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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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管事走了之后,之前退到里間的黛玉三春也出來了,這會兒看著林母,眼中頗有些震驚之色。 ☆、第40章 在三春和黛玉心中,林母一直就是那個天天笑呵呵的老祖母,幾乎什么事都不管,平常的時候,就是與她們這些小輩說笑取樂的,何曾見過林母的這一面,一時間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林母卻是不以為意,笑道:“都餓了吧,這會兒離晚飯還有一會兒,廚房那邊剛送來了酥油茶,正好可以配上八珍糕,火茸酥一塊兒吃!” 幾個丫鬟打開食盒,鴛鴦親自提了銅壺,給林母,還有黛玉三春各自倒了一杯酥油茶,又從攢盤里頭將還冒著熱氣的點心拿了出來,林母手邊也放了一碟,雖說擺得很是漂亮,但是分量卻很少。林母不由笑道:“鴛鴦你還是我老婆子的丫頭嗎,怎地我這邊才這兩塊,倒是幾個小丫頭那兒卻是那般多!” 鴛鴦笑道:“老祖宗,你可是冤枉鴛鴦了,這點心雖好,卻是不易克化,這會兒吃多了,晚飯卻是吃不下了!” 林母擺手道:“行了行了,總有一堆理由等著我呢!” 黛玉在邊上笑道:“這是鴛鴦jiejie心里時刻惦記著外祖母呢,外祖母自個心里不也明白嗎?” 林母笑道:“可不是,離了鴛鴦啊,我這個老婆子,日子都不知道怎么過了!” 鴛鴦趕緊說道:“老祖宗器重,是鴛鴦的福氣!” 三春也在一邊湊趣,說了一陣子,林母笑道:“這酥油茶和點心都得趁熱吃才好,涼了可就不香了!”說著,自個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這酥油茶是北邊的吃法,用了粗茶煎濃汁,與酥油芝麻調和,再按照各家的喜好加入鹽或者是糖調味,卻是元人入主中原的時候留下來的方子,如今在北方也頗為盛行。 林母久居江南,其實吃不慣這個,不過,聽太醫說,這茶養生暖胃,想著林黛玉先天不足,到了冬天往往脾胃不和,手足發涼,因此常常找個由頭,讓林黛玉喝上一些。 林母看著林黛玉喝了兩口,又拈了一小塊八珍糕細細吃了,這才說道:“你們一日日大了,過些日子也該跟著學點管家理事的本事!今兒個這事既然出了,做祖母的就得跟你們說道說道里頭的道理!” 黛玉和三春連忙斂容傾聽,就聽林母說道:“這一個家里,不怕別的,就怕內耗,這內耗呢,無非就是兄弟相爭,家宅不寧,另外呢,便是家中這些下人的事情!” 林母說著,不由嘆了口氣:“咱們這樣的人家,祖上也不過就是地里刨食的,家中的規矩也就是后來起家之后才有的,開國那會兒,家里驟然起家,不僅是從佃戶里頭挑了伺候的,又在外頭買了不少下人進來伺候,這些人后來也就是咱們家的家生子了!如今榮府也差不多有了七八十年了,這些家生子世代伺候府里的大小主子,府里的事情,主子未必知道,但是,這些家生子卻多半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一邊鴛鴦聽得幾乎是悚然而立,但是林母不讓她出去,她也只能站在那里聽著,心里覺得只怕是林母想要敲打她,懷疑她很多事情瞞著林母,心中頗有些惶恐。 林母卻是繼續說道:“咱們這些做主子的呢,很多事情不能親力親為,就得吩咐了這些下人去做,你們年紀小,只怕覺著這些下人理所當然就該聽主子的,但是,下人也有下人的心思,哪怕是那種滿肚子忠心的也不例外,何況,他們有的時候做錯了事情,還一心覺著自個是為主子好呢!” “何況,若真是所有的下人都對主子忠心耿耿,天底下也就沒那個奴大欺主的說法了!”林母說到這邊,鴛鴦那邊已經是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道:“老祖宗,鴛鴦,鴛鴦……” 鴛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原本還算伶俐的口齒一下子變得笨拙不堪起來,只覺得渾身戰栗,整個人抖索了起來。 林母和顏悅色道:“起來吧,鴛鴦,老婆子知道你一向是個忠心的,做事也一貫有分寸,咱們家一貫有賞有罰,真的忠心主子,一心做事的,府里也不會虧待了他們!” 鴛鴦連忙謝了,抖索著起來了,但是心里頭卻是有些不確定,其實很多人家都有這個風俗,那就是長輩身邊伺候的,哪怕是小貓小狗都要尊貴一些,這也是正常的事情,長輩身邊伺候的人,代表的是長輩的臉面,就算有什么問題,能夠處置的也就是長輩,你若是越俎代庖,那就是折了長輩的面子。 因此,鴛鴦因為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在家里很有臉面,有的時候,便是小輩的主子那里,她也敢不給面子的,尤其如賈環賈琮這些在家里幾乎沒什么人看重的庶子,那更是瞧也不瞧,這會兒林母一說,她心里就是一慌,再不得寵的主子,那還是主子,她自個還不是自由之身,有什么資格瞧不起賈環他們幾個庶子呢? 林母見鴛鴦模樣,也不多說什么,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嘆道:“做當家主母的,想要管家,說白了,就是管著這群下人,你們璉二嫂子做的便是那些,她卻是頗有些手腕的,你們以后也得跟著你們璉二嫂子學著一些!光做什么好人,想要在那些下人嘴里得個什么慈悲的好名聲,那就得看看二太太了,她倒是做好人了,下人個個念她的好,結果呢,卻是被下頭的人哄得團團轉,被攛掇著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錯事,幾乎連累了整個府上!”說到這里,林母幾乎是疾言厲色起來。 探春聽著林母這般說,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她雖說還小,但是這么多年來,對于王氏的順從已經快要成了本能,尤其,她如今懂事一些了,知道自個的將來是握在嫡母手中的,老太太年紀大了,看著對她們幾個孫女不錯,但是婚姻大事,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老太太有什么想法,嫡母那邊要是死扛著,那么也是沒用的! 結果這會兒林母雖說看著是輕拿輕放,卻是直接給嫡母蓋了個被下人哄得團團轉的糊涂帽子,以后只怕再也別想碰管家的事情了,心里頭就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探春以前可以明確地順從嫡母的心意,但是如今嫡母失勢,聽老太太的意思非常嚴重,只怕就算是王家那邊出面,也不能說老太太一個不字,還得對賈家賠罪,那么日后,自個到底是應該順著老太太呢,還是繼續聽嫡母的呢? 雖說探春心中如同一團亂麻一般,那邊林母卻是繼續說道:“看起來很多事情都是下人做的,但是,這些下人又算什么,仗的不還是咱們府上的勢,大家自然都得怪在咱們府上了,知道的說咱們府上管教不嚴,不知道的,就是榮府縱奴行兇,甚至是榮府欺壓良善,逼得人家普通百姓家破人亡了!” 林母將手里的茶盞往桌上一放,發出了一聲有些沉悶的撞擊聲,她淡淡地說道:“老婆子我沒讀過什么書,但是活得久了,也知道一些道理,這些事情,一件兩件不打緊,各個府上,誰家沒點污糟的事情呢,但是多了之后,這罪過,便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了!日后闔府因此獲罪,那些下人多半也不過是重新發賣一回,回頭還是去伺候別的主子,但是咱們這些主子,說不得也得淪為別人的奴仆了!” 說到這里,林母神色一正,沉聲說道:“所以,即便是那些人,在府上也立過功勞,或者說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但是,既然他們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成為寬恕他們的道理,今天他們敢為了錢財欺上瞞下,明兒個就有可能為了其他的事情,直接將主子給賣了,此例若是一開,日后就別想安寧了!所以,無論他們在主子那里有多少體面,又有多少不得已的理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被發現了,那么,自然就得照規矩處置了,咱們家也不缺這些奴才使喚!” 黛玉三春她們連忙起身受教,林母點了點頭,說道:“行了,在自個家里,這般多禮作甚,你們如今雖說年紀還小,不過身邊卻也配了不少人,大家的姑娘,一腳出八腳邁的,都是這般過來的!雖說你們如今還沒到學著管家理事的時候,不過,自個身邊的下人,也可以先看著管起來了!會做事的自然要賞,不會做事的,也不能縱了他們!” 那邊,黛玉也就罷了,她是客居,除了帶了個奶娘王嬤嬤,就是個年紀不大的雪雁,其他伺候的都是林母安排的人,一般都是紫鵑管著,紫鵑知道黛玉在林母眼里的地位,她又是家生子,林母身邊出來的,黛玉身邊的下人哪有不服她的道理,因此,并沒有這方面的麻煩。而三春眼睛就是一亮,迎春先是一陣心動,繼而又暗淡了下來。 林母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迎春自個立不起來,那么你就算給了她一把刀子,她都能自個將刀子遞給別人架到自己脖子上。 林母只是笑吟吟道:“這些事情你們心里有個數就行,叫你們管束下人,不是叫你們自個上陣,沒得掉了大家小姐的臉面!” 幾個人都是心領神會,林母也沒有繼續在這事上多說,很快轉移了話題,只是與幾個丫頭說些首飾衣料花樣什么的,偶爾也指點她們幾句。 而得了林母的吩咐,那邊管事甚至沒有找榮府慣用的人牙子,直接就是粗暴地一碗啞藥灌下去,趁著天色還不算晚,直接就是套了幾輛車,先將人送到莊子上關著,免得他們在府里鬧出什么事情來,回頭再分批發賣出去,免得太過引人注意。 ☆、第41章 榮府發賣出去這么多家奴,很多差不多是全家都一塊兒賣了的,這能瞞得了別人,官府那邊卻是瞞不過去的,哪怕是奴籍,也得在官府那邊記檔才行,若是一個兩個,大不了去官府報個逃奴,問題是比較多,就不能這般處置了。 好在在這種小事情上頭,順天府還是會給榮府一點面子的,何況負責cao作這事的也就是下頭的小吏而已,多給點錢做封口錢,也就沒什么了。 不過外頭還是傳出了一些風聲,一方面是周瑞的女婿冷子興被送到了順天府,罪名是勾結榮府的下人偷盜財物,周瑞在榮國府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下人,周瑞家的原本就是王氏的陪房,周瑞他們原本也是榮國府的家生子,搭上了王氏的關系之后,一下子就出了頭,雖說沒做到大管家的位置,但是,很多時候,除了賴大他們一家子之外,也就能數得著他們家了!如今冷子興被送到了大牢里頭,他勾結的是誰還有什么好說的! 另外,榮府平常負責跟各家往來的管家管事如今差不多全變成了新面孔,雖說榮府對外的說辭是林母說的,自個做夢夢見了老國公,想著為老國公祈福,因而趁著年前,將人放出去,誰家放下人放那些做了幾輩子的管事的啊,這里頭沒點貓膩才怪! 不過,榮府這次幾乎是里里外外換了一次血,幾個主子身邊一些貼心的人都帶走了,換上來的下人雖說也是家生子,卻是那些原本不得勢的,見得自個之前羨慕嫉妒恨的那些對象如今倒了血霉,哪有不警醒的道理,因此,即便外頭有人打聽,一個個嘴巴也都跟閉緊的河蚌一般,一點風聲也不敢透出去。 因此,外頭的人只知道,榮府大概是出了點岔子,有外賊勾結家里的下人搗鬼,榮府一氣之下,干脆將那些牽扯到此事的下人要么送到了莊子上,要么直接就發賣了。至于詳情,知道的人可就不多了。 王家那邊自然是瞞不住的,畢竟,年根上正是人情往來的時候,往年這個時候都是王氏出面,結果這次卻說是王氏之前病了,在家養病,過去送節禮的也是生面孔,王家又不止王氏一個人在榮國府,還有個王熙鳳呢,因此,稍微一問,也便問出來了。 這一問,王熙鳳這心就涼了,自個那位叔父在那邊責怪自個不給自己姑媽說話,卻也不想想,自個嫁到了大房,就是大房的人了,難不成要跟著自個姑媽挖大房的墻角不成。 王子騰到底還是個明白人,他跟史氏夫妻兩個還親自跑上門致歉,當然,大概也是擔心賈家這邊是不是想要讓王氏病逝了,還是怎么回事。畢竟,光是從王熙鳳那里聽到的那些事,王子騰自個都想一巴掌抽自個這個妹子臉上去,你想著從公中撈點油水什么的也就是了,竟是連祭田祖產都敢賣,誰家也容不得這樣的管家媳婦??! 王子騰聽說了林母的處置之后,就是長松了一口氣,男人終究對這些事情搞不明白,倒是史氏暗中冷笑,聽起來林母似乎對自己這個小姑子挺寬容,實際上呢,只要林母樂意,自家這個小姑子就得念一輩子的佛!不過,她卻是懶得提醒王子騰的,多年無子,王子騰還很長一段時間懷疑她這個嫡妻容不下人,夫妻兩人如今也沒太多的共同話題可說,史氏平常的時候多半是深居簡出,少有出面的時候,唯一惦記的也就是自個膝下養大的王熙鳳了! 問題是,光是自個惦記王熙鳳有什么用,在王子騰心里,還是自個妹子更重要,當然,這里頭也有個緣故便是,王氏已經有兒有女,兒女都差不多長成了,尤其,賈寶玉還天生異象,在家極受寵愛,而王熙鳳嫁過去這么多年,卻是一直無子,對王子騰來說,分量自然就不如王氏了。 姑嫂之間能夠一團和氣的并不算多,王氏閨中的時候也不是什么多討喜的人,如今知道王氏日后日子不好過,史氏只有心里頭暗自高興的,哪里會給林母說什么好話。倒是后來,到王熙鳳那里,史氏很是提點了王熙鳳一番,這才跟王子騰一塊兒回去了。 王子騰那邊放下了心走了,王氏卻覺得希望破滅了,很有些灰心喪氣,她的私房如今大為縮水,即便是原本壓箱底的銀子都被拿出來去贖買她之前賤價賣出去的祭田了,而原本被她賣了的鋪子什么的一時半會兒買不回來,她陪嫁的幾樣產業直接被搭了進去。 王氏原本還覺得自家兄長過來之后能給自己撐腰呢,哪知道,王子騰看到王氏這么多年來將賈家的這個家管成了什么樣子之后,恨不得掩面而走呢! 王子騰的確是無兒無女,但是,他得考慮整個宗族,若是王氏的所作所為傳出去,王家女的名聲就得迎風臭十里了!王子騰若是想要包庇王氏,只怕到時候,王家那些族人都得為了女兒打上門來了。 因此,王子騰在確定了林母的處置,覺得王氏并沒有真的被賈家厭棄,日后還有翻身余地之后,就干脆利索地準備起身走人了,臨走還得感激林母將事情壓下去了,沒有影響到王家女的聲譽,回頭還得準備一份厚禮送過來。 對王子騰這個人,林母心中自然也是沒什么好感的,王氏之所以能那么囂張,一是因為她肚子爭氣,生了三個孩子,賈珠雖說英年早逝,卻也是公認的讀書種子,賈寶玉更別提了,簡直是賈家的鳳凰蛋,元春后來還做了皇妃,有這樣爭氣的孩子,王氏自然底氣十足。 另外,就是因為王子騰了,四大家族里頭,如今儼然已經變成了王家獨領風sao的局面,王子騰一個人就抵得上人家幾大家子,史家那邊搭上了好幾條命,換了個一門雙侯,但是光有爵位,沒有實權又能如何,倒是王子騰,官運亨通,一路青云直上。 雖說王子騰死得挺蹊蹺,不過他死之后,王家雖說要還清虧空,但是勉強也算是全身而退了,并沒有被問罪的意思,這也能看出來王子騰的本事了。 王子騰那樣的人,一貫投機慣了的,何況還極為自負自傲,他這樣的人,明顯缺了一份忠心,上頭信得過他才怪。只是如今王子騰還在上升的勢頭上,林母也只能敷衍他一番,如今王氏失勢,王熙鳳卻聰明了一些,林母倒是要看看,王子騰日后支持誰了!她很想知道,王氏在知道自個的兄長改為支持自己侄女時候的表情。 因為放出去了許多下人,一時半會兒也很難補齊,林母也沒有讓人在外頭采買的意思,王熙鳳那邊忙得快腳后跟打后腦勺,原本那些沒能出頭的下人恨不得天天跑到王熙鳳面前刷存在感,也有的跑過來捎話托情的,想要能夠趁著這次的機會,得個好差事。 王熙鳳卻是鐵面無私了一回,她想著之前自個被下頭那些下人糊弄得不輕,一個個在自個面前擺出副戰戰兢兢,忠心耿耿的模樣,回頭就背著自己搞風搞雨的,自個殫精竭慮想著開源節流,那邊那些下人都能在家呼奴使婢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一回之后,管家的事情就要暫時交給邢氏和李紈了,李紈也就罷了,一向跟透明人差不多,估計到時候也就是做個應聲蟲而已,可是邢氏呢,到了她手上的東西,想要她吐出來,那可就不容易了。 雖說王熙鳳瞧不起邢氏,但是她之前聽了王氏的話,做了那些事情,哪怕老太太那邊輕描淡寫放過去了,還叫人幫她掃清了首尾,但是,這事總歸還是個把柄。若是這次再留下什么話柄,回頭邢氏鬧將起來,王熙鳳固然不怕,但是也會比較棘手。尤其,邢氏還是婆婆,她若是落了把柄在她手上,日后難免要低她一頭,王熙鳳可受不了這個! 再者說了,王熙鳳已經將榮國府當成了賈璉與自個夫妻兩個的財產,在看到了這些家奴的禍害手段之后,哪里還真的會相信這些人的信誓旦旦,真要是挑了個不好的,邢氏又不是有什么手段的人,老太太倒是有手段,但是她年紀都多大了,若非這次事情鬧大了,老太太還不會出聲呢!所以,哪怕是為了自個還有未來的孩子,王熙鳳都得仔細將人挑好了。 不過,什么地方缺了,也不能缺了老太太這邊的,林母身邊的下人,在榮府一向得勢,這次卻是好幾個卷了進去,若是牽扯不大的,林母還算是給了點面子,給了他們一筆錢,將人一家子都放出去了,至于他們這么多年積攢的私房家私,那就對不起了。不過,跟那些被灌了藥發賣的同僚相比,他們顯然也得知足了。只是,他們顯然不這么想,一個個幾乎是嚎啕不止,放出去說是有個自由身,但是,所謂的自由身,在這年頭,另一個代名詞就是草民,原本仗著榮府的勢力,即便是一些小官也得對他們客客氣氣的,如今,隨便有點勢力的人都能欺負他們一二了,只是,他們即便是后悔,也是來不及了。 林母這邊才出了缺,那邊王熙鳳立刻將人給補上了,反正那些人在林母那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換了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因此,林母的日子還是照常過,倒是賈寶玉那里,王熙鳳遲來的報復卻是到了。 ☆、第42章 王熙鳳從來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她能因為賈瑞言語輕薄了點,就狠心設了相思局,要了賈瑞的性命,何況如今王熙鳳對王氏這個姑媽簡直恨到了骨子里頭。 打蛇打七寸,對于王氏來說,沒什么比動了賈寶玉更讓她難過,畢竟,賈珠已經死了,元春卻是女兒,進宮之后至今也沒什么消息,而賈寶玉卻是王氏的命根子,將來的希望。至于賈蘭,王熙鳳根本就把他給忽視了,賈蘭除了有個嫡長孫的名頭,在家的待遇也就跟賈環賈琮兩個庶子差不多。 虧得李紈是個心中有成算的,她將月錢還有自個的嫁妝和賈珠留下來的一些私房抓得死死的,平常就是深居簡出,幾乎一文多余的錢也不肯花,而且李紈也是書香門第出身,雖說李守中是個迂腐的,李紈在家也就是讀了女四書,但是終究識字,賈蘭很小就開始給他啟蒙,督促賈蘭用功。真要說起來,論起這方面的學問,說不定過兩年,賈寶玉都要比不過賈蘭這個侄子了。 王熙鳳從來不將李紈放在眼里,因此,她直接將目標放到了賈寶玉身上,尤其是想到賈寶玉之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王熙鳳就是一陣惱怒,因此,趁著府里大換血,王熙鳳借著管家的便利,直接就對賈寶玉下了手。 府里的主子,身邊伺候的人就沒一個比賈寶玉身邊多的,老太太賞的,王氏賞的,還有他身邊本來就超過規格的,一等二等的丫頭加起來就超過了兩掌之數,一個公子哥,比家里的姑娘養得都嬌慣。 因為賈寶玉一向受寵,能夠在賈寶玉身邊伺候的,自然都有些根底,因此這次自然也受到了波及,首先一個便是金釧,金釧家里姓白,白家接連將兩個女兒都送到了府里伺候,一個伺候賈寶玉,一個伺候王氏,一方面是他們家的女兒的確出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白家在下人里頭也是頗有些能耐的,金釧她爹是外院的一個管事,做過采買,她娘先是在針線房里頭,后來又管過廚房,都是肥差,他們又攀上了周瑞他們家,當初要不是周瑞家看上了冷子興,白家的兒子差點就成了周瑞家的女婿。 白家幾個人膽子也不算小,這些年來在采買和廚房上頭很是撈了不少,這次自然是被揪出來了,他們的事情不算非常嚴重,因此,最終也就是直接賞了幾兩銀子,被攆了出去,金釧玉釧自然都沒能留下來。 賈寶玉倒是跑到林母那邊哭鬧,林母直接敷衍了過去,順手又挑了幾個長得頗為出挑的小丫頭給了賈寶玉,有了新人,賈寶玉很快也就將舊人給忘到腦后了,前幾天偶爾還會提上那么一句,后來就被下面的小丫頭哄得連金釧是誰都不記得了,只是跟著新來的小丫頭玩鬧,將花園里的梅花禍害了一番,做胭脂香餅去了。 王熙鳳就是在新進的人里頭做了點文章,這些新進的人爭著要在賈寶玉面前露臉,一個個搶著討好賣乖,小丫頭們爭風吃醋,便是那些小廝也是爭著弄上各種新鮮的玩意好在賈寶玉那邊得個好字。賈寶玉玩得倒是高興,結果自然是將功課什么的拋之腦后了。 賈政這些日子因為王氏搞出來的事情,幾乎是羞于出門,不是窩在書房里頭長吁短嘆,哀嘆家門不幸,娶妻不賢,就是跑到趙姨娘那里,趙姨娘趁機對賈政訴苦,說王氏種種為難之處,每每叫賈政怒氣上涌,恨不得沖到王氏那里大發雷霆,后來趙姨娘那邊不經意地說賈寶玉都已經讀四書五經了,自家賈環還沒啟蒙呢,賈政一邊同意了叫賈環入家學念書,一邊就興頭上來,跑去考校賈寶玉了。 賈政跑過去的時候,賈寶玉在書房里頭跟幾個丫頭正玩得痛快呢,他不知道聽了誰的挑唆,拿了個話本就跟丫頭們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戲,賈寶玉在這上頭頗有些歪才,府里頭逢年過節本來就常叫了戲班子過來唱戲,賈寶玉也聽得多了,這會兒突發奇想,想要自個排上一出,還自個在那里改戲詞。 外頭的人發現了賈政之后,簡直跟見了鬼一樣,就想要跑去傳話,結果,賈政一見不對,就叫自個身邊的長隨將人按住了,然后大步就往里走。 然后就看到了之前那一出,賈政簡直是氣瘋了,直接喝令叫人將那些丫頭們給綁了賣了,然后順手抄起一根雞毛撣子就劈頭蓋臉地往賈寶玉身上抽,一邊抽一邊罵著什么逆子,孽障之類的話。很快打折了一根雞毛撣子,賈政一時間找不到合手的東西,直接就叫著傳板子,叫人將賈寶玉按在凳子上,親自抄著足有兩掌寬的木板,對著賈寶玉就是一陣痛打。 賈寶玉哭號得都破了音,得到消息的林母才姍姍而來,王氏根本就沒得到消息,她那些心腹這次全部被換掉了,換上來的都是生面孔,一個個哪里會立刻就投靠王氏,何況王氏這會兒還在苦逼地跪在佛前撿佛豆呢!這可不是什么簡單的差事,敲一下木魚,念一句佛,才能撿一粒,一天下來,跪得腰酸背痛,兩腿腫脹,都未必能撿出幾斤來,若是撿佛米的話,只有更累的。 那些新分來的下人說是過來伺候,也就是在外頭守著,隔一段時間給她端茶倒水,伺候她用飯而已。因為要持齋,每日的飲食清淡得要讓人發瘋,就是青菜豆腐配白米,就算有雞蛋也是水煮的,叫享受慣了的王氏幾乎咽不下去。別看人家都說王氏慈眉善目,整日里吃齋念佛什么的,其實也不過就是去佛堂走個過場,磕個頭,念個幾聲“阿彌陀佛”,平常拿幾本《金剛經》什么的充充場面而已,齋菜看著是素菜,但是多半是高湯吊出來的,比葷菜還費工夫,吃著自然爽口。至于其他的,誰還會跟她這個二太太計較不成。 如今動真格了,王氏很快就受不了了,但是才這點時間,她就不繼續了,也說不過去,也只能強忍著。她這邊念佛,那邊雖說有人過來說,老爺在打寶二爺呢,但是,伺候的人哪里會拿這種事情打擾了王氏禮佛,這不是褻瀆佛祖嗎,因此,只叫他們去找林母便是了。 林母到的時候,賈寶玉已經被抽得差點只剩下出的氣,不見進的氣,哭聲都微弱了起來,別看賈政身材清瘦,但是一個成年的男人,平常沒病沒災的,力氣能小到哪里去,露在外頭的皮rou還是弄得幾乎沒了半塊好rou,那些多半是被雞毛撣子抽的,最主要還是下半身被板子打得厲害,賈寶玉如今真要說起來,也就是八九歲的年紀,他本是王氏的老來子,自幼也是多病多災的,尤其他這邊一應供給,只有多的,沒有少的,屋里足足燃了四五個炭盆,自然不熱,因此,身上穿得可不算多,被賈政狠命一打,松花色的褲子上頭都已經滲出了血跡來,看著格外凄慘。 倒是頭臉上,賈寶玉之前被抽的時候下意識護住了頭臉,因此,也就是脖子上有點血痕,面上卻沒什么痕跡,只是這會兒面若金紙,顯得更是可憐。 林母看著心中不由有些遺憾,這張臉毀了才好,省得禍害女孩子,不過面上卻是一副心疼的模樣:“我可憐的寶玉,都被他老子打成什么樣子了!” 一邊說著,林母一邊掄起手里的拐杖,同樣也是使足了力氣,劈頭蓋臉地砸向了賈政。林母的拐杖還是當年六十的時候,圣人賞賜的烏木沉香拐,分量很是不輕,林母雖說年紀大了,氣力不濟,但是加上那分量,砸在身上就不那么容易受得住了。 賈政左支右絀,勉強躲避,但是還是挨了幾下狠的,差點沒撐不住叫喚出來,只得苦著臉說道:“母親,你看看寶玉這孽子,讓他讀書,都讀成什么樣子了,竟是跟一幫丫頭胡鬧,日后如何能成大器!這般荒唐,遲早是連累祖宗宗族的貨色,不如打死干凈!” 林母卻是說道:“咱們這樣的人家,讀書識字明理便是了,何苦去跟那些寒門子弟一般,去爭那個功名,當初我不也沒逼你嗎?何況,寶玉現在才多大,如今有這般才學,已經是京中少有的了!再如何,你也該想想珠兒!” 說到賈珠,賈政就是一呆,然后就被砸了一下狠的,就聽林母叫道:“寶玉這般乖巧伶俐的人,你還說什么要打死,你要打死了他,不如先打死我算了!”說著,又是氣喘吁吁地掄起拐杖就打。 賈政趕緊說道:“母親這般說,這叫兒子怎么受得起!” 林母頓時冷笑道:“什么受得受不起的,分明就是你厭煩我這個老婆子,我也不討你的嫌,這就帶著寶玉回金陵去!” 林母一番唱作俱佳,賈政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只是在邊上賠笑賠罪不止,林母這邊卻是假做心疼淚流之狀:“可憐我的孫兒,竟是有這般狠心的父親!”說著,又是摟著賈寶玉痛哭起來。 王熙鳳這會兒也趕過來了,瞧著賈寶玉的慘樣,心中暗叫一聲活該,不過這也只是個開始而已,王熙鳳一邊勸著林母,一邊假意喝道:“一個個還傻站著干什么,趕緊先將你們寶二爺抬進屋里,太醫去請了嗎?” 一幫粗手粗腳的小廝手忙腳亂地將賈寶玉就用那張被挨揍的凳子抬回了自個屋里,只是,賈寶玉身邊的丫頭之前都叫賈政讓人給綁了,這會兒想找個細心伺候的都是找不到,結果,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被排擠的襲人又是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