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下面寫著,房外公一點都不希望女兒打開首飾盒子以及這本小冊子。只是,一旦打開了,就是房舒蘭出現了什么意外。就讓房舒蘭把盒子里放著金條賣掉,好好渡過難關。 至于這本小冊子,并不是房家菜的菜譜。而是房外公記錄下來的,自己從8歲學藝到50多歲的心得。 里面記載著各種食材的挑選方法,“豬rou挑皮薄的;鯽魚要扁的,肚皮最好是白的,黑背的鯽魚rou硬,放在盤子里會很難看……” “每一樣東西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不能混雜在一起。總是看見一些廚師,動不動就把雞、鴨、豬、鵝一鍋同燉,如此一來做出來的菜味道相同,肯定不好吃。 我想,如果雞、豬、鵝、鴨有靈魂的話,一定會到枉死城中去告狀。善于燒菜的人,應多備鍋、灶、盂、缽等,使每種食物呈現各自的特性,每碗各成一味。這樣喜好美食的人能夠接連不斷吃到美味,心情也會變得更加愉快。” 寇媛媛飛快地翻著這本筆記。幾乎每個字都是外公用心記錄下來的。一點一滴,娓娓道來,里面記載著一位父親對女兒全部的愛。 在生前,他沉默寡言,一句廚房里的話都沒對女兒講過。 然而,這本寫了十幾年的筆記,不止記錄了廚房里的事,還蘊含著各種父親想告訴女兒的關于做人做事的道理。 他把對自己女兒全部的愛和期待,把自己所有想教導她的東西都寫在這本筆記里。無論是做人還是做菜。 他不想女兒像他那樣被家事所累,被束縛一生。卻又擔心女兒的運氣不好,遇人不淑,發生什么意外。所以,在臨終前,把這個盒子交到了房舒蘭手里。 在小盒子底下還放著10根金條。這是他祖上留下來的東西。千方百計留到了現在。 他這一輩子治病沒花,發生天災*沒花,女兒結婚,女婿要開店都沒拿出來。一直到臨死,他才把金條變著法的交到了女兒手里,作為她最后的仰仗。 房外公選寇天城或許是不得已。只是那時候,他也沒更好的選擇。他或許早就看出寇天城野心很大,并不是女婿最佳人選。 房外公卻還是把房家菜譜給了寇天城,把祖上留下龍紋菜刀也留給了他。他只是希望將來寇天城萬一出現了什么變故,也看在他誠心誠意帶他一場的份上,至少對自己的女兒好點。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為女兒做了最后的打算。 房外公在筆記的最后還寫著。“望女兒舒蘭不要被盛名所累,房姓從此不要也吧!” 寇媛媛就算經歷了兩輩子,獨自一人扛過很多風風雨雨。只是,當她看到這本記載著父親對女兒用心良苦的筆記時,仍是紅了眼睛。 上輩子,寇媛媛的爹臨終前給她留下的話是,“無論如何,把紅馬鏢局開下去。”寇媛媛盡了全力,卻未能達成亡父心愿。 這輩子,房外公卻愿意為了女兒,把房姓從廚師名錄上剔除掉。房家幾代名廚的名號就此斷送。 他只是想讓女兒過得輕松點。別像他一樣,拖著孱弱的身子苦苦地支撐一塊兒名廚的牌子。 房舒蘭淚眼婆娑地看著寇媛媛。“媛媛,我們一定要把外公的筆記背下來。” “好。” 第47章 act.047 那天,寇媛媛不斷地安慰她mama。只是,房舒蘭哭得實在太厲害了。完全停不下來。 房舒蘭原以為她父親不愛她,不看重她。這一誤會就是幾十年。 到頭來,她才發現,原來父親為了她,連祖輩留下的名廚師名號都不要了。 有些人,這輩子奮斗終身的目標,不過是在華國廚師名錄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和印記。比如寇天城。 有些人,為了許兒女一世平安順遂,寧愿把自己家的姓氏從廚師名錄上抹去。比如房外公。 “我還說,他為什么沒有去參加大宗師的考核?那時候,明明美食家協會的那些叔伯們已經來找過他幾次了。他卻始終都是拒絕的。那時候,他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他把灶臺上的事都交給了你爸爸。我還以為他怕自己精力不濟,所以才不考了。現在,我才明白,你外公是不要自己的名字留在大宗師名錄里。他不要我頂著華國五代廚藝宗師女兒的這個身份。”說道這里房舒蘭終于忍不住再次痛哭失聲。 因為這本筆記,當年很多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事,房舒蘭現在終于都清楚了。 只是,已經年過35歲,自己也當上了母親,她才開始懂得了父親的一片苦心。才明白他苦了一輩子,唯一的愿望只是女兒不要再像他那樣辛苦。僅此而已。 這難道也有錯么? 他自己被虛名拖累得身體不好,早早逝去。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從虛名中解脫出來。這又有什么錯? 寇媛媛只能盡量安慰她mama,一邊跟她聊天,一邊撫摸著外公留下來的那本筆記。 “咦,媽,這里有外公記載的灌湯黃魚的做法。不止有這道菜,還有清湯燕窩,黃燜魚翅,九轉大腸,油燜大蝦,烏魚蛋湯……都是一些難做的菜。” “哪呢?我看看。”房舒蘭這時候也顧不得哭了。拿起筆記一看。 “原來,我一開始做的就不對。怪不得我做的灌湯黃魚跟你外公做的味道完全不一樣呢!我連湯汁弄得都不對。” 灌湯黃魚的難點有三:一是整魚脫骨,二是湯汁燒制,三則是灌湯煎炸燒。寇媛媛看著外公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說: “可是,這道灌湯黃魚好難呀!” “嗯。媛媛,你說,如果mama從現在開始好好跟師傅好好學習廚藝。以后,爭取把外公的拿手菜都做出來。你說怎么樣?”房舒蘭雖然還是有些眼淚汪汪的。語氣中卻帶著一種難得的堅持。 “好呀。那肯定很好吃。到時候,顧爺爺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嗯嗯。”房舒蘭用力地點點頭。到了現在,她還是很想哭。 那天,在包間里,其實馮師傅跟房舒蘭聊了很多。房舒蘭這才知道,她的處境其實并不是最艱難的那一個。馮師傅當初的處境比房舒蘭不知道艱難多少倍? 馮師傅甚至為了抗議家族把她隨便嫁出去,一度逃離了自己的家。然后,幾經波折才輾轉走上了艱難的學藝之路。 后來,馮師傅為了學習廚藝耽誤了花期,這輩子都不曾結婚。 馮師傅說:“那時候,我就想問,憑什么女子不能當廚師?為什么女子就要作為利益交換,被嫁入別家?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我覺得只有站在廚房里,我才是活著的。而不是一具馮家供養的泥胎塑像。后來,我也受了好多罪。但也很幸運地得到過很多好心人的幫助。就這樣,我才能一路順利地走過來。 8年前,我成為建國后第一個傳統菜女性大宗師。很多人都想拜我為師,我卻沒有收一個徒弟。我就是想等一個有緣人。不然寧缺毋濫。沒辦法繼承我廚藝理念的徒弟我不想要。現在,我終于等到了你。舒蘭,女子做廚師未必比男子差。你可愿意拜我為師么?” 聽了馮師傅的那番話,一向沒什么主見的房舒蘭,當場就決定拜她為師。 “原來,馮奶奶也是一樣的呢。”寇媛媛聽了mama的敘述,忍不住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