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四師兄,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 話嘮語氣頗有些小心翼翼,“我明天就把衣服換回去。” “……” 說好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呢?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因為洛明川殺人而生氣了!!! 事關反派尊嚴,殷璧越覺得還是得解釋一下,“我沒有生氣。” 段崇軒很感動,因為即使他這么胡鬧,四師兄都能原諒他! “四師兄,你覺得洛明川的底線在哪里?” “……” 話題怎么轉這么快! 這殷璧越還真不知道。原本他還以為圣母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前幾次洛明川控制的太好,沒道理一下子就爆發啊。 話嘮的聲音在風中有些飄散,但殷璧越還是聽清了, “洛明川的底線是你。” 你!說 !什 !么 !再 !說 !一 !遍! 殷璧越太過震驚,以至于連話嘮下一句欣慰的嘀咕都沒聽清,“這樣我倒是可以考慮把你交給他,說不定師姐知道,也會考慮的……還是再觀察一陣,看他表現……” 他只聽見自己有些滯澀的聲音, “勿要妄言。” 段崇軒便不再說話。 容不得殷璧越再多想,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洛明川的背影。 更醒目的是在洛明川對面,站了十余人。青色道袍,木冠束發,神色冰冷。 很顯然,就是這一隊人阻了洛明川的路。 或許不是阻,而是狹路相逢。 但山林間的路實在太窄,總有人要先讓路。 殷璧越走過去,看見那些人道袍衣擺上繪著的八卦陣圖紋樣。 抱樸宗。 便知道這不止是讓路的事了。 第18章 抱樸 抱樸宗也在西大陸。與滄涯山一南一北,遙遙相望,是‘一山三派’的三派之一。 提起西大陸,人們第一想起滄涯山,然后就是抱樸宗。 很多人都忘了,兩千年前,抱樸宗是西陸第一大宗門,聲威遠遠凌駕于滄涯山之上。 如果……不是滄涯出了一位劍圣的話。而這位劍圣與抱樸宗的關系很不好。 換句話說,滄涯山的興起伴隨著抱樸宗的衰弱。 歷史的車輪滾滾而去,將昔日的榮光拋在身后,漸漸被塵埃湮滅。 但總有人不愿忘卻,更不甘心。 抱樸宗的這份不甘心,已經壓抑了一千六百年。與太極陣圖的符文一般,代代相傳。 洛明川為了避免麻煩,先前行路時已放出了破障境的威壓。 果然山匪與宵小之徒皆避散,省了許多事。但沒想到,還有另一隊趕赴折花會的修行者,也會選盤龍嶺這條舍近求遠的路。這種威壓就顯得有些挑釁了。 于是就有了以上的局面。 青色道袍的眾人中走出一個人,境界不過凝神初期,面對破障境的洛明川,氣勢卻是跋扈,“抱樸宗辦事,哪來的宵小在此擋道?” 洛明川原本是打算讓的。 但是對方這話一說出口,他已經微側的身子正了正,行了個半禮,“滄涯山兮乾峰,洛明川。” 這時殷璧越和段崇軒已經到了,正聽見洛明川自報家門,于是殷璧越也作了揖,“滄涯山兮華峰,殷璧越。” “兮華峰段崇軒。” 他們這邊行了半禮,對方卻要還全禮。 因為洛明川是滄涯首徒,殷璧越和段崇軒是劍圣弟子。而對面的抱樸宗眾人,全是三代弟子。 方才說話的弟子從震驚中回過神,臉色已變得鐵青,還是帶著眾人行了禮。 當洛明川報出名字時,他差點破口大罵‘你當我是三歲頑童好耍的么,滄涯山大弟子怎會這幅破落打扮?!’ 可是后面站出來的兩個人,卻讓他硬生生把氣咽了回去。 因為劍圣弟子的名頭,是沒有人敢冒認的。 不怪抱樸宗弟子囂張,因為洛明川沒穿滄涯的道袍,而是素衣常服。殷璧越黑色披風的兜帽還遮住了半張臉,加上段崇軒那身移動的小金人套裝…… 導致他們三個怎么看都不像正經大門派的弟子。 看上去很軟很好欺負。 但當洛明川先行了禮,這種軟就成了軟刀子。 穿道袍的抱樸宗弟子被反襯成了粗鄙無禮的山野村夫。 如果洛明川不行禮,他們并非同門,大可不必講究輩分與嚴格的禮制。 但這時,他們沒有選擇,只得回禮,回的壓抑而不甘心。 這時林間響起了一道男聲,冷漠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力,“師侄,退下。” 那個為首的抱樸宗弟子面色一喜,恭謹應了聲,“是,何師叔。” 不只是他,十余個抱樸宗弟子都面露喜色。自發從兩邊分開,迎接林中走出的那人。 殷璧越早知道這伙人能這么跋扈,修為最高的肯定不是剛才那個。 而知道他們來歷后,雖然震驚卻不驚慌,可見這伙人的領頭,一定是個身份地位、修為境界都與他們三人不相上下的人。 雖是被稱作師叔,林中走出的卻是一青年。 身形削瘦,面色蒼白,與眾人一樣的青色道袍穿在他身上,就生出莫名的沉郁氣,像是經年久積的石上青苔。 他一身破障期的威勢盡數展露,形成與洛明川分庭抗禮之勢。 抱樸宗弟子們聚攏在他身后,以他為首。 場中形勢直轉。 殷璧越已經開始考慮等下拔劍時用哪套劍訣了。 青年一拱手,對他們還了個半禮,“抱樸宗,何來。” 他的名字很簡單,簡單到有些奇怪。 但是洛明川已露出了然的神色。因為他確實很有名。 青年語氣帶了幾分輕視,“不知滄涯高徒在此,未能認出,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他說著請見諒的話,依舊沒有讓路的意思。反說‘未能認出’,這便是指他們三人奇裝異服,形容不端。 他掃了眼段崇軒,目露鄙薄之色,還隱隱有些失望。 何來確實失望。 因為世人都揣測劍圣弟子是何等人物,但他今日一見,只覺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他這次來參加折花會,很大程度上是得到了劍圣弟子出山的消息。 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實在不值得自己出山這一趟。 在場沒有傻子,自然都聽出了他這話的意思。 抱樸宗眾人中響起了幾聲嗤笑。輕微而刺耳。 段崇軒也笑了,他上前兩步,點頭致意, “何師兄,久仰,幸會。” 殷璧越敏銳的發現話嘮的氣勢不一樣了。 不是虛張聲勢,而是與生俱來的勢。 就連那身浮華的莨綢金線長袍穿在他身上,也好似變成了一襲端正雍容的皇袍。 他說著‘幸會’,卻像在說‘跪下’。 段崇軒繼續說,“師父他老人家常教導我們,修行之人當‘從心所欲不逾矩’,不因外物動搖內心,不因所見而蒙蔽雙目,‘以我轉物’而非‘以物役我’,若是道心堅定,從心所欲,名劍與折扇,道袍與華服,皆是外物。” 何來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不能說劍圣說的不對。 段崇軒話鋒一轉,面上笑意漸深, “相逢即是有緣,雖說行路有先來后到一說,但我今日得見抱樸宗眾道友,皆是簡樸端方,玉韞珠藏,如此安貧樂道,實在令我佩服!既然眾道友形色匆匆,急不可耐,我等豈有不讓路之禮?” 他折扇一指,大大方方的退開, “請諸位先過!” 抱樸宗眾人臉色鐵青,等著何來的決斷。 洛明川卻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狹路之爭是小,傳出去,未免有我滄涯山以勢欺人之嫌。我派向來持禮重道,這等惡名,是背不得的!” 他退到一邊,做了個讓路的姿勢, “請諸位先過!” 殷璧越已經拔不出劍了。 如果說段崇軒的話是繞了一大圈,含蓄的表達了‘你丑你先過’。 洛明川就是明晃晃的‘你弱你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