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第33章 壽誕韻事 聽到這話,他低頭沉默良久后,道:“在國法寺,公主害的人還不夠多嗎?我不會再陪公主胡鬧了!” “本宮知道。那次做得是有些欠妥當,這次,本宮要光明正大的出宮,保證不牽連任何人,這樣行了吧!” 袁一搖頭道:“一次就夠了,我不會犯兩次同樣的錯誤!” “這樣吧,事成之后,想要什么本宮都賞賜給你,怎么樣?” 他沒有答話,躬身道:“奴才告退了!”說罷,走到窗邊,躍了出去。 次日,大明宮各處張燈結彩,喜慶的氣氛讓一貫威冷莊重的宮闈有了些許暖意。 袁一本該隨太平去外朝,可想到驃騎將軍那個老混蛋也會出現,因此,為了避免麻煩,便找了個借口留在月歡宮,雖然,白白錯過了一次大開眼界的機會,可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此時的月歡宮出奇的安靜,坐在臺階上發呆的袁一環看四周,不由得想起初來這里的光景,仿佛,那日前庭的白雪皚皚還在昨日,可時間一晃,就從深冬到了初夏,不過短短幾月,所經歷的事好似比一輩子還要多。 感慨間,一股莫名的蒼涼涌上心頭,他好似又看到,在前庭中,低頭快步的小安子又在自言自語;玉物房的“十二母虎”又在門邊探出頭來,忐忑地望著大殿;抹著厚厚的脂米分的掌監又站在面前,用拂塵指著他怒罵:兔崽子,又在偷懶,小心咱家打斷你狗腿。 他地閉上眼,低頭沉默良久,他明白,這筆良心債,恐怕這一輩子也還了。 昨日重現的一幕一幕讓他喘不過氣來,他起身,逃到了每次都能讓他感到莫名平靜的太液湖。 他在湖邊的一處草地上躺下,望著悠悠藍天,碧綠湖水,飄飄然進入了夢鄉。 昏昏沉沉中,他聽到一陣纏綿的對話聲,他緩緩睜開睡眼,聽到不遠處的賀蘭敏月道:“皇上,答應冊封人家的事,到底還要跟皇后娘娘商量到幾時?” 高宗緊緊摟她在懷中,邊親著她的脖子,邊柔聲道:“你是朕的心肝寶貝,朕怎么舍得讓你受委屈。你也知道,咱們的關系多尷尬,還有你皇姨母,一直都不希望把咱們的事擺到臺面上,朕為了說服她,連嘴皮都磨破了,你就不能體諒下朕?” 賀蘭敏月推開高宗,滿臉不悅道:“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冊封妃子,何須別人指手畫腳?既然,皇上對我并非真心,明日我就搬出宮去,同皇上老死不相往來!” 聽到她這么說,高宗也來了氣,冷冷一笑:“老死不相往來是嗎?朕準了,不用等到明日,立刻就給朕搬出去!”說著一甩袖,轉身而去。 賀蘭敏月愣了片刻,而后,慌忙跑上前,撲進高宗懷抱,用足夠迷暈整個長安城的媚功,才挽回了君無戲言的僵局,最后輕聲一句:“壽誕上,您不是說很累了嗎?月兒陪你回宮休息吧!” 這時,高宗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屁顛屁顛地隨賀蘭敏月往寢宮走。 此時,藏身在草叢中的袁一感到胸口一熱,伸手往鼻下一摸,喃喃道:“爺的!又流鼻血了,這賀蘭敏月果然是個女強人!” 袁一剛回到月歡宮,就見怒氣沖天的太平沖進殿里,順手拿起東西就往地上砸。 見狀,他向隨行的宮人,問道:“晚宴還沒開始,公主怎么就回來了?” 宮人回答道:“現在離晚宴開始還有一個時辰,皇后娘娘正在接受各誥命夫人的賀壽,見沒什么要緊事就先回來了。” 這時,太平邊砸著東西,邊罵罵咧咧道:“賀蘭敏之,你算哪頭蒜,那顆蔥,敢罵本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好啊!本宮才不屑讓你帶著玩,你擦亮眼睛好好看著,本宮是怎么辦干出驚掉你們下巴的事!” 見此,他心語:“這丫頭發這么大脾氣,肯定又被賀蘭敏之無視了,她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性格,真要改改了!” 這時,太平向左右吩咐道:“擺駕飛霜殿!” 見一眾宮人簇擁著太平出了殿,他心語:“飛霜殿不是圣上的寢宮嗎?這會兒,圣上正與賀蘭敏月風流快活,這丫頭去攪和,不是正撞刀口上嗎?” 這樣想著,他慌忙趕上去,向太平道:“皇上不是在外朝嗎?公主去飛霜殿干嘛?” 太平沒好氣道:“你管我!” 在飛霜殿,金吾衛攔下風風火火而來的太平,詢問道:“公主可有詔令?” “沒有!” 禁衛司的向來都視太平為洪水猛獸,這會兒,金吾衛們見太平在這個當口,無召前來,不由得面面相覷,這時,一名金吾將軍,咽了口吐沫,道:“沒有詔令就不能進去。” “滾開!”聽到太平一聲呵斥,金吾衛都嚇得,慌忙給太平讓出了一條道。 這時,守在殿外的老太監,遠遠瞧見了太平,急得直打轉,見她走上殿前的臺階,急忙敲了敲殿門,扯著嗓子喊道:“太平公主,求見。” 太平走到殿前,伸手去推殿門,卻被老太監攔住道:“剛才,奴才通報了,可圣上沒有宣召,公主還是請回吧!” 太平瞪了他一眼:“滾開!” 老太監一臉為難道:“圣上正歇息,公主冒冒然闖入,恐怕會驚擾了圣安吧!” 太平扇了他一巴掌道:“你老糊涂了吧!本宮可不是被嚇大的!”說罷,推門走了進去。 宮人都在門外止步,可袁一擔心太平捅出大簍子,便趁老太監跪地求饒之時,慌忙跟了進去。 只見太平徑直走到床榻邊,看到高宗正閉著眼,便道:“既然父皇睡得這么香,兒臣也不便打擾?!彼呎f,邊在床榻邊坐下:“索性在這兒等到父皇醒來吧!” 高宗緩緩睜開眼,看到太平,驚訝道:“平兒,你怎么來了?是朕睡迷糊了嗎?怎么沒聽到那群狗奴才的通報?” 太平笑了笑:“您就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了,兒臣來不及等通報就闖進來了?!?/br> 聽她這么一說,高宗眉頭一皺,滿臉不悅道:“瞧朕都把你慣成什么樣了,知道私闖朕的寢宮該當何罪嗎?” 她不慌不忙地往地上一跪,道:“知道,私闖寢宮是死罪,兒臣這就去內侍司領罪!” 見她起身真往外走,□□上身的高宗慌忙從床上坐起,道:“傻孩子,朕只是嚇嚇你,這樣倒好,反被你將了軍?!?/br> 她微微一笑,轉過身,打量了眼高宗,皺眉道:“兒臣覺得,您還是躺下好些。” 高宗捂著胸口,鉆進被子你:“你又是為了微服出游的事,來煩朕?” 她撅著嘴道:“皇兄都能游山玩水,唯獨我每日呆在深宮中,哪都去不了,真是太無聊,太無聊,太無聊了!” “你那些皇兄怕朕,怕得連說話都畏畏縮縮,他們就算待在跟前,朕都嫌他們礙眼,才打發他們有多遠,走遠??赡憔筒煌?,天底下朕同你的關系最親近,你一日不在宮里待著,朕心里就不踏實,生怕你磕著碰著了,你也知道朕年歲高,身子弱,你就體諒下,讓朕少cao些心,成嗎?” 見高宗說得動情,坐在床榻邊的太平,聽得連連點頭道:“雖然,這是第八次聽父皇說這些話,可兒臣依舊很感動。您都敷衍兒臣八次了,就答應一次不行嗎?” 高宗搖頭嘆氣道:“你這丫頭,太精了!這樣吧,若你母后,答應讓你去,朕就放行!” “您把我推給母后,然后母后在把我推回您這兒,一來二去,最后,就不了了之?!?/br> 這時,太平瞥見,從床底上伸出一只手,見她正要縮回去時,太平猛地一腳踩住那只手。 “啊!” 眾人突然聽到從床底傳來喊聲,都是嚇出一身冷汗。太平得意一笑,在高宗耳邊,低語道:“今日可是母后的壽誕,讓她知道,您連這時間都不放過,她肯定會鬧脾氣!母后生起氣來,冷氣直冒的樣子,兒臣想想都打哆嗦!” 高宗尷尬一笑:“朕只是回來小睡一會兒,就不用小題大做了吧!” “小題大做,還是大題小做,就要看父皇態度了?!?/br> 高宗長長嘆了口氣:“你出游的事,朕準了!不過,要有三千金吾衛隨行?!?/br> “只要藏得讓兒臣看不到就行?!?/br> “沒問題,朕會讓禁軍司好好安排?!?/br> “那就君無戲言哦!”太平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當然。你答應朕可要做到?!?/br> 活蹦亂跳的太平一躬身,道:“遵旨!兒臣先告退了?!?/br> 次日,清晨,袁一正在井邊洗臉,瞧見背著包袱的上官婉兒正往這兒來,他微笑道:“怎么?犯了錯,被攆回月歡宮了?” 上官婉兒靠在井邊,長長嘆了口氣:“你這人還真不厚道,見我被攆回來,幸災樂禍成這樣?!?/br> 他故作驚訝道:“你也會犯錯?” “你還真會聊天。”說著,她徑直往房里去了。 夜晚,躺在屋頂上袁一正打起十二分精神,聽著殿里的太平與上官婉嘰嘰喳喳的談話聲。突然,聽她們談到羽霓裳時,袁一的臉瞬間僵化,待回過神,他飛身跳下房頂來到玉物房。 第34章 刺客真相 當他走到鎖著金絲楠木柜前,他望著柜門上的兩把大鎖呆立了片刻,而后,他掐斷鎖,深深吸了口氣拉開柜門,看到艷麗奪目的羽霓裳出現眼前,他感覺,自己好像被雷擊中般震驚,頓時,他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過神來。他關上柜門,一腳深,一腳淺地來到上官婉兒房前,木然地坐在臺階上。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上官婉兒回房,看到他坐在房前,便詢問道:“怎么在這兒?有事嗎?” 他抬頭看了眼上官婉兒,冷冷道:“根本就沒有刺客,對嗎?” 上官婉兒警覺地了眼四周,低聲道:“進來說話。” 在房中,倆人沉默了長久后,上官婉兒開口道:“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了,賀蘭雅集那日,坐在你身旁,買下羽霓裳的人就是我,而站在我身后那個大胡子,就是公主。” 他用手捂著額頭,深深吸了口氣,聲音低沉道:“我都記起來了。既然她要報復,為何不痛快點殺了我!” “你的命就這么不值錢嗎?” 他滿臉憤怒道:“在她眼里,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樣的賤!死有什么所謂,可不能毫無尊嚴地讓人當猴耍,我要去向她問個明白!”說著,他憤然起身。 上官婉兒趕忙上前攔住,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道:“死很容易,可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如果公主是能講理的人,那你也會淪落至此!實話告訴你,我不是為了還人情,出手幫你,這會兒,你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太監了!” 聽到上官婉兒這番話,袁一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我知道了。公主為了讓皇后相信月歡宮有刺客,就刺傷了你?然后再算計我,讓我進宮做太監,好讓我求死不能,求死不得,她太狠毒了!” 上官婉兒搖搖頭:“你跟公主相處了這么久,覺得她真有這么壞嗎?公主不忍心對我下手,傷是我自己弄的。” 他看著上官婉兒,滿臉心疼道:“你為了我傷害自己,之前,我們應該是素不相識,為什么要幫我?” 上官婉兒沉默了片刻,摸了摸額頭:“我祖父身陷囹圄時,沒人敢替他說一句話,唯獨你父親袁耀武,袁將軍敢以身家性命力證我祖父的清白。雖然最后,上官滿門還是難逃厄運,可袁將軍的這份恩情,我娘一直掛在嘴邊。你是故人之子,向你報這個恩也是理所應當?!?/br> 他想了會:“我父親常年征戰在外,可惜,不曾有機會聽他說這些事?!?/br> 上官婉兒長長嘆口氣:“可能吧!你想要全身而退,為今之計,只有如此,這般……” 夕陽西墜,袁一駕著馬車疾馳在綠樹成蔭的荒野小道上,車里的太平大喊一聲:“命很長,停車!” 待車停穩,作男子打扮的太平跳下車,用折扇往前面指了指:“這兒離客棧還有多遠?” 袁一道:“最少一個時辰!” “為了甩開那些金吾衛,已經趕了兩天路,馬車顛得我的心肝脾肺都快挪位了,我不再趕路了,不想再坐這破馬車,快想辦法!” 袁一抬頭望了眼天邊的落日,冷冷道:“這兒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有什么辦法可想?” 太平正要發作時,只見也做男子打扮的上官婉兒走下馬車,道:“公主,看這樣行不行?奴婢為了以防萬一,在馬車上放了幾張被子,還有,您看這湖邊的景色挺不錯,我們把馬車趕到湖邊,奴婢再把馬車里好好收拾一番,公主暫且在馬車里過一晚,如何?” 太平一拍手道:“好主意!你既能出點子甩掉金吾衛,又會照顧人,這一路上幸好有你,指望高壽這狗奴才,什么都是白搭!” 上官婉兒看了眼沉著臉的袁一,道:“若不是高壽的易容術高明,我們沒那么容易騙過金吾衛!” 馬車停在湖邊的樹下,太平展開雙臂環抱撒滿金輝的湖水,深深吸了口氣,大喊道:“沒有高墻,沒有約束,一切都能隨心所欲,真是太好了!” 靠著馬車的袁一聽到這番感慨,低聲向上官婉兒道:“咱們都沒上前喊一嗓子,她這個活得最隨心所欲的人,反倒先抱怨起來了?!?/br> 上官婉兒看了眼太平,嘆了口氣:“她要承受的事不會比咱們少,只是別人難以察覺罷了!對了,皇上只準許公主在商州玩三日,算日子喬裝成我們的那三個人,今晚就該露餡了,我們必須明日趕到渡口,坐上去揚州的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