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袁一冷笑道:“我看她不是眼界太高,而是存心刁難。明天,你替我到倚翠樓跑一趟,問那個女人究竟什么首飾,才能讓她稱心如意。如果她不說,你就把這朱釵丟給她,說老子不陪她玩了,她愛怎么著就怎么著!” 梅仁收起朱釵,點點頭:“好!我替你跑一趟。” 晚間,袁一抱著嘟嘟來到府門前,支開門房后,他從兜里取出一個布袋,而后,將布袋中的貓食,沿著府門一直從府里撒到府外的臺階下。 如此布置一番后,他就放下嘟嘟去吃貓食,貪吃的嘟嘟,便一路吃著貓食來到府外的臺階下。 之后,他依次減短投放貓食的路線,最后,只在府外的臺階下放上貓食。嘟嘟這貓咪天性聰明,經過他的這番訓練,只要把它一放下,它就知道竄出府門,然后,敏捷的跑下臺階,享用他投放的貓食。 他抱起聰明的嘟嘟,撓了撓它的小腦袋,微笑道:“明天,也要這么聰明,這么乖,知道嗎?還有,你的小爪子,可不許撓人!你要是敢犯渾,傷了她,我就把你捉回來,把你的爪子剁下來喂老鼠,讓你的貓面盡失!” 其實,袁一買這只貓是想送給太平,可不能明送,只能暗給。他了解太平,只要她喜歡的東西,就一定會要弄到手。所以,他就替太平制造一個恰當的時機,讓她把嘟嘟偷走。 他又是怎么料定,太平明天一定會經過郡王府,恰好看到嘟嘟,然后,臨時起意將其偷走呢? 對于袁一來說,知道這些并不是難事。因為,自從那晚,太平放了一百盞孔明燈后,每天接近晌午之時,她的馬車都會從郡王府路過,而后,稍作停留,方才繼續起行。 當有天,袁一無意間看到太平的馬車停在府外,他知道太平來此,是想看到府前的石獅子被掛上五色彩球。 即便,他知道太平的期望有多殷切,可他只能讓太平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歸。 次日,離晌午還有半個時辰,袁一就來到府門前,借故支開了守衛在門前的護院和門房。而后,將大門稍稍留了條門縫,他便躲在門后,觀察府外的動靜。 將近晌午,袁一看到太平的馬車駛來府前,待馬車挺穩,他摸了摸嘟嘟的腦袋,低聲道:“去吧!”說著,他放下貓,貓便一溜煙地鉆出門縫,往臺階下去了。 這回,馬車不是停會兒就離開,這時,只見馬車中走下一個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她手中抱著兩個五色彩球。 只見她快步走到石獅子前,動作麻利地剪下石獅子頸上戴著的紅綢大球,而后,將帶來的五色彩球給石獅子戴上。 待丫鬟給兩只石獅子都戴上彩球后,做賊心虛的丫鬟便急忙往車里走。 這時,太平正掀開一角車簾往外瞧,她正好瞧見跑下臺階的嘟嘟,她朱唇輕啟,嘴角露出一抹陰森森的笑意。而后,她抬起青蔥玉指,對著走來近前的丫鬟指了指嘟嘟,輕聲說了幾句。 丫鬟便點了點頭,一臉不情愿的轉身,走到臺階邊,警惕地四下看了眼,而后,慌忙躬身將嘟嘟抱起,快步跑進馬車。 這時,躲在門后的袁一看到馬車緩緩起身,微微一笑道:“她這霸道的個性,還真是一點沒變。” 袁一回到正院,老貓邁著難得快步迎了上來,熱情地圍著他繞了幾圈,等他停下腳步,老貓又像奉承似的用臉蹭著它的腳脖子。 老貓熱情似火,袁一則毫不留情,他用腳尖頂著老貓身子,將它支開道:“你這小混蛋,昨天給我捅出多大簍子。現在,還指望我能逗你玩。沒門!” 老貓見袁一把自己推開,便開始賣萌無下限,它索性用兩只rou爪抱著袁一翹起的腳,而后,它邊“喵喵”的叫喚著,邊用圓乎乎的腦袋賣力地蹭著袁一的腳尖。 袁一收回腳,搖了搖頭:“沒用。省省吧!”說罷,他便撇下老貓,自顧自地往屋子里去了。 晚些時候,梅仁回到府中,便直奔袁一的正院。他見房中的袁一正捧著書倚坐在案幾邊,他便走到袁一身邊坐下,自顧自地拿起案幾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見了梅仁,袁一把手中的書扔到案幾上,問道:“昨天,我交代給你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梅仁將杯里的茶一飲而盡后,答話道:“今天,放衙之后,我就去倚翠樓找了葉姑娘,將你的話很委婉地傳達給了她。然后,她說” 見梅仁欲言又止,袁一皺眉道:“她究竟說了什么?” “她說,你要是想賴賬,她葉雙雙可不是好惹的。”梅仁輕微停頓了片刻,道:“常言道,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女人。葉姑娘一看就像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若你真跟她杠上,她心一橫跑來郡王府,一哭二鬧三上吊,難道你把她轟出去嗎?” 袁一冷笑道:“她都能豁得出臉來鬧,難道我還拉不下臉轟她嗎?” “話不能這么說。不管怎樣,以前你也跟葉姑娘好過,就算她是有些無理取鬧,可再怎么說她是女人,你總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僵。我覺得,你還是順著她的意,好好地把你們之間的事情解決了。”說著,梅仁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袁一。 袁一看了眼,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葉姑娘讓我交給你的,信里寫著她想要的東西。” “既然,她已經把想要的東西說出來了,你還說那么多廢話干嘛!”說著,他拿過梅仁手中的信封。 梅仁道:“我之所以說那么多,是想讓你心里有個譜,知道該怎么做。” 他停下抽出信紙的手,皺眉道:“這么說來,你知道葉雙雙想要什么?” 梅仁點點頭:“是的。在回來的路上,我一時好奇,就打開信封看了眼,發現葉姑娘的品味真夠差,然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什么亂七八糟的!究竟是什么東西,才能惡心到百毒不侵的沒大爺。” 梅仁頗有深意地笑了笑:“準確來說,她要的不是東西。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他帶著一絲疑惑抽出信紙,打開看到上面只寫著一個字“你”。他愣了片刻,將信紙丟到案幾上,皺眉問道:“她這是什么意思?” 梅仁模仿著袁一之前淡然的表情,不痛不癢地來了句:“你知道的。” 袁一端起拳頭往案幾上一砸,滿是不快道:“我就知道招惹了這女人,肯定后患無窮!” 梅仁擺了擺手:“沒那么嚴重。以前,你對女人不是挺有一套的嗎?大不了,你就甩掉矜持,換上笑臉去哄哄她。如果有必要,犧牲下色相,也沒什么大不了。反正,又不吃虧。” “我可沒耐心去招呼她!我該做的都做了,她偏要自己折騰自己,那我管不著。事情到處為止!” 梅仁皺眉道:“這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梅仁想了會兒,道:“這樣跟你說吧,你或許不知道,你跟葉姑娘的關系,現在已經在長安城傳得沸沸揚揚。” 聽到這話,他滿頭霧水:“要發生關系,才能有關系,可我跟葉雙雙之間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沒有。這莫名其妙的關系到底從哪里冒出來?” 梅仁聳了聳肩:“你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會知道?反正啊,我聽到是,你極其仰慕葉姑娘,而擁有眾多裙下之臣的她,并不怎么想搭理你,迫于你的死纏爛打,只好跟你相好了一段時日。后來,覺得你實在太無趣,就把你給甩了,可你不死心,每天都派人送貴重的首飾給她,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見梅仁說得有鼻子有眼,他問道:“這些事情,你是聽誰說的?” 梅仁答話道:“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和葉姑娘關系被傳成了這樣。今天,我去倚翠樓時,正好在門口碰見了兵部的同僚,我還沒開口,他就知道,我是來替你送東西給葉姑娘的。后來,我細問之下,就聽到這么一段精彩的故事。” 第256章 禍水之禍 說著,梅仁摸了摸下巴,想了片刻道:“說起來,雖然,我知道,你跟葉姑娘的事多半是以訛傳訛。可偏偏又是那么湊巧,你天天派人去倚翠樓,然后,每回她又都把東西退了回來。若不明白其中緣由,關于你們的傳言聽起來,還真有些合情合理。真是奇怪,怎么突然會有這樣的傳言?” 聽到梅仁這番誤打誤撞的分析,袁一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看不是突然,而是蓄謀已久!” 梅仁搖搖頭:“我不明白。” “傳言是葉雙雙放出去的,她又故意把我送的東西退回來,就是想要讓傳言坐實。” 梅仁一臉不解道:“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她這樣費盡心思,能撈到什么好處?”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她,而不是我。” 梅仁閉著眼睛,一臉苦思過后,道:“我覺得,葉姑娘雖然生在風塵,可看上去挺單純,那有這么重的心機?她只是太喜歡你,又沒得罪你,就算她招你煩,你也沒必要把她妖魔化吧!” 見梅仁竟然替葉雙雙打抱不平,袁一心里感到很窩火:“你到底是收了她的好處?還是被她灌了迷藥?竟然還幫著她指責我!日后,等到她達到目的,你發現她究竟有多單純,不要跑來跟我哭訴,你又被你的姐妹利用了!” 梅仁滿臉不快道:“那些陳年舊事了,就不要再說了!之前,葉姑娘跟我說了很多關于她的事,而這些事從沒告訴過別人,唯獨跟我說了。她能把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告訴我,足以表明她對我有多信賴,而我同樣那么信賴她。” “既然,我認她做了我的義妹,我這個做義兄的就有責任保護她。以前,她受罪時,我沒在她身邊,沒能保護她。現在,我不允許任何人詆毀她,傷害她,包括你!” 聽到梅仁這番慷慨陳詞,袁一心語:“這家伙果然是被灌了迷藥啊!葉雙雙不愧為名滿長安的葉老板,能把男人看得這么清楚,難怪任何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現在,連梅仁都難以幸免。只怪他經歷的女人太少,活該上當!” 這樣想著,袁一也不與梅仁強辯,只是道:“既然,你們都義結金蘭,我還有什么好說的。你告訴你的義妹,東西我不會再送了,她要是想要鬧,郡王府的大門隨時為她敞開。” 梅仁起身,冷冷一笑:“好!像你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她喜歡。我會勸她,不要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要上吊也要選棵好點樹!”說罷,他憤然離去。 袁一看著走遠的梅仁,長長嘆了口氣。這時,他感到腳脖子一熱,低頭看到老貓又在向自己示好,他無奈一笑,將老貓抱起,摸了摸它道:“你還真夠堅持不懈啊!以前,常對梅仁見色忘友,現在,輪到梅仁見色忘友,爺的!感覺還挺不爽!所以,才說女人是禍水啊!” 袁一只是知道女人是禍水,可沒有深刻體會過女人的禍害之處。可幾日之后,他就領教了得罪禍水,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這日,高宗的病已無大礙,李顯便按照武后的意思,將無名大夫送出宮來。 李顯先是在別院中,好酒好菜將無名大夫盛情招待了一番。而后,到了晚間,方才按照無名大夫的意思,將他送至袁一住處,為了表示對這位神醫的周到,李顯親自將其送到了郡王府。 李顯見袁一,先是極力夸贊了一番無名大夫的醫術,而后,又感謝袁一的舉薦之功。客套之后,李顯又與他們閑聊了幾句,方才起身告辭。 見李顯要走,袁一趕忙起身相送。 在出府的路上,李顯特意支開身邊的隨從,而后,鄭重其事的對袁一道:“最近,本王無意間聽到一些關于你的傳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聽到這話,袁一愣了片刻,方才開口道:“殿下,請講。” “在長安有處青樓名叫倚翠樓,它可謂是名滿天下。而這所青樓的老板娘葉雙雙,在長安城中的名聲也是響當當的。不知你是否有所耳聞?” 袁一心中納悶,李顯怎么突然說起這一茬?葉雙雙還真個奇女子,連當今太子都知道她的名號。 這樣想著,袁一答話道:“微臣知道。” 李顯繼續道:“這位葉老板之所以能聲名鵲起,全因她結識了眾多達官顯貴,得到他們的幫村,才能如此。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也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所以,這位葉老板與那些達官顯貴之間的關系,不用本王多說,你也應該明白。” 聽到這番告誡,袁一只當李顯是誤信了之前的傳言,便澄清道:“想必殿下是誤會了,微臣與那位葉老板,并非殿下想象的那樣。” 李顯長長嘆了口氣:“本王知道,你是郡王,她是青樓女子,你不是逢場作戲,而是真心喜歡她。男人嘛,都會逢場作戲,可要是認真起來,那是得付出代價的,尤其是風塵女子!不管怎么說,她已經有了你的骨rou,就不能讓她在呆在倚翠樓,惹人笑話。” 聽到這里,袁一想要解釋,可還沒開口,就被李顯打斷道:“你什么也別說了,現在你們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你這個堂堂郡王,都快變成別人說道的笑話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朝廷的規定擺在那里,你不能犯糊涂,娶她做正室,隨便給她妾氏的名分,讓她先把孩子生下來。” 袁一再次解釋道:“不管殿下信不信,微臣與那位葉老板半點關系也沒有,殿下聽到的那些,全都是無中生有的流言。”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府外,李顯拍了拍他,點點頭道:“本王當然相信你。”說著,李顯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要知道,人言可畏!若你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可以先把人接出來,送到遠離長安的地方。過個幾年,等流言蜚語平息了,若你還是喜歡那女人,就把母子倆接回了。若你身邊有人了,就讓他們在外面安家,保證他們衣食無憂便可。本王言盡于此,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說罷,李顯便走下臺階,往馬車上去了。 此時,站在府門前的袁一簡直恨得咬牙切齒,他突然意識到,之前那些他懶得理會的傳言,其實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鋪墊,而真正的陰謀則是現在發生的這一切。 他開始有些后悔,當初,若聽信梅仁的“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女人”的勸告,現在,也不至于弄得這么狼狽。 這回領教了葉雙雙的厲害,他知道,若不趕緊把這件事解決,恐怕十月之后,葉雙雙發瘋真從哪里抱出一個小孩,硬說是他的孩子,那他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有了這番心思,袁一讓門房傳話給無名大夫,說自己有些急事要辦,讓他先在正院稍作等候。 交代好后,袁一便直奔倚翠樓,去找葉雙雙。 此時,已是入夜,正是倚翠樓最為熱鬧的之時。袁一來到倚翠樓,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停滿了寶馬香車,身著錦衣華服的男子正摩肩擦踵涌進倚翠樓。袁一隨著的人流來到倚翠樓前,而后,側著身子方才從門里擠了進來。 在燈火通明,白晝如夜的倚翠樓中,歡快悠揚的樂聲和此起彼伏的調笑聲在回蕩在裝飾華美的大堂中。美酒的醇香,上等的胭脂香,嬌媚的女兒香暗暗幽幽地飄蕩在各處。銷魂的舞姿,妖嬈的身段,風情的媚眼對著揮金如土的客人盡情施展。 袁一雖然身在紙醉金迷的溫柔鄉,卻無半點流連之意。他來到大堂中,向招呼客人的老鴇問道:“我要找你們葉老板,她人在那兒?” 老鴇見他陰著臉,又是這樣的口氣,便略帶不快道:“還真不好意思,我們葉老板從不輕易見客。若您是專程來找她,那就請回吧!” 見老鴇擺出一副趕客的架勢,他只好道:“那就麻煩替我向葉老板傳個話,說我袁一要見她,說些事情。” 老鴇正要開口拒絕,袁一卻將一錠銀子放到她手邊,老鴇便心領神會地接過銀子,而后,便往樓上的廂房去了。 不一會兒,老鴇就出了廂房,來到樓下告知袁一:“葉老板今晚很忙,沒空見客,袁爺還是請回吧!” 袁一知道葉雙雙故意在耍自己,不由怒從心起:“她不見我,可我非要見她!” 說罷,他便不顧老鴇阻攔地沖到樓上,推開試圖阻止他進屋的春郎,而后,一腳將廂房的門踹開。 當他走進其中,頓時傻了眼,他發現廂房中的賓客,都是朝廷中的熟臉,有太尉,吏部尚書,兵部尚書,還有大將軍等朝廷大臣,而坐在首位的則是相王李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