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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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夠嗅到些許蟲血的味道,當夜風吹拂之時,母蟲的氣息便越發的濃郁。 少有笑顏的蠻牛終于露出個笑來。 她已經知道母蟲往哪里去了。 慕子琪知道女妖怪已經快要死了。 她抱著自己的肚子,蜷縮在土坑之中。在清亮月光的照射下,他可以看見她周身都已被泥水染得斑駁不均。雪白的肌膚同灰黑的泥土兩相對比,越發給人一種既詭異又yin*靡的古怪感覺。 空氣中除卻蟲血的臭氣,還有些許rou類的焦香味,引得饑餓已久的他腹內抽搐了幾下。 他努力吞咽幾下,企圖用口水濕潤一下自己干澀的喉嚨。 “我已經快不行了。”飛蝗母蟲突然抬起頭對著慕子琪道,“你過來——” 慕子琪呆呆的看了那女妖怪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敢上前,許是因為她眼中那點子熱烈的火苗,又或許是因為她身無寸縷。當她渴求的朝他伸出手時,那種似有若無的不祥之感驅使他大大的退后了一步。 飛蝗母蟲見慕子琪不愿上前來,卻是立時變了臉。她亮出自己那鋒利的鐮牙,抓撓在坑沿上的手也開始變形了。 慕子琪見狀不妙,忙又退后了幾步。 也不知飛蝗母蟲是傷到了哪里,正當慕子琪緊張的看著她變形之時,她忽然痛呼一聲,身軀一僵,便又滾回了泥坑之中。 慕子琪隱約猜到飛蝗母蟲是真的命不久矣了,一時嘆息,一時又放下了懸起的心。 小妖怪在他的懷里不停的顫抖著。 它也許也快撐不下去了。 一想到這點,慕子琪竟也有些悲傷起來。 他脫下自己的外衣團成一團,然后將那被火燎傷的小妖怪安置在上面。 小妖怪在衣服上抖了抖,隨即又抬頭看著慕子琪道:“我的翅膀是不是沒有了?” 慕子琪喉頭一梗,竟有些不忍心說實話。他思來想去,最后只能模棱兩可的安慰道:“別怕,你以后肯定會長出更大更好的翅膀來的。” 小妖怪甚是天真,聽了這話竟也開心起來了。 “那你說我以后唱歌也能像你那樣好聽嗎?”小妖怪期待的伸手抓住了慕子琪的手指道,“剛才我太疼了,所以忘了幫你把翅膀撿回來了。你也會重新長出來的對吧?” 慕子琪艱難的擠出個干巴巴的笑來,很是違心的點了點頭。 但實際上那把瑤琴定是找不回來了。因為那時候情況太過緊急,瑤琴和這個小妖怪,他只來得及救一個。 他本就個時運不濟的衰人,此生未有一件事情如愿以償過,榮辱半生之后,能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也只有那一把瑤琴而已。但是當烈火同時襲向瑤琴和這個小妖怪的時候,他竟棄琴選了它。 大抵在他內心深處,是將這個總是吵吵著要聽他彈琴并由衷覺得好聽的小妖怪當做知音了吧? 想想也是可笑,他顛沛流離之間,也得以相逢千萬人,但到了最后,竟只有個不諳世事,不知疾苦的小妖怪欣賞他的琴音。 “你若是去了凡間,聽了那些雅士的琴,就不會再覺得我的琴彈得好了。”尚有自知之明的慕子琪嘆道,“舊時還有人說我的琴音過激,全無那等風雅之趣,瑤琴跟了我,卻是糟蹋了……” “但是我就是覺得你唱的最好聽啊!”小妖怪雙手合十,很是認真道,“秋蟬和蛐蛐唱的也好聽,但是我聽了那么多,還是覺得你唱的最有感覺最好聽了!” 小妖怪沒去過凡間,它甚至連琴是什么都不懂。慕子琪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讓它明白自己的話。 他無奈的笑了笑,終于放棄了爭辯。 小妖怪覺著自己身上疼的厲害,它的娘娘吃力的在泥洞里喘息著,似乎在生產,它不敢去打擾她,只能巴巴的拉著慕子琪的手指道:“我身上好疼,你可以唱歌給我聽嗎?” 慕子琪沒有回答。他的琴已經沒有了,沒有琴他又怎么能彈琴給它聽呢? “啊,我又忘了你的翅膀也燒壞了。”小妖怪虛弱的呢喃道,“唉,你的翅膀多久可以長回來?一天?三天?” 那個女妖怪的喘息聲越來越弱,仿佛睡著了一般。 “你想聽?”慕子琪壓低了聲音,仿佛是怕吵醒了那邊的飛蝗母蟲,“這樣吧,要是你的傷能好一點,那我就彈琴給你聽。” 小妖怪眼睛一亮,果然乖乖蜷曲了身體道:“我們蝗蟲身體長的可快了,所以傷應該好的也很快。再過兩天我也能找配偶了,在那之前,你能唱歌給我聽嗎?” 慕子琪眸光微閃,卻是有些好笑。之前聽女妖怪們說什么靠唱歌配對的,感情著小妖怪懵懂無知,竟無意識的在跟他求偶呢! 抬頭看一眼著荒蕪的涂灘,再想想那些妖怪,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可能活著離開這里了。 “好啊!”看空一切的他面不改色的哄騙小妖怪道,“只要你能好起來的話。” “那我們約好了。”小妖怪用那微殘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指,很是歡喜的說道,“我很快就能好了!” 說罷它將頭一歪,卻是睡著了。 慕子琪見它睡得沉,便揭起一角外衣,將它小心的包裹起來。 正忙碌,就聽見那頭的飛蝗母蟲突然出聲道:“飛蝗成年需蛻皮五次,它已經褪過三次了,如今正是第四次。” 慕子琪不懂她說的是什么,只能茫然的望著她。 飛蝗母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嘆息道:“你帶它朝東邊去吧,那里有條能沉惡鬼的三途河,只要過了河,你就能回凡間去。” 說罷她手臂一揚,便有一串東西叮鐺作響的落在了慕子琪的面前。 慕子琪撿起來細細一看,卻是十幾個用草莖編串的銅錢。 “這是我從過路人身上撿回來的渡資。你只管當做保護我兒兩夜的報酬拿去吧。”飛蝗母蟲說完這句話,便不再開口了。 慕子琪見她喘聲越艱,便知她馬上就要咽氣了。躊躇半響后,他還是咬牙抱起了小妖怪,并依照她的指示,朝東邊去了。 看著那個凡人漸去漸遠的背影,飛蝗母蟲身子一抽,終于產下了最后一個蟲卵。 她吃力的從土坑中爬出來,那妖怪將士好生厲害,雖然她險險逃過一劫,但到底還是被刀鋒傷到了命脈。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能強撐著最后一口氣將腹中所有蟲卵全都一氣兒生了出來。 “是否能安然出世,就全看你們自個兒的運道了。”飛蝗母蟲用濕泥一點點仔細的將土坑填埋遮掩好,然后又拖了自己殘軀緩緩往回爬。 她已經能否感覺到身下的涂灘在微微的震動著,而那天敵似的妖怪的凌冽妖氣已近在咫尺。 她停下動作,如死尸般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蠻牛提著重劍在飛蝗母蟲的跟前站定。雖然她的氣息已弱到幾乎不能察覺,但蠻牛為保周全,還是舉臂揚起了手里的重劍。 原本僵直的飛蝗母蟲驀然彈跳起來,并用自己那如鐮刀般鋒利可怕的嘴惡狠狠的咬向蠻牛的脖頸。 蠻牛一緊胳膊,只見一道銀光一閃而過,飛竄于半空中的飛蝗母蟲霎時停滯了動作。 蠻牛冷哼一聲,卻是收起重劍徑直走開了。 一聲沉悶的破帛聲之后,最后一只母飛蝗也化作了飛散的rou塊落在了這片荒蕪的涂灘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妖怪要不要也殺了?有點猶豫…… ☆、第257章 知音6 慕子琪能感覺到這個地方有些不對勁。 空氣中滿是食物的氣味,有點焦糊,又帶點油脂芬芳的rou類的味道。他屢屢想要忽視,但那香氣就像是無處不在般的將他團團包圍了。 強烈到燒灼五臟六腑的饑餓感揮之不去,冷汗如漿般滲出,他拖著無力的雙腿,頭腦發暈的在涂灘上轉來轉去。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朝什么方向走了,現在的他滿腦子都只有食物,他想要進食,要到快要發瘋了。 但在這片荒蕪的涂灘上,除了濕泥和渾濁不堪的咸水以外,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果腹的東西。 他實在餓得走不動了,只能按住空無一物的胃部坐了下來。 小妖怪一動不動的蜷縮在外衣里,若不是還有點脈動,慕子琪幾乎都要以為它已經死去了。 他小心的用外衣將它包嚴實了,然后又摸出那串銅錢查看起來。 咋一眼十分尋常的銅錢只要對準了月光,便會顯現出幾色古怪的花紋,幾個明晰的小字糾結團扭在一起,就像是個詭異的標記一般。 “三——途——川?”他瞇著眼睛,分辨許久才認出那行小字來。 單只念出三途川這三個字來,他便不自覺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氣來, 一陣滿是rou香的夜風迎面拂來,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想了想還是爬起來繼續趕路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早已餓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恍惚中他感覺懷里似有東西在動彈,他下意識低頭,待瞧見一雙妖異的大眼之時,猝不及防的他終于扛不住的昏了過去。 青衣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她起身開門,就見秀秀巴巴的捧著一只大碗站在外頭。 “我睡過了?”青衣猛然想起時辰,便有些赧然的細聲道,“虧得你來叫我起床了。” “青衣jiejie你肯定還沒吃朝食吧?”秀秀眨了眨眼,只舉高了手里的碗對她道,“秀秀給你送來了,你現在就吃了吧!” “可我還沒有洗漱……”青衣為難道,“要不你先放下?” 秀秀遲疑的縮回手,她下意識回頭看一眼過道,見一臉嚴肅的方舟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她們,就連忙將大碗塞進青衣手里道:“先吃再去洗漱吧!說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說著她又急吼吼的將青衣往屋里推。 少見秀秀如此性急的青衣只覺有些奇怪,待要多問兩句,就見她瞪大了一雙眼睛,很是期待的看著她。 青衣喉間一梗,霎時什么話都問不出來了。 她滿心疑惑的開了蓋子,就見熱氣騰騰的碗里裝了只去了頭腳的鴿子。 “哪里來的鴿子?”她奇怪的嘟囔一句,又用筷子捅開了它的肚子。 蘑菇、rou糜、姜蒜,她扒拉半天,只認出幾樣東西來。 “是鴿子嗎?”秀秀聞言也很是驚訝道,“不是說是野雞嗎?” 青衣低笑兩聲,滿心的疑惑頓時就被打散了。她夾起一塊rou送到秀秀嘴邊,笑瞇瞇的哄道:“我知道你一路端來肯定是饞夠了,吃吧!” 秀秀果然咽了口口水,但她卻并沒有張嘴去接,而是用手捂了嘴悶聲悶氣道:“他們叫我不要饞嘴,這都是給你補身子的!等守著你吃完了,他們會再給我做好吃的糕點吃的!” 說著她又連聲催著青衣快些吃了,好讓她回去討獎賞。 青衣被催得無法了,只得用清水漱一回口,然后才開動了。 也不知是不是沒有用青鹽洗牙的關系,她總覺得這鴿子吃起來味道有些不對。但若說是野雞,口感又不太像,細細品味一番,倒有點牛馬rou一樣的韌性。 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吃完了,她才擱下筷子道:“這鴿——野雞是誰燒的?似乎燒的老了,rou都有些嚼不動。” “方舟做的。”秀秀隨口就道出了方舟的名字。 青衣的表情霎時一僵。 “青衣jiejie你沒把湯喝干凈呢!”秀秀探頭看了眼大碗,見碗里還剩了半碗雞湯,就又提醒道,“他說雞湯也很補的,讓你不要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