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不行!”說著,他再次試著去拉薛紹,怎奈石柱出現一陣更加強烈的震動。“你不放手,那我們兩個都得死!真為我好,活著出去,把我的心意告訴公主。” 在一念之間,袁一做出了一個決定:“不如你活著出去,代我去汾洲三清庵見我娘!還有,好好待公主!”說著,一把提起薛紹,在劇烈的搖晃中將他扔上對岸,然后,無所畏懼地展開雙臂,隨著倒塌的石柱一齊落下。 他看著,身子離炙熱巖漿越來越近,感覺死亡臨近的他也像薛紹那般,看著一生在眼前匆匆而過,此時他發現,自己原來做錯了許多事,也為許多事感到后悔,可有一件,現在看來,他是對的。 那晚,在懸崖邊,當太平靠在他肩上,說出那番話時,他感覺到太平的情意,知道有吻她的機會。可他沒有,不是他膽怯,也不是因為,太平還沒放下賀蘭敏之。 而是,他看到了悲劇的結局,所以,任何開始,都是不負責任的表現,克制感情要比往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懺悔自責要更容易。 這樣想著,他閉上眼睛釋然地一笑。 這時,他突然感覺腳踝一緊,身體停止下落,他睜開眼,有條繩索正套在自己的腿上,他知道是高處的薛紹出手相救,喊道:“你這套繩手法快,狠,準,果然有我一半的水準。” 另一端拉著繩子的薛紹,頗有些吃力道:“我松開繩索再試試,看是不是只有你一半水準!” 聽到這話,袁一無奈一笑,道“你挺錯了,我是說,果然,我有你一半的水準。這樣吊著,頭都快被燜熟了,趕緊拉我上去。” 倒掉在繩索上的袁一在晃晃蕩蕩中往上升,當他的手攀著巖石上到地面時,一種劫后重生的喜悅油然而生。他拍了拍一旁喘著大氣的薛紹,感激道:“兄弟,謝謝!” “不,是我該謝謝你。我真不敢相信,你愿意犧牲自己救我,不管怎么說,我欠你一條命。” 袁一笑了笑:“兄弟嘛,就該這樣!我相信,換做是你也會這樣做,所以,見外的話就別說了。” 薛紹點點頭,望了眼不遠處的石門:“馬上就要出去了,你最想干的事是什么?” “揍得喚雨滿地找牙!” 薛紹笑道:“這回我們想到一塊了。” 他們出了石門,抬頭瞧見兩尊似曾相識的武神石像立在不遠處,他們互看了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帶著一絲希望,走到石像下,看到蜿蜒的渠火,噴水的巨龍,有著青銅紋理的行道,那個雄偉陰冷如地宮的暗室,又一次出現在他們眼前。 看到如此景象,薛紹難以接受道:“怎會這樣?” “我們繞回原地了。”袁一打量著暗室中的五扇門,喃喃道:“到底哪扇門才是出口?” 說話間,從右邊的道路上跑來一個人,只見他滿身血污,步態慌亂,看到眼前出現的暗室,情緒失控得大吼大叫道:“怎么又回到原地,神兵司你們這群鳥娘養的家伙,告訴我出口到底在那兒,到底在那兒?” 說著,提起手中的大刀沖著身邊的武神石像就是一頓亂砍。 見狀,薛紹低聲向袁一道:“看樣子,他也是走錯門,繞回這里的,咱們去問問他是走的哪張門。” 袁一攔住向前的薛紹,道:“現在還不在時候,等他發泄完,再問也不遲。” 說著,看到那人胸口有個“雷”字,他喃喃道:“原來是驚雷的人,難怪脾氣這么大。” 這時,那人將滿是豁口的刀往地上一扔,竟嚎啕大哭起來。 薛紹看得不知所措:“他怎么了?” “以為逃出生天,卻發現被人耍了,繃不住就哭了唄。”說罷,袁一走上前,拍拍那人道:“如果告訴你,我們也選錯門被機關虐成狗,是不是沒那么受傷了?” 那人抹了把淚,看到袁一胸前的“雨”字道:“你是神雨營的,也會選錯門?” 第85章 密室幻境(一) “喂……喂……別說得好像神雨營就有額外的作弊機會似的,喚雨可不是樂于奉獻的人。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交流下心得。我叫袁一。” 說著,往身后指了指:“他是薛紹。” “神雷營丁盛。你倆選的是哪張門?” “左邊第一扇門,里面的機關真是層出不窮,我們差點就在里面玩完了。你呢?” “這扇……”丁盛指著右邊的第二扇門,將其中的遭遇娓娓道來。 在那扇門里有許多縱橫交錯像迷宮似的暗道,剛開始,他與一起進門的三十多人結伴而行,可當穿過一條又一條時暗時明的迷道,就陸續有人走散了,后來,不見的人越來越多,最后,連他也莫名其妙的迷路,跟同伴走散了。 他獨自在迷道里摸索了一天,來到了一個裝飾得像廳堂的巖洞中,他瞧見其中很是寬敞,中間煞有介事的鋪著大紅色的繡花地毯,兩邊擺放著供賓客入座的長凳,而兩排刀槍棍棒等兵刃安放在長凳后面的位置。 他踏進巖洞,見在正前方“勝者得之”的匾額下有幾個人正圍著案幾上的一口大箱子怒目而視,心生疑惑的他走上前,看到箱子上寫著“獎賞”倆字,便伸手去開箱子,想瞧瞧里面究竟是什么。 他剛碰到箱子,那幾人便劍拔弩張地一齊按住箱門,朝他喝道:“滾開!” 見這幾人如此無禮,他心里也來了氣,執拗要看箱子到底是什么,如此他們便動起手來。 他們打得正酣時,又有幾個人找來了巖洞,看到“勝者得之”的匾額下的箱子,也起了好奇之心,懶理他們的打斗,一溜煙的跑到匾額下,當揭開箱子的瞬間,只見其中投出閃耀的光芒,滿滿一箱的黃金出現在眼前,看得眾人皆是心醉神迷。 那幾個與丁盛打得正酣的人,見箱子被打開,不滿地沖著箱子旁的人,大罵道:“狗娘樣的,金子是我們的,敢碰試試!” 開箱子的人也毫不示弱道:“你們的?笑話!匾額上明明寫著‘勝者得之’有本事就把我們通通殺了,再說金子是你們的吧!” 聽他們這么說,那幾人撇下丁盛,調轉槍頭對付起他們,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因為金子,滿心盡是貪念的他們,忘記來此的目的,也將生死拋之度外,一心廝殺,都想以勝者之姿,將那箱黃金占為己有。 當迷失在暗道里的人,陸續走來巖洞,看到滿箱黃金,也是貪戀驟起,紛紛抽起架子上的兵刃,加入了這場勝者得之的廝殺中。 身在這場混戰中的丁盛,揮刀將對手的首級砍下后,正靠在墻角休息時,方才主意到手臂的傷口,一下子,疼痛灌滿全身,他蹲下身子,閉著眼緩了會兒神。 當他再睜開眼時,不由得迷茫地掃視起,周圍兵刃相交的廝殺,滿地的血流成河,他問自己,為了一箱可能帶不走的金子,有必要以命相搏嗎? 當他想清楚答案,便不再加入混戰,而是努力在巖洞中尋找出口,在這其間,他見有人趁亂將金條裝入兜里,便有水從地面冒出,當時并沒在意,可當水漫過膝蓋,他才意識到當箱中的金條被拿出,便觸動巖洞的機關。 見此,他也不顧得找出口,便想著之前的迷道里躲躲,可剛跑出巖洞,就聽到一陣奔騰的水流聲,隱隱感覺好像,水是從四面八方而來,暗叫糟糕的他只得重回巖洞。 他慌慌張張的跑進洞里,對著打得不可開交,喊道:“這里快被水淹了,別打了!” 見喊話并沒引起眾人的注意,他正感到沮喪時,卻被身邊打得正酣的人推了一把,他一個踉蹌,順手扶住了下案幾上的花瓶,只聽見“嗖”的一聲,不遠處的一道墻移開了。 慶幸命不該絕的他,走進墻中,擔心巖洞的水會淹進來,便將將墻重新合上。 最后,他走過一條筆直的暗道,出了一張石門,以為全身而退,卻發現又繞回了原來的暗室。 袁一聽丁盛說完,看了看左右兩邊的門,若有所思道:“左邊第一扇不行,右邊第一扇也不行,那么就只剩……” 丁盛打斷道:“左邊第二扇也不行。” 袁一和薛紹異口同聲道:“為什么?” 丁盛回答道:“我在迷道瞎打轉時,碰到一個人,他最開始選的就是左邊第二扇門,結果也繞回了這個暗室,最后,他又運背,選了我進的那扇門。” 袁一點點頭:“原來如此。那就剩右邊第二扇和‘此路可通’那扇了,我們選那扇呢?” 丁盛連連搖頭:“再過三日到了規定時間,所有的機關就會關閉,大門也打開,我就不去送死了,好好地守在這里算了。” 袁一道:“那樣的話,可不算通過篩選,會被神兵司淘汰的!” 丁盛不屑地笑了笑:“那又怎樣?我可不想再死一次了。” 這時,又響起報時的鐘聲,袁一拍了拍丁盛道:“恭喜你三天變兩天了,保重!我們先走了。” 袁一站在右邊第二扇門前,看了眼薛紹,深深吸了口氣:“確定嗎?” 薛紹點點頭,伸手剛觸到門上,門便向上彈開,倆人懷揣十二分小心走進門里,可腳剛落地,帶著奇香的五色花瓣就紛紛從頭頂落下。 對于突來的浪漫,倆人自然無暇體味,他們都想見了鬼似的左閃右避地躲開花瓣。可真正糟糕的是,在他們這毫無防備地一躲,觸動地下的連環翻板,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就掉入了一個急速下滑的暗道。 他們不知在漆黑的暗道里,滑行了幾個彎道,只知道停下來時,已在一個燈火微明的巖洞中。 他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瞧見巖洞空間方正,看到地面和巖壁上布滿了人工開鑿的細線般的凹槽,袁一蹲下身子,撫摸著地上的凹槽:“覺得它們像不像串聯在一起的回字?” 薛紹看了眼四周:“像。這到底是什么機關?還有東西南三面墻上都有凹槽,為何唯獨北面的墻不一樣?” 他們走近北面的墻,只見它光潔剔透如結了冰的水,心生疑惑的薛紹將手放到墻面上,驚訝道:“太不可思議了!這不是冰,又不像一般的玉石,究竟是什么?” 這時,不知從哪飄來一陣紛揚的笛音,被嚇到的倆人環顧四周,卻沒看到半個人影。當他們將視線再轉向那面冰墻時,不由得大驚失色,冰墻里出現了另一個天地,黃沙飛舞,天空湛藍,似乎云朵正隨風飄動。 第86章 密室幻境(二) 袁一回憶從暗室進到這兒所發生的事,希望找到關聯,解釋眼前的景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時,只見薛紹蹲下身子,將手伸向冰墻里,他急忙喝止,可為時已晚,當薛紹將手抽回時,將拿回來的一把沙子,灑在他手中,道:“這是漠北的沙,感覺到沒有,還是熱的,我們進去看看吧!” 袁一摩挲著手中微熱的黃沙,沉默了良久道:“進門花瓣的異香,回形凹槽,響起的笛音,冰墻,難道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眼前的幻象,喚雨的手段我見識過,可我們到底是醒著,還在睡著的夢境中?” “這里沒有別的出路,真實也好,夢境也罷,怎么也得去闖一闖。” “只能這樣了。”說著,他起身,同薛紹一起邁開步子走進冰墻里。 當他們踏進熱浪滾滾的沙漠中,冰墻與巖洞都消失不見了,環看四周的袁一發現自己陷入一片茫茫荒漠:“這下明白什么叫有去無回。你說,喚雨弄了這么一個機關,是不是想讓我們在這兒沒有一滴水的荒漠渴死?” “你不是說這些都是夢境,怎么會被渴死?” “你見過夢里的太陽熱得這么真實,刮起的風沙能割得臉疼嗎?說不準,喚雨會什么妖法,把我們變到了這兒千里之外的漠北了。” 他們在荒漠中從白天走到黑夜,也沒找到出路,甚至連一棵像樣的植物也沒看到。 帶著滿臉疲倦的他們,坐在沙地上望著皎潔的圓月相對沉默,袁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搖了搖腰間系著的水壺,見無水可喝,起身朝著茫茫的前路大喊道:“喚雨,你這混蛋,弄我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了,可至少告訴我們到底要干嘛!” 薛紹將自己的水壺遞給他:“別喊了,他怎么……” 薛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兩只盤旋的蒼鷹落在他們面前,見它們脖子綁著一個捎信的竹筒,他們互看了眼,解下竹筒,袁一拿出其中的紙條道:“我的這張上面寫著‘匡扶正義’你的呢?” 聽到問話,滿臉疑惑的薛紹將紙條遞給他道:“誅殺……妖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袁一摸著下巴沉思良久:“蒼鷹像是喚雨的信使,匡扶正義和誅殺妖女就是他給的提示,或者,這就是我們要完成的任務。” “這兒除了大風,就是沙子,哪來什么正義?什么妖女?” 袁一環顧了眼四周:“或許,荒漠只是開始。” 次日,他們繼續艱難前行,在炙熱的陽光下,脫水嚴重的他們感覺下一刻就要倒下,再也爬不起來了似得,因此,他們只能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地尋找著出路。 他們走過最毒熱的晌午,突然,在滿天飛沙看見一小彎碧水,他們狂奔前往,跳進碧水中,只感碧水清涼無限。 他們給水壺裝滿水正要盡情洗澡飲用時,遠處狂風乍起,卷著數米高沙墻,朝碧水方向襲來,待他們躲過狂風,碧水已淹沒在無垠的黃沙中。 他們行到第四日黃昏,遠遠瞧見幾束青煙升起,他們相對一笑,邁著虛浮的腳步越過一個沙丘,看到房屋鱗次櫛比的城鎮出現在眼前,他們互相扶著走到城中,還沒來得多看清城中景物,就體力不支暈倒了。 袁一再醒來時,看到自己躺在一間低矮的房屋中,他將身邊的薛紹搖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門被打開,一位穿著藍衫,包著頭巾的老大爺走了進來。 見他們都醒了,老大爺念了幾句佛,走到床邊道:“你們都睡了整整兩天兩夜,這會兒總算醒了,餓了吧!我給你們盛兩碗清粥來。” 袁一跳下床,攔住轉身老大爺,躬身道過謝后,問道:“我們兄弟倆,在沙漠迷了路,后來命大,糊里糊涂地走來了這兒,不知道這是哪兒?” “這兒是麗水城。不過,話說回來,你們能活著走出沙漠,還真是命大。” “麗水城?”袁一看了眼,坐在床上的薛紹,見他搖搖頭,便繼續問道:“我剛醒來,腦子不太靈光,這兒離長安有多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