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刑懷栩也在笑,沒什么情緒的笑。 黃淑玲看了她幾眼,放低姿態(tài),嘆氣道:“栩栩,看在我也曾破釜沉舟和你合作過,將來小柘回來,還請你幫幫他,刑鑾治到底是他父親,刑園,也到底是他的家,我可以一走了之,他不行。” “世事無常,刑柘的路在他自己腳下。”刑懷栩說:“況且,刑家還輪不到我做主。” “現(xiàn)在輪不到你做主,未來就不一定了。”黃淑玲說:“世事無常嘛。” 三人一起離開飯店,趁康誓庭去取車時,黃淑玲問刑懷栩,“你是不是不喜歡康誓庭?” 身邊人都堅信刑懷栩喜歡康誓庭,黃淑玲還是第一個當(dāng)面質(zhì)疑的人。 刑懷栩挑眉,總算對黃淑玲的話起了興趣,“何以見得?” 黃淑玲笑道:“如果你愛他,你不會親手毀了你和他的婚禮。” 刑懷栩當(dāng)即反駁,有些不快,“那不過是場形式。” 黃淑玲嗤笑,“這倒是有些喜歡他的模樣了。” 刑懷栩被噎,語塞。 這年年底的時候,刑柘先去了英國,黃淑玲解決完財務(wù)后,也跟著去了英國,而早些時候,夏薔和刑鑒修也去了加拿大。 至于刑真櫟,一直都在美國。 曾經(jīng)熱鬧非凡的刑園,驟然顯現(xiàn)出人去樓空的荒涼感,令人唏噓。 此外,還有另一人也選擇離開。 王堯走的時候沒有向任何人告別,他甚至連刑懷栩的婚禮都不曾出現(xiàn),王家提起這位獨子,都說是去國外求學(xué)深造,具體哪座城市哪所學(xué)校,王家人絕口不提,尤其避著刑懷栩。 刑懷栩知道自己傷透王堯的心,但她從沒想過解釋。 她已經(jīng)不能回頭,更不能給他希望。 那太殘忍了。 ☆、第30章 冤家路窄 第三十章冤家路窄 “刑嗣枚啊?”康誓庭上班后,尤弼然便霸占了后院的藤條椅,她盤腿而坐,搖搖晃晃曬太陽,手里還剝著個新鮮大黃橙,“她還能怎么樣,小公主天塌了唄。” 刑懷栩坐在她對面,兩條腿愜意一伸,腳丫子躲到她懷里取暖,“找人盯著些,別讓她出事。” 她停頓稍許,自言自語道:“她應(yīng)該和她mama一起出國,或者去美國找她哥哥。” “你把老婊那點丑事全曝光了,現(xiàn)在她爸不是親爸,她哥也不是純哥,”尤弼然剝下一塊橙皮,斜斜砸向刑懷栩,“我要是小刑meimei,我也沒臉面對他們。” 刑懷栩仰頭望天。 這座城市開始入冬了,天藍(lán)得發(fā)寒,云白得像雪。 刑懷栩靜默片刻,忽然開口,“尤弼然。” “唔?”尤弼然咬下一口鮮橙,溢出的汁染上她殷紅的指甲。 “去找一家合適的公司,安排我實習(xí)。”刑懷栩說:“不要康家,也不要你的。” “為什么不要康家?”尤弼然翻白眼,“你都替康誓庭收購刑家股權(quán)了,干嘛不去他公司替他明目張膽地賺錢?別做婊.子還立牌坊啊,我最討厭這種人了。” 刑懷栩蹬她,“這世上的女人在你眼里只有婊.子和非婊.子的區(qū)別嗎?” 尤弼然吃橙,識趣地不和她辯。 等吃完整個橙,尤弼然又忍不住問:“你只剩最后一學(xué)期了,以后打算怎么辦?要繼續(xù)念書還是從商?” 刑懷栩反問,“你說呢?” 尤弼然振振有詞道:“我當(dāng)然希望你趕緊親自去打理你那些破玩意兒,但是如果你想念書我也不反對。” “說了等于沒說。”刑懷栩腹誹,果然是不夠聰明,“那些破玩意兒都在你名下,是實實在在屬于尤弼然的,不屬于刑懷栩。” 尤弼然嘿地笑了,“尤弼然的不就是刑懷栩的嗎?” 她抽張紙巾擦手,邊擦邊笑,“我啊,就連這顆心的三分之二都是你的。” 刑懷栩一臉木木。 尤弼然拿紙團(tuán)扔她,半氣半笑,“下次遇到別人向你告白,勞煩你至少說聲謝謝!” “謝謝。”刑懷栩立即說。 尤弼然哭笑不得,心中暗暗可憐康誓庭——攤上刑懷栩,喜憂參半啊。 === 北方冷空氣南下,庭院墻頭清晨結(jié)起的薄霜被初陽融化的時候,刑懷栩接到段琥的電話,弟弟欲言又止,只讓她盡快回家一趟。 刑懷栩匆匆趕回段家,剛進(jìn)門就被段琥拉到廚房,他緊張兮兮道:“姐,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 刑懷栩還未問是什么心理準(zhǔn)備,廚房門哐當(dāng)被拉開,刑嗣枚滿面怒容的出現(xiàn)在那兒。 “刑!懷!栩!”刑嗣枚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念她的名字。 刑懷栩驚詫地看向段琥,想不明白這大清早的,刑嗣枚為何會出現(xiàn)在段家。容不得她細(xì)問段琥,刑嗣枚已經(jīng)氣勢兇悍地朝她撲來,“刑懷栩!你為什么要害我!” 她緊緊抓住刑懷栩大衣衣領(lǐng),手剛揚起,瞧見刑懷栩額頭上的傷疤,又憤恨落下,改為用力搖晃她的肩膀,“你說啊!你為什么要害我!” 段琥見刑懷栩毫不反抗,怕她吃虧,忙插到刑懷栩身前,左右各抓住刑嗣枚的手,嚴(yán)嚴(yán)實實擋住她,“喂!說好不許欺負(fù)我姐的!” 刑嗣枚矮了段琥一個腦袋,掙不開他的禁錮,氣得抬腳踹他。 段琥扭動身體躲避,樣子頗為滑稽,“喂!刑嗣枚!你瘋啦?再鬧我不客氣了!” 刑嗣枚一口咬住段琥手臂,嗷嗚嗷嗚像只小狗。 段琥疼得尖叫,“我cao!刑嗣枚!再不松開我揍你了!” 刑嗣枚閉上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段琥騰出另一只手捏她后頸,男人手勁大,刑嗣枚被捏得齜牙咧嘴,直接松了牙。段琥也不和她客氣,矮身一馱,把刑嗣枚麻袋一般扛在肩頭,一溜煙跑回自己臥室,把人一扔,又匆忙關(guān)上門,從外頭反鎖住,這才晃晃胳膊,罵咧咧,“屬狗的啊!” 刑嗣枚在臥室里踹門,“刑懷栩!放我出去!” 刑懷栩追過來,皺眉道:“怎么回事?” 段琥解釋道:“我昨晚在同學(xué)家打通宵游戲,早上五點想回宿舍睡覺,在路上遇見她了。”他忽的壓低嗓門,“她好像是從酒吧出來的,一個人,那時天還黑著,她在街上亂走,我怕她出事,就跟了一段路。” 刑懷栩的眉皺得更深,“然后呢?” “還能怎么樣。”段琥聳肩,“出事了唄。有兩個酒鬼纏上她了,把她嚇的!幸好她知道我是誰,沒把我一起當(dāng)壞人。” 王堯和刑懷栩親近,對段琥一直照顧有加,刑嗣枚從小喜歡粘著王堯,自然也認(rèn)識段琥。 “她家出了那些事,她看起來很不好。”段琥說:“我不敢留她一個人,又不能帶她去宿舍,就只好帶她回家了。” 刑懷栩奇怪道:“她愿意跟你走?” 段琥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一開始不肯,還罵我來著,我說帶她來找你,她就來了。” 刑懷栩左右張望,“段叔和媽呢?” “媽和爸出去買早餐了,買了快一小時。”段琥更無奈了,“姐,我是不是不應(yīng)該自作主張帶她回來啊?” 許珊杉是怕刑嗣枚尷尬,這才頂著外頭的寒氣出門,段琥知道m(xù)ama的身體情況,很是不安。 “你放她出來。”刑懷栩拍拍他的肩,吩咐道:“不管她罵我還是打我,你都別管。” 段琥乖乖去開門,門剛打開一條縫,刑嗣枚立即擠出一只手,緊接著,一條腿也擠出來,同時大叫,“段琥!你再敢關(guān)我試試!” “哎小心夾到你手指!”段琥也是無可奈何,“我怕了你,你出來吧,但不許打我姐,否則我還關(guān)你!” 刑嗣枚從門縫里偷看刑懷栩,氣憤道:“你們姐弟都不是好人!” 段琥揮拳頭,作勢要彈她腦門,嚇得刑嗣枚立即縮回門后。 刑懷栩拉開段琥,隔著門板輕聲道:“我確實不是好人,你罵我是天經(jīng)地義。” 門后,刑嗣枚良久沒出聲。 刑懷栩又道:“想必你已經(jīng)見過我mama了,她身體不好,今天很冷,她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任何時候你想找我出氣都可以,只是現(xiàn)在請你出來,我送你回去,好讓我mama回家來。” 刑嗣枚探出半顆腦袋,嘟噥道:“又不是我讓她出去的。” “這世上非你所愿的錯誤有很多,你不用一一負(fù)責(zé),但真到要追究你責(zé)任的時候,你除了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脾氣鬧委屈,你還能做些什么?”刑懷栩說話的口氣總是淡淡的,語速也慢,像是耐心十足,但又隱隱不耐,“我是壞人,那就去維護(hù)你心里的好人。” 刑嗣枚垂下眼眸,神情黯淡,“我mama說這些都是你處心積慮一手造成的,但是,你和三嬸都沒有說謊,對不對?” 夏薔走得倉促,根本沒時間和漩渦中的女兒好好談?wù)劊惕幹斡稚钕蓦x婚風(fēng)暴,也是自顧不暇。刑嗣枚憋著全世界的恥笑與指責(zé),卻連真相都一知半解,她無人可問,無人可慰,到最后,能追問的竟然只剩下刑懷栩一人。 “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兒嗎?”她扶著門框,半露出來的臉被痛苦和陰郁填塞,眼里卻亮晶晶的,全是滾動的淚花,“我真的是mama*的私生女嗎?” 刑懷栩短暫猶豫后,點頭道:“那份鑒定書是真的。” 刑嗣枚癟嘴,淚水撲簌而下。 刑懷栩不會安慰人,段琥只好插嘴道:“哎……雖然身世是假的,但至少你是真的嘛,英雄不問出處……” 他說了兩句,再無話可說,悻悻去捧了抽紙來,索性讓刑嗣枚哭個痛快。 刑嗣枚只抽了兩張紙堵住眼,便開門站出來,抽抽噎噎道:“我回家了,你們讓阿姨回來吧……” “我送你。”刑懷栩正要帶路,刑嗣枚卻拉住段琥衣袖,抽泣道:“你一起。” 段琥目瞪口呆,“為什么呀?” 刑嗣枚哭道:“我不想和刑懷栩獨處啊!” 段琥不可思議道:“可我要去找我媽啊。” 刑嗣枚嗷得嚎了嗓子,嚇得段琥立即擺手,“行行,我們一起送你!” 刑懷栩率先下樓攔出租車,順便給段和祥打電話,讓他趕緊和許珊杉回家。許珊杉聽到她的聲音,搶過電話叮囑道:“栩栩,嗣枚怎么說也是你meimei,好好照顧她。” 刑懷栩答應(yīng)后,轉(zhuǎn)身就見段琥和刑嗣枚一前一后下了樓,寒風(fēng)冷冽,段琥穿了件深棕色羊羔絨短外套,他已經(jīng)成年了,個頭卻還在躥,兩條腿又長又直,就是瘦了些。 再瘦,也能一把扛起刑嗣枚。 這大概就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力量。 刑懷栩忽然想起自己騎在康誓庭脖子上時,身下的人也穩(wěn)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