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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寺是故人踏月來在線閱讀 - 第195節(jié)

第195節(jié)

    眼淚奪眶而出,永念一邊抹著臉一邊哭,“干嘛不讓念兒騎,念兒不想騎大哥,就想騎獅子。”

    永瑾解釋了一句,我就坐在地上笑起來——“大哥不咬你。”

    哭聲就停了,淚珠還掛在臉上,大眼睛眨啊眨地圍著狗轉(zhuǎn)圈,最后停在狗頭前兩兩相望,稚嫩童音又細又軟地問:“你會咬我么?”

    也不知誰突然地“汪”了一聲,戛然而止,嚇得永念一屁股跌坐雪中,骨碌一下爬起來回身撲到胤禛懷里,停了沒一秒又飛撲向永瑾,摟著脖子急慌慌地催:“大哥背念兒,快,快,大哥背念兒,念兒最喜歡大哥了。”

    幾個半大男孩就帶著永念飛奔著跑了,好像有狗在后面攆著似的。

    院子里霎時清靜,襯得胤禛的笑聲那么明顯。

    “剛才誰叫的?”我真沒注意,快得來不及分辨,努力回想,聽聲音……好像……

    “不知道。”胤禛揉著狗腦袋推到我面前,一都不擔(dān)心似的。

    “別把念兒給嚇壞了。其實不怕挺好的,好好她也會聽的。”

    “女孩子膽子太大也不好,危險。孩子忘性大,過兩天就好了。”

    男人的理論!而且還是個最愛記恨心眼的男人,他怎么好意思出這種話呢?

    盤坐在雪地上的我被他拉起來,纏于手掌的狗繩隨手甩到地上,拽著我進了屋。

    眉嫵和紫霞已備了熱茶和手爐,屋子里暖得一絲寒冷也無。

    我?guī)退饬硕放瘢謸Q了常服,忍不住問:“打哪兒弄來的?還真是好看,過去都沒見過,我還以為只有那些哈巴狗呢,這才是狗嘛。”

    胤禛往塌上一坐,端起茶杯頭都沒抬,“難不成是買的?”

    我還奇怪永瑾隨誰,句話能噎死人,弘晚可從來不會這樣,原來根源在這!這算不算隔代遺傳?

    無趣地坐到另一邊,想起外面的狗,爬到窗邊去看,已沒了蹤影。回身問道:“你們管它叫什么?”

    “不是松獅么?難道你不知道?這么喜歡,我以為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我是你們管它叫什么?也叫松獅?”

    胤禛這才抬眼看向我,似是在笑,“送來的人是獢獢,也有叫它廣東犬、南訟獅或是獅子狗的。”

    “獢獢……”我試著學(xué)了一回,記憶久遠,模糊得撿尋不起,只覺舌頭打結(jié)。

    “你倒得挺像。”

    “像么?早就忘了,語言這種東西,學(xué)得快忘得也快,只要環(huán)境變了,用不了幾年光景便是路人。現(xiàn)在啊……你要讓我滿語可比粵語容易許多。”

    坐在那里的人突然就站起來,立在榻邊手伸向我。

    “做什么?”我忙爬過去,被他一把拉到地上,叫了眉嫵取過斗篷,穿戴上就走。

    一路緊走,我的好奇心被他勾起來,腿腳都有些累了方才停住。胤禛譴了院門前的侍衛(wèi),拉著我輕悄悄地踩在雪中,聲耳語:“過去聽聽他們在什么。”

    這是……皇上要偷聽啊!他這習(xí)慣還真是改不了了,以前是偷聽我的墻根,現(xiàn)在帶我去聽別人的,算不算進步?

    既是皇上的旨意,就大大方方聽唄,誰知道里面的人的是廣東話,語速奇快,越越起勁的樣子,越越離譜。我以為自己不會了,居然還能勉強聽個幾成,串連起來大致明白了意思,拉著他便跑,跑出好遠終于憋不住笑出來,又忍不住氣得捶他。

    他就看著我,由我捶了幾下,終是問道:“怎么了?他們兩個在什么?”

    “不告訴你。”我往前走了幾步,停住,著他胸口戳了兩下,嗔怪:“往后,這種墻根不要找我來聽,你也不許聽。”

    也不知他是否明白,倒是跟著我往回走,估計是忍不住了,又問:“到底什么了?”

    我本想學(xué)著上兩句,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張不開嘴,盯著他領(lǐng)口上的狐毛一下下地捋過,反問:“你是男人,就算聽不懂他們在什么,難道還聽不出語氣?那分明是在談?wù)撆寺铩D愕墓賳T,大老遠從廣東跑來,除了向皇上覲見,還巴巴地跑去胭脂巷串門子呢。”

    盯著我等答案的人換了臉色,驀然僵在眼前。

    匆忙拉住急速轉(zhuǎn)回身的人,堪堪扯住衣袖,“你不會偷聽了人家的墻根,還要去告訴人家吧……”其實我還想:難道你當(dāng)他們是我,任你胡作非為。想想,算了,他可不就是天底下最有權(quán)力“胡作非為”的人嘛,誰敢跟他較勁呢。

    這一回我料錯了,他沒去,拉著我往回走,不言不語,看起來情緒不太好。

    “怎么想起弄只松獅來?”我忙轉(zhuǎn)了個話題,挑個讓人放松又愉快的。

    “你不是喜歡么?”

    “我喜歡?我了?幾時的?”

    “做夢時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要真是夢話想要只大狗,那也一定是薩摩,怎么會是松獅。”

    走在身側(cè)的人投了個眼神過來,“反正都是白的。”

    難怪是只白的,少見的奶油白……只是,哪里不對?“胤禛,我真的做夢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還有夢話的習(xí)慣?”

    “你不信我?”

    腳步停了,我也站住。被他盯了好一會,倒像是我錯了。搖著相牽的手貼過去,以手指天,努力地笑,“蒼天在上,我……”踮腳湊近他的耳邊,聲續(xù)道:“愛你。”

    扶在我腰后的手掌拍了拍,提起的心就松了口氣。年輕時要哄他,誰成想,這把年紀(jì)了還要哄,這就是命吧。

    胤禛倒是挺開心,全然不見了方才的別扭不快,推著我邊走邊:“趕明兒給你再弄一條。”

    我忙拒絕:“不用了,這就挺好的,我很喜歡。給弘暉和挽兒弄一條吧,他們肯定喜歡,永玪和永珘也會喜歡的。”

    “一早便著人送去了。”

    倒是我忘了,他對那雙兒女的疼愛,哪里需要我來提醒。我想他們了,很想。

    正在無限想念時,被他的聲音生生打斷,“你的衣裳已備好了,回去試試。”

    “什么衣裳?冬衣?沒見有人來量尺寸啊?”

    腰上就被箍了一道,輕語從頭傳來:“你的尺寸不需量,我自然知道。從頭到腳,哪里不知道?”

    要羞澀么?不用了吧……我著頭,應(yīng):“既如此,定然合適,還試么?”

    “也對。”他簡單回了一句,再無后話。回到養(yǎng)心殿,坐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又走了,再沒提過一句衣裳的事,不會生氣了吧?心眼……

    從這天起,我的固定生活除了吃飯、睡覺、逗孩子之外又多了一樣——遛狗。

    冰天雪地,我拉著一條半大的松獅,后面跟著一串半大孩子,滿皇宮溜達。累了,把繩一松,轉(zhuǎn)眼間就沒了蹤影,只剩我一個人,真清凈。

    這個臘月,很舒心,日復(fù)一日,簡單無憂。我以為就要這樣邁進雍正二年,誰知道他還給我備了個“驚喜”。

    天還沒亮,我就被人從溫暖被褥中折騰起來,又穿又戴,里三層外三層地往身上套,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一會兒坐一會兒站地由著幾個丫頭拾掇,天亮了,我也齊整了。

    立在鏡前,我就傻了,以為看見遺像,登時清醒。這就是傳中的正宮娘娘了吧,真正式!突然就想起那日他的衣裳,原來是指這身皇后禮服,幸虧當(dāng)時沒有試穿,不然還得多累我一回。

    自從康熙離世,我好像就沒有再給人下跪過,如今跪得端正,聽著隆科多一字一句地念著冊文:“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資乎內(nèi)職,既應(yīng)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爾嫡妃那拉氏,祥鐘華胄,秀毓名門,溫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備,久昭淑德。于宮中四教弘宣,允合母儀于天下……”

    我在心里反復(fù)咀嚼著字中含義,再往后便不知了些什么。

    溫惠秉心,柔嘉表度,我么?這些也就算了,母儀天下?這帽子好大,我的腦袋受得住么?以前曾信誓旦旦地對他,他做什么我便跟著做什么,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壓力很大。皇后,真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br>
    而且……為什么她們一早便成了他的妃或嬪,我卻要在一年多之后才能領(lǐng)上這本金燦燦的上崗證?

    不稀罕是一回事,不給就是另一回事了。

    ☆、294.夢中之祿

    快要午膳的時候胤禛回來了,悄無聲息立在身后。

    我于鏡中與他對視,再看回自己。

    印象中許多年沒有這樣盛裝過,即便當(dāng)年也只是親王妃的規(guī)制,難與今日相提并論。如此陌生,許是因為康熙在世時沒有皇后吧,畢竟我沒見過。

    一一卸了發(fā)飾,脖子立時輕松許多,腰都感覺直起來了。

    他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往常還會伸手幫忙,今日就這么直挺挺地站著,目不轉(zhuǎn)睛盯視。

    在頭發(fā)上梳了幾下,我忍不住問:“好看么?”

    他便彎身在我臉側(cè),對鏡而語:“好看。”

    “哪兒好看?”

    “哪兒都好看。”

    “怎么個好看?”

    “怎么都好看。”

    扭臉對上他的眼,忍不住先笑起來,“方才好看?還是現(xiàn)在好看?”

    “你覺得呢?”

    以指畫在他的心口,一字一戳,“問你呢。”

    他垂眼掃量我的手,握住,嘴角隨眼神挑起,“在我心里,你無時無刻不好,你不知道?還用問?”

    “你不,我怎么知道,難道用猜的?自然了才知道,才能記得。”

    眼前的面孔更加放大,忽而不見,側(cè)貼在我頰邊,“打大婚那日你醒過來,我這心里就被你給叫住了,時時刻刻想著念著,不知道么?打那時起,你就活了,我也活了。你笑,你哭,你跟我使性、鬧別扭、動心思,無一不好看。方才好看,現(xiàn)在好看,往后好看。”頓了一瞬,化為耳語:“身無一物最好看,讓我愛不釋手。”

    “你……”手指被他握著,抽不出。

    “記住了么?”

    不知怎地,嘴里胡亂吐出一句:“謝主隆恩。”

    他倒沒惱,樂得比我鮮活。

    既如此,蹬鼻子上臉吧——“明兒個叫人來,我要做衣裳,連帶衣料子一并送過來,千萬別忘了。”

    他就在我眼前嘆了一句:“還是沒記住。”

    我很想一句記住了,忍著沒,手指被牽了一下,就站起來順勢靠到他身上,耳中嗡嗡作響,“都了,什么最好看?還做什么衣裳。”

    我怎么都覺得他是想利用我的羞恥心,偏不!用力在他身上戳了幾下,佯怒,“你是氣吧……算計到我頭上,還就非做不可了。”

    “你就不怕遭人議論。”

    自嘲?這個表情可真是令人回味無窮啊。問題是他從來就不是個怕人的主兒,我更不是。

    “誰?誰議論我?有本事叫他當(dāng)我的面兒再一回。我連你的兄弟都敢罵,我還怕誰?誰敢議論我?找死!”

    我正興致昂揚,他話題直轉(zhuǎn):“你今兒遛狗了么?”

    我連腦子都沒過,直接回道:“你剛才讓人來發(fā)的是遛狗丫頭上崗證吧?正好,還沒收呢,那邊桌上擱著,誰愛要誰要,麻利兒送給別人去,順便再做條大金鏈子,連人帶狗一塊兒拴上,要多氣派有多氣派,保管沒人敢議論,敢張嘴,直接就是關(guān)門放狗,啃得連渣兒都不剩,連人渣都不給他做的機會。”

    胤禛瞅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憋著笑的樣子特別討打。袍擺一掀就坐在了我方才的位置,拉我坐在腿上,明知顧問地:“今兒的氣不大順,該是沖我來的吧?”

    “本來順得很,你不給我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