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這不公平!”周仲安怒了,“我是你的兒子,她什么也不是,父親,您也別和我說什么兄弟情義,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都很清楚,請不要拿那莫須有的婚約來約束我!” 周銀華臉色一變,一拍桌子,“住口!”他也有些生氣了,“當(dāng)年或許就不該把你留下!” 聽到這樣絲毫都不念父子情義的話,周仲安的臉色愈發(fā)的難看,這些年的走南闖北,讓他有了些許可以與人叫板的資本,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用懦弱來掩藏自己的孩子了。 仲安看著座上的男人,勾起一抹冷笑,“若是那女人知道你是她的殺父仇人,還會不會……” 周引桓臉色倏然一變,抄起手邊的茶杯猛地擲了出去,精美的茶杯劃過周仲安的耳邊,帶起他耳側(cè)的一絲碎發(fā),而后“嘭”地砸落到他身后緊閉的門上,碎裂成片片細(xì)小的瓷片,飛散各處。 仲安的手背被飛來的碎瓷片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因為他拳頭緊握的動作,傷口迅速的冒出了小血珠。他抬頭看向周引桓,眸中滿是難以置信,隨即近乎絕望的想到,這個男人果然從來都沒有在乎過他這個兒子。 周引桓沒有理會他的眼神,殺氣騰騰的看著緊閉的門扉,沉聲道:“還不進來!” 門被輕輕推開,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仲安驚訝的轉(zhuǎn)頭看去,打開的門縫漸漸露出一個女子的全貌,杏仁兒臉蛋,瓊瑤鼻子,櫻桃小口,面若桃花,眸含秋水,穿一件鵝黃的春衫,白玉一樣的素手搭在門扉上,輕輕顫著身子,頗有一股楚楚動人之姿。 仲安凝眉,“星兒,你在門外偷聽?” 周星兒沖他吐吐舌頭,而后看到座上冷著臉的周引桓,不禁渾身一抖,撒嬌似的小聲叫了一句:“爹爹~” 周引桓怒聲斥道:“胡鬧!簡直胡鬧!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趴在門外偷聽!” 周星兒見此立刻小跑到他身邊,親昵的拉著他的手臂,偎著他撒嬌,“哎呀,爹爹,星兒這不是聽說哥哥回來了,特意來看一看嗎?”她皺著小眉頭,嬌嬌怯怯的道:“誰讓哥哥一回來,你就把他叫來書房了呢?” 周引桓臉色稍舒,顯然他對周星兒頗為縱容,“那也不能趴在門外偷聽,若是讓下人看見了,你這個小姐以后還有沒有威信可言了?” “沒有人看見的,而且女兒才剛到就被爹爹發(fā)現(xiàn)了,爹爹好厲害啊!”她拍著胸口,心有余悸的道:“剛剛爹爹的樣子好兇,差點嚇?biāo)佬莾毫恕!?/br> 周引桓聞言,虎著臉道:“嚇?biāo)滥阕詈茫 ?/br> 周星兒又是一通插科打諢,見周引桓脾氣消了,試探性的問道:“爹爹,女兒剛剛聽到哥哥再說——殺父仇人,是什么殺父仇人啊?” 周引桓一頓,瞪了她一眼,“左右與你又沒有多大關(guān)系,問這些干嘛?江湖上的事情多如牛毛,難不成我還要一一說與你聽不成?” 周星兒蔫蔫道:“知道啦。” 周引桓站起身來,從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個盒子來,又從盒子里面拿出一個上繪牡丹花的瓷瓶,交給周星兒,叮囑她道:“這是甘露丸,你去送給你清清jiejie,聽說她最近身體不太舒服。” 周星兒拿著瓶子左看右看,癟癟嘴,“爹爹有什么好東西都想著她,到底誰才是你女兒啊?” 周引桓笑著拍拍她的頭,眼含寵溺:“可不就是你嗎?成啦,別吃醋了,以后她成了你嫂子,咱們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嗎?這點東西都斤斤計較,真是個小氣鬼!” 周星兒輕哼一聲,看著堂下面色難看的哥哥,眼睛一轉(zhuǎn),沖周引桓搖了搖瓶子,“知道啦,星兒這就去送還不成嗎?” 周星兒邁著輕快的步伐漸漸遠(yuǎn)去。 沒多會兒室內(nèi)又只剩下了父子倆人,周仲安猶疑道:“星兒她,是不是知道了?” 周引桓冷哼一聲,“你以為星兒是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呢,什么話都敢拿出來亂說?即便她知道了,也只會爛在肚子里。”他不耐的看了一眼周仲安,“你最好也把那件事情爛在肚子里,否則,別怪我不念父子情義!” 周仲安低著頭沒言語。 周引桓又道:“山西那邊近來不大太平,過幾日你去一趟,探探情況,把清清也帶上,趁著成婚之前,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周仲安因為先前出了錯,這會兒只好不甘不愿的應(yīng)了一聲:“是。” “還有事嗎?”周引桓向來不喜歡這個兒子,見他杵在那里不禁沒好氣的問道。 “沒有。”周仲安心里也被激出了火氣,梗著脖子壓抑著怒氣打了一句。 “沒有還不退下!”周仲安見兒子跟自己叫板,臉色難看的斥了一句。 氣氛很是尷尬,周仲安斂著沒眼,道了一句:“是,孩兒退下了。”而后拂袖而去。 父子兩個人就如同上下級一樣,關(guān)系冷冰冰的,周引桓看周仲安好似看一件器物一般,絲毫沒有對周星兒萬分之一的親密,而周仲安對周引桓則是憤怒,怨懟,不甘,若不是礙于母親和meimei,怕是早就反目了。 雖然仲安愈發(fā)不喜林清時,厭惡到希望從未救過她,可他也不會忘記當(dāng)年那場滅門慘案里,他的父親究竟扮演了怎么樣一個角色。 他對這兩個人的厭惡程度不分上下,對周引桓,是因為他打破了自己兒時對父親的所有濡慕和期待,他天性就討厭這樣兩面三刀心狠手辣的虛偽男人,但偏偏他流著他的血,這種種疊加在一起,讓仲安既無法反抗,又不甘于被他壓迫,只能愈發(fā)的厭惡他。 至于為何會厭惡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的女孩兒,這一點連仲安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討厭她,非常非常討厭,討厭到每次只要一見到她,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厭惡,惡心,而自己卻迫于壓力只能忍受她的存在,無異于在大大增加了他的反彈情緒。 周仲安離開后,周引桓表情漸漸變得猙獰起來,他似是懷念,又似是快意的嘆了一口氣,含著惡意的聲音回蕩在書房里—— “子母蠱,子蠱相思,母蠱斷情,果然不假。” “流光,你的女兒和我的兒子,他們會完成我們的遺憾。” “流光,你高興嗎?” 周引桓目露懷念和癡迷,嘴角的笑容卻十分扭曲,帶著十足的惡意。 周星兒拿著東西出了書房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就把它交給林清時,而是拿回了自己的房間。 又過了幾天,林清時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和周仲安一起出門,在院門口遇見了背著個小包裹的周星兒。 周星兒笑容甜蜜,手里拿著一個繪著牡丹花圖案的小瓶子,見她走進了,一邊將瓶子遞給她一邊道:“清兒jiejie,這是爹爹叫我交給你的甘露丸。” 林清時很少見周星兒對她這么友好,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怪異,接過了瓶子,打開來嗅了嗅,聞到和平時所用的甘露丸一樣的味道,沖她道謝道:“辛苦星兒特意跑一趟了。” 周星兒見她接了瓶子,笑容愈發(fā)甜蜜,“說哪里的話呢,清兒jiejie真是太客氣了。” 林清時見她這般模樣,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當(dāng)是她今天心情好呢! 由于平時周星兒總有意無意的找她的茬,林清時對她向來是采取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只要她不主動招惹到她頭上,她向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此番,面對周星兒的示好,林清時雖不會直接的撂她臉色,可要說讓她表現(xiàn)的多么熱情,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周星兒心情自然是好,做了壞事的她再看林清時也不覺得像平常那樣不順眼了,主動上前拉著她的手,親昵的道:“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包裹了,今天跟你和哥哥一起到山西去。”說完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左肩上背著的小包裹。 林清時先前并沒有聽說她要同去,周引桓讓她和周仲安一起的目的她很清楚,主要還是想讓他們倆在路上培養(yǎng)一下感情,此刻見本來的二人行多了這么一個電燈泡,林清時不著痕跡的皺了眉頭,問道:“周叔叔知道嗎?” “當(dāng)然知道了!我可是求了爹爹好幾天呢,他好不容易才答應(yīng)我的。”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清兒jiejie該不會是嫌棄我,不想和我一起上路吧?” “怎么會呢?”林清時也笑,不著痕跡的退后一步,“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趕快走吧,免得仲安哥哥等急了。” 周星兒笑道:“哥哥此時應(yīng)該正在前門等我們呢。” 林清時聞言快速走了幾步,又回頭叫她,“快走吧。” 周星兒看著她略顯匆忙的背影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追了幾步,見到林清時將她帶來的小瓶子裝到貼身的荷包里,笑容愈發(fā)明媚,眼里卻帶著一絲隱晦的暗光,得意的想: 就憑你也想嫁給我哥哥?做夢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2831不更新。 晚安。 ☆、第156章 林清時一臉防備的看著眼前步步靠近的男人,忍不住往床里面縮了縮,本能的喝道:“別過來!你是誰?” 抱月笑瞇瞇的道:“別這么兇嘛!我可是救了你,是你的恩人呢!” 林清時被他這么一提,頓時就憶起了前事。 日前,她和仲安、星兒三人到了山西境內(nèi),遇到一幫山匪,勢單力薄之下,他們?nèi)齻€人只好分頭逃離,卻不想那山匪窮追不舍,她一個人,縱然奮力抵抗,奈何對方人多勢眾,緊要關(guān)頭,突然出來幾個人,將山匪擊退。危險暫時退去,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就昏了過去。 “是你幫了我?”當(dāng)時情況危急,林清時不記得救她的人里面是否有面前這個男人,不過想來應(yīng)該就是他了,那伙人既然會出手幫她,想來不會對昏迷的她坐視不理的。 抱月點頭,顯然心情不錯,看著她開始打量房間,還特意向她解釋了一下:“這是南陽的一家客棧。” “南陽?”林清時瞳孔一縮,“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抱月伸出三根手指,搖了搖,接著道:“你孤身一人,我只好將你帶在身邊,一路帶著過來了。”他語含無奈,好像真是無奈之舉,不得已才將她帶著一樣。 林清時聞言十分驚訝,“我怎么會昏迷了這么久?” 南陽距她遇險之地數(shù)百里,若他說的不假,那這三天定是在馬不停蹄的趕路中度過的。看來這人怕是確有急事,如此情況下還帶著她這個累贅,當(dāng)真是仁至義盡了。林清時心里隱約有了些感激之情。 “大夫說你是精力耗盡,所以才會昏迷這么久。”抱月的眼神暗了一瞬,事實上,照大夫所言的癥狀,她不該會昏迷這么久的。 林清時心里聽到這個理由心里暗暗奇怪,卻又見抱月神色不似作偽,只能按下疑惑,真誠道謝:“謝謝公子搭救,清清感激不盡。不知其他幾位出手相救的俠士現(xiàn)在何處?” “他們都是我的手下。”抱月見林清時提起其他幾位出手的人,知道她是想要和他們道謝,立刻告訴了她他們的主仆身份,言下之意就是婉拒了,更深的意思則是:他們是因為我的命令才會出手,你只要謝我一個人就行了。 雖然抱月心里閃過了好些個念頭,嘴上仍舊道:“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是應(yīng)該的,姑娘不用客氣。” “……敢問公子姓名是?”林清時這才想到自己還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抱月。”抱月眼里染了些笑意,然而這份笑意在下一秒便化為驚愕。 “原來是抱月公子,我是林清時。”林清時禮尚往來,立刻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可她很快發(fā)現(xiàn),聽到自己的名字后,抱月的反應(yīng)似乎不太對勁。 抱月忍不住拔高了聲音,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你叫什么?” “我是林清時。”她十分不解眼神的人為何反應(yīng)這么大,“公子聽過我的名字?” 林清時這么問的時候,開始仔細(xì)打量起眼前的人來,他穿一身月牙白錦袍,五官精致卻不顯陰柔,氣度卓然,即便是剛剛他表現(xiàn)的十分溫和,也不能掩飾他身上那種久居上位的儀態(tài)。此刻他一番先前溫雅的氣度,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眉宇間隱隱有了兩分暴躁。 林清時不禁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時候得罪過他。左思右想也沒得出個結(jié)果,她很少出門,認(rèn)識的人很有限,若是遇見過這樣一看就知道很不簡單的人,該有印象才對。 林清時此刻顯然是沒有將眼前如良玉碾成一般的男人同數(shù)年以前她救過的那個傷痕累累的狼狽少年結(jié)合在一起。 先不說抱月這些年在外貌和氣度上的變化,就說當(dāng)年林清時和他只相處了一夜,說到底,也就見了一面而已,即便后來因為他夜?jié)撻|房的事情留下了些許的印象,這么久過去,也該隨著時間漸漸遺忘了。 抱月看著眼前的女子和當(dāng)年相似的眉眼,難以置信自己竟然認(rèn)錯了人——她竟然不是星兒!? 抱月會救下林清時并非偶然,事實上,林清時三人一進山西境內(nèi)抱月就收到了消息。接到消息的他幾乎是馬不停蹄的朝屬下報告的地方趕了過去。 當(dāng)年抱月被林清時救下之后和周引桓達成了一筆交易,后來養(yǎng)好傷之后便在他的幫助下回到了魔教。當(dāng)時魔教分成兩派,一派尊他為主,另一派則想要殺死他,他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內(nèi)鬼和敵人里應(yīng)外合的夾擊逼得走投無路的。他雖然逃了出來,可內(nèi)力被廢,又受了嚴(yán)重的外傷,彼時不僅教中的兩派人都在找他,武林中人士也聞風(fēng)而至,欲要擊殺他。這種情況下,他根本無法確定先找到他的是敵是友,所以只能一路隱藏行跡歷經(jīng)艱辛逃到江南。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遇到了當(dāng)時的“周星兒”,迫于無奈,他也只好接受周引桓提出的交易。后來他回到魔教后,就將當(dāng)時的鶴易天交給了周引桓,周引桓護送他的任務(wù)也已經(jīng)完成,交易就此結(jié)束,從此兩個人再也沒有見過面。 他回到魔教之后危機重重,盡管心里掛念那個救了他的女孩兒,也沒有嘗試著去找她。畢竟,若是讓人知道他對她有所關(guān)注,無異于就是在害她。他雖然算不上好人,可恩將仇報的事卻也不會做。 離開江南的時候他曾經(jīng)將代表教主身份的玉佩一分為二,又把其中一半悄悄送給了她。當(dāng)時會做出這個舉動,一方面是因為她救了他,另一方面也是他給自己留的退路——若是他死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能夠得到完整的玉佩。 也是這兩年他坐穩(wěn)了教主之位,這才騰出手來關(guān)注她一二,聽聞她出現(xiàn)在山西境內(nèi),便帶人趕了過來。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認(rèn)準(zhǔn)了面前的這個女人就是當(dāng)年救下他的女孩兒,一路跟著她,看著她和同伴走散,又一人遇險,他這才堂而皇之的出手搭救,借著英雄救美的機會,想要給她留個好印象。 可她居然不是星兒! 抱月的臉?biāo)查g就青了,此時的他哪里還不明白自己認(rèn)、錯、人、了! 一行里只有兩個女人,既然不是眼前的這個,肯定就是另一個了。 可他現(xiàn)在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另一個女子的樣貌了。他雖然跟著三人一段時間了,可注意力一直到放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另一個女人長得什么樣,他哪里會記得? 可要死不死的,他居然認(rèn)錯了人!? 抱月本來對自己的直覺是有十足的自信的,可此刻聽到林清時報出了跟他預(yù)期截然不同的名字,不禁又惱又怒。 向來心高氣傲的人怎么會承認(rèn)是自己“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