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可是……” “咱們得謝她。若沒有她日日看著,你們父王在邊關花紅柳綠的,只怕這些年下來,你們不知得多多少的弟弟meimei,如今可好,多清凈?” 禹王妃覺得這群孩子還小,不知道韋氏的正確用法,溫言解釋了一番,見楚白眼睛都直了,顯然沒有想到這里頭還有這樣兒的道道兒,便笑瞇瞇地說道,“就憑這個,我也感謝她,叫她好好兒地,幫咱們守住你們父王。”禹王有許多的庶子好,還是一個庶子好呢? 這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可是這個是韋氏所出。”楚白覺得再不敢相信女人了,一個一個兒簡直有毒,嘴角抽搐地說道。 “這個孩子,什么時候懷上的?”禹王妃秀眉不動,漫不經心地看肥仔兒聽了自己的話已經眉開眼笑抱著蓮子羹的小玉碗兒喝得咕嚕咕嚕的了。 楚白遲疑地想了想,說了一個時間。 “那就是她之前回京前后。”禹王妃抬眼,明媚的眼睛里明明滅滅光滿聚散,生出異樣的色彩。 “母親的意思是?”聽到這個,禹王世子那充滿了陰謀詭計的腦子便轉動了起來,片刻倒吸了一口涼氣道,“莫非是魏國公?!”他側目看了歪頭看著自己的肥仔兒一眼,方才努力地說道,“母親放心!就算這不是魏國公的,兒子也……” 他才說叫人散布些謠言去,卻叫禹王妃一枚果子塞進了嘴里,看自家美艷的母親擺了擺手笑容滿滿地說道,“這是隱私小道,多為人不恥,你日后是要有大前程的,專注這等鬼祟的辦法,可不是明君所為。” 她才不會多事陷害韋氏,降低了自己的身價兒,也叫人看不起。 “況只要做了,便露出痕跡,日后為人詬病。”楚離也在一旁淡淡地說道。 “不說,不做,該想的,禹王殿下以后會自己想。”肥仔兒拍著自己的胖肚皮,用鄙夷的眼神兒看著這個關心則亂的大表哥。 被大家鄙視了一下的禹王世子心里好傷心,見楚峰在一旁并不開口,便欣慰極了。 “還是二弟厚道。”他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誰知道會被這連番地鄙夷呢? “嗯,不如弄死她算了。”楚峰抓著頭為難地說道,“早之前,我就想斬了她。”在邊關的時候韋氏沒少做妖,還差點兒送二公子去死一死,若不是禹王命許多護衛侍奉韋氏,叫他不好動手,他真想試一試是自己的刀硬,還是韋氏的骨頭硬。 他說了這句,見楚白詫異地看著自己,便悶聲說道,“母親不是說過,寧往直中取,不問曲中求么?等她以后回京,還用什么陰謀,幾刀宰了她與那小子就是。” 文化人想得都多,有時候就是不如他們武將這么直爽。 楚白扶額,已經覺得自己不能再留在這里被鄙視了。 “你呀。”楚白一臉悲情叫禹王妃看得很歡喜,因今日三個兒子都在,又有了韋氏的好消息,禹王妃心情不錯,且想到長子的親事,便溫聲道,“我與你嬸子都很中意翰林掌院文大人家的大姑娘,我聽著仿佛是個詩書禮儀極好的溫柔性子,待過幾日就看一看,若是中意,便定下來叫你成親。” 她更不在意韋氏的,就在于哪怕韋氏再得寵,禹王妃的孫子都要與她的兒子一邊兒大,未來如何,真是不必想的。 “多謝母親。”楚白眼睛一亮,急忙說道。 他平日里對京中女子知道的大多是勛貴豪門,如翰林掌院這種明顯是清流的很不多,不過卻也明白,這樣人家出來的姑娘,雖不如貴女尊貴,卻才情極好。 翰林掌院是個十分要緊的差事,禹王妃這是要為他拉攏清流。 讀書人最講風骨,想要拉攏清流十分不容易。 “我為你尋這門親,不是存了利用,而是想著這樣人家的姑娘大多溫柔敦厚,該與你能十分投契,也能主持你的家事。”禹王妃便溫聲道,“你是兄長,你的妻子便是長嫂。都說長嫂如母,她不僅要能扶持你,還該有廣闊溫柔的胸懷來照拂妯娌小輩,如此家和萬事興,才是正途。” 當然,做長嫂的卻并不是一定要吃虧的,禹王妃不會叫楚白的妻子在妯娌面前退讓,只是希望能夠和氣。 一個寬和的嫂子,才能叫人心都聚在一起。 “好好兒待你的妻子。”禹王妃一頓,與楚白和聲說道。 “兒子明白。”楚白便應道。 禹王妃見兒子是個明白人,便微微一笑,又笑道,“今日難得熱鬧,叫阿青也過來與咱們用飯?” 她素來看顧魏燕青的,幾日不見,便想得慌。 “表弟今日應召入宮了。”楚離喝了一口茶,挑眉看了一眼嘀咕皇帝效率好低的肥仔兒,瞇了瞇鳳眸說道。 第83章 魏燕青靜靜地跪在御前。 他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跪在文帝的面前,哪怕是心性沉穩,也不由在心里生出幾分疑惑。 楚離與他說起,如意在文帝面前給他說過好話兒,只是……這個不應該是文帝召見他的理由罷? 他家肥仔兒,不是只說過他是一個美人么? 文帝老得顫巍巍的,精神頭兒早就壞了,記性也很不好,怎么肯能記住一個孩子的話呢? “你就是魏國公世子?”文帝今日只有張皇后在身邊陪伴十分凄涼,心里記掛著大病不起的貴妃,可是模模糊糊的老眼里映照出了一個宛若清風一般叫人心中舒爽的清俊少年。 他努力看了看,就見這少年穿了一身兒十分精致的青色錦衣,上頭繡著一根根的提拔的青竹,仿佛一股子竹香撲面而來,如珠如玉,那少年垂著頭長發垂落映襯得面如冠玉,叫他忍不住口中說道,“走過來些。” 這少年垂著眼跪近了些,文帝努力地看了一會兒這秀美得如同畫卷的美少年,便贊道,“果然是世間難尋。” 張皇后立在文帝的身邊一聲不吭地看著魏國公府這個礙眼的世子,聽見文帝贊他,嘴角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 張氏算是把魏燕青給得罪到了姥姥家了,倒霉的是眼下張氏不能生了,就算抱養了庶子,可是再如何遮掩,庶子也是庶子,哪里會有原配所出的嫡長子尊貴呢? 若魏燕青不行事踏錯,她就算想要毀他都很艱難,只是若魏燕青他日得了勢,日后不僅張氏母女無立錐之地,就是七皇子,也用不上魏國公府的力了。 “臣叩謝陛下。”魏燕青聽見這文帝竟果然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臉,嘴角隱蔽地一抽,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說道。 他就算恭敬,卻并不卑微,美儀容便叫文帝很是喜歡,微微頷首道,“朕記得你四叔,也是如此風采,才叫朕的愛女傾慕下降你家。” 魏四當年高中探花跨馬游街,面若敷粉。游街的時候京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的都瘋狂了,不知多少的荷包啥的往美探花的頭上丟。且那時那春風得意的探花郎簪花而來,迎面就叫文帝的公主看見了,看見了還了得,聽見還沒有心上人,急忙下嫁恐被截胡。 文帝對容貌很看重,用肥仔兒的話說就是顏控,從前頗喜歡魏四,如今見了魏燕青就想到了這層來,撫掌顫巍巍地笑道,“朕見了你,心中愉悅,不如,你留在朕的身邊,做一個……”他遲疑了一下,想了想便說道,“做一個書佐,給朕讀讀折子行書擬旨如何?” 這書佐雖然聽著十分簡薄,然耐不住是在文帝的身邊,這是天子近臣,且能看到朝中的折子,跟著帝王身邊學習如何決斷朝中事,就是內閣也就是這么個待遇了。 文帝對魏燕青實在是喜歡極了,才有這樣的安排。 魏燕青生得俊秀絕倫,猶若謫仙一般超然世外,就算是帝王都忍不住側目。 “是。”魏燕青一怔,之后便平靜地磕頭謝了文帝對自己的看重。 他越發不卑不亢,然而文帝卻只有更歡喜的,問了他許多的學問典故,見魏燕青言辭清雅溫潤,言之有物,又叫他做了一副畫提了字,只覺得哪兒哪兒都是最好的,越發滿意地側頭與張皇后笑著說道,“這個孩子,朕,很中意,可惜了。” 可惜他已經嫁了一個閨女給了魏四,不然,這么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合該給皇帝陛下做個女婿來的。他言語中帶出來一些,就叫張皇后笑都笑不出來了。 這魏國公府的小子丫頭們狐貍精變的罷?數月前文帝差點兒賜婚了那肥仔兒與她寶貝兒子,如今又看中了這么個魏燕青! 天理呢?! “這孩子雖好,只是恐傷仲永,陛下不如再看看?”并不愿見魏燕青出息,張皇后燒心得厲害卻束手無策,只能笑著說道。 “朕看不會。他叔叔就是極好的,人也伶俐,想必他也不差。”文帝年紀大了越發執拗,見張皇后與自己非要擰著來,就覺得她不如貴妃是個解語花兒,老臉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朕還記得,魏四一個,他府上還有一個魏三,仿佛與晉王極要好?這兩個生得最好,只是魏三是個牛心古怪的,當年朕的二公主那么喜歡他,朕還想著叫姐妹同嫁兄弟,多好的軼事?他偏不肯!” 魏三說自己已經有了定親的青梅竹馬,當場磕頭拒婚。哪怕二公主哭到他的面前,最后退讓到寧愿平妻同嫁,魏三都不肯。 二公主詛咒了一把魏三黯然遠嫁,仿佛心生郁結,如今也過得不太舒坦,整日在駙馬家里打人罵狗的。 文帝對幾個公主情分都不過是尋常,不過想到當年與魏四同號稱京中殊色的魏三,一個俊俏一個俊美,想了想便突然與魏燕青問道,“前些時候,入宮的那個肥仔兒是?” “回陛下的話,是臣三叔家的愛女。”魏燕青想到胖嘟嘟的如意便忍不住一笑,笑若春風怡人,迎面就見文帝怔住了。 “不像,不像。”魏三生得俊美風流,當年多出眾的美青年?雖然沒有中個探花什么的,不過也迷住了不知多少人,誰知道竟然生出了一只胖嘟嘟的肥仔兒來,文帝有些唏噓,只是一瞬便放過了這個話題,與魏燕青顫巍巍地說道,“你不必擔心這些,好好給朕當差,日后有你的好處。” 他老了,皇子太多實在傷不起,叫他睡夢里都擔心沒事兒來個宮變啥的,因此就對青澀如魏燕青十分青眼。 這么年輕,該沒有太多的算計,能叫他掌控。 魏燕青又低聲應了,抬眼看了笑得扭曲的張皇后一眼,嘴角勾了勾。 張氏前兩日就往山中去了,最清凈的地方,因老太太催得急,西城侯夫人也表示不介意大婚的時候嫡母不在,因此要跪一年。 一年時間,該能叫佛法好好兒洗洗張氏那顆心了。 “行了,退下吧,明日往朕面前來當值。”文帝戀戀不舍地看了美少年一會兒,只是他老態龍鐘十分疲憊,且還擔心貴妃,忍不住摸著美少年的手感慨了一下不知為何貴妃病怏怏可憐極了等等,見魏燕青對自己十分溫柔地勸慰了一番,就覺得還是美少年明白自己的心意,另賜了進貢的文房四寶與幾卷極罕見貴重的古董字畫與美少年把玩,這才叫他出宮去。 秀美脫塵的美少年被摸了兩把惡心壞了,嘴角擎著溫柔的笑容分花拂柳地走過宮中,踏過了小橋池水,才走過了一處碧波蕩漾的湖水,就聽見噗通一聲遠遠地傳過來一聲兒。 他抱著幾卷畫卷微微側目看去,就見一個瞪大了眼睛的清艷少女,一身兒的煙霞銀羅花綃紗長衣裙角散落在地上靜靜而立,本是最清媚的容顏,然而此時卻露出了幾分呆意。 她手上空空地抬著,另有身邊無數的宮女兒正哭著喊著要往湖水里跳,仿佛掉進去了十分要緊的東西。魏燕青的目光在這婉轉婀娜的少女的身上掠過,見宮人們待她十分殷勤,這少女的衣裳打扮也貴重,便微微斂目,恐沖撞了不知哪家的貴女。 文帝并無還未出嫁的皇女,這位,只怕是哪家王府的女孩兒了。 他對那少女微微頷首,抱著畫卷飛快地走了,卻并未看見那少女急忙快走了幾步,看了他許久。 因對文帝今日對自己十分和氣感到驚訝,魏燕青遲疑了片刻并未回家,直接往禹王府去了。 到了禹王府,魏國公世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見自己果然生得十分秀美雅致,便一笑,緩緩踏入了上房,就見此時屋里正有一只肥仔兒開開心心地在地上滾動,一旁艷美的少年伸著手恐跌了她,看似漫不經心,卻十分小心地護著她的左右。 眼見他進來,楚離不過是一挑眉,那個胖團子已經嘻嘻哈哈地撲進了他的懷里,拱了拱才叫道,“大哥哥今日,風姿絕倫呀!” “昨天你也是這么說的。”魏燕青白皙的手指點在這甜言蜜語都不換樣兒的肥仔兒的頭上,笑吟吟地說道。 “矯情。”有的夸還挑剔,楚離哼了一聲。 “姨母,表哥。”魏燕青上前行禮,因楚白素來對字畫之物頗為喜歡,便將手里抱著的文帝的珍藏奉給楚白,見這個英俊溫潤的青年眼睛微亮,便與禹王妃笑著說道,“才陛下召我入宮,賞賜了些東西。” 他將文帝所言都原原本本地說了,于是心中一嘆,點了點拍著手開心的如意的頭柔聲道,“日后,九meimei不要為我在外與人說好話。”他的meimei只需要開開心心無憂無慮,何必為了這些藏了心事呢? 且這一回文帝并沒有覺得什么,若換個人,只怕就要覺得如意不好,在御前給兄長賣好兒。 如此叫人知道,只怕都要覺得如意是個心中藏jian的丫頭了。 “聽見了。”魏九姑娘不說應也不說不應,十分狡猾地說道。 屢教不改,就是這么個意思了。 “本該我做兄長的,庇護九meimei才是。”被meimei記掛的感覺不壞,魏燕青心里酸軟一片,用自己白皙的額頭頂了頂meimei的大腦門兒。 這個游戲兄妹倆常做,肥仔兒頓時咯咯地笑起來,抱著堂兄的脖子心滿意足。 楚離橫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面色不善。 堂兄,真是這世上最討厭的生物! “你有了前程,還是在御前,我就安心了。”見魏燕青得了文帝的青眼,禹王妃一顆心都放下來了,十分欣慰地拉過魏燕青的手柔聲道,“我每每擔心你,前些時候本想給你尋一個清貴職位,卻聽說英國公正在朝中為你尋差事?” 這里頭就怪得很了,一心為魏燕青奔走的不是他親爹魏國公,倒是與魏國公十分不睦的英國公,見過的都說看不懂,只是禹王妃卻知道,這是魏國公府老太太央求了英國公的緣故。 她心中萬分感激英國公的無私……當然王妃殿下不知道英國公回府被親娘念叨得憋屈,不得不趕緊尋個合適的差事打發掉討債的魏家小子……便溫聲道,“來日,你要親自往英國公府道謝。”她想到文帝的喜好,又叮囑了魏燕青許多需要留意的細節,不叫他在御前生出錯漏,見魏燕青抿嘴微笑應了,不由摸著他生得秀美脫俗,與她那個苦命的meimei有些仿佛的臉。 “你好了,咱們也就安心了。”總有一日,韋氏叫她meimei嘗過的滋味兒,她都叫她百倍嘗回來! “姨母不必為我擔心。”魏燕青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他本是最溫柔的性子,禹王妃見了更加憐惜,又憐他在府中艱難,越發地說道,“好好兒陪陪姨母,嗯?” 魏燕青視她如母,和聲應了,就見如意抱著他的脖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便笑著說道,“也好好兒陪陪九meimei,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