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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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壽?”青衣很是納悶的反問道,“他們不是凡人么,這是從哪里學來的抽命線的法子?” “估摸著是從哪個游方道士那里學來的吧。”黑三郎細細打量了那老漢一眼,隨后輕笑道,“不過命線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抽的出來的,我瞧著他已是深諳其道,若非天生奇才,便是熟能生巧了吧!” 青衣將黑三郎的話反復咀嚼一遍,當下就有些觸目驚心起來。要做到熟能生巧,那老漢需要的練習豈是十個手指能數盡的? 這般一想,她瞧著老漢那張專心致志的臉就越發的陰沉可怖起來。 就在青衣慌神的功夫里,老漢已經將娃娃的身體盡數修補完畢。 在明亮的燭光之下,娃娃的身上到處都是亮閃閃的絲線的痕跡,而她的四肢關節處,絲線交織密結的痕跡尤為明顯,乍一眼看去,她果真像個用木頭組裝而成的人形娃娃一般。 青衣的視線不自覺又在娃娃的臉上徘徊起來,對著娃娃那雙毫無神采的空洞眼睛,她再次響起黑三郎說的,這個女娃娃早就已經死了。 只是這對老夫婦又是為了什么要把這個女娃娃做成人偶呢?她既不能表演又不能勞作,只能日以繼夜的被他們護在懷里,只要一個不小心,她的魂兒還會跑回來叫著鬧著要回家去。 到底是為什么呢? 青衣呆呆的望著娃娃的臉,心思百轉千回,誰知就在這時,原本一動不動的娃娃忽然一挺身站了起來,叫愣神中的青衣嚇得心頭一跳,身子忙不迭往后一退,險些驚叫出聲來!虧得黑三郎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的尖叫聲這才被強行咽了下去。 “怕什么!”黑三郎松開手悶聲笑道,“你看仔細了,是那老漢在cao控著她呢!” 幾乎被嚇出毛病的青衣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探頭去看底下。 只見在那個輕輕晃動四肢的娃娃身后,那老漢高舉著兩手,正滿頭大汗的動著他的十指。當他十指靈活動作之時,十幾根半透明的絲線便若隱若現的出現在娃娃的四肢和脖頸之上。 順著老漢的一舉一動,那些絲線時緊時松,帶動著毫無生機的娃娃慢慢動彈起來。 確認并非是娃娃自己動了,青衣這才松了一口氣。 被割開喉嚨的猴子已經被放干了鮮血。矮小的仆從一板一眼的將盛了血了木盆抬到了老漢身邊。 手上無事的老婆婆熟稔的用尖利的錐子在娃娃的脖子上開了一個小孔,當仆從捧起木盆之時,她就將細口漏斗插進娃娃脖頸上的那個小孔里。 仆從盡忠職守的將木盆口微微傾斜下去,粘稠的血水像是熬煮了多日的濃湯,又像是芳香至極的香油,就那么變成了一條細細的紅絲,連續不斷的從高處流淌了下來。 娃娃被動的搖動著她的四肢,當一盆盆的猴血一點點流入她的體內之時,她的身體也慢慢的恢復了生氣。 “我的娃娃。”老婆婆慈愛的摸著娃娃慢慢褪去青色的臉蛋,口中喃喃道,“婆婆一定治好你,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面無表情的娃娃緩慢的眨了眨眼睛,她歪著頭,一動都不能動。 此時此刻,娃娃的身體就像是一個酒杯,當這對老夫婦傾盡全力的往里面灌注生氣的時候,她卻因為本身器量太小而無法接受他們的期待。就當仆從開始傾倒第四盆血水之時,娃娃的身體再度出現了裂縫。 老婆婆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娃娃的身體。剛開始只是似有若無的一點點紅血痕,接著是紅線,然后是滴滴答答的血滴,最后,仿佛堤壩瀕臨破潰一般,嘩嘩的血流忽然就開始流淌而出。 “不不不——”老婆婆驚恐萬分的伸手去堵那些出血的關節接縫處,但是娃娃身上的裂痕實在是太多了,她堵住了這邊,卻堵不住那邊。 “當家的——當家的——娃娃她怎么了?”老婆婆狠狠推開猶在盡忠職守的倒血的仆從,然后將娃娃死死摟在懷里,她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魂飛膽裂的恐懼,“娃娃——娃娃——你不要嚇唬婆婆啊!” “唉——”老漢無奈的耷拉下肩膀,斟酌半天后,方才有氣無力的對老婆婆道,“老婆婆呀,我們的娃娃修補多次,已經是到了難以修補的地步了……” “你胡說!”不等老漢說完,老婆婆登時猙獰了一張臉,歇斯底里的叫道,“我的娃娃還好著哩,她只是被塌下來的屋脊砸傷了胳膊腿腳,只要接一下骨頭,多多休養就會全好啦!娃娃——娃娃——你說婆婆說的對不對?” 滿身冒血的娃娃耷拉著腦袋,看起來全無活人的氣息,她咕嚕嚕的轉了轉眼珠子,越過老婆婆那張瘋狂的臉,她呆呆的望著房門口,嘴巴開開合合,卻總是說不出話來。 “娃娃——你想出去玩兒嗎?”老婆婆見娃娃始終望著門口不放,連忙就換上一張慈愛的笑臉,很是服帖的說道,“哦哦哦,我們出去玩兒,婆婆再也不會只顧著生意把你關屋子里了。你想去哪兒?告訴婆婆,哪里婆婆都會帶你去……” 說著她就抱著娃娃顫巍巍的往門外跑去。 “使不得啊——”老漢見狀大驚失色,他迅速捻斷那些絲線,急忙追在老婆婆身后,就在老婆婆推門的剎那,他終于攔下了她。 與此同時,那扇本該被老婆婆推開的房門忽然打開了,不等老夫婦反應過來,一個淺藍色的人影忽然猛撲上前,一把搶了娃娃的身體跌跌撞撞的跑了。 “啊啊啊——我的娃娃啊——”發現懷里的娃娃不見了,老婆婆登時就跳了起來,用和她年紀不合的敏捷身手追趕上那個搶匪,她一面尖叫,一面扭住那個搶匪的頭發和胳膊惡狠狠的罵道,“作死哩,趕著投胎哩,要上路我這就送你上路哩!我撕了你的頭發斷了你的手,叫你拐人兒女,叫你當拍花子!” “哎呦喂——救命啊——”被扭住的搶匪胡亂扭動著身體想要躲避老婆婆的毆打,卻絕望的發現自己躲無可躲,驚慌中他只得疾聲呼救道,“小生不是拍花子,你們才是——啊——疼殺小生也——” 跟著黑三郎跑出來的青衣只一眼就發現了對方的身份,那狼狽的四下躲藏的人不是書呆子又是誰呢? 年老體衰的老婆婆此時就如威猛的青壯年,她扭住費書生的頭發死命的捶打他的頭臉和脊背,一臉兇惡的簡直像是要把費書生活活打死。 場面一片混亂。 青衣瞧著費書生被打的面無人色,剛準備上前阻攔,卻被黑三郎一把拉住。 “讓他也長長記性。”黑三郎幸災樂禍的笑道,“省的一天兩頭的多管閑事。” “這……”青衣瞥了眼費書生那已然有些鼻青臉腫的臉,一時有些遲疑。 就在此時,一個女娃娃的呵斥聲忽然冒了出來:“住手!” 老婆婆聞言身子徒然一僵,她抖摟的停下手,瞇著眼朝著聲音出處望去。 小小年紀的秀秀奮力從小書的胳膊底下掙扎出來,一下子就沖到了老婆婆的跟前,義正言辭的指責道:“你們干嘛欺負書呆子!他平日里笨的連雞毛都不會褪,打架更是不在行,你看你,都快把他揍成豬頭啦!” 得救的費書生頓時面皮一抽,立馬羞憤的從老婆婆身下爬了出去。 老婆婆一見秀秀,登時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她將娃娃從費書生懷里搶了回去,然后她對著秀秀慈愛的笑道:“乖崽崽,我家娃娃想要出來玩哩,你陪她一起玩兒好不好?” “我現在沒工夫玩兒啦!”秀秀掛念著回阿郎房間搜狗狗,完全沒有心思要去玩兒,而且看著光著身子血淋漓的娃娃,饒是大膽的她也有些不安起來,她囁嚅著指了指娃娃,小聲道,“而且娃娃看起來病的很重啊,滿身都是血呢!你們不帶她去看大夫嗎?” 原本在笑的老婆婆頓時一愣,呆立半響后,她抱著娃娃渾渾噩噩的折身往房間走去,一面走,一面嘀嘀咕咕道:“對啊,娃娃受傷了,得找大夫治病哩!” 嘀嘀咕咕的走到一半,就看見一個書童堵在了半道上。 “我們有醫術十分高超的大夫。”小硯恭敬有禮的對老婆婆道,“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跟我來!” 老婆婆滿心只有她的娃娃,聞言就毫不猶豫的跟著小硯走了。 等到神虛氣短的老漢追過來的時候,就只堪堪看見老婆婆進了阿郎的房門。 這下子可是躲不過去了。 回憶此前阿郎那勢在必得的眼神,明白自己只能如對方所愿的老漢跌足嘆息一聲,這才邁著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 青衣無語的看著費書生那鼻青臉腫的凄慘模樣,不知該以何話開解他。 倒是童言無忌的秀秀毫無顧忌的直戳費書生的痛腳道:“書呆子你太沒用了,連老婆婆都躲不開。你要是跑得快,她肯定就抓不住你了嘛!” 費書生呲牙咧嘴的扭過頭去,羞憤難言。 “好端端的你搶人家女娃娃做什么?”青衣郁悶的問道,“不然那個婆婆也不至于追出來打你了……” 青衣話只說了一半,照著她方才瞧見的情形,便可知那老婆婆心黑手狠,絕非善類,只是打成豬頭已是書呆子命大了。 “……他們是拍花子啊!”費書生腫著臉含糊的解釋道,“我們得快些去救那個女娃娃。” “哦?”青衣不明所以的偏頭看了黑三郎一眼,見黑三郎笑嘻嘻的沒有做聲,只得又回頭去看費書生,奇怪的問道,“怎么?你認得那個娃娃?” “豈止是認識!”費書生捂住腮幫子,哭喪著臉道,“她姓郭,乳名叫圓圓,乃是小生的鄰居兼學生,小生離家之前,便聽說她不慎被拍花子拐了去了,她家人遍尋不得,不想叫小生在這兒遇見了。圓圓被那對拍花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如此叫小生如何能袖手旁觀呢!” 說著費書生又掙扎的站起來,奮力朝前走去,邊走邊義憤填膺道:“此次小生必要將圓圓救出來!” 青衣和秀秀目目相覷的對視了一眼,想了想還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只是錯過了一次機會,便難有第二次機會了。等青衣一行人回到那對老夫婦的房門前之時,那對老夫婦早已帶著娃娃不知去向了,唯有一堆精致的人偶娃娃整齊劃一的擺在床鋪上,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 大吃一驚的費書生手忙腳亂的打開那紙條一看,去只看見了歪歪扭扭的五個大字:謹以此結賬 “晚了——他們又把圓圓帶走了!”滿心后悔的費書生揪住自己的頭發痛苦道,“都是小生無能——小生——愧對郭伯伯啊——” 秀秀見費書生這樣難受,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不安的依偎在青衣身邊,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青衣摸了摸秀秀的頭,然后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下子可麻煩了,到底是告訴書呆子真相看著他嚇昏過去呢,還是什么也不說任由他后悔錯過救人的機會呢? 看著費書生滿面懊悔的模樣,青衣再次嘆息一聲。 還是告訴他真相吧。 ☆、第92章 荒夫草1 芬芳的美酒在杯盞中空了又滿,滿了又空。大堂里的諸位客人在觥籌交錯之時,開始消磨新的一天。 因每月必來送一次新酒的酒釀子臨到送酒的日子前夕,突然差了青鳥來送信,信上道,因旱魃突至其地,致使河流干涸,谷物顆粒無收,如此舊釀新酒皆斷了供應,一時半會兒恐難以送酒到客棧來了。 酒釀子雖然是無可奈何,但身為客棧,如何能沒有酒水待客呢?平日里來客棧的客人,不論男女,無關身份,一落座必是要叫一壺酒的。再者酒釀子的酒又非凡品,靈氣滋味更是一絕,但凡知道三途川客棧的妖怪或凡人,沒有不知客棧里的美酒的。 如今忽然來了這么一出,竟是要斷了貨源了。 高師傅得了信兒,立馬就趕去酒窖搬去了好幾壇留以私用。他倒是不怕沒有酒待客,到時候鬧將起來,自有做小二的黑三郎處理,這會兒跟偷燈油的老鼠一般搬夠了好酒,他就甩手不管事了。為此青衣大為頭疼,若是客人鬧將起來,黑三郎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但并非所有客人都會明著來鬧,倘若對方只是手腳口頭上刁難幾下,她和秀秀可吃不消。是故接到書信的當日,她就叫了素兮一道兒在酒窖里清點起庫存來。 半日清點下來,放置在外頭的酒已沒有多少了,虧得酒窖深處還有好些陳年累月攢下來的酒,只是叫兇巴巴的護門草看得緊緊的,青衣和素兮竟都拿它沒轍。好說歹說了半天,那盡忠職守的護門草呼啦啦的甩著細長的葉子硬是把她們都打出去了。 險些又被抽了一葉子的青衣忙不迭跑出了酒窖,恰巧被送下酒菜的黑三郎瞧了個正著。 黑三郎隨手將下酒菜丟在了邊上的一張桌子上,任憑斜對面的那桌客人在那里不停的揮手示意那是他們叫的菜,他也沒有搭理。平白無故多了一碟子下酒菜,被餡餅砸中的客人們二話不說就瓜分了白食。 “又被那護門草抽中了?”黑三郎抱著胳膊慢悠悠的走到青衣跟前,明明是仰面卻非要半闔著眼簾貌若俯視的模樣嫌棄道,“明知道那破草愛抽人,你干嘛又往它跟前湊?” “……并沒有被抽中。”青衣郁悶的解釋道,“自那次被它抽中了腳踝,平日里我也不往酒窖深處走了。今日卻是要點酒才去的。” “是因為酒釀子不來送酒的關系?”黑三郎了然的點了點頭,爾后笑嘻嘻道,“平日里用的酒確實是不夠,但是往日里胡姬收藏了好些上品,悉數堆在了酒窖深處,回頭我去挪些出來,省的你又白送上去被那破草抽打了。” “如此更好。”青衣不期然黑三郎如此替她著想,當下只覺十分歡喜,正要道謝,一聲短促而驚恐的哀叫聲突然從二樓傳了出來。 正喝酒吃rou談天說笑的客人們紛紛抬頭望向了二樓。 先是嚇了一跳的青衣很快就回過神來了,她一下就聽出了那慘叫聲出自何人,待看見歪了書生帽掉了一只靴子,只著了春衫的書呆子魂消膽喪的從樓上奔了下來,她就無奈的大嘆了一口氣。 自那日與他說了娃娃并非活人,乃是那對老夫婦用尸身做出來人偶之時,他就有些大驚失色,待把那老婆婆瘋狂的言行舉止與她自己的猜測略說了兩句,許是想起自己摟著那死去多時的尸首與鬼魂兒說了話,又或者是想多了自己嚇唬了自己,膽子比黃豆還小的書呆子登時兩眼一翻,又毫無形象的昏倒了。 之后蛛娘衣不解帶的照料了兩日,他每次醒來,必要驚恐的叫喚一聲,然后也不管衣冠鞋襪,就那么光著腳丫子跑出來了。 “嘖,他怎么還沒有緩過來?”黑三郎看著連滾帶爬的朝大門跑去的費書生嫌棄道,“他來客棧都數月了,如今還是耳聾眼瞎的,成日里與那些女妖精們拉拉扯扯勾勾畫畫,也沒見長些膽子,如今妖怪們哪里還有怕他的?白瞎了他那身氣息了。” “之前障目香斷了的時候……我都是用骨女的香迷他的眼呢。”青衣見費書生已經在揭毛氈簾子了,便有些不忍的低頭對著黑三郎訥訥笑道,“畢竟他總是動不動就嚇昏了,著實有些太顯眼了,且女妖們都排著隊等他畫美人兒圖呢。偶然有那么幾次不小心撞見了妖怪們的原型,他醒過來就什么也不記得了,每次我提起這事兒,他只當自己精神不濟做了噩夢,就那么揭過去了。” 青衣這頭剛說完,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悶響。緊跟著一個青面獠牙的妖怪探頭鉆了進來,化成個模樣憨實的壯漢模樣。 “那個——門口這個凡人是開門的點心嗎”壯漢指著歪斜在門檻上的費書生高聲問道,“聞著味道太壞了些,你們還是快些丟了吧!尋常妖怪聞了這個味兒只怕都不敢進門了!”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一個頭戴黃色小花,模樣妖嬈嬌艷的小娘子扭著小腰走了進來。 正看熱鬧的客人們見狀頓時就噗的一聲都笑了,臨近門口的一桌女妖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她們揉著胸花枝亂撞的叫道:“哎呦,笑死奴奴了,那位大人不是點心,是專門為奴奴們畫美人兒像的畫師——” 壯漢似懂非懂的抓了抓胸膛上的濃毛,想了想沒再管他,徑直找了個空位坐下了。 “勞煩給奴奴上一壺溫情酒。”剛進門的小娘子細聲細氣的朝著黑三郎的方向道,“另要琉璃杯做酒杯。” 青衣還道黑三郎會去招呼他,誰知黑三郎卻好似沒有聽見,猶在那里動也不動一下,只笑瞇瞇的看著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