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節
“爹,女兒就嫁給他了。” 周倩兒說了很多嫁到隔壁的好處,能幫襯娘家是最讓周老頭動心的地方。 他年歲不小,總不能每日都到距離不近的地方打水,有隔壁那口井,真是太方便了。 周倩兒面若桃花,心里想的卻是夏明軒的裸體,胸腹的肌rou凸起,看起來很強壯,還有下面威風讓她臉紅心跳的東西。 花轎兜一圈兒后,停在門口,莫顏聽說是鄰里之間成親,饒有興致地踮著腳尖觀看。 周老頭家的親戚不少,有在大戶人家做下人的,穿著富貴,對比下,萬俟玉翎和莫顏的細棉布衣衫,看起來就顯得普通,一點都不突兀。 “你說,周老頭咋想的?林明才搬過來幾天吶,他就急匆匆地嫁閨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賣閨女呢!” 新娘子剛到門口,巷口的爆竹響起,紅色的碎屑濺得到處都是,莫顏微微側身,正好站在說話婦人的身后。 此人就是兒子求娶不成的那位,前不久剛說了葷話,婦人對此耿耿于懷,趁著放鞭炮,她和旁邊的婦人叨咕。 “哼,這你算說對了,沒銀子你以為周老頭傻的?” 另個婦人小聲地道,“你家離得遠,前段這家里天天有女子哭,后來聽說是人牙子賣小丫頭呢,我還聽著小丫頭喊,好像是被拐子擄來的,唉!” 無人敢舉報,萬一被報復,小小的百姓,要日日不得安寧了,再說不了解情況,誰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哼,拐人家娃子,斷子絕孫!” 說葷話的婦人用犀利的眼神看著已經被抱進院門的周倩兒,冷笑一聲,“看著吧,這林明還不知道啥來路呢,沒準就是拐子的同伙兒。” 莫顏只對民俗方面有興趣,無意打探別人的隱私,她不是偷聽,而是剛好站在兩個婦人背后。 越聽,越覺得蹊蹺,這么說,林明是在前幾天突然出現的,時間剛好與夏明軒失蹤的時日吻合。 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小院曾經傳來很多女子的哭聲,后來又回歸于平靜。 林明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好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人,娶了隔壁周老頭的閨女。 院門打開,院子里有人開始忙碌地擺席面,隱約可聽到拜天地的聲音以及周老頭滿足的叫好聲。 “啊?不是吧?” 莫顏狀似不經意地捂住嘴,瞪大眼睛。說閑話的兩個婦人回過頭,見有人聽到,訕訕地閉上嘴。 “兩位大姐,倩兒為啥要嫁的那么突然啊?” 新娘叫周倩兒,莫顏假裝套近乎。果然,婦人以為她是周家的親戚,面帶憂色地道,“大妹子,剛才俺們說的話不好聽,卻是為倩兒想。” 莫顏很快領悟,保證自己不說出去,不但如此,為降低婦人的戒心,她還幫忙說了幾句。 “這林明誰啊,都沒聽伯父提過,倩兒嫁的匆忙,唉,家里都沒準備像樣的賀禮。” 莫顏說完,嘆一口氣,把心里的怨懟表現得淋漓盡致,這也是她沒進到房間內觀禮的理由。 婦人一看,原來是同道中人,就不避諱莫顏,把林明出現的時間等說得一清二楚。 “我家男人那天看到有個老乞丐進門呢,沒準就是他爹爹。” 婦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開始揭開夏明軒的底細,順便猜測他的身份。 “周老頭炫耀呢,林小子送了不少聘禮,聽說光是置辦這些至少要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砸到聘禮上,不要求周老頭出嫁妝,這樣人根本沒地方找,婦人說得酸溜溜的,嫉妒周倩兒嫁到好人家,又有些不甘心。 莫顏回過頭,和萬俟玉翎對視一眼,二人不約而同地混入院子里。 夏明軒對周家不了解,以為二人是周家的親戚,而周老頭也不認識莫顏和萬俟玉翎,以為他們是女婿的朋友,表現得很是熱絡。 席面有十來個大菜,小娃們眼睛盯著桌上的紅燒rou,不停地咽著口水,而幫忙的大人不忍心,趁著眾人聊天說笑的工夫,快速地用手抓了一塊,塞到小娃的嘴里。 莫顏笑瞇瞇地看著一切,并未嫌棄,百姓人家一年到頭存不上幾個銅板,吃rou的日子屈指可數。 夏明軒拜堂后,把周倩兒送到了洞房,神清氣爽,晚上他就可以結束多日夜里和五指姑娘幽會的日子,正式開葷。 “夫君,咱們快走。” 新郎官出來陪客敬酒,莫顏只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后退,用剛才吃rou的小娃打掩護,順利出了巷子。 “顏顏,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萬俟玉翎淺淺勾起唇角,面具上的臉龐僵硬,不夠生動,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他眼中的笑意出賣他,可見此刻心情不錯。 可以確定,師父祝神醫給的面具應該是他自己淘汰下來的貨色。 “你都看出來了,還問我。” 莫顏跺跺腳,嗔了一句,夫妻二人攜手離開小巷子,下一步準備去京兆尹衙門看看。 在接近夏明軒的剎那,莫顏看到他抬起來的右手,虎口部位有明顯的傷疤,是牙齒留下的痕跡。 要說人的面具可以換,身上或許有殘缺,但是那疤痕即便是淺淡了,仍舊有曾經的印記,而造成這個印記的不是別人,是莫顏。 那時候莫顏還小,前身是個刁蠻小姐,某天夏若雪鬧脾氣拌嘴,大動肝火。 夏明軒上前哄,被莫顏咬傷,虎口處出了不少血,夏明軒一直為她隱瞞,否則大呂氏肯定又要和呂氏掐起來。 前身并不算蠻不講理,當時沖動失去理智,事后覺得自己這么對表哥有點后悔,曾給夏明軒送去一盒去疤痕的藥膏。 “男子漢大丈夫,又不是女子,要什么去疤痕的藥膏?再說這是你留下的印章。” 夏明軒還有后半句話沒有說出口,“將來我娶你,你要對我負責。” 歲月沖淡了曾經刻骨的印記,上面只有淺淺的幾點,莫顏以前絲毫想不起過往,她是看到那一刻,腦中才閃現出從前的一幕。 萬俟玉翎走出門,一手舉著,對天空做了個手勢,周圍的暗衛們立即領會,眾人潛伏在周圍,緊盯周圍的一舉一動。 夏若雪剛好在京都出現,不是抓人的最佳時機,萬俟玉翎倒是想看看,若兄妹二人見面,還能搞出什么鬼,說不定側面能打聽出袁煥之的大秘密。 “顏顏,從一個人走路的姿勢,就可辨別他所處的環境。” 達官貴人和普通百姓走路的姿勢不同,氣勢也有差異,受過禮儀教育熏陶的世家公子,肯定無法融入到百姓中。 剛有來幫忙的鄰居偷偷給小娃喂rou,這根本是無比正常的小事,夏明軒余光掃到后,滿臉的鄙夷和嫌惡。 “還有身高,他有粗淺的功夫底子,也無法掩飾。” 莫顏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若不是皇叔大人耐心講解,她還真的沒留意這些小細節。 她萬萬想不到夏明軒會在城北貧民中隱匿,為此娶了小戶人家的女兒,而偏偏就那么巧合,被難得出宮一趟的她撞上。 下晌,美食一條街上人來人往,很多小攤販已經整理好用具,洗洗涮涮,等候開市。 衙役們挨家挨戶分發銅牌,上交稅金的人給一塊銅牌,若是食材等符合標注,就會多給一塊上了紅漆的鐵牌,上面都有統一的衙門鋼印,避免偽造。 來美食街的百姓們非常多,衙役檢查的很用心,rou塊都放在鼻尖底下聞聞,若不新鮮,無論小販怎么哀求,都不會給那塊紅鐵牌。 月落西山,天邊呈現出一圈淡淡的煙霞紫,周圍家家戶戶升起炊煙,空氣中飄來飯菜的香味。 美食一條街正式開業,莫顏跟著百姓們到人多的地方排隊,走近一看,是個賣炸元宵的小攤子。 萬俟玉翎見自家娘子興致高,難得沒有掃興,替她拿著油紙包,用細竹簽扎著元宵,往她口中送。 元宵外皮金黃,外焦里內,餡料是最傳統的芝麻花生白糖,又軟又勁道,莫顏吃了一份后,意猶未盡。 …… 申時末,衙役們剛下衙,張舉坐在后衙,點燃一盞油燈,正在翻閱衙門這些年的收入支出,順便做個記錄。 “嘿嘿,我就知道你躲在這呢!” 瘋癲女子以為張舉和她躲貓貓,勾唇一笑。明明瘋了,可是她長得分外明艷,一顰一笑都有魅惑人心的味道。 當然,被魅惑的人不包括張舉,他渾身上下哆嗦,冒著冷汗,心中責怪衙役們,辦事不力,怎么把這女的又給放進來了! “呵呵。” 張舉抽抽嘴角,尷尬地笑兩聲,和瘋子沒有道理可講,他現在就想退后到安全地帶。 椅子向后挪動兩下,身后是一面冰冷的墻,這讓張舉非常絕望。 “你為什么不見我?而且你最近瘦了。” 女子穿著一身鮮紅綢緞衣衫,臉上化了精致的妝容,明媚無比,她的眼中有淡淡的落寞,聲音很輕,就好像情人之間的呢喃。 “他們說我原來的名字有些土氣,給我取個新名字,煙霞,好聽嗎?” 她伸出手,細致地撫摸張舉的臉頰,才一個月不到,圓圓的胖臉凹進去一大塊,倒是變得有些清秀。 張舉抖了抖,無論是彩霞,煙霞還是什么紅霞,都和他沒關系,衙役們都跑光了?人呢!誰來救他啊! 那紅艷艷的唇,曾經吃過人rou包子,喝生豬血,光是這么想,張舉就覺得自己要被她剁餡,心真累! “你能不能離本官遠點?” 兩人距離太近,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張舉很想哭,他不怕江洋大盜,不怕山匪,唯獨怕這個重口味的女瘋子。 “為什么?” 才改名為煙霞的瘋癲女子露齒一笑,瞇了瞇眼,突然毫無預兆地解開領口的盤扣,然后整個人向張舉身上壓去。 “你瘦了,不好吃,要養胖點,我借用后面的廚房,給你做了一碗香菇rou絲面。” 水蛇腰一扭,煙霞俏皮地眨眨眼,雙手摟住張舉的脖頸,眼神中水光盈動,一般男子見到,難以抵擋美色的誘惑。 但是,前提是,這女子正常,而不是個有特殊嗜好的瘋子。 被她惦記吃rou,成為盤中餐,誰能淡定地接受女子的投懷送抱? 桌上放著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熱湯面,剛才光顧著緊張,張舉還沒有發現。 “你吃了rou絲面,我就放了你如何?” 煙霞脫下外衫,露出里面同款紅色鴛鴦戲水的肚兜,胸脯高聳嫩滑,她隨手甩衣衫的姿態很瀟灑。 莫顏站在門口看了半天的笑話,她幸災樂禍的惡趣味上來,捂著嘴笑了半晌。 罷了,若是再不救人,估計張舉也變成瘋子,整日蓬頭垢面的到處跑,她少了個相當得力的助手。 不等莫顏施救,從后面跑出來個婆子,她看到這種場面后翻了個白眼,然后才大喊一聲,“老爺,老奴來救您了!” “快拉開他!” 張舉一身官府被汗水打濕,顯得很是狼狽,婆子好不容易才撿起衣衫,給煙霞套上,哄走了她。 場面是這樣的。 “煙霞姑娘,走吧,別打擾老爺辦差。” 婆子勸得苦口婆心,煙霞不為所動,“我要陪著他,看他吃下雞絲湯面!里面還加了個雞蛋呢!” “可是老爺不喜歡有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