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孫胖子藏在眾人身后,悶著頭,不吭聲,他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誰想打還是被人發現了,幸運的是,楊謙已死,最好的辦法就是賴到楊謙身上,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孫公子,在午時前后,你在哪里?是否去了后山?” 李大人等了片刻得不到回應,點名孫胖子,而眾人全部回頭,一臉震驚。 “大人,您這是什么意思?不能因為我腿上有傷,就把屎盆子扣我身上啊!我沒去過后山。” 孫胖子可以肯定,他從后山出來沒看到人,只在前院差點撞到了陳英,他勒死季米分蝶,身上沒有留下什么痕跡,不會被發現。 “那好,你沒有去過后山,你在哪里?” 李大人似乎知曉孫胖子會狡辯,繼續發問。孫胖子一臉不耐,搖頭晃腦地,“大人,您其他人不審問,為什么偏偏盯上我,莫非是哪個小人胡言亂語?午時前后我當然在廂房。” “來人,把孫公子的鞋帶上來!” 孫胖子從后山匆忙回來,因為他的衣衫和鞋子弄上不少土,還有無數腳印子,他全部換新,鞋底上有沒被雨水沖刷過的泥土。 這是其一,其二,寫信捉弄的人小沙彌以為孫胖子的廂房里面是京都的小姐,所以送錯了消息,孫胖子以為了然大師在樹林處等候,匆忙而去,正好在葉宛西離去之后,也就是午時前后。 “大人,我記性不好,興許忘記了也說不定,這樣也不能證明是我干的啊!” 孫胖子吊兒郎當,人生來命不同,他是忠武伯嫡次子,府上的丫鬟隨便他玩弄,可到底是個下賤胚子,他一直想玩點不一樣的。 “在季米分蝶的指甲里,有暗紅的綢緞絲,經過比對,和你身上的衣衫一樣,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季米分蝶激烈地反抗,孫胖子下體應該受傷了,并且身上有抓痕,還有匿名信上證實,聽到林中有呼喊聲,似乎在怒斥孫胖子。 “是,大人,我對季小姐起了色心,但是人可不是我殺的。” 孫胖子試圖繼續抵賴,李大人很是耐心,接到匿名信之后,范圍縮小,一切就清晰多了,在季米分蝶的脖頸上,有交叉網格狀的勒痕,在死后幾個時辰才顯現出來,和孫胖子腰帶上的網格一模一樣,人證物證俱在,若是還要抵賴,就要請示刑部動用大刑逼供! 孫胖子張口結舌,他沒想到會留下這么多的證據,在官差要求讓他全裸檢查的時候,他終于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 孫胖子一早就卡在裂縫中,好不容易被拔出來,腿上受傷不說,還被眾人看了熱鬧,心里不爽。他一直呆在廂房里,琢磨送信給京都哪家小姐,來個私會,這個時候得到消息,了然大師約見于他,這是天大的好機會,孫胖子興致勃勃地赴約。 在后山的樹林,楊謙和季米分蝶摟抱在一起痛哭,二人生澀地親吻在一起,楊謙的手解開了季米分蝶的扣子,露出里面紅艷艷的肚兜。孫胖子一邊看一邊咽口水,情難自禁,季米分蝶的臉色酡紅,小口地喘息,偶爾發出一聲呻吟,楊謙只敢亂摸亂親,卻不敢真正的發生什么。 清醒之后,楊謙很是后悔,給了自己兩個巴掌,二人小聲說了幾句,楊謙紅著眼大步走出樹林,而季米分蝶則靠在樹上喘息,整理衣衫。孫胖子頭腦一熱,就做了下作事,他提心吊膽,怕楊謙歸來,所以勒死了季米分蝶,做了個自縊的現場。 案情進展太快,眾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楊家夫人跪地失聲痛哭,都是季家勢力,不然的話,何至于有如今的苦果,她可憐的謙兒啊! 案情解決,孫胖子被官差帶到京兆尹衙門,此案件涉及京都的勛貴人家和官家,如何量刑還需要斟酌一番。 雨越下越大,法華寺地勢高,雨水沖洗著山路的石臺,清透得沒有一絲塵埃,眾人抓緊鎖鏈狼狽下山,誰也不愿意在法華寺多停留一刻鐘。 南平王府的馬車上,莫顏披著一條干布巾,盡管萬俟玉翎已經把傘都放在她的頭頂,難免還是被雨水淋濕了衣袖,冷風一吹,讓她打了個哆嗦。 “喝杯姜湯。” 萬俟玉翎經常遠行,車上的物件一應俱全,他修長的大手托著茶杯,送到莫顏的面前。 “恩。” 莫顏接過,唏噓不已,還沒有從剛才的案子中走出來,有多少兇案都是因為美色錢財而起,見色起意,殺人越貨,說白了,都是為了滿足內心的貪欲。 回到御史府,墨香正打著油紙傘在二門處等候,法華寺的兇案已經傳遍了京都,他們還不曉得結果,墨香見自家小姐歸來,趕忙上前撐傘,小丫鬟墨棗忙著準備熱水。 莫顏淋了雨,身上正不舒坦,她褪下衣衫,露出潔白的藕臂,坐在浴桶之中,她的鎖骨之上,有晶瑩的水珠,在昏黃的油燈之下,多了一種青澀少女誘惑的味道。 “小姐,最后的兇手到底是誰啊?真是那個楊公子所為?” 墨香一頭霧水,二人都死了,沒一個說話的人,查找到真兇很有難度。這點,莫顏也認同,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有捉弄人的小沙彌摻和在其中,孫胖子剛好換鞋,想抵賴都不成。 當然,這只能說明孫胖子在當時出現在樹林,而關鍵的證據是季寶珠指甲中的線和那根兇器,寬腰帶。 “真想不到,這個孫胖子那么狡猾!” 墨香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嘖嘖稱奇,原來破案有這么大的學問。京都的仵作們學到了知識,在走的時候圍攏季寶珠,想問清楚當時是怎么判定出兇殺,那會尸體脖頸上第一道勒痕并不明顯。 幾天以后,《雙鳳奇案》終于完結,京都的百姓們茶余飯后,談論著新戲,還有頭腦靈活的戲班子,把季米分蝶一案改成戲本子,在京都唱過之后南下,真真是調動了百姓們的熱情。 孫胖子依舊被關在京兆尹衙門,忠武伯府上強行給戶部侍郎府試壓,反正女兒也不值錢,男子才是頂立門戶的,要求京兆尹李大人從輕發落。 成為皇上老丈人的夢想破滅,季大人不依不饒,因此鬧到了早朝之上,季大人和忠武伯罵得正歡,最后在朝中不要命地撕扯起來,還波及到了幾個拉架的倒霉蛋。 萬俟御風深思熟慮之后,下旨,孫胖子行為惡劣,先jian后殺,不用等到秋后,斬立決! 才不到一年的工夫,京都命案連連,百姓們失去安全感,那日在法華寺,有太多人目睹這一事實,若是包庇兇手,會引發百姓們的極大反感。最近總有書生上書請愿,求還季米分蝶一個公道。 孫胖子問斬那一天,據說有很多百姓們圍觀,眾人拍手叫好,京都少了一個毒瘤,也就是在那天,季米分蝶的娘親在府中自縊,不同的是,她是真的想不開而自盡。 人有悲歡離合,不曉得意外和明天那個先到來,所以莫顏決定隨著本心走,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她正在學做衣衫,為萬俟玉翎的出行做準備。 三月初八的晚上,萬俟玉翎悄悄地來到御史府,在窗邊靜默地站了半個時辰,走之前,為莫顏蓋好絲被,并且拿走了她準備的物件,只在桌子上留下行云流水的兩個大字,“等我。” 進入農歷三月,天氣開始逐漸地變暖,莫顏出門活動的機會多了一些,除去學禮儀,還要管家,家中的下人都比較省心,沒有幾個出幺蛾子的,偶爾有人懶散,莫顏懲治的辦法很簡單,吃蘿卜白菜,沒有rou,下人不想回到沒有油水的日子,也變得勤快起來。 府上的廚娘被萬俟玉翎的人調教了一個月有余,做菜的水平穩步提高,御史府原來在外面采買點心,現在都改成自己做。 染發坊的生意好,莫顏有銀子,對下人并不小氣,隔三差五地讓廚娘們做點好吃的改善一下,御史府不理會外面的喧嘩,關起門來,小日子過的風生水起。 與此同時,在京兆尹府后衙,李月娥身體大有好轉,天氣晴好,她帶著丫鬟畫眉到后院散步,在床上躺了將近兩個月,整個人都消瘦下去,穿上一身白色的衣裙,更顯清新。 趙桂花失蹤,李月娥沒有相好的姐妹,整日在府上無聊,只能和丫鬟說說心里話,她還是放不下袁小將軍,想到他身邊陪著的是夏若雪那個狠毒人,內心不住地抽痛。 她愛了袁煥之那么久,算計良多,最后讓夏若雪這個第三者插進來,眼看到嘴里的肥rou飛了,李月娥別提有多憋屈了。 “小姐,奴婢有好消息告訴您!” 畫眉攙扶著自家小姐坐在涼亭處,自家派到湖州的下人傳回消息,有一個地痞混混在醉酒之后到處宣揚,他玩弄了一個京都大官人家的小姐,而且還是處子。 開始眾人以為地痞潑皮是吹噓,沒當真,但是那個潑皮說得有聲有色,連屁股上有疤痕這種私密事都知曉。 結合潑皮所說,此人定是夏若雪無疑,在李月娥的人尋找潑皮和春情下落的時候,意外得知二人已經被帶走,似乎是袁煥之的人。 李月娥瞇了瞇眼睛,心下了然,原來夏若雪早就是不潔之身,還在她這里裝清高!袁煥之知曉,背地里一準兒還有貓膩。 下人此行到湖州,還有關鍵的任務,尋找繡兒的下落,據調查夏若雪去過湖州和潁川,在這兩地停留時間久,遇見繡兒的幾率大,只要可以殺人滅口,夏若雪手里的認罪書不具備任何效用。 “小姐,繡兒還沒有消息。” 繡兒活著,就是對李月娥最大的威脅,孫胖子害死了季米分蝶,被砍了腦袋,若是查明真相,得知她指使人下毒,恐怕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 李月娥現在是真怕了,她承認,夏若雪手中的證據,讓她不得不就范,只能加緊琢磨陷害莫顏的點子。 “繼續查吧,不查到就別回來見本小姐。” 李月娥煩躁地擺擺手,夏若雪倒是打一副好算盤,莫顏身份今非昔比,已然得罪不起了。 當初莫顏只是李月娥手上的棋子,任由擺布,如今飛上枝頭,李月娥只能在地面上仰視,她心里極其不平衡,從內心上總是無法接受這改變。 被夏若雪當槍使的滋味不好受,李月娥想,能不能找一個人沖鋒在前,她好借刀殺人呢? ☆、第016章 聲勢浩大的問診會 自從萬俟玉翎離開之后,莫顏的日子苦不堪言,每日里從早到晚被李嬤嬤cao練,還要留下練功和制藥的時辰,日子忙忙碌碌,以至于她現在睡覺時間大幅度減少。 南平王府的馮管事定期上門,李嬤嬤陪著莫顏在正院的偏廳見客,中間隔著一道屏風,李嬤嬤直言這是大戶人家未出閣小姐的規矩,連二哥莫輕雨回府,也要提前送幾次消息才能進她的院子。 莫顏和二哥說上幾句心里話非常難,李嬤嬤緊盯著,所以二哥每次來看她,送一些外頭的小吃和瓜果,偶爾要說的話,偷偷摸摸地夾帶油紙包里。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每晚李嬤嬤熟睡之后,莫顏帶著墨冰和墨香匆匆出門練功,被晚歸跳墻進府的二哥抓了個正著,從此,莫輕雨做起了莫顏的武學師父,在招式上指點她一二。 三月里的天變幻無常,時而春光明媚,時而陰天下雨,雨天的時候,莫顏喜歡坐在窗邊的小幾處,沏上一杯熱茶,看游廊下面落下的水滴,如果府上能建個二層的觀景臺就好了,從觀景臺能看上朱雀大街和朱雀南街,形形色色的人,車馬,川流不息,即使在深閨之中,也不會寂寞了。 莫顏的院子后面有一個小花園,出去之后就是御史府的后街。天明時分,從后街傳來一片吹吹打打的哀樂聲,悲悲戚戚,吵醒了熟睡中的莫顏。 “什么聲音?” 莫顏揉揉眼睛,用手捂住嘴打了一個呵欠,昨夜是墨香值夜,此刻墨香已經起身,正在用布巾擦著小幾。 “小姐,應該是戶部侍郎夫人發喪吧,唉。” 墨香重重嘆息一聲,楊謙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絕望而自盡,可孫胖子卻是害死了兩條人命,季米分蝶被jian污后勒死,戶部侍郎夫人無子,沒了依仗,覺得了無生趣,有了輕聲的念頭,這一切都是連鎖反應。 “小姐,聽說季大人在其夫人上吊那天晚上,還跑到劉姨娘哪里逍遙快活呢。” 墨香撇撇嘴,若是自家老爺在京都就好了,必定能主持正義,在早朝上狠狠地參季侍郎一本,讓人痛快痛快。 男子薄情薄幸,季米分蝶死了,季侍郎雖然很失望,但是他失望的季家沒有適齡的女子進宮,失望的是少了一個鉆營的機會,并不是因失去女兒,這點,真的不如林苗月的爹爹林尚書。 這個時代,無論是官宦人家還是平頭百姓,無子始終都是女子的悲哀,旁人鄙夷,家人埋怨,這些苦只能自己承擔。 “我怎么聽說,季老夫人張羅要給季大人選繼室了呢。” 莫顏坐起身,接過墨香手中的布巾擦臉,清醒了一些,前兩天和陳英吃茶,聽說季侍郎的娘正在打聽京都適齡的小姐。 季侍郎還不到不惑之年,正是男子的好時候,精力旺盛,他掌管戶部,算是一個油水較多的衙門,就算迎娶繼室,也有很多小官之女趨之若鶩。 季府上無嫡子,光有庶出的有什么用?就是奴才秧子生的賤種,看著順眼了,給幾兩銀子打發,看不順眼就不理會,任其自生自滅去。 “可不是,若是嫁進去,有生嫡子的機會,那些小姐們心里愿意的很呢!” 京都的官員更加勢力,官官相護,幾乎都有小團體,下面的官員每天就想著得機會平步青云,有個三品大員的女婿,說出去面上帶光。 季米分蝶的死,莫顏感到惋惜,季小姐是染發坊的金牌會員,存夠了五百兩銀子,前幾天還和伙計約好了做頭發保養護理,如今天人永隔,可是銀子退不回去了,季家不在乎這點錢,莫顏想就派人過去多燒點紙錢,祭拜一下,就算全了這份心意。 莫顏起身在院子里散步,幾場雨之后,院中的草木瘋長,聾啞婆子正在拿著剪子為花草剪枝,院門外,偶爾有府上的下人來去匆匆。 莫顏揉揉額角,李嬤嬤總是舉各種各樣的例子讓她學習,例如欺主的刁奴,不忠心兩面三刀的下人,府上貪墨油水的,監守自盜的,遇見這樣人應該怎么敲打,怎么處置,莫顏學得很快,想學以致用,可問題是,府上門的下人一提給rou吃,就變得無比自覺,根本不給她發作的機會。 爹娘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家書上說湖州的情況不太好,瘟疫蔓延,朝中運送的藥材在通往大吳的邊境的城池被山匪們打劫,目前官府正在查找云云。 湖州水患,苦了那些莊戶人家,好在有萬俟玉翎送去的糧草,還夠支撐一段日子。 爹爹莫中臣在信中痛批湖州知府,只知道飲酒取樂,根本不管百姓死活,接待他的時候送了一個美人,呂氏大怒,好懸沒鬧到知府衙門去。 莫顏這邊回了一封家書,托人給爹娘送一些應用之物,二人走的時候著急,沒帶多少衣物,湖州城已經穿上夏衫了,墨冰裁剪,莫顏做了兩套夏衫送給爹娘,用的是舒服的棉布料。 早膳之后,莊子上的莊頭劉長貴趕著馬車給御史府上送新鮮的雞蛋,順便傳話,柳葉在莊子上休養,郎中來查探過,近期滋補的不錯,如今三個月過去了,胎兒坐穩,可以下地活動活動。 柳葉在莊子上不用擔心有人暗害,吃得下睡得著,而永平侯府好像遺忘了她一般,連世子夏明軒也沒有打聽她的下落 柳葉心中糾結,既慶幸又難過,難過的是才一個月的時間,世子爺就把她忘記在腦后,慶幸的是,夫人不知情,她還可以安全一些時日。 “小姐,柳葉想要見您。” 劉長貴遞出來一個賬本,莊子上的收入和支出基本平衡,莫顏不反對下人們自己養雞鴨和種菜,管理得很寬松,佃戶只要能勤快一些耕種就好。 “也有一個多月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這個人。” 莫顏扶額,最近過得太充實,另外,她心中總記掛著三月三的案子,還沒緩過來神,日子一晃就到了三月下旬,期間她一次沒去過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