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林苗月站起身,在房內走了一圈,又喝了一大碗茶水,這才有了點精神,“聽說民間有避子湯藥,能不能想辦法弄來一些?” “這個交給奴婢。” 丫鬟連忙保證,避子湯都是在行房后數小時內服用,可小姐這事都過了幾天,就算服用避子湯,也沒有藥效,為了穩妥起見,她只能找一個姐妹幫忙。 那個姐妹是同村的,在青樓洗衣,做最下等的工,以前聽說青樓的姑娘們服用一種超強的避子湯藥,都是秘方,只要喝上兩次,一生受孕的幾率都很渺茫。 從前,李月娥曾經委婉地找過她,提出類似的要求,那會她一心想跟著自家小姐陪嫁到護國將軍府,沒有答應。如今,這是個好機會,她可以告密李月娥,從中獲取信任,得到豐厚的報酬,等一段時間,她就想辦法給自己脫了奴籍,帶著銀子遠遠地逃離。 京兆尹后衙,李月娥聽到了喪鐘,立刻神清氣爽,最近去永平侯府上找夏若雪,在她不厭其煩地打探之下,終于得知,皇后娘娘根本不可能活過七月十五,那么林苗月和袁小將軍的親事出現變故,剛好成全她。 李月娥眼中得意,卻沒表現出來,她平時喜歡穿白衣,聽到喪鐘也不用換衣衫,對著梳妝臺卸下首飾釵環,有丫鬟來報,林府上林苗月的貼身丫鬟繡兒求見。 “繡兒,可有要事?” 李月娥見繡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立刻揮退所有的丫鬟,她掛著一抹舒緩的微笑,“是不是有什么難處?” “李小姐,您上次找奴婢所說,奴婢想了想,決定答應。” 繡兒不傻,為了賣人情,沒有提林苗月已經和袁煥之歡好。她解開身上的衣衫,上面全是紅色的鞭痕,這是前幾天林苗月打的,到現在還紅腫著,有些地方已經發炎了。 “哎呦,可憐見的,好好的身子,怎么打成了這副模樣?” 李月娥吃了一驚,更加篤定繡兒的誠意,立刻從抽屜找了一盒藥膏,親手幫著繡兒抹藥。 “奴婢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小姐她……” 繡兒想到以前的日子,膽戰心驚,覺得越發無趣,小姐什么都瞞著她,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今日是因為皇后娘娘薨了,才坦白和袁小將軍茍且一事。 “奴婢就想著,等這件事過去,能多得銀錢,遠走他鄉。” 繡兒表明自己的意思,她來找李月娥,定是有所圖,不然對方也不能放心,二人是合作關系,李月娥出錢,她出力。 “沒有問題,本小姐不會虧待于你。” 李月娥從抽屜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塞在繡兒手中,笑道,“這銀子你拿著,關于藥,不用去找你那個姐妹,多一人知道便多了一份危險,從這里拿藥。” 青樓的藥效不過爾爾,有經驗的郎中還是能幫女子調理好身子,但是她這里的秘方不同,一次便可讓女子一輩子無法有孕,藥效霸道。 “等事成之后,一千兩銀子。” 李月娥不可能那么相信繡兒,二人約定,等下藥之后,繡兒負責騙林苗月出門,到朱雀南街醫館號脈,那里她娘的陪嫁鋪子,都是自己人。 “事成之后,你脫離林府,本小姐可安排你離開京都。” 李月娥再次拋下了誘餌,其實她準備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既然敢做,就要做到天衣無縫,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繡兒連連點頭,故作欣喜,實則她才不相信李月娥,這種人心狠手辣,對林苗月都敢下狠手,何況她一個籍籍無名的丫鬟。 永平侯府,夏若雪在第一時間得到了宮內的消息,她起身洗漱,最近裝病,卻得了真病,一直不見好,喝了十來天的苦藥湯,終于能喘上一口氣。 皇后娘娘的事情終于還是傳出去了,比她想象的早了些時日,看來有些幕后之人已經坐不住,最近要開始大動作,她不禁擔憂遠在路上的南平王,也不知心上人此行是否安全。 春情打來一盆水,內心歡喜,皇后薨了,代表袁小將軍和林苗月的親事要無限期拖延,若是袁小將軍能娶自家小姐就好了,到時候她陪嫁過去,開臉兒做個小妾,以后有個一兒半女,一輩子不用發愁。 “小姐,表小姐真是太走運了,回了鄉下的窮地方,哭靈都不用去。” 春情扭著蜂腰,言語間酸溜溜的,那個墨香也不用跟著主子大熱天的跪倒青石板上,真真走運。 “不用哭靈,不代表就安全。” 夏若雪好心情地對著銅鏡梳妝,這一路兇險,誰曉得會不會發生意外,沒準來個有去無回,被山匪劫到半路上,或者失去清白之身,以后看莫顏怎么在京都混,她在想,等哭靈這件事過去,用不用繼續散播一些流言。 “可是小姐,林小姐和袁小將軍的婚期拖延,是不是表小姐有機會了?” 春情知道自家小姐冰雪聰明,她在想怎么引導小姐對袁小將軍有興趣,她相信,憑著自家小姐的計謀,斗一個林苗月十拿九穩,說不準就真的頂替林苗月,嫁到護國將軍府。 ☆、第061章 神仙來了! 皇后薨逝,京都正處于一片愁云慘淡之中,百姓人家有那長者過壽,突然被鄰居舉報到京兆尹衙門,李月娥的爹爹李大人親自帶著官差去捉拿,如此敏感時期,竟然膽大妄為,不遵守大越法例,這過壽,不出幾個月,就變成了辦喪事。 有些帶著僥幸心理的人家,被此舉嚇到,現在京都百姓人人自危,每天關起門來,家里有白燈籠的都在門口處掛上一個,就怕這群官府的爪牙們看著不順眼,上門找麻煩。 茶樓茶館,青樓楚館,幾乎一夜之間全部關門,門口掛上牌子,三個月之后營業。一時間,京都所有飲宴活動被禁止,沒有人有膽子頂風作案,百姓們緘默不言,只要聽到與皇后娘娘有關的話題,一概躲得遠遠的。 皇宮的門前,設立靈棚,官家女眷到此吊唁皇后哭靈。每天都有規定的時辰,這可苦了大病初愈的夏若雪。京都的天氣極熱,眾人盯著大太陽,那些平日嬌弱的小姐們,暈倒了十幾個,夏若雪臉色蒼白,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一直到傍晚時分,夏若雪這才悠悠轉醒,永平侯夫人大呂氏松了一口氣,“若雪,你可嚇死為娘了!今兒在宮門口,禮部有官員在此,就是娘,也沒有辦法送你回府。” “娘……” 夏若雪覺得頭昏腦漲,嗓子干燥沙啞,一旁的春情立刻倒了一杯茶水,在夏若雪的身后放了一個大引枕,憂心道,“小姐,您都昏迷幾個時辰了,可急壞了夫人!” “無礙。” 喝過一口水潤了喉嚨,夏若雪覺得舒服多了,她靠在引枕上,沒什么精神。今日暈過去也好,好處就是明天不用跟去哭靈,想起莫顏,夏若雪越發堵心,難道所那個草包早就預料到京都的形勢,所以逃了? “娘,皇后娘娘薨了,恐怕明年的選秀也要延期,看來我們及時改變策略是對的。” 夏若雪說的策略,是夏家派出其余嫡系嫡女去參加選秀,而作為永平侯千金的她,看中了未來南平王妃的位置。機會與風險并存,不搏一把,誰知道未來的路如何?就算皇上和南平王之間起了變故,夏家占了兩頭,影響不會太大。 “恩,我們若雪,從小足智多謀。” 大呂氏陰森一笑,她想得到東西,何時落空?當年也是步步為營,為了嫁到永平侯府費盡腦筋,結果呢,她姿色平平,同樣取代了才色絕佳的親meimei,代替小呂氏嫁入侯府。 這么多年過去,大呂氏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當家主母,京都頂級勛貴,眾人巴結的對象,而小呂氏嫁給了個窮書生,御史府窮酸的,只能落得一個笑柄,這次回到婆家,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堆打秋風的窮親戚。 若是當初她不出此下策,那么如今被嘲笑的人就會是她大呂氏,和莫中臣那種迂腐的人過日子,節衣縮食,連奴婢下人都用不起,堂堂二品大員的夫人,只有一個大丫鬟并一個婆子,這像什么話。 “娘,姨母真真是好計策。” 夏若雪始終都無法釋懷,為什么哭靈沒有莫顏,她還等著看莫顏的笑話,結果呢,皇后娘娘薨了,大越三個月之內禁止嫁娶,那么表妹的堂哥親事也要被暫停,“表妹恐怕進了臘月才能回來呢。” 現在進了七月里,三個月后就是農歷十月,從京都到潁川約莫一個月的路程,路上再耽擱一段日子,表妹莫顏正好離開京都半年,等她回來的時候,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或許是運氣好而已。” 大呂氏不相信小呂氏能有什么好計策,當初也曾經是她的手下敗將,現在平白無故得了個潑辣的名聲,又因為莫中臣的官職,在京都沒有幾個交好的夫人,怎么能和八面玲瓏的她比擬。 “或許是我多心了,可我總覺得表妹變得不一樣。” 夏若雪敏感多疑,最近接觸,她真是一點便宜沒占到,不但如此,因為一些場面話,自己打臉,還損失不少精致的首飾。每每想到此,她就窩著一股氣。 “小妹,聽說你哭靈的時候中暑暈了過去,現在可曾好些了?” 夏明軒和門口的丫鬟打了招呼,邁著大步進門。大呂氏一見獨子來,立刻面帶笑意。夏明軒從頭到尾沒一丁點的地方像大呂氏,不然也不可能相貌堂堂,儒雅風流,對于這個兒子,她心中十分驕傲。 “若雪,看,你哥哥來看你了。” 呂氏站起身,招呼丫鬟進門重新沏茶,擺好了茶點,關切地問,“怎么才回來?” “衙門里有一些事兒,所以拖到現在。” 夏明軒點點頭,坐到床前呂氏坐過的位置,用手探了探夏若雪的額頭,“還好,溫度不太熱,小妹,你大病初愈,還是要在家養養,千萬不可逞能。” 最近京都的天氣就和下火一樣,一天熱過一天,白日里,光照十足,大呂氏就去哭了一天靈,回到府中,身心俱疲,連膚色都黑了一層。 “大哥。” 夏若雪還是非常喜歡和夏明軒在一起說話的,他大哥在京都口碑非常好,人又和善,前段時間西園詩會,就曾經有幾位小姐私下里找她探口風。 “恩,顏顏倒是運氣好,不在京都,不然我還要憂心她。” 提起莫顏來,夏明軒揚起一抹寵溺的微笑,面色如三月里的櫻花,柔情似水,“這丫頭身子也不好,前段摔破了頭,也不知道路上是否太平。” 提起莫顏,夏若雪的臉色黑了黑,可她竭盡全力讓自己不表露出來。大哥夏明軒哪里都好,就是有一點,從小對莫顏那個草包,百般寵溺,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超越了她這個親妹,這也是她非常討厭莫顏的原因之一。 大呂氏聞言,眼眸里閃過一束流光。小時候,夏明軒曾經說過一句戲言,以后長大,要娶莫顏為妻,他們是表兄妹,正好親上加親,因為那個時候他年紀尚幼,大呂氏就沒有阻止。 “明軒,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房里那個柳葉不錯,不如給你做個貼身的大丫鬟?” 大呂氏話里的含義不言而喻,夏明軒的年紀,也應該知曉情事,可身邊還沒有貼身的通房丫鬟,這萬萬不可,等以后知情趣,嘗到了女子的滋味之后,就對莫顏那個干癟的豆芽菜失去了興趣。 柳葉長相艷麗,前凸后翹,是所有男子都向往的,本來大呂氏留著給永平侯做暖床丫鬟,現在看時機,不能放任自己的兒子胡來。若是一顆心落在莫顏身上,要何時才肯成親。 莫家一窮二白,莫中臣就是個窮舉子,祖宗幾代都是泥腿子,如何配得上花團錦簇的永平侯府夏家?說出去,真讓人笑掉大牙。 京都的世家聯姻,不僅僅要看官位,還要看家族的底蘊,官官相護,而莫中臣,孤家寡人一個,在朝中自成一派,誰沾上誰倒霉。 “那個柳葉不錯,溫柔體貼,正適合紅袖添香,給大哥研墨也好。” 夏若雪得知自己的大哥比較單純,恐怕沒明白娘親的含義,所以趁熱打鐵,故意解釋一番。柳葉那個小蹄子,風sao得很,眼神帶著水光,總是喜歡挺著自己的胸脯,相信沒幾天,就會上了大哥的床榻。 “柳葉是誰?” 夏明軒皺眉思索,還是想不起來有這么號人物。他平日里很少和丫鬟談笑,更多的時候都用在去衙門處理事務上面。 “既然娘親給的,就收著吧,左右不差一口飯。” 夏若雪跟著勸說,心里更加堅定,一定要讓大哥和莫顏那個掃把星劃清界限,不然以后真進了門,還不一定怎么神氣,她自己位分再高,還是要叫莫顏一聲“大嫂”。 “如此也好。” 夏明軒根本不會為一個丫鬟糾結,點點頭,應允此事,大呂氏和夏若雪十分開心,等人走之后,母女二人在一處合謀,如何讓夏明軒盡快知曉人事,定上一門好親。 掌燈時分,林府上點燃了星星點點的燈火,早前曾經為林苗月做出嫁準備的紅燈籠,全部換成了白色,微風一吹,一個大大的“奠”,映在人的臉上,發出慘白的光。 “哎呦,人嚇人,嚇死人啊!” 一個婆子在后花園行走,看到白色燈籠下的蒼白的人臉,尖叫一聲,差點嚇得尿了褲子,等走進一看,竟然是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繡兒,婆子立刻覺得失言,討好地道,“人老了,眼睛也花,原來是繡兒姑娘啊。” “是我。” 繡兒故作鎮定地和婆子打了一個招呼。白日里和李月娥商討好,得了一包藥,回府之后,她哄騙林苗月說,晚點要去取藥,等到晚上,又出門一趟,實則是在車馬行預訂馬車,此時是暗地里進行,越早越好,她怕被李月娥知曉行蹤。 繡兒從后花園的角門進入到林苗月的院落,此刻,林苗月正在發脾氣,用鞭子抽打一個小丫鬟,而那個丫鬟后背紅腫,緊緊地抿著嘴,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青磚上,不敢吭聲,否則將換來更殘暴的毒打。 “小姐,奴婢回來了,您休息一會兒吧。” 繡兒的眸色深了深,林苗月就是個心狠手辣的,尖酸刻薄,以前她以為跟了這樣的主子,最起碼能過的好一些,撈點銀子作為油水,誰想到一切都是空談,她忍受的是打罵和折磨。 死契奴才,命都是主子的,她能有什么辦法?無非是給林苗月做牛做馬,期盼林苗月有一天能大發慈悲,還她自由身,下輩子定要托生個好人家,決不做人奴婢。 “滾下去,看你下次再笨手笨腳的!” 林苗月心里正有火,下午派這個小丫鬟去找袁煥之送消息,結果對方竟然什么也沒說,她才不相信袁郎會那么不負責任,定是這個丫鬟嘴笨拙舌,沒有說清楚情況。 丫鬟站起身,抹著眼淚退后,對著繡兒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攤上這樣的主子,作為奴婢的只能自認倒霉。林苗月是林府的獨女,受盡萬千寵愛,根本不把下人當人看。 “怎么樣?事情辦得如何?” 打累了,林苗月坐在椅子上,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冷淡地道,“繡兒,你應該不會讓本小姐失望吧?” 一句話,讓繡兒心下一緊,莫非小姐得知她去了京兆尹后衙?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她掩飾住眼里的驚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做到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