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她心里確實有淡淡的期待。 如果,jiejie不喜歡這親事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如月見meimei都要哭了,心里就一軟,想到這么多年在一個院子里住,便牽住了meimei的手,見她輕輕一縮急忙拉住方才笑著說道,“那人只在別人的嘴里,如今說一句喜歡抑或是不喜歡,都為時過早,沒準兒尚書夫人相不中咱們姐妹,再喜歡人家,咱們也嫁不出去是不是?” 她說著調皮的話,見如畫轉頭噗嗤一聲笑了,便眉目柔和了起來。 “誰會不喜歡jiejie呢?”如畫看著嫻雅秀美,仿若二月春風一樣柔和的如月,到底自慚形穢。 她沒有如月穩重謙和,也沒有如月妥帖周到,叫人喜歡。 “你性子活潑,愛說愛笑又生得好,老太太都說有你在快活,自然也招人喜歡。”五姨娘心里有小心思這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尚書府這門親叫人說起來確實極好,如月并不在意這個,面上便鄭重地說道,“這門親,說給咱們倆的誰都是一樣兒的,都是自家姐妹,偏了誰不是偏呢?只是我也與五meimei說一句,不管根底如何,哪怕不要這個男人,咱們的情分,卻不能斷。” 比起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如月的心里頭,還是姐妹更要緊些。 “我不如四jiejie想得明白。” “咱們性子不同,自然想得就是不一樣。只是姨娘也是為你好,你不要覺得她煩。你還有母親想著你,是你的福氣。” 如月笑吟吟地看著如畫,見她紅了臉兒,便不在意地說道,“咱們那日就去見那人一面,誰喜歡了他,就往老太太面前說去,求老太太做主。老太太疼愛咱們,也不會怪咱們這點兒不通規矩,是不是?”見如畫信任地看著自己,她便疼惜地摸了摸meimei嬌艷欲滴的臉。 “咱們是姐妹,不能叫別人把這緣分斷了。”如月的心里,已經對尚書府不感興趣了。 既然meimei有心,她就退讓一步又如何?左右沒了這個,老太太總會再給她尋一門好親。 好親事多得是,為了親事就勾心斗角姐妹反目,那才是本末倒置。 “那四jiejie先挑,若喜歡,我就不要了。”如畫到底更天真些,便歪著頭笑靨如花,仿佛什么心事都放下了。 “行,我先挑。”如月縱容地拉著她笑道,就跟挑一件裙子一樣輕松。 因她有了這話,如畫面上的郁色便散去了許多。她本是喜歡說笑活潑的性子,又美麗得嬌艷奪目,一時間院子里光芒都亮了。 姐妹倆住在一起,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了,只有許久之后,抄手游廊之下一個婆子匆匆地走過,不大一會兒走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去。 “她們說了這個?”老太太眼睛里帶了些笑意,又帶了幾分溫柔地垂頭摸著打著小呼嚕睡得小肚皮起伏的肥仔兒,面上卻有些冰冷地說道,“這兩個丫頭的行事,才該是咱們國公府的品格。嗯?!” 見下頭的婆子垂頭不語,老太太想到白日里姐妹推讓衣裙,便斂目說道,“禮儀大家,就該如此。為了一個男人爭得跟烏眼雞似的,那才是叫人笑話。”她嘆了一聲道,“難得她們這心了。只是五丫頭……” 她不是傻子,如畫有私心她看出來了,如今,她只憐惜如月。 多少的大家里頭,都是內里敗壞,兄弟相爭,姐妹相爭從此散了的。 她不能保證魏國公府宅門里頭如水一樣干凈,也不能約束孩子們的小心眼兒,只是卻不能叫他們移了根本的底線。 守住做人的底線,才能最后守住這個傳承近百年的國公府。 得虧不過是門親,不是大事。如月說得不錯,好親事有的事,尚書府這門親,也不是最好的。 “那五姨娘?”這婆子便低聲問道。 “尋個人暗地里教導她,給五丫頭留著體面。”老太太聽到五姨娘皺了皺眉,突然問道,“她怎么見過尚書府的小子?”她雖然口中對姐妹情深欣慰,然而內里對如畫已經有了幾分失望與不喜,然到底是孫女,勉強壓住了心里的不喜,只拿五姨娘說事兒。 也是為了給如畫一個警醒,再敢干這種事,她就不會再寬恕了。 托魏國公是個喜新厭舊的福,魏國公后院兒姬妾無數,不知多少的如花美眷。只是魏國公對妻妾都不走心,寵愛兩日就撇在一旁再換一個新寵,不知多少女子凋零在后頭。 五姨娘還算幸運,雖然早就被魏國公給忘到天邊兒去了,到底養住了一個閨女,這就很了不起了。只是五姑娘如畫的體面遠遠不足叫五姨娘在外亂走,平日里這些姬妾也不能出府,怎么能見過尚書府的公子? 那婆子十分安靜,不敢看老太太若有所思的臉。 “會不會,是太太?”這婆子遲疑地說道。 “不管是誰,都是想看兩個丫頭的笑話!”老太太心里已經認定八成是張氏在搞鬼,心里冷哼一聲,卻只是平靜地說道,“她只是嫡母,幾個孩子都是庶出,我不指望她真的有心將幾個孩子當親生的看待,只是想叫她什么都別管,這都不行。” 做妻子的,見了庶子庶女心里開心,那是圣人,老太太不會勉強張氏做個圣人。只是無視,這個總可以有是不是? “那咱們……” “等她生了再說。”老太太輕聲說道。 那婆子已經明白老太太的態度,輕聲應了下去教導五姨娘,只留了老太太一人,拍著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肥仔兒目光森涼。 這一晚上如意睡得舒舒服服的,老太太懷里暖烘烘,她揉著眼睛爬起來,張著小胳膊叫人給自己穿衣裳。 “你母親想你想得緊,今天回去看看?”老太太看著胖嘟嘟一團的小孫女兒衣裳穿到一半兒又嬌氣地趴在被子里拱來拱去,便笑瞇瞇地問道。 正打瞌睡的肥仔兒瞬間清醒! “不,不要了。”肥仔兒干笑,見老太太笑容戲謔,急忙撲進了祖母的懷里搖著小尾巴甜言蜜語地說道,“我的心里,只有老太太呀!” “不是只有你大哥哥么?”老太太見肥仔兒偷偷兒捂著小屁股齜牙咧嘴的,仿佛很恐被人抽打,便摸著她的小身子問道。 “大哥哥,大哥哥……”肥仔兒的小眼睛嘰里咕嚕地亂轉,想要找個好理由。 “行了行了,祖母也舍不得叫你回去被你母親打。”老太太欣賞了小孫女兒驚悚的臉色,便笑了,又問道,“你去見你八jiejie了?她的病如何了?” 張氏就跟如玉會叫她給害了似的,非從皇后面前求了一個與魏國公府素來疏遠,不會被老太太利用的太醫來給如玉看病,簡直就是有病。若不是如玉雖然性子驕傲了些,不過多有純良,老太太都說不得叫如玉跟親娘住去了。 “八jiejie病得難過,我聽說燉的梨汁什么的最好,老太太多叫八jiejie喝,比那藥汁子強多了呢。”如意笑嘻嘻地說道。 “你心疼你八jiejie,這很好。”老太太仿佛漫不經心地問道,“珍珠,你也分了你八jiejie一份兒?” 肥仔兒捧著一旁美貌丫頭端上來的溫溫的紅棗茶一邊喝一邊點頭。 “你八jiejie可不缺這些。”老太太似笑非笑地說道。 “缺不缺是一回事兒,給不給,就是小九兒的心啦。”肥仔兒的嘴里甜絲絲的,拱著老太太的手笑嘻嘻地說道,“八jiejie可掛心我,還給我留了翡翠珠子。”她扭著小腦袋四處看了看,這才帶著點得意神秘地趴在附耳過來的老太太的耳邊小聲兒說道,“可值錢,小九兒仿佛賺到了。” 她捂著小豁牙偷笑了起來,跟偷著了油吃的小老鼠似的,扭著小身子很得意。 “這么開心?” “我與八jiejie都開心!”肥仔兒叫道。 老太太看著這個孩子,微微頷首。 如畫行事偏頗,她竟只用一門親事,就試了出來。可見面上如何情深,緊要關頭才見人心。 既然喜歡尚書府這門親,那她就由著如畫。只是若日后這門親事但有不諧,如畫也不要哭到她的面前。 如意與如玉之間往來她是知道的,也因此,叫因如畫的抑郁也散去了許多。 至少孫女兒沒有都給養壞了。 老太太覺得兩個小孫女兒你來我往交好心里熨帖,卻不知另一處,張氏將手上的玉梳丟在桌上,眼眶都紅了。 “什么時候,”她氣得渾身都哆嗦,哽咽地說道,“我的八丫頭,要撿她手里漏出來的東西了?!” 第15章 “太太,當心身子。” 張氏摔了梳子就伏在面前的雕花鑲嵌寶石的梳妝臺上哭起來,哭得渾身亂抖,仿佛要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來。 魏國公昨天晚上就收了在老太太面前過了明路的那兩個丫頭,聽說昨天晚上那院子里燕語鶯聲的,顯然魏國公被服侍得很好,今日竟并未往正院兒來看看她身子如何,在偏房里頭用了飯,直接往朝中去了。 那兩個丫頭還沒往上房來呢,只是張氏真是不想見她們。若不是為了輸人不輸陣,她也不會大清早起來精心打扮,就為了壓制這兩個通房。想到一會兒兩個通房來敬茶,她便怨恨地說道,“國公爺但凡對八丫頭好些,怎么能叫人這樣作踐!” 堂堂國公府的嫡女,金尊玉貴的主子,倒要一個三房的丫頭施舍,叫人聽見,都不知得怎么笑話呢! “太太別惱,左右不過是小事罷了。”她身邊的婆子是從娘家帶來的心腹,從前服侍過宮中的張皇后的,便低聲道,“等小世子生出來,咱們再與她們理論。” 今日她往如玉的房中去看望,卻見如玉雖然精神不大好,卻在把玩幾枚圓潤的珍珠,一問才知道,是九姑娘給的。 眼瞅著如玉說起如意時一臉的親近,這婆子便低聲道,“九姑娘年紀雖小,卻狡猾得很!小恩小惠的就叫咱們姑娘覺得她是一個極大的好人,這什么都信她。我聽說還將舅太太特意給她的翡翠珠串兒給了九姑娘一條,要一起戴。這珠串兒,可不是幾枚珍珠比得了的。” 她說起這個也有些憋屈,況不過是隨口叫八姑娘自己長點心別太信著九姑娘,竟被如玉高聲呵斥罵出了院子,也太過傷臉。 “是了,不是有小手段,怎么會這么招人喜歡。”張氏素來不喜與魏燕青投緣的如意,抬頭抹了臉上的淚水,恨恨地罵道,“小小年紀心眼兒就這么多,以后還了得?!八丫頭性子粗,叫她賣了還感激她呢!” 她罵了一回三房,又問如玉如今的病情,待聽到如玉還病得不輕,便摸著自己的小腹低聲嘆息道,“她病著,我也不敢去見她。罷了,叫太醫好好兒看著就是。” 如玉是她的長女,雖然她也很上心,到底比不上兒子。 這婆子急忙應了,又與張氏賠笑道,“以后有小世子做靠山,八姑娘才叫穩當呢。” “小世子……”張氏氣苦,抱怨道,“老太太口口聲聲大哥兒是國公府的主子,世子都請封了,咱們這個,竟是個沒人疼的,”她到底沉默了一會兒,便拉著這婆子小聲兒說道,“我與你說的……”她目中帶著幾分森然,又帶著幾分恐慌,垂著頭扶著自己的小腹神色復雜。 “太太再不要想此事了。”這婆子別的還好,聽到這里便嘆了一聲,與張氏抱怨說道,“廚房那地界兒,老太太不知使出什么手段來,把得跟鐵通似的,奴婢往廚房走一回,多少眼睛都盯著動彈不得。多問了幾句,那廚房里頭的就警惕起來,不過奴婢機靈,還不知得生出什么事端。” 張氏異想天開,想著往魏燕青的吃食里頭放點子砒霜慢慢兒藥死他算了,這在別家都是輕而易舉的,卻在魏國公府里碰了釘子。 魏國公府的下人大多忠心,眼睛都賊得很,看這婆子的眼神叫人心頭發涼。 “老太太不知道罷?”張氏悚然而驚,急忙問道。 “奴婢走得快,況平日也常過去的,因此也沒露出什么。” 這婆子急忙安慰,又扶著張氏給她梳了高高的發髻抹了勻勻的胭脂,看著紅潤美貌氣色極好,一邊給她插戴一枝枝的金釵,一邊低聲勸道,“如今太太也不必在意世子。國公素來厭惡他,雖有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年紀大了,又能護著他幾年?說什么他姨母禹王妃,您別忘了,禹王妃還得管咱們皇后娘娘跪著喊一聲母后呢。” “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張氏望著鏡中那個依舊美貌生輝的女子,左右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要國公爺不喜歡他,喜歡咱們的小主子,日后未必不能成事。”若不是這婆子忠心,張皇后也不會放心將她送到張氏的身邊兒來為她籌謀。 她此時覰著張氏的臉色,見她已經有了幾分意動,便賠笑將一碗茶端給張氏服侍她漱口,口中還在殷勤地說道,“有皇后娘娘撐腰,誰不高看咱們的小主子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她口舌伶俐,叫張氏眼前霍然開朗。 正要說話,張氏就見外頭有個豎著雙髻的小丫頭垂頭進來,便皺眉問道,“怎么了?” 老太太更早的時候說叫她安胎不要cao勞,奪了她的管家權,很久沒有人這么早就來了。 當然,二房三房的妯娌也不敢生事,如今管家權還在老太太手中,叫張氏很松了一口氣。 “兩位姑娘過來了,說要給太太敬茶。”這小丫頭不敢看張氏猛地落下來的臉色,低聲說道。 張氏冷笑。 “太太與兩個丫頭置氣也沒有意思。”這婆子見不妙,急忙叫這小丫頭出去,手搭在張氏的肩頭輕聲說道,“兩個玩意兒罷了,國公爺也是太太有孕才寵了些,不然何嘗會看她們一眼?” 她沉默了一會兒,聽見了院子外頭有女子帶著春意嘶啞的聲音,心里暗唾了一聲妖精,這才與氣得不行的張氏繼續說道,“只是奴婢的意思,國公爺太太一定得攏住,不如,不如咱們給太太身邊的翠兒開了臉,到底是與太太親。” 張氏嫁給魏國公為繼室,自然不僅是為了那什么真愛,也是為了魏國公的權勢。 魏國公府是京中頂尖的勛貴,來往都是高門,聯姻各家姻親縱橫,只要魏國公支持宮中的皇后,那七皇子日后…… 為了這些,委屈張氏一些,也是沒有辦法的。 便宜了外頭的丫頭,不如叫身契一家性命都在張氏手中的丫頭去服侍。 “還開臉?!”張氏本為新來了四個妖精恨著呢,聽這婆子的意思竟要再多來一個,頓時就要翻臉道,“國公爺心里有我,也該在這時明白我的辛苦心疼我一些,怎么還要納這許多的新人?!” 她雖然素來看不起三房的徐氏,可是徐氏唯一叫她羨慕的,就是當年徐氏有孕,魏三那時納妾理所當然,然而魏三卻只宿在徐氏的房里,別說納妾,就是個通房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