人不知怎么回事,以前還好一陣歹一陣的,近來卻不知出了什么變故,神智每況愈下,親外甥都不認識了,忙道:“可不是,夫人怎么連他也不認得了?”

    段九娘愣了一會,滿臉茫然地問道:“寶山這是十幾了?”

    老仆婦道:“虛歲都十九了,快娶媳婦了,想必祝老爺正給張羅著呢。”

    段九娘“哦”了一聲,好一會,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些年,她過得渾渾噩噩,饑一頓飽一頓,又疏于保養,臉頰早就飽經風霜,摸起來和老樹皮差不多,她好像直到這會,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原來近二十年的光陰已經悄然而過,青春年華就好似雪地里的一杯熱水,熱氣散了,青春也煙消云散了。

    她好似一場大夢初醒,人還是懵的,也不管暈過去的那位,失魂落魄地繞著大樹來回轉圈。

    老仆婦見她無端拉起磨來,別無他法,只好自己吃力地將這大小伙子拖起來,放進周翡她們一開始藏身的小庫房里,又扛來一張小榻,將他舒舒服服地綁在上面,還給墊了個枕頭,最后鎖死了門窗,出來對吳楚楚道:“姑娘,此地恐怕是不宜久留了。”

    吳楚楚人不傻眼不瞎,自然知道,但是眼下周翡行動不便,她怎么走?

    周翡不知被什么玩意開了竅,突然對那本舊書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外面這么大動靜,她居然頭也沒抬一次,吳楚楚正要進去跟她說話,面前突然橫過來一只手。

    吳楚楚抬頭一見段九娘,立刻小心地戒備了起來,唯恐她又創造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噓——”段九娘將門拉上,把吳楚楚關在門外,對她說道,“不要吵她。”

    吳楚楚:“……啊?”

    段九娘自顧自地輕聲說道:“當年李大哥也是這樣,隨便在哪個荒郊野外就能閉目入定,我問他在做什么,他說內功有心法,刀功其實也有‘心法’,‘刀不離手’,一日不錘煉就要變鈍,所以他在練刀。我不信,吵著要試,可是每次坐在那,不是不由自主地走起自己內功,就是開始胡思亂想,有一次還干脆睡著了。”

    吳楚楚踮起腳,往窗戶內張望了一眼,見周翡幾日沒有仔細搭理的長發隨意地綁成一束,從她削瘦的肩上垂下來,傷痕累累的手指搭在古舊的書頁間,半天一動不動,無論是蒼白的側臉,還是略微有些無力的坐姿,都顯不出哪里高深來。

    段九娘恍恍惚惚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點稀薄的笑意,悄悄說道:“他們李家人,看著什么都不上心,其實都是武癡,自己還不知道自己哪里癡,哈哈。”

    吳楚楚不想“哈哈”,也不想跟她探討癡不癡的問題,她有些焦躁地看了旁邊門窗緊閉的小庫房一眼,說道:“可是我們非得走不可了,既然人人都知道祝公子到夫人這里來了,等會找不著人,他們必然要起疑心,總扣著祝公子也不是辦法,我們在這已經給前輩添了不少麻煩了……”

    段九娘冷冷地說道:“什么麻煩?”

    吳楚楚還道她又忘了事,只好嘆了口氣,解釋道:“自然是北斗的……”

    段九娘問道:“北斗那七條狗到齊了?”

    吳楚楚:“那倒不至于。”

    “那你就在這待著吧,”段九娘一甩袖子,說道,“我不怕麻煩,我就是麻煩,誰要來找?我段九娘隨時恭候大駕。”

    吳楚楚:“……”

    段九娘說完就走了,坐在樹下,一邊哼歌,一邊以五指為攏,梳起頭來。

    吳楚楚在門口愣了一會,坐在又臟又舊的門檻上,心想這些江湖人,正也好、邪也好,真是一個比一個任性,一個比一個能捅婁子,閉眼喝酒,睜眼殺人,一個個無法無天的,“以武犯禁”說得一點也不錯,真是一幫好不麻煩的家伙。

    可她此時卻恨不能自己是個貧苦出身的流□□,被哪個門派撿了去,深山中十年磨一劍,然后攜霜刃與無雙絕技入世,倘若世道安樂,便千里獨行,看遍天涯海角,倘若世道不好,便殺出一條血路,落下一句“我且恭候君自來”,飄然遁世而去……那該有多么瀟灑快意?

    周翡在老仆婦銅盆落地的一瞬間,驀地想起那熟悉的第四頁是什么東西——那正是當日在山谷中,老道士沖霄子提點她的蜉蝣陣步法!

    書上的頓點與短豎分別代表向前和向后,筆畫有的鋒利如出鞘之劍,有的圓潤如回旋之雪,包含了千萬般變化。

    那一戰周翡印象極深,她是怎么被圍住的,怎么破出包圍圈,怎么繞石而走,以一敵多,頃刻歷歷在目地在腦子里閃了一遍。

    她顧不上去追究老仆婦砸了個什么鍋碗瓢盆,便迫不及待地往后翻,因為有了親自演練過的基礎,后面的陣法極容易看懂,她一路翻了半本過去,不由深陷其中,自動比照著那日山谷的對手,在腦子里演練起來。

    這樣一來,就算她的內力被封住,刀法總還沒忘,只要她內傷好了、行動能如常,萬一真遇上什么圍追堵截,也不至于落到太被動的境地。

    蜉蝣陣一共八頁,正對應太極八卦,而第八頁之后的字跡簡直不能看了,除了頓點和豎,連長短橫也跟著上躥下跳。

    蜉蝣陣只有八段,后面半本顯然不是了。

    是刀法?劍法?還是拳掌?

    蜉蝣陣只是一套陣法,雖然萬變有宗,但使破雪刀的人和使枯榮手的人,即便用同一套“蜉蝣陣”,無論效果還是方法肯定都不一樣,里頭千種變化,不必都寫在紙面,靠修習者自己領悟就是,一點一豎提綱挈領地畫一畫足夠了。

    但陣法可以寫意,招式可就很難用幾條橫道來說清楚了。

    那么……難不成是某種內功?

    如果是內功,長短橫豎很可能代表經脈走向,那么頓點代表……xue位?

    奇經八脈周身大xue等,都是入門的時候就要背熟的,周翡念頭一閃,已經認出頭一張圖上畫的像是“風府”經“靈臺”入“命關”一線,后面怎樣,待她要看時,發現缺了一塊,不知是不是被蟲啃了。

    周翡微微一愣,登時從方才近乎入定的狀態里脫離出來,隨后出了一身冷汗——她一直陷在酣暢淋漓的蜉蝣陣里,太過全神貫注,剛才下意識地照著那圖譜調動了本不該妄動的真氣。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段九娘加在她身上的禁制松了,周翡居然感覺到了一點微弱的內息,但很奇怪的是,這一點真氣沒頭沒尾地流過去,卻并不疼,反而對她一身的內傷有一點舒緩作用似的。

    倘若此地還能有一個靠譜的長輩,周翡肯定會就此停下,先請教明白再說……可惜這里最靠譜的就是她本人。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左思右想了半晌,想不出這里面有什么道理,便暗暗提醒自己:“謹慎一點,弄錯了不是玩的,千萬不能沖動,千萬不能……我就小小的試一試能怎么樣?反正照這么下去,不是被困死在華容,就是為了活命被那瘋婆子廢了武功,不可能再嚴重了。”

    周翡只用了三言兩語,對自己的規勸就宣告失敗。

    她在牽機叢中長大,骨子里就有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闖禍精潛質,只是大部分情況下,勉強還能用理智權衡一下大局,以免禍及他人。

    眼下,大局小局都成了死局,她便干脆破罐子破摔。手上這本神秘的舊書越發成了吊著毛驢的胡蘿卜,周翡膽大起來能包天,一旦下了決定,便放下顧忌,全心全意地翻閱起后半部分藏在道德經里的圖譜。

    奇怪的是,每一頁行至最后,不是被蟲一塊,就是寫書的人寫錯字,用一團墨跡勾去,而真氣在經脈中運行流動,本是個循環,中斷或走岔都是十分危險的,可按著這書上的古怪功法,中斷后,那一點微弱的真氣卻好似小溪流水似的,溫潤無聲地散入四肢百骸,一遍一遍地沖刷著她身上的明傷暗傷。

    所以中斷也是這套功法的一部分?

    周翡心中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不小心沉浸了進去,被段九娘封住的氣海“抽絲”似的不斷將微弱的真氣往外抽去,潛移默化地將她身上原本掐成一團的兩股真氣都化成了溫水,敵我不便地蠶食鯨吞。

    這過程漫長得很,吳楚楚險些將窗欞扒漏了,周翡卻仍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周身的關節好像銹住了,眼看一天一宿過去,平素里無人問津的小院來了兩次人,問大少爺走了沒有,都被老仆婦打發了。

    好在,這會外面亂得不行,丟了個祝寶山,一時也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原來沈天樞走了以后,那仇天璣便打起主意,打算要挨家挨戶搜查,所有流民一概統一關押,三個月內接觸過外人的百姓全部要登記在冊,凡是有隱瞞的,左鄰右舍一概連坐獲罪——逼迫他們互相舉報。

    仇天璣自以為這樣一來能甕中捉鱉,誰知轟轟烈烈的“掘地三尺”還沒開始,便有屬下在夜間巡城的時候神秘失蹤,尸身都找不到。

    仇天璣不相信四十八寨的“老狐貍”敢在這么個風口浪尖上冒頭,晚間親自出來巡城,那神秘人物再次出現,他一聲長哨,指揮著獵鷹沖上去,來人竟是個意料之外的高手,竟從他眼皮底下逃脫了,可是祿存星何等眼力?只驚鴻一瞥,他就發現,那人正是本該“公干”離開的沈天樞。

    仇天璣大驚,立刻派人出城查看,果然發現了貪狼的人留下的眼線和暗樁。

    仇天璣氣得掀翻了一張桌子,跳腳大罵道:“姓沈的癆病鬼,我就知道他陰魂不散!先前就放著霍家堡不管,跑來跟我爭功,你來助拳,好,我沒攔著,你是老大,見面分一半就分一半,我認吃了這虧!可這老王八來說了兩句風涼話,眼看對方扎手,居然見煙就卷,想讓我在前面沖鋒陷陣,他在后面坐收漁利!“

    他那幾只老鷹都嚇得飛到院里,一個個把腦袋藏在翅膀底下假裝自己是鵪鶉。

    他手下的黑衣人全在裝死,聽著仇天璣將沈天樞祖宗八代拉出來鞭了一回尸,等他罵夠了,一個祿存的黑衣人才上前問道:“大人,怎么辦?”

    仇天璣神色閃爍了片刻,低聲道:“四十八寨的那個老耗子出手狠辣,而且至今深藏不露,恐怕是個強敵,咱們不能外有強敵,后院起火,你過來……”

    第二日清晨,甲辰游魂似的飄進院子,跟正在“卸妝”的白先生打了個照面,在謝允房門口說道:“三公子起了嗎?祿存派人出城了。”

    明琛一把將窗戶推開,飛快地說道:“瞧仔細了?他果真派人去城外清理貪狼的眼線了?看來仇天璣和沈天樞不睦的傳言竟是真的!”

    謝允從屋里走了出來,他穿戴整齊,一點也不像剛睡醒的樣子,他點了點頭,說道:“還好,我最擔心的事沒發生。”

    他最擔心的是,莫過于那位隱藏的“朋友”見仇天璣搜城,會沉不住氣,不料對方比他想象的還要篤定。

    謝允都有點納悶起來,心道:“那位到底是誰?”

    ☆、第42章 萬事俱備

    一開始,謝允懷疑躲在暗中的人是張晨飛,現在看來又不像,他將所有認識的人在心里過了一遍,覺得誰都不太可能——當初張晨飛他們中間要是有這么一個該果斷時果斷、該隱忍時隱忍的人物在,恐怕也不會落到跟他做了好幾個月“鄰居”的境地。

    那么……也許只是某個路見不平的神秘高手?

    謝允第一次確定那人不是周翡的時候,心就往下沉了一寸,此時冒出這么個念頭,心便又往下沉了一寸。

    只是他七情不上臉,心就算已經沉到了腸子里,依然面不改色。明琛仍然心情很好地笑道:“這下好,這里總共這么淺的一個坑,他們自己掐起來了——對了,我聽說沈天樞這回拿霍家堡開刀,是為了霍家腿法,北斗終于打算要‘收天下之兵’了么?怎么曹仲昆也不管管手下幾條狗?”

    白先生說道:“朝廷眼里,江湖勢力算什么東西?湊在一起也不過就是一幫烏合之眾,翻不起大風浪,剿了他們,那些個村夫愚婦還得拍著手叫好,說往后就是太平天下了呢。霍家堡和齊門這種,在曹仲昆眼里也就只是餿骨頭和鮮rou湯的區別,餿骨頭可不正適合喂狗么?”

    謝允本來不愛聽他們說話,打算自顧自地去找銅壺沏茶,誰知聽到這里,他動作突然一頓,問道:“齊門?又有齊門什么事?”

    白先生對他的態度又比前幾日還恭敬了幾分,見問,忙回道:“這事說來話長了,不知三公子還記不記得,我有個不成器的兄弟,文不成武不就,成日里就會‘三只耗子四只眼’地瞎打聽小道消息。”

    謝允道:“記得,玄先生。”

    白先生臉上的笑容便真摯了幾分,接著說道:“齊門擅八卦五行陣、精研奇門遁法,這意味著什么,三公子心里想必也明鏡似的。”

    謝允緩緩地點點頭——拳頭再硬、武功再高的人,也只是個人,那些江湖高手們個個桀驁不馴,獨來獨往的多,哪怕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也不成氣候,可陣法不一樣。

    陣法是可以用在兩軍陣前的。

    “齊門本就是個清凈道門,知道自己懷璧其罪,這些年便干脆銷聲匿跡,不知道藏在哪個犄角旮旯不出來了,據我所知,咱們的人、曹仲昆的人,都在找他們。”白先生說道,“舍弟兩年前得到了一條線索,說是燭陰谷附近似乎突然有不少道士活動,您想,這四大道門都數的過來,別家都好好地在自己的觀里,這深山老林里突然冒出來的,可不十有八/九不就是他們么?這消息傳出之后,很快就有各路人馬前去探看,咱們的‘玄字部’自然也不能落后,據說真被他們找到了齊門舊址。只是當時已經人去樓空,至于他們藏得好好的,因為什么突然四散而出,門派又因為什么分崩離析,至今人都去了什么地方,到現在也是眾說紛紜,沒個準主意——怎么三公子突然對齊門感興趣了?”

    謝允皺皺眉,不想提自己見過沖霄子的事,又加上憋了好些日子的胡說八道病犯了,順口道:“打聽打聽在哪出家環境好。”

    明琛和白先生聽了,齊齊變色,明琛失聲道:“你要干什么?”

    白先生也忙勸道:“您請萬萬三思!”

    謝允:“……”

    他感覺自己實在無話好說,便只是“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轉身進屋了。這些人滿腦子大事,個個胸中都有桿經天緯地的大稱,稱完了言語,還要稱一稱言外之意,一句玩笑話扔上去,也能砸飛一打雞飛狗跳的砝碼,實在無趣。

    謝允認為自己跟他們尿不到一個壺里,還不如跟著丐幫去要飯來得逍遙。

    此時華容城中人心惶惶,街上幾乎絕了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