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康誓庭一心想獨享刑懷栩,可惜事與愿違,一個小時后,酒店房門被砰砰敲響,尤弼然氣勢洶洶出現,見到刑懷栩是悲,見到小九是喜,見到康誓庭是怒,情感五味交雜,讓這位新婚第二天的美女不管不顧先哭為快。 一直跟在尤弼然身后的虞泓川解釋說尤弼然昨晚就查到這家酒店,要不是他攔著不讓打擾別人夫妻團聚,尤弼然早沖過來了。虞泓川萬般無奈,偷偷和康誓庭抱怨尤弼然的真愛必定是刑懷栩,否則昨晚明明是他們的新婚夜,他為何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康誓庭無奈搖頭,覺得這世上情敵太多,男女老少都不得不防。 尤弼然哭過之后有了力氣,擤著鼻涕質問刑懷栩,“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回來第一天不去參加我的婚禮,跑來酒店和康誓庭睡一屋,你們干什么?小九才兩歲,你們急著要二胎???” 刑懷栩哭笑不得,也不反駁,由著她發脾氣。尤弼然鬧了幾句后果然消氣,抱著小九使勁親,小九被她的熱情征服,欣然接受這位久違的干媽。 酒店送來早餐,刑懷栩和康誓庭在這對新婚夫婦的圍觀下泰然自若進餐,尤弼然得到刑懷栩再不離開的保證后問她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刑懷栩不答反問:“刑真櫟現在怎么樣了?” 康誓庭迅速看她一眼,“最后一次手術后,他變成了植物人,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也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br> 刑真櫟的事故也是尤弼然和虞泓川之間的忌諱,那兩人都沉默不語,唯有康誓庭繼續說:“夏薔和嗣枚一直在照顧他,如果真有奇跡出現,他會醒過來的?!?/br> 刑懷栩默然點頭,垂下的眼眸有遮掩的黯淡,她又問:“嗣枚還好嗎?” “她已經開始工作了。”康誓庭說:“段琥說她過得很充實,也很努力,我見過她幾次,精氣神都很足,臉色也好。” “那就好。”刑懷栩說:“下午我想去見段琥,他昨晚如果沒喝多,今天應該會去上班?!?/br> “我們也要去!”尤弼然立即響應,手舉得高高的,態度堅決,“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不是新娘嗎?”康誓庭拒絕,“我和她去就好了?!?/br> “栩栩去見段琥,你不可能和她二人世界的啦!”尤弼然毫不留情戳穿康誓庭,“所以多一兩個燈泡有什么關系?最好把全世界都照亮,普天同慶!” 康誓庭看向虞泓川。 “我總不能吃康太太的醋吧?!庇葶〝偸中Φ溃骸疤矚g怎么樣就怎么樣,這還是康先生你教給我的?!?/br> = = = 秘書通知段琥康先生在貴賓室等他的時候,段琥完全沒想過會與刑懷栩重逢,因此當他抱著一疊要請教康誓庭的文件匆匆擠進貴賓室的大門時,他整個人都蒙了。 刑懷栩就那么落落大方站在那兒,毫無離家出走一年的心虛和自責,見到呆若木雞的弟弟也只是笑著聳了下肩膀,漫不經心喚他的名字,“段琥?!?/br> 尤弼然轉頭和虞泓川小聲抱怨,“某些時候,刑懷栩真是全世界最討打的一個人,偏偏誰都不敢打她。” 虞泓川深有同感,卻不好意思附和。 段琥手上文件稀里嘩啦落到地上,緊接著他飛奔過去,抱起刑懷栩轉了一圈,興高采烈大喊大叫,“姐!真的是我姐!我姐回來了!” 康誓庭走上前,不滿道:“放她下來!” 段琥這才注意到康誓庭懷里抱著的小九,他的眼瞪得更大,迅速放下刑懷栩,“小九!天吶!我的大外甥!我的大寶貝!” 小九完全記不起段琥,被他直撲過來的氣勢嚇得一把摟住康誓庭脖子,掩耳盜鈴當沒看見。 段琥圍著小九轉圈,說什么也要抱抱他,小九死活不答應,吊在康誓庭脖子上不理他。 虞泓川撿起散落一地的文件,想交給段琥,段琥看也不看,拉著刑懷栩要敘舊,卻一時天南地北不知從何說起。 刑懷栩拍拍他的手,“段叔身體怎么樣?” “他呀!好得很!”段琥想起段和祥,猛拍大腿,“對對對!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今晚大家都去我家吃飯,給我姐接風洗塵!老頭要樂壞了!對對對!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晚!”尤弼然得意插嘴,“就在我的婚禮上!” “那我為什么沒看見!”段琥疑惑,想起康誓庭和尤弼然前陣子的鬼鬼祟祟,憤怒道:“為什么我沒看見!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尤弼然指向康誓庭,“喏,罪魁禍首在那兒,是他把人帶走又偷偷摸摸不告訴我們!” 康誓庭舉手投降,示意自己冤枉。 “算了!”段琥擺擺手不和親姐夫計較,高高興興去給段和祥報喜。 到了晚上,這行人又熱熱鬧鬧移駕到段家,段家的老公寓突然擠進這么多人,到處都是談話聲,到處都是笑鬧聲,尤其有個小九在,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地逗,笑聲差點掀破屋頂。 晚飯前,刑嗣枚也應邀前來,看見刑懷栩同樣激動,刑懷栩問起刑真櫟的情況,她的說法和康誓庭沒有什么不同。 段家從沒來過這么多客人,過去一家四口的小餐桌坐不下,又加了好幾把凳子,一群人擠擠挨挨卻也開開心心吃著飯。 吃飯的時候,段琥隨口問刑懷栩什么時候帶小九回康家,正在剝蝦殼的刑懷栩手指一頓,“我不打算帶小九回康家。” 這話出口,桌上氣氛頓時尷尬,段和祥在桌下用力踹了段琥一腳,段琥想挽救,卻一時啞然。 大家都想起刑園的家破人亡,想起刑懷栩不告而別的原因,各個神情詭異地偷看康誓庭。 康誓庭沉默不語,只抱著小九,仔細給他喂飯。 虞泓川忙打圓場,和段琥一唱一和,把話題轉移到段家食鋪下一步的發展計劃。 從段家出來已是夜里十點,幾撥人打算各自上車回家,尤弼然上車前問刑懷栩,“你要一直在那家酒店住下去嗎?” 刑懷栩說:“目前沒打算搬?!?/br> 尤弼然又問:“那你往后有什么計劃?” 刑懷栩說:“沒有計劃?!?/br> 尤弼然奇怪道:“你怎么會沒有計劃呢?你是刑懷栩啊?!?/br> 刑懷栩笑著反問:“為什么刑懷栩一定要有計劃?” 尤弼然癟嘴,“好吧,那你想做什么就告訴我,我明天再去找你?!?/br> “尤小姐,有哪位新婚太太像你這樣還沒回門就到處亂跑?”刑懷栩拉住她的手,低聲說:“虞泓川處處為你考慮,你也要替他多著想,你們是夫妻,在你們身后還有兩個家庭?!?/br> 尤弼然看向不遠處安靜等她的虞泓川,突然問:“栩栩,你見到我昨晚嫁給他的樣子嗎?” “見到了?!毙虘谚蛐Φ溃骸疤貏e漂亮?!?/br> 尤弼然開心地笑了,用力點頭后,像個小孩似的蹦蹦跳跳往虞泓川身邊跑。 刑懷栩抱著小九坐上康誓庭的車,目光始終看向另一邊的尤弼然和虞泓川。 康誓庭問她,“怎么了?” “沒什么?!毙虘谚蛘f:“只是想起當初我嫁給你的樣子。” 車子駛出古舊的小區,康誓庭問:“回來后有想去的地方嗎?” “有一個地方,”刑懷栩說:“希望你能陪我去?!?/br> = = = 清明已過大半月,刑懷栩才姍姍來遲去看望許珊杉,她買了兩束花,其中一束放在墓碑前。 “她以前活著的時候,我其實也沒多少話可以告訴她,后來她去世了,我站在這兒能和她說的更少。”刑懷栩對康誓庭說:“她生前抱怨過我是個不坦誠的小孩,也自責我的性格形成有她的原因在,但這都是無法改變的既成事實,抱怨沒有用,后悔也沒有用。” 康誓庭說:“你愿不愿意坦誠,向誰坦誠都沒關系?!?/br> 刑懷栩傾向他,笑著歪了下頭,“是嗎?哪怕那個人不是你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笨凳耐ヅc她四目相對,認真道:“我只要你健康就好。” “健康嗎?”刑懷栩下意識摁住自己的心口,苦笑道:“我想起結婚誓詞了,不論健康與否都不離不棄,可我還是拋棄過你?!?/br> “沒有誰拋棄誰?!笨凳耐ё⌒虘谚?,讓她貼近自己的胸口,“我和你之間,只有彼此扶持。” 他們倆在許珊杉墓前靜靜依偎良久,等到風起,才一起默默往回走。坡道旁有一整排沿階種植的矮冬青,刑懷栩走到半路,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康誓庭問她,“看什么?” 刑懷栩說:“這里過去有一株桂花樹。” “這里去年翻修過?!笨凳耐フf:“可能被移走了?!?/br> 刑懷栩點點頭,想起那年桂花飄香,刑鑒修折下一朵遞給她的模樣,他說他氣過她,罵過她,但永遠不會恨她。 康誓庭也說永遠不會生她的氣。 這世上最愛她的兩個男人,都對她承諾過永遠。 離開公墓,他們驅車前往刑家所在的私人墓園,刑家雖然倒閉,墓園的管理卻還完善,刑懷栩剛走進大門,就有掃地的大爺認出她,親切地喊她大小姐。 刑懷栩微笑頷首,在那大爺看不見的地方,有些躑躅。 康誓庭看出她的緊張,想起當初刑鑒修的死引發的一系列災難,想起刑懷栩不能接受的葬禮,擔心地握住她的手。 “沒關系。”刑懷栩的聲音聽上去還算平靜,“我要看看他葬著的地方,請他原諒我?!?/br> 刑鑒修墓碑上的照片并不年輕,卻是他事業有成家庭美滿,人生最意氣風發時候的模樣。刑懷栩把另外一束花放在他的墓碑前,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墓碑是冰冷的,沒有人能回應她,刑懷栩低下頭,腦袋隱隱有些疼。 都過去了。 刑懷栩對自己說。 她終究會有屬于自己的家,有她,有康誓庭,有小九。 有爸爸,有mama,有孩子。 一切都已結束,一切都待開始。 離開墓園的時候,時間還早,康誓庭問她要不要直接回酒店,刑懷栩想了想,讓他把車開到刑園路上。他們一起坐在車里,透過車窗和圍墻,遠遠看向刑園里的綠樹和建筑,都沒有下車的打算。 就在刑懷栩打算返程的時候,一個年輕女孩走到車旁,俯身敲了敲車窗。 刑懷栩朝窗外一看,就看見刑柚笑靨如花的站在車旁。 “我遠遠就認出你的車了?!毙惕譀_康誓庭未語先笑,看見刑懷栩后有短促的驚慌失措,卻馬上笑臉相迎,“大姐!你回來了!怎么不進去坐坐?走啊,回家里坐坐??!” 刑懷栩沉吟不語,康誓庭也沒下車的打算,刑柚有些尷尬,正不知所措,刑懷栩卻主動道:“好呀,那就回去坐坐。” 康誓庭想阻止刑懷栩,刑懷栩卻已經解開安全帶。 他們一起下車,刑懷栩近距離看到刑柚,才發現許久未見,刑柚和她記憶里的樣子又有了出入。 刑柚過去最像刑嗣枚,如今俏生生站在人前,竟讓刑懷栩產生荒唐的熟悉感——她的發型,妝容和衣著,整體風格更像刑懷栩,就連不說話時的一些小表情也極其雷同。 “刑家雖然破產了,但是多虧姐夫幫忙,刑園才沒被銀行收走,能夠讓我們這些人繼續居住。” 刑柚渾然未覺刑懷栩的冷漠,仍像小時候親昵挽住她的手,“大伯母和二姐都不回來住了,刑園現在變得很空,格外安靜。” 她喋喋不休說著刑懷栩不感興趣的話題,康誓庭跟在刑懷栩身邊,始終留意著刑懷栩的神情。 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眉心皺得比誰都緊,神情比誰都忐忑。 刑懷栩離刑園越近,腳步越慢,直走到刑園大門外,便停住腳步不肯再往里邁進一步。 刑柚奇怪地看著她,“怎么了?不進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