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你當我沒查嗎?”尤弼然開玩笑地做了個抹脖子手勢,“如果真有什么,你現在早死了。” 刑懷栩打斷他們的對話,“刑真櫟那邊怎么樣了?” 尤弼然笑道:“聽說我要來看你,康老爺子千叮嚀萬囑咐和我對了三遍臺本,什么問題能回答什么問題不能回答可都給了重點,刑懷栩,你就老老實實等著生孩子吧,外面天翻地覆都和你沒關系?!?/br> 刑懷栩泄氣地躺在床上,“我覺得自己快生銹了?!?/br> 康誓庭和尤弼然一左一右坐在床沿,一個給她捏手,一個給她揉腿,刑懷栩女王一樣被服侍著,還是朕心甚憂。 “外面真變天了嗎?”她問尤弼然。 尤弼然給自己的嘴拉上拉鏈。 刑懷栩重重嘆氣。 尤弼然噗嗤一笑,想起別的事,“段琥前陣子是不是搞了個大山圖書館的公益項目?前陣子有媒體聯系我,說想牽線采訪段琥,段琥不好意思,說那項目是受你啟發,他不敢居功?!?/br> “不管是誰給他的靈感,低調永遠是好事?!毙虘谚蛘f:“更何況,他姐夫連續五六年冬天都往山里送物資,也從沒想過拿公益做文章?!?/br> 尤弼然看向康誓庭,“好人啊。” 康誓庭笑道:“首先,我不止送了五六年,準確來說,應該有十年了。其次,做公益是我們家的傳統,我爺爺爸爸都是在他們賺到第一筆錢開始就堅持做公益,幾十年了,有錢的時候多出點,沒錢就少出點,盡力就好,不值一提。” 刑懷栩也是頭回聽說這事,“他們也往山里送東西嗎?” “沒,我爺爺喜歡努力認真的年輕人,所以他的錢都花在資助貧困生上,我爸受我媽影響,錢都往福利院送。”康誓庭笑道:“至于我,我最貪方便,買好東西讓人送過去,每家每戶送到人手上,既不用擔心錢的去處,又不用cao心人的未來?!?/br> 尤弼然夸獎道:“看來要給你家頒發五好家族獎狀了?!?/br> 刑懷栩也笑,“是該發,等我生完就發。” 康誓庭摸摸她的肚子,笑道:“對我們全家而言,你和這個孩子就是最好的善報了?!?/br> = = = 幾天后的傍晚,刑懷栩的羊水破了,沒過多久,她開始陣痛,醫生護士全圍著她,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她被推進產室,康誓庭換好無菌衣,也守在旁邊。 刑鑒修和段和祥得到通知也趕了過來,和康家長輩一起等在產房外。尤弼然和虞泓川也在,緊接著段琥和刑嗣枚也跑來等著。 刑懷栩從懷孕初始便狀況不斷,身體一直不太好,康老爺子特地請了產科兒科名醫過來預防萬一。 所有人等了一整晚,直到醫院窗外晨曦微啟,產房里終于傳來消息。 刑懷栩順利生下一個男孩,母子平安,一切都好。 ☆、第71章 有因有果 第六十九章有因有果 刑懷栩孕期和生產都被當成重點防護對象,本以為新出生的孩子能幫自己轉移焦點,誰想那里里外外一群人還是圍著她,又高興又緊張又憂愁,各個都像潛在精分患者。 刑懷栩納悶,抽空偷問康誓庭,“他們都怎么了?難不成我生孩子的時候,順便查出了什么?。克麄儾桓腋嬖V我?” 康誓庭用手指輕彈她腦門,啼笑皆非,“胡說八道什么?你好著呢。是我爸說孕婦產后身體和心理落差大,家人要積極照顧疏導,預防產后抑郁癥。” 刑懷栩差點被魚湯嗆到,“咳咳咳!他們想得可真多。” 康誓庭替她擦掉下嘴唇的湯珠,笑道:“他們還排了班,誰誰什么時候看孩子,誰誰什么時候陪產婦,兩手抓兩手都要硬?!?/br> 刑懷栩哭笑不得,推開湯碗倒在床上,“自由,我的自由!” 這邊正口口聲聲念叨著自由,那邊初生嬰兒睡醒餓肚子,哭哭啼啼被趙祈抱過來,刑懷栩馬上熟練解開衣襟,給孩子哺乳。 康誓庭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她們母子。 刑懷栩抬頭見他一眨不眨盯著自己,微微歪頭,輕聲問:“在想什么?” 康誓庭小聲地笑,“我在想,如果讓我拿全世界換你們,我愿不愿意。” 刑懷栩抿嘴笑,“你愿意嗎?” 康誓庭點頭,認真道:“在所不惜?!?/br> = = = 刑懷栩抱著兒子出院后被送回康家別墅精心照顧,康老爺子喜不自勝,讓康炎拿著嬰兒生辰八字親自跑了趟五臺山,最后定下大名徙義,小名叫小九,因為君子有九思。 刑懷栩聽到這名字,私底下笑得不行,“千里求名最后就得了這兩名字?還不如我在家隨手翻翻字典呢。” 康誓庭初聽到那名字,也在自嘲,“我們家的名字就沒起的好聽的,看來命運又一次傳承到我兒子身上了?!?/br> 尤弼然沒弄懂他們嘲笑的點,抱著干兒子滿臉迷茫,“我看著挺好的啊,就是已經預感到他將來要被小伙伴起外號叫‘蜥蜴’了?!?/br> “徙義,見義則徙意而從之。”刑懷栩說:“雖說主忠信,是為崇德,但何為義,何為德?當本意和外義沖突時,他又如何而徙?君子有九思,做了君子,固然坦蕩蕩,但路也更難走。” 尤弼然聽到刑懷栩的解釋,頓時心疼道:“那不行??!你們去給他改個名字吧,不做君子了,只要他平安健康就好了呀?!?/br> 刑懷栩無所謂道:“真櫟和嗣枚的名字還是真命天子的意思呢,又有什么用?名字這東西,念著順口,筆畫別太復雜就行?!?/br> “哎!有你這么不負責任的媽嗎?”尤弼然轉向孩子他爸,正義凜然道:“你去和你家老爺子說,別給我干兒子起這名字,徙不就是走嗎?他還這么小,哪有讓小孩子走遠遠的路的道理?” 康誓庭說:“要想改名字得先和我爺爺理論一遍,再和我爸計較一下辛苦,最后親自去五臺山和高僧喝幾杯茶。”他頓了一下,聳肩笑道:“還蠻辛苦的。” 刑懷栩也笑,“對,太麻煩了,將就著用吧。” 尤弼然氣道:“你們倆最討厭了,對外橫得要死,對內慫得沒救!” 雖說奇怪,但高僧起的名字還是被定下來。小九滿月那天,刑鑒修送來兩套兒童戴的富貴平安金銀手鐲,其中一套是刑懷栩小時候戴過的,另一套是根據小九生肖新打的,看上去比康老爺子找香港工匠打的那副更華麗金貴。 老爺子被比下去后,有些不高興,私底下埋怨刑鑒修打腫臉充胖子。 的確,刑家股價持續下跌并停牌,經營情況惡化并爆發債務危機,如果不盡快走出困境,刑企將面臨被除牌和破產清算的法律風險。 刑家已經上了懸崖,刑鑒修能不能力挽狂瀾,外界都在觀望。但刑鑒修始終堅持不和刑懷栩商量這件事,幾次接觸,他的神態越來越疲憊,意志也越來越不堪重負。 刑懷栩便只向刑鑒修打聽刑真櫟身邊的年輕人,刑鑒修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說其中一個已經引咎辭職。 刑懷栩問了名字,記得那人姓林,正是刑真櫟大學室友,是他最信任的工作搭檔。 “走了?”刑懷栩問:“去哪兒?” 刑鑒修說:“我哪知道?做出決策的是真櫟,那些手下的人想走想留,我還能攔著?” 出事了就走,這種姿態更加深刑懷栩的懷疑,刑鑒修離開后,她轉頭就聯系尤弼然,讓她重點調查那個姓林的。 “能查到的東西,當初都查到了。”尤弼然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十足無奈,“難不成要我把他祖宗十八代家譜翻出來?” “你能翻出來也是本事?!毙虘谚蛘f:“去他老家看看吧,一個人的根長在哪兒,總能看出點東西?!?/br> 尤弼然答應了,想起另一件事,問她,“那刑鑾治的死還查不查了?都這么久了,還是沒找到線索啊。” 刑懷栩說:“刑鑾治的死,我讓另一個人去查了。” 尤弼然很驚訝,“誰?” 刑懷栩說:“夏薔?!?/br> 尤弼然更加意外,“老婊?她怎么可能答應幫你查刑鑾治的死?” “她當然不會幫我?!毙虘谚蛘f:“我告訴她我懷疑刑鑾治是他殺,她必定猜到我懷疑刑真櫟。她對刑鑾治多多少少有感情,一個是兒子,一個是情人,只要在她心底種下懷疑的種子,在日常生活里,這種子一定會發芽長大,最后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也會自己弄清楚是不是她兒子殺了她情人。如果不是,她會松口氣,如果是,她會想辦法掩蓋真相,不論如何,只要她有動靜,蛛絲馬跡就會暴露出來?!?/br> 尤弼然咋舌,“你這算不算借刀殺人?” “比起我們沒頭蒼蠅似的亂找,她是最能接近刑真櫟和刑鑾治的人,也是最容易接近真相的人。”刑懷栩說:“借刀殺人不算,勉強算拋磚引玉吧?!?/br> “呸,別侮辱玉了,你這就是順藤摸瓜!”尤弼然感慨:“如果老婊知道和你說兩句話就被利用了,一定氣瘋。” 家里多了個孩子,整天吵吵鬧鬧雞飛狗跳,刑懷栩在帶孩子這件事上除了天生的哺乳能力外,簡直樣樣不通,趙祈和月嫂成了她生活上的左膀右臂,每日耳提面命,所幸時光飛逝,刑懷栩才勉強撐得住。 比起刑懷栩,康誓庭的學習能力顯然更優秀,自從他把刑懷栩的奶水涂到自己身上,小九便全身心地接受他,整日粘著他,尤其喜歡趴在他胸口睡覺。 “他長得像你,”康誓庭說:“長大后一定很漂亮?!?/br> 刑懷栩說:“他那么喜歡你,將來性格可能隨你?!?/br> “性格如果隨我們任何一個人,那就太無聊了。”康誓庭捏著小九柔軟的小手,輕輕地笑,“我希望他長成一個有趣的人,笨一點沒關系,快樂最重要。” = = = 刑家的災難始終得不到解決,刑懷栩一度以為和夏薔親如姐妹的王家不會袖手旁觀,誰知王家竟然從頭到尾沒有動靜,聽說刑嗣枚去求過王太太,王太太雖沒有閉門謝客,態度也說不上熱情。 資本面前,同甘不共苦才是本性,舍己救人的事只存在于童話故事和英雄傳說里。 刑鑒修最終找到刑懷栩,他已走投無路,眉眼滄桑全是狼狽,“栩栩,幫幫爸爸這一次吧?!?/br> 刑懷栩說:“幫你可以,幫刑真櫟不行?!?/br> “什么才算幫我,什么才算幫他?”刑鑒修痛苦萬分,“刑家只剩下我和他了,不可能分得清清楚楚?!?/br> “讓刑真櫟干干凈凈退出公司,你和夏薔離婚?!毙虘谚蛘f:“我要從夏薔身上拿走的東西,你已經護不住了?!?/br> “孩子氣?!毙惕b修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計較你的個人恩怨,你就不能成熟點嗎?” 刑懷栩已經學會不和刑鑒修爭論任何問題,她保持沉默,卻比任何人都倔強,硬如磐石。 刑鑒修不可能拋棄兒子,這個選擇題對他而言永遠沒有正確答案。 刑懷栩在窗戶里看見刑鑒修站在別墅廊下等車,康老爺子拄著拐杖走向他,兩個人肩并肩說了幾句話,老爺子拍拍刑鑒修的肩膀。 刑懷栩盡管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卻看見刑鑒修本來暗淡的臉轉瞬有了光彩。 那光彩隔著兩層樓,隔著盛夏炙熱的陽光,都能刺痛到窗后的刑懷栩。 那是一種病入膏肓卻被告知靈丹妙藥從天而降的光彩,是活的,也可能是死的。 = = = 刑家水深火熱已久,堅持到如今隨時可能破產的局面,盡管之后康家幾次投入資金救援,奈何杯水車薪,刑家的頹勢已經無法挽回,康老爺子和刑鑒修幾次商量后,后者終于無奈選擇重組。 重組,或許還能回光返照。 康家順理成章成了刑家最大債權人,在重組過程中,老爺子的話語權尤為重要,甚至于他裁撤刑家高管,公然安插自己人手調整管理層,刑鑒修都無話可說。 刑鑒修變得很沮喪,比起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沮喪,刑真櫟更是不見蹤影,聽說他把自己關在開發區的一套小公寓里,誰也不見。 小九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刑懷栩的肚子癟了,腦袋卻越來越清晰,過去有些她想不明白的事漸漸理出了頭緒,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有些事正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疾馳而去。 風雨欲來,她卻忽視太久,而今一旦回想種種,簡直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刑懷栩借出門散步的名義約段琥見面,段琥一直開開心心的,并沒有察覺到她眼底的晦暗。 “為什么不把小九帶出來?”段琥笑道:“我最近忙,好幾天沒去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