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這怎么行! 腦子靈活的元寶腦筋頓時轉開了,沖小廝勾勾短短的手指,指使道:剛剛我多付了的銀子,你去給我要回來!一分都不能少! ——那可是我以后要娶清兒jiejie用的! 小廝為難的點點頭,視死如歸的沿著一路走過來的路回去了。 在一旁看小販捏泥人的林清時見了小廝匆匆離去的背影,奇怪的問:“他怎么離開了?” 毛元寶笑瞇瞇的道:“他掉東西了,剛剛跟我說要回去找呢。” 林清時夸獎道:“元寶meimei真是個懂得體貼下人的好姑娘。” 毛元寶得意的仰著小腦袋:“那當然!” 而此時正在跟小販索要銀錢的小廝心里是淚崩的—— 少爺,散財容易斂財難啊! 被要錢的小販心里也是奔潰的—— 天啊嚕!給了的錢還帶要回去的,這是活生生的搶劫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有了這個小插曲之后,林清時明顯感覺到元寶meimei散財的力度小了點,雖然她指點集市的氣勢一點都沒有減弱,活生生的一副‘江陵是我家后花園,你隨便逛,看上啥拿啥’的模樣! 林清時不明白這孩子怎么就這么一副視錢財如糞土的模樣呢?一點都不知道節省!隨即她想起周引桓說的那位一向出手大方的毛大老爺,恍然大悟的想,原來是毛家的家教太成功了!可自古以來商人多重利,經商的沒有不想錢的,難道這毛大老爺會是那個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另類? 她哪里知道元寶meimei這是要千金博一笑呢? 而毛元寶滿心以為清兒jiejie從他瀟灑俊逸的外表下和揮金如土的氣勢中看到了他純潔美好的心靈和那顆躁動的小心臟,一路上樂的牙不見眼的。 兩個人出來有些時辰了,等兩個人回到小宅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 一進門,林清時就聽小廝告訴她說家里來了客人,周引桓正在廳中招待,叫她回來了就領著毛元寶過去。 林清時點頭表示知道了,把東西都交給小廝,叫他拿回院子里,帶著毛元寶一路到了正廳。 林清時是見過毛玉海的,所以一進門就認出了端坐在周引桓旁邊的人正是毛玉海。 果然,元寶一進門就叫了一聲:“爹。” 毛玉海笑呵呵的應了一聲。 林清時趕忙上前行了一個禮,道:“給毛叔叔請安。”又沖周引桓叫了一聲:“周叔叔。” 毛玉海沖林清時點頭笑道:“林小姑娘近來可好?” 林清時道:“蒙毛叔叔掛念了,一切都好。” 毛玉海知道她話里不過人情來往間的客套罷了,也不點破,十分和藹的道:“江陵風景尚佳,有空就多出去走走,也別一個人,叫上元寶一起去,就當他替我這個叔叔盡份地主之誼了。你既然叫我一聲叔叔,我便要承這份情,以后在江陵有事情,遇到你周叔叔不在的情況,就遣個人到望城湖小筑說一聲,或是直接叫人到舊宅說一聲也行,舊宅有幾個家人是常在的,他們會通知我的。” 這話說的誠心誠意,一點虛假客套的意思都沒有,連周引桓的面子都顧及到了,林清時倒是不好拒絕了,因此俯身謝道:“謝謝毛叔叔,清清記下了。” 毛玉海欣慰道:“記著就好。莫要同你毛叔叔我客套,我雖然沒同你父親深交過,可心里也是極佩服他的,你是他的女兒,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心里就有種親切感,大約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親的影子吧。” 毛玉海三言兩語就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不招人厭煩,段數比元寶高了不知凡幾。見林清時聽自己提到她父親似是有些感傷,毛玉海立即將話題回轉到元寶身上,沖林清時道:“今日外出元寶沒惹什么事吧?”一臉我家熊孩子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林清時立刻道:“毛叔叔多慮了,元寶meimei很聽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呢。” 毛元寶在一旁配合的挺起小胸脯,驕傲的道:“元寶可聽話了!” 周引桓也幫腔道:“侄女機靈活潑,毛兄是個有福氣的。” 毛玉海笑著道:“周兄莫要夸他,一會該叫他得意的上天去了。”又沖林清時道:“清清日后可要多教教元寶,毛叔叔希望他日后能文靜一些,他整日啊,太鬧騰了。” 林清時抿唇笑道:“清清倒覺得元寶meimei乖巧極了,是毛叔叔要求太高。” 毛玉海撫掌大笑:“元寶,聽到你清兒jiejie說的了嗎?你家爹爹要求哪里高了?” 毛元寶乖乖的站在林清時身旁,傲嬌的扭過小腦袋去,給他爹留了一個后腦勺。 見此大家都笑了,又談了幾句,毛玉海就起身準備告辭了。 “周兄留步,毛某這就帶著元寶回去了。” “毛兄不如留下來晚上一起小酌幾杯?”周引桓挽留道。 “周兄客氣了,日后毛某和小女前來叨擾的時候還多,到時候周兄可莫要將我們拒之門外才是。”毛玉海仍叫元寶是自己的小女,他總不能說:嗨,其實這不是閨女,是我那想要搶你兒媳婦的倒霉兒子! “哪里哪里。”周引桓顯然不會理解毛玉海心里的小心思,大方的表示請隨意來,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小孩子之間的道別就比大人之間來的簡單也真誠的多了。 “清兒jiejie,明天元寶還來找你玩。” “那你明天可別又翻墻爬樹過來了,摔了怎么辦。” “不會摔的,清兒jiejie會接著我的!”元寶顯然對爬墻的事上了癮,對林清時的告誡不以為然。 想一想吧,樹下有你喜歡的姑娘隨時準備接著你,你一跳下去,就可以撲到她的懷里,那感覺……簡直棒呆! 顯然馬上就要九歲了的毛元寶已經有了“泡妞要趁早!”和“抓住一切機會泡妞不放松!”兩種不畏艱難的泡妞精神。 這樣的要是都泡不到妞,那只能說……元寶meimei,你……性別不對! 只可惜毛元寶還是太年輕了,顯然沒有意識到性別誤會這回事! 而毛玉海老謀深算,早就意識到了。回去的路上,毛玉海就問元寶:“兒子,你有沒有和清清說你是男孩兒這件事?” 毛元寶呆萌的搖頭:“沒有。” “沒有!?” 沒有你還想找媳婦兒?找相公還差不多! “爹,這么大驚小怪的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毛玉海看著自家倒霉兒子那臉上明晃晃的嫌棄模樣,笑了。 ——兒砸,你這么不尊老,可就不要乖你老爹我坑你一把了! “呵呵,的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對了,今天玩的開心嗎?” 毛元寶狠狠的點頭,“開心!和清兒jiejie在一起可開心了!“毛元寶從懷掏出一朵藍色綢帶編制的頭花,炫耀似的揚了揚,“今天清兒jiejie還送了我一個頭花!” 毛玉海看著自家兒子那絲毫意識不到問題所在,在內心無奈的嘆了口氣。 ——兒砸,你可是個男娃,為一朵頭花高興成這樣真的好? 雖然心里吐著槽,但不可否認,毛玉海心里是幸災樂禍的,眼里也滿滿都是等著看好戲的光芒。 “爹,你說清兒jiejie是不是已經喜歡上我了?”毛元寶突然收起了頭花,不確定的問。 看著自家兒子一副深陷情海的模樣,毛玉海心里道你一個小屁孩,成天搞得跟情圣似的做什么?咱們家有錢,又不是娶不起媳婦,用得著這么早就著急嗎? 毛玉海非常想打擊元寶的積極性,但一想到自家疼兒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妻子,毛玉海立刻點頭道:“不喜歡你能送你頭花嗎?” 毛元寶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歡呼一聲:“我要回去跟娘說清兒jiejie也喜歡我!”完全忘了頭花是他自己付的錢,根本不能算是送的。 毛玉海眼睛也亮了,“對,跟你娘說,叫她也開心開心。”想到毛夫人一開心自己就能有個愉快的夜晚,毛玉海覺得剛剛沒有打擊元寶的事情實在是自己做的最對的決定之一。 毛夫人最近因為毛元寶的事情可沒少掛心,毛大老爺夜里要求要活動活動筋骨時,毛夫人總是愛理不理的,身體一向康健又愛妻如命的毛大老爺怎么能受得住?連帶著吃了毛元寶不少的醋,弄的心里滿滿的怨念。 毛元寶自小體弱多病,多災多難,看過的大夫都說他活不到成年,毛夫人對這個兒子疼的不行,滿以為是自己懷孕的時候沒養好胎的緣故,對毛元寶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毛元寶想要什么,毛夫人那是傾全家之力也要弄到,哪怕他只是隨口的一句話,毛夫人都奉若圣旨。 對待一個能不能活過成年都是問題的孩子,做父母的為了他怕是沒有什么是舍不下的。何況,這個孩子還是獨子。 毛元寶剛出生的那幾個月,生了幾場病,毛夫人恨不得眼睛都不眨的日夜看護他,連帶著勸妻子顧全自己身體的毛大老爺都受了不少數落。 后來還是一個道士批的命,說元寶是女生男胎,本該是大富大貴之名,卻錯投男身,因此容易招禍惹災,只要在十八歲之前當做女孩兒教養,就可以一生平安,扭轉頹勢。 毛家人將信將疑的試了,果然他的情況漸漸好了起來。于是毛家的獨生子,自此變成了獨生女。 而毛老爺,終于迎來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生贏家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寫的好開心,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明晚仍舊有更新。 晚安安(*  ̄3)(e ̄ *) ☆、第150章 夕陽西沉,逼仄的巷子里紅衣少年縮在墻邊,低垂著頭,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 本就行人稀少的巷子里偶爾走過一個人,行色匆匆的,腳步沒有絲毫停留的跡象。偶爾也會有人將目光投向墻邊蜷縮著的狼狽少年身上,只一眼,便匆匆移開,生怕他向自己索要銀錢或是突然倒在自己腳下了。 這年頭,好好的走個路都不容易。 前幾天江陵城有名的鐵公雞陳員外也就慢了一步而已,有個老婆子恰好倒在路上,就跌在了他腳下,事情鬧到官府了,新來的大老爺是個清廉的,也興許是陳員外銀子沒使到位,那老婆子分明啥事沒有,新青天硬是判陳員外賠償那老婆子一千兩銀子。弄得那以鐵公雞之名響遍整個江陵城的陳員外跟割rou似的,這些天都愁眉苦臉的,連門都不愛出了。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陳員外遇見的那老夫人不是別人,恰好是新大老爺來尋親的姑母。 誰能保證這路上的乞丐會不會是新青天或者別的貴人的什么親戚?要是恰好倒在他們面前了,賴著他們了怎么辦? 那紅衣少年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像是要抬起頭來。 這一動作,驚得一位過路的中年男人渾身一抖,健步如飛,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抱月只覺得眼皮似有千金沉,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樣,他舔了舔唇,干裂的唇瓣上傳來微微的刺痛,他咬了一下唇,干涸的唇瓣上幾絲鮮血冒了出來,痛感讓他眼前有一瞬間的清明,但很快,一陣眩暈的感覺就涌了上來。 抱月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細微的,帶了一些絕望,卻又有一些不甘心。最終他像是釋懷了,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抬起頭望著透過殘破的墻壁落下的那最后一抹屬于夕陽的余暉,默默地想:要死了嗎,抱月?只是不甘心呢,不甘心死在這么一個狹窄破舊的小巷里,不甘心就這樣被抹去所有名姓,默默無聞的死在這里。我是抱月啊…… ——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抱月嘴角的笑容越發的譏諷,一滴血珠在他干涸的唇瓣上凝聚,他這下連舔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保持著仰望的姿態看著殘破的墻壁上跳躍的光線一點點的移動,就像他注定要消失的生命,正一點點的微弱下去。 忽然,抱月的眼眸凝住了。 一個女人,或者說是一個女孩兒正緩緩走入他的視線里,抱月很肯定,那個女孩兒是向他走來的。 ——是要落井下石嗎? 抱月像一個被人欺負了的孩子一樣,想要狠狠的警告她,叫她不要再靠近了。 然而,他太過虛弱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或者說,他現在開不了口了。 她還是慢慢走近了,越來越近,最后停在眼前一步的距離之外,彎下腰來看他。 這個距離恰好是此刻的抱月能夠接受的最近的安全距離,然而抱月全身的神經還是緊繃起來了,盡管這似乎并沒有什么作用。 ——如果死在這樣一個看起來柔弱的一掐就碎的女孩兒手里,似乎還不如默默無聞的死在這個小巷里呢? 抱月難得有心情和自己開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