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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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書見慣了阿郎犯病,并不以為意,他捧著手里的白衫朗聲道:“看來婆婆是靠技藝維生的,我家阿郎想要用這件外衫做個人偶,不知道婆婆要價幾何?” “我們不做人偶。”老婆婆一晃韁繩,指揮著猴子跳到小書面前,“如你所見,我們只是耍猴戲的人哩!” 小書避開欲行禮的猴子,心里只是不信,他朝著床鋪上那幾個精致的玩偶努了努嘴,然后道:“那這些算什么?婆婆你不要欺我年紀小,我跟著我們家阿郎,什么沒見識過,那樣精致的玩偶,向來是有市無價的,我瞧著你們也不像是多金的人物,多半是自己做的吧?” 老婆婆呵呵兩聲,只是不回答。 小書皺了下眉,想了想又道:“不如這樣吧,你親自與我家阿郎說罷,不然我是不會走的。” “好吧。”老婆婆并不推諉,聞言很是爽快的點了點頭,她將手里繩索綁在床柱上,又慈愛的摸了摸娃娃的頭,這才跟著小書走了。 娃娃只是偏了一下頭,然后又抓住秀秀的袖子呆板道:“玩兒?” “等等——”秀秀將袖子從娃娃手中抽出來,摩拳擦掌的準備去叫書呆子,“我很快回來,到時候我給你講抓壞人的故事!” 半開的房門被秀秀隨手帶上,然后吱呀著慢慢回到了原地。娃娃獨自坐在床沿上,她的手邊是硬邦邦毫無生機的人偶娃娃,演完了猴戲的猴子們互相依偎在一起,在那里親昵的互相整理毛發。 房間里冰冷冷空蕩蕩,而房門外是熙攘的人聲。娃娃面無表情的抬起頭來,用她那雙空洞的眼睛呆呆的望著大門。 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而已。 總是一動不動的娃娃忽然動了一下她的腳,然后她僵硬的從床沿上跳了下去。 只聽見撲通一聲悶響,原本在互相整理毛發的猴子們驚慌的抬起頭來,就看見娃娃笨拙的趴在地上。 它們猶豫了一番,然后懷揣著好奇試探的湊近了娃娃,但是由于脖子上的繩索,它們只能在半路上停下了,然后開始四下張望。 她一動不動的趴了好一會兒,久到讓猴子們都以為她已經死了的時候,她忽然又笨拙的爬了起來。 猴子們驚慌的縮了回去。 她像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幼童一般搖搖晃晃的走著鴨步,松散的繃帶像一條長長的尾巴拖在她的身后。 “婆婆……”娃娃蚊吶般的叫了一聲,然后僵硬的朝門外走去。 而她走過的地方,是稀稀拉拉的幾點血滴。 老漢進進出出的忙活了大半天,他不時帶了提線木偶回房,再帶著一個小包袱出門,他那個古怪的矮個子仆從笨拙的扛了一只大箱籠跟進跟出,當他們經過大堂的時候,客人們就捂住鼻子發出作嘔的呃呃聲音來,好像他們身上有什么惡心的氣味一般。 見此,青衣不得不多點了些障目香,好掩蓋一下只有妖怪們那靈敏的鼻子能聞見的不知名氣味。 倒是費書生很能理解,趁著青衣點香的時候,他就湊過來嘀咕道:“青衣,讓高師傅多燒寫熱水吧。那幾個客人身上味道頗重,臭豆腐都難以與之比肩,著實有些……讓人難以忍受……” “可是我都沒有聞見啊。”青衣一邊籠上燈罩,一邊奇怪的說道,“我竟不知道書呆子你鼻子也那么靈啊!” “……不……要靠近才能聞到。”費書生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壓低聲音坦白道,“不曉得是不是小生最近聽蛛娘怪神亂力的故事聽多了,現在瞧其他人總覺得不像個凡人,特別是那老夫婦、女娃娃以及仆從……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倒像是個妖怪!” 青衣頗有深意的看了費書生一眼,心里倒是嘀咕道,若他真信了這個,指不定又嚇昏過去了,這樣將信將疑反倒好些。 一思及此,她就不再和費書生掰扯老夫婦一行人了。 “一日未曾見秀秀了,黑三郎說她在二樓。”青衣將障目香收好,抬腳就要上樓,“我去瞧瞧。” 一提及秀秀,費書生又想起他應下的刺探之事,于是他急忙跟上青衣:“請略等待小生,小生正好與你同路。” 原本秀秀若按計劃,是要去找書呆子幫忙的,只是經過阿郎房門的時候,她模糊間聽見阿郎溫和的笑聲。 偷狗狗的壞蛋! 秀秀馬上就想起那只不翼而蹤的小狼來,一時惱了,也顧不上去找書呆子了,腳下一拐就趴在了門邊偷看起來。 透過細窄的門縫,她先是瞧見了那對老夫婦。 老婆婆微弓著背,與那個光后腦勺的矮小仆從安靜的站在老漢身邊,除了那個瞧不清臉的仆從,剩下兩人皆是神情嚴肅的望著前方。 秀秀眨了眨眼睛,又湊近了些,然后就瞧見那個病怏怏的阿郎用一種說不出的好看姿勢半倚在榻上,他的臉一點也不青,白白的很舒服;他的眼睛看起來像是燒化了松脂一樣,透著點暖暖的橘光,。當他伸手撩開貼在臉頰的長發的時候,秀秀仿佛看見她娘娘曾指給她瞧過的官家郎君。 娘娘說那叫貴氣! “我只說預訂個人偶,不想我的書童卻把老婆婆請了過來。”阿郎勾著一縷頭發,臉上是讓人怪罪不起來的溫和微笑,他慢聲細語的繼續道,“這樣正好,我見那個壞掉的仆從雖然有些腐壞了,到底能走能動的,很是不錯,想來他剛被做出來的時候,會更好些。” “我們不懂郎君在說什么。”老漢拉著臉,滿是拒人千里之意,“我們是耍戲班子,郎君要看木偶戲或者猴戲,我們都可以演,做人偶還請去找人偶師傅吧!” “呵呵呵——”阿郎起身換了個姿勢,在秀秀看來,新姿勢同樣很貴氣,他伸出纖細的手指,朝著門口指了指,口里輕聲道,“我原是不說破,現在卻有一句話想要問問。” 老夫婦相互對視一眼,然后又齊齊盯著阿郎不放。 阿郎反手勾起小書手里那件外衫,用一種肯定的語氣問道:“瞧著濺到我衣衫上的血,暗黑粘稠,兼之身帶腐臭,想必不是活人的血吧?當真是好手藝,死了一月還能行動如此,身體經久未腐!” 秀秀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繼續努力偷窺。就在看的專注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背被人重重的捅了一下。 秀秀略有些生氣的扭了扭背沒有回頭,身后的人見她不搭理自己,于是又重重戳了一下她。 “別鬧。”秀秀煩躁的扭頭低聲道,“我正忙著——娃娃?” 看見秀秀終于回頭了,娃娃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僵硬笑臉:“秀秀——玩兒——” ☆、第89章 人偶娃娃7 秀秀驚訝的張開了嘴巴,她伸手指著娃娃的左肩處,半天想不到該問什么。 娃娃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原本困在她手臂上的繃帶早已松散,此時就像一條長長的尾巴掛在的身后。斑駁的血跡雜亂無章的落在她的來路上。不知道她傷在了哪里,濃稠暗紅的血已經浸透了她那淺粉色的衣裳,正順著她的袖管慢慢往下滴落。 “你沒事吧?”秀秀擔憂的扯了扯娃娃的袖子,誰知她這一扯,娃娃的左臂就像是被扯壞的玩偶手臂一般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嚇——”事出突然,沒有防備的秀秀頓時嚇了一跳。她捏著娃娃那空蕩蕩的左袖確認一般的晃了晃,空無一物的袖子里只有淅淅瀝瀝落不盡的血滴。 確認娃娃的手臂果真掉了,秀秀這才默默低頭看了下地面。 地上那只慘白的胳膊可不就是娃娃的胳膊? 秀秀收回手咬了咬手指,等不到回復的娃娃歪著頭面無表情的看了秀秀一會兒,然后又伸出右胳膊抓住秀秀的袖子,小聲問道:“不玩兒?” “你胳膊掉了。”很快就接受了事實的秀秀將那只沾滿血的胳膊撿起來遞到娃娃面前,見娃娃胳膊掉了也沒有哭,不由得有些佩服,完全將偷窺的事情拋在腦后的秀秀完全被娃娃吸引住了,“你不疼嗎你竟然沒有哭呢!秀秀只是不小心摔倒了,都會疼的想哭呢!” “疼?”娃娃接過自己的左胳膊,從未變過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她歪了頭,一臉迷惘的反問道,“疼是什么?” “疼就是——疼啊!”秀秀含混的回答了娃娃的問題,又覺得自己答的不好,她努力思考一番,方才鄭重其事的伸手在娃娃的臉頰上扭了一把,然后一臉期待的問道,“怎么樣,疼嗎?這種感覺就叫疼啊!” 娃娃面無表情的盯著秀秀看了半響,在秀秀越來越期待的眼神中,她干巴巴的哦了一聲,然后她隨手將自己的胳膊丟在了一邊,又扯了扯秀秀的袖子再次問道:“玩兒嗎?” “可是秀秀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秀秀一臉為難的反手指了指阿郎的房間,“秀秀要抓壞人!” “抓壞人?”娃娃懵懂的眨了眨眼睛,順著秀秀的視線,她看見了那道被慢慢打開的房門。 開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小書,他一臉鄙夷的斜眼看著秀秀,顯然是發現了秀秀蹩腳的偷窺。 秀秀不高興的皺了臉,她還嫌棄小書擋了她的視線呢,不理會小書那張臭臉,她跑到娃娃身邊光明正大的往房里瞧。 那對老夫婦像是被一身血的娃娃嚇壞了,微駝著背的老婆婆挪著小碎步踉蹌著急上前來,半路上險些摔倒,幸虧被拉著臉跟上的老漢一把扶住。有著一頭亂蓬蓬頭發的矮小仆從乖順的站在那里,一點反應也無。而那個阿郎一動未動的仍是那般優雅的斜倚在軟榻上,他的眼睛就像是融化的松脂一般剔透,滿是贊賞的看著站在門口的娃娃。 娃娃半身血淋淋的站在那里,她缺了一只胳膊,滿是血跡的繃帶長長的拖在身后,她看著阿郎眨了眨眼睛,然后默默偏頭望向了秀秀。 瞧著阿郎看娃娃的表情,秀秀莫名的感覺有些不痛快,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幾下,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她仰起頭氣沖沖的對著阿郎喊道:“你說,你把青衣jiejie的小狗狗弄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把它吃掉了?” “呵呵呵——”阿郎用手指掩住唇,一邊笑一邊輕聲咳嗽起來,“咳咳咳——” 一邊的小書聞言卻有些心虛,上回方舟可不是弄了一只小狼來當藥引么?也不曉得是不是秀秀說的那只。 老夫婦終于走到了娃娃跟前,看著娃娃滿是皆是血,不由得十分心疼。 “娃娃你怎的出來走動了?”老婆婆淚眼婆娑的摸了摸娃娃頭,一面說著,一面對撿回娃娃斷臂的老漢道,“當家的,都是我不好啊,我不該讓娃娃獨自一人在屋里呆著的,都是我的錯啊——嗚嗚嗚——” “唉……”握著那截冰冷的小小胳膊,老漢勉強擠出個苦澀的笑臉,安慰道,“哪里是你的錯,原是娃娃的傷沒有好利索……” “不不不——”老婆婆將娃娃緊緊摟在懷里,她的愁苦就像是開了閘子的洪流一般傾瀉而出,不顧外人在場,老婆婆涕淚縱橫的啼哭道,“都是我這昏了頭的老太婆的錯啊——都是我的錯啊——我苦命的女兒啊——我苦命的娃娃——” 小小的娃娃被完全困住了,她費力的仰起頭,空洞的眼睛里有種難以言說的微光跳躍起來,伴隨著老婆婆痛徹心扉的哭聲,一個干澀的童音忽然炸了開來。 “抓壞人——” 娃娃費力的直起脖子,對著空蕩蕩的屋頂嘶聲叫道,“壞人——” 秀秀不明所以的四下張望一番,不明白娃娃說的壞人是誰。 倚在榻上的阿郎慵懶的坐直了身體,看著陰沉著臉的老漢,他撩開肩頭的發絲,溫和的臉上是如愿以償的滿足:“看來我的人偶已是不遠了。” 老婆婆哭的聲嘶力竭,若不是老漢上前強行拉開她的手,只怕她還會繼續哭下去。 涕淚滿面的老婆婆竭力忍耐一番,方才壓下那止不住的悔恨,娃娃一動不動的趴在她的懷里,乖巧的叫她心一抽一抽的疼。 “娃娃,好孩子,婆婆有沒有抱痛你?”老婆婆慌里慌張的松開懷里的娃娃,頗有些緊張的將娃娃頭從到腳的撫摸一遍。 耷拉著腦袋的娃娃一動不動的任由老婆婆檢查,待到老婆婆扶著娃娃的肩膀放松的吁了一口氣,她手下忽然一空,叫她險些撲倒在地。 “娃娃——”老婆婆驚慌的喊道,“回來——” “嘻嘻嘻——你抓不住我——”一陣空靈的嬉笑聲自四面八方傳來,在半空中縈繞不絕,最后又直奔樓梯口去。 “娃娃——”老婆婆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然后在漸去漸遠的嬉笑聲中重重的撲倒在地。 “唉——放手吧——”老漢死死捏著手里的斷臂,隱忍的勸道,“三十年過去了,我們的娃娃早就轉世投胎了——” “不不不——我的娃娃啊——”老婆婆在地上掙扎許久,卻還是無法起身,當沉悶的重物墜地聲傳來之時,她霎時就崩潰了。 “婆婆錯了——娃娃——娃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制的臺階在青衣的腳下發出輕微的咚咚聲,啰嗦的費書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說著他今日都干了些什么,青衣充耳不聞,只當自己是一個人在上樓。 隨著臺階一個個的減少,她瞧見前方過道里站了一個女娃娃。 青衣忍不住瞇了一下眼睛,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女娃娃有著一頭細軟的頭發,瞧著身量,似乎與秀秀一般大小。 青衣馬上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那個娃娃怎么瞧都是那個趴在老婆婆身后走進客棧的女娃娃啊。 “你——”青衣僵立在樓道口,看著娃娃猶如血水里冒出來的小鬼一般,姿勢僵硬的站在那攤濃稠的血水里,她就覺的自己腳下如同灌了鉛水一般,動也不能動。 娃娃聞聲笨拙的轉過身來。 青衣的瞳孔猛然一縮,令她大驚失色的并非是娃娃的那滿是血跡的衣裳,抑或是她那不翼而蹤的左臂,令她大驚失色的是娃娃那張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還有她那雙如同蒙了白翳的雙眼。 娃娃僵硬的拖著她的腳慢慢走向青衣,在青衣急促的呼吸和彪飛的心跳聲中,她目不斜視的從青衣身邊走過,徑直往樓梯走去。 “青衣——你怎么了?”體力不佳的費書生氣喘吁吁的追趕上來,見青衣站在前頭動也不動一下,就滿心疑問的上前兩步。誰知他才堪堪抬起一只腳,迎面沖出來一道暗紅的人影,猛地一下直撞進了他的懷里。 “哎呦——”慌亂中費書生下意識抱著懷里那個小小的人兒,只覺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沉重的分量感自上往下的墜落,費書生仿佛聽見了青衣驚恐的呼聲。他的心中空無一物,腦海里也是一片空白。懷里的小人兒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叫他不得不低頭去看她。 娃娃仰起頭,總是面無表情的臉此時滿是莫名的歡喜,費書生看著娃娃的臉,盡管她的眼神因為那層白翳而難以辨認,但他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