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林清時聞言笑著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訕訕的模樣,頓時就收起了自己本要調侃的話,湊近他耳邊,低低跟他說了一句話,他的耳朵頓時就紅了,滴血似的,雙頰也是一片酡紅。 林清時又逗了他一句:“瞧瞧這小媳婦的樣兒!”她搖頭晃腦的,滿臉的不贊同,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這么容易害羞可如何是好?將來如果娶媳婦兒了,比媳婦還容易臉紅,這日子可叫人怎么過呢!” 白默的臉越發的紅了,那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下方,卻聽她又說了一句話,他的腦子徹底炸開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像是飄在棉花上一樣。 她說:“小娘子不若就嫁給我吧!雖然你我家世相差甚遠,志趣也不想投,性格更是天差地別,但勝在郎美妾俊,又年紀相當,加之男大當嫁,便是將就一些也沒有什么的。就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 他腦袋里混混沌沌的,她后面說的那一大堆話他全聽不進了,腦海里就反復回蕩那一句:“不若就嫁給我吧?” 雖然他的腦袋轟的木木的,感覺這話說不出的哪里有些奇怪,卻瞬間秒懂了話里的意思—— 他這是,被求婚了! 林清時見他看起來木木呆呆的,嘴角還掛著傻笑,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帶著粉紅的顏色,捏了捏他的臉,又湊過去在他嘴角親了一口,眼含笑意的道:“真傻。”話里滿滿的都是寵溺和溫情。 白默捂著被吻得嘴角,笑得更傻氣了,連林清時已經推開車門下去了都沒有發現。 林清時見他魂飛天外的模樣,輕手輕腳的關了車門離開,沒多會兒就走到了自家門口。 車里的白默好半天才從粉紅泡泡里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好像還沒有和她說“愿意”呢,暗自給自己打好了氣,想要告訴他自己非常非常愿意!卻發現方才林清時坐的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頓時懊惱極了,埋怨自己走了神,沒能陪她進去。 扭頭又想起林清時先前低聲在他耳邊說的那句:“我不舍得你累著。”頓時又紅了臉,心里一陣又一陣的甜蜜涌上來,好似整個人都泡在了蜜罐里一樣,怎么也甜不夠。連先前那種不好的感覺也拋之腦后了。 林清時推開家門的時候,林紈正在客廳里吞云吐霧的,煙草的氣味彌漫了整個客廳。 林紈聽見開門聲,回過頭來,手中還夾著一支正在燃燒著的雪茄,兩個人對視半晌,誰也沒有開口,直到林清時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林紈才徐徐吐出一個淡青色的煙圈,煙圈越來越大,顏色也越來越淡,林紈透過氤氳的煙氣,看到林清時緊閉的房門被打開,然后又被關上。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感受那濃烈而又刺激的味道在口腔里擴散開,蔓延到咽喉,鼻腔,他狠狠地吐了一口淡青色的煙氣,粗暴的將雪茄按熄在煙灰缸里,憤怒的罵了一句臟話:“**!” 林紈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林清時門前,抬手就砸。“嗵”“嗵”“嗵”的砸門聲讓整個房間好像都在震動,可見林紈砸門的力氣之大。林紈一邊用手砸門,一邊沖里面喊:“開門!開門!” 沒多會兒,林清時果然打開了門,手里拉了一個小的行李箱。林紈懸在半空的手僵在那里,他不動神色的收回那只手,問道:“怎么拉著行李箱?” “想出去走走。”林清時神色溫和,不悲不喜。 林紈接著問道:“要去哪里?” 林清時這回猶豫了一下,“還不知道。” 林紈憋著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攔在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他扭過頭,沒再看林清時的神色,“公司還需要你,它始終是你的。” 林清時垂下眼,淡淡的反問:“有沒有我其實已經沒有區別了,不是嗎?”她舔了下唇,接著道:“你瞧見了,公司最近運轉良好……” 林紈沉著臉打斷了她的話,一字一頓的道:“我說它是你的!” 林清時沒理會他這話,轉頭跳開了換題,“我想問你……”她話說的很猶豫,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拉桿,半晌才接著道:“為什么?” 她心里有很多疑問。她開始也憤怒過,怨懟過,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這終究是她哥哥,叫了十來年的哥哥,感情不是說沒就沒的。從當年第一次見面他握著水果刀,站在她身前的時候,她就知道,無論是因為原主留下的感情在,還是她自身,都無法對此無動于衷。 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隱藏的這么深,幾乎騙過了所有人,連她也蒙在鼓里。到最后,他那樣決絕而又癲狂的姿態,她怎么能感覺不到里面暗含的要同她劃清界限的意思呢? 她以為,做這些事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大抵都逃不了為名為利為權為色這幾種,可他的目的,她卻摸不清楚。 為名,他的名聲早已毀盡了。 為利,他并不缺錢少財。 為權,他有自己的事業,早已大權在握。 為色,他并不愛聞華,犯不著。 到現在,她大致已經明白了,怕是因愛生恨的那個人并不是他,而是聞華。聞華之所以死死咬著他不放,其執著的可不是企業間的那些爭斗,更不是為了吳雅。分明就是他將計就計的招惹了人家,又將人家利用個徹底,卻反過頭來裝受害者,哭訴人家的不是。 說到底,聞華同他,到底誰更慘一些,還不一定呢。 從頭到尾,他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不動聲色的將所有人玩在掌心,卻自始至終都堅持自己才是受害者。 林清時的想法雖然有些偏激了,但真相還真被她猜著了一些。 但她自己心里的疑惑,還是需要林紈親自來解的。她終究還是不能輕易放下,所以想要問一問他:“為什么?” 林紈眼神瞬間沉了下來,像是被觸碰到了某種禁忌,他臉色一變,嗤笑道:“你覺得呢?” 林清時既然已經問出口了,就勢必是要得到一個答案的,即便林紈臉色難看,她心里仍舊沒有絲毫退縮之意,她仰起脖子,眼神銳利:“我自問沒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她看著他變幻的神色,微微緩和了語氣,試圖緩解兩個人之間僵持的局面,“我想不明白,但我不甘心就這么放下,我想要一個答案,一個確切的,合里的,明確的答案。我要知道,你做的這些事,演的這些戲,為的,究竟是什么?” “夠了!”林紈厲聲喝道,不愿意再聽她的話。她的確不曾做過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反倒是他,除了一開始不明情況的時候,后來就一直對她有所欺瞞。可這些事說了又有什么意義呢? 很多年前的時候,他就想要質問她,究竟是誰,哪里來的,他的meimei又去了哪里? 她回答了,他會為難。她不回答,他又難安。 前二十年,他從來都不曾信過鬼神之說,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在他二十歲事業剛剛起步的時候,在那段最艱難最忙碌的歲月里,他所掛心的不是那個自己一手建立的小公司,而是如何瞞著她,走訪遍他能去到的每一所廟宇,每一座教堂,去拜所有有能耐的神靈,去到連自己都不大相信的上帝面前祈禱,他想要自己的meimei能回來,又貪心的不想要失去另一個。 如果這世上真有人能實現他的期盼,叫他meimei回來,那這個meimei又該到哪里去呢? 她是孤魂,還是野鬼? 離開了鮮活的軀殼,會不會飄零荒野? 如果她離開了,他又該到哪里去祭拜她? 當年剛發現的時候,他驚恐又憤怒,只有一腔殺意,兩個meimei若是都站在他面前,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那個跟在自己身后尾巴似的小姑娘。而現在,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他深切的明白著一件事,當年的那個小姑娘,他已經深深的辜負了。 每一次他在對面前的這個不知來往何處的姑娘微笑的時候,他都在辜負那個永遠活在花季里的小姑娘。 每一次他在開心在喜悅的時候,亦復如是。 也許從一開始,從他選擇留下偽裝,以靜制動的時候,他就做錯了。 他更不應該在后來的時候心軟,放任她一點點攻破他的防線,錯上加錯。 林紈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悲傷,哀切,明明臉上的表情還是憤怒猙獰,卻有著讓人心疼的味道,多看一眼,就要流淚。 林清時清楚地意識到,面前的這個男人,無論表現的多么精明,多么成熟,多么兇殘,他的腦子都是蠢的。他會心軟,便永遠成不了一個真正的王者。 為王者,雖有軟肋,但鎧甲無堅可摧。 而他,軟肋不止一處,武裝更不到位。 劇情里,他meimei死了,或許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有失去一些,才能得到更多。他在乎的東西太多了,最后失去的反而會更多。 “我走了。”林清時已經不打算再問下去了,拉著自己的小行李箱,側著身子從他身邊穿過門去。 林紈拳頭緊攥,一拳打在墻壁上,大聲問道:“你把我meimei弄沒了,不該還我一個嗎?” 林清時一頓,轉過身來,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她因為過于震驚而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張開,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你把我meimei弄沒了,要還我一個meimei。”林紈的一只手避在身后,已經是青紫一片,他眉頭也不皺,語調極盡嘲弄,“不若,就把你自己賠來,怎么樣?” 林清時頓時臉色煞白,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倆天晚上泡圖書館泡的好嗨~~圖書館超級暖和! 作者君這里下雪了,很漂亮,就是有點冷~~ 圍巾手套已經到位了,大家也要做好保暖措施! 么么(*  ̄3)(e ̄ *) ☆、第141章 林清時從來沒有遇見過眼前這種狀況,她看著林紈黑沉沉的眼,咬著唇,半晌才按耐住自己的劇烈波動的心緒,擰著眉問:“你知道了?” 林紈拳頭驟然握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嗓音微喑,“我知道,全部都知道了。” 他這么說的時候,林清時被高高提起的心反而落到了肚子里,他全都知道,那就說明,他知道的也不多,他只是知道了一些東西,現在正在試探。 “什么時候知道的。”林清時心里有了底,反而不那么慌了。 林紈見她面色只慌了那么一瞬間,瞬間就平靜下來了,皺著眉道:“很早之前,那時候你還在上高中。” 林清時記起那個時候林紈的確有一段時間非常不對勁,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還經常不著家。只是那個時候她太忙,他也沒出什么事,她就沒有在意。 這是不是說明,他的偽裝和欺騙并不是她所以為的只是近幾年才開始的?或許從更久遠的時候,從她還沒有到來的時候,偽裝從就存在了。她初來乍到的時候心慌神亂的,又有原身的一些記憶作為依托,難免會失了警惕。到后來,她又怎么會懷疑他呢?他一直都是記憶里的那個樣子。一個將演戲當做日常的人,你如何去判斷他的真假呢。也難怪,她會被瞞了這么多年。 林紈看不出來她在想些什么,他的鼻尖還縈繞著淡淡的煙草氣息,深吸了一口氣,內心的暴躁似乎有所舒緩。他閉了閉眼,像是陷入了回憶里。 “小的時候,她總愛跟在我后面,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后來再大些還是愛粘著我……”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那些他一直憋在心里,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的話似乎此刻都可以盡情的說出來了。 “她很聰明,但是你知道嗎?她那個時候在商業并不如你那般敏感,她還只是個孩子……”他定定的盯著她看,想要從她臉上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但很顯然,他要失望了,她表現的很淡定,既無愧疚,也沒有心虛。 林清時輕笑一聲,“原來如此,說到底,還是怪我表現的太優秀了?”她看著林紈似是不贊同的表情,接著道:“說來最出色的那個人應該是你才對?能將所有人都騙了,可需要很大的本事的。” 林紈心頭一梗,“你不會愧疚嗎?” “為什么要愧疚?”林清時笑著反問。 林紈也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心里像是落了一塊大石,壓得他難受。 他問: “你是誰?從哪里來?為什么要……占了她的身體?你會……離開嗎?”他又補充似的問了一句:“會像她一樣消失嗎?” “你問了這么多問題,我要回答那個才好?”林清時不像他那般急切,撩了一下烏黑的發,慢悠悠的問他。 林紈見她油鹽不進的模樣,有些著惱,卻壓著脾氣道:“你一個一個的說,不著急。” “你不著急,我可著急。”她向外面看了一眼,她站的位置距離窗戶太遠,她什么也看不見,只好收回眼神,向他道:“外面還有人在等我。” 林紈不理會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接著發問:“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他問這話的時候,林清時終于轉頭正視他,一個又一個問題的回答了他:“我就叫林清時,是個孤魂野鬼,我也說不清楚自己來自哪里,有意識的時候,我就成了她,我想我暫時是不會再離開的了。”她嗤笑了一聲,“一個孤魂野鬼,無處可去,怎么會舍得好不容易得來的皮囊,自是不能輕易離開的。”她看著他似是欣慰,又像是懊惱的神色,接著道:“除非死亡,否則大概不會輕易消失。”她露出一點殘忍的笑意,“她呀,你大概永遠也見不到了。” 林清時沒有全部都說實話,她隱瞞了很多事情。她身后還有個系統的事實,并不適合讓別人知道,她雖然不慎喜歡被掌控,卻也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立命根本。 見林紈眼神糾結,暗含傷痛,林清時似有所悟,狀似不經意的補充了一句:“她離開的時候,有拜托我要好好照顧你,她希望你能夠幸福。” 林紈的眼神驀地亮了,他記憶里的那個女孩兒非但沒有因為漫長的時光被人取代,反而是隨著時間的沉淀,愈發的鮮明。 也正因此,他始終放不下她。 “你見過她?”林紈問的有些急迫。 林清時搖搖頭,“不算是見過,只是知道。因為她,我才會出現在這里。” 林紈像是問她,又像是自問:“她會過得好嗎?” 林清時垂下眼,“也許吧,好人總該有好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