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方文山與妻子的感情極好,哪怕是妻子現如今已經離世幾年,但他對于妻子家庭那邊的小輩,皆是無比的關懷,真正的做到了一個姑父的本分,只不過,這市長喊方文山姑父的這一秘密,卻是沒有其他人知道。 就連跟方文山在一起共事多年的張志明,都從來不曾知曉。 畢竟平日里他們在表面上極少數的走近。 而要走近,也是卸下了身份以后,在家中見面的時候,才會親近,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都直接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只將對方當成是彼此的親人來看待,這樣一來,在平日里,也就極少數當著大家的面,表現出這一層關系來。 這也是張志明為何會這么多年都看不起方文山的真正原因。 在他看來,方文山壓根兒就沒有后臺可言,更別提什么背景,方文山能夠坐上蓉城市第一軍區醫院的院長之位完全是靠著他那老實本分的工作能力。 不錯,方文山在這正院長位置上坐的穩穩的的確是因為他靠著自己的真本事。 但是這卻不代表他方文山是個沒有一點家庭背景的人。 即便平時他從來不以那些暗里的東西壓人,但是卻不代表他方文山會對權勢這種東西輕易妥協,為人公正是他的原則,為人踏實是他這一生來始終保持的一個座右銘。 今日,方文山會出現在這市長的辦公室內,卻也是有原因的。 距離上一次展開那個緊急會議不過過去了短短三天的時間,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今日上午,蓉城市內竟然又多出了一例那曼陀羅癥病患。 市委書記如今已經回到了蓉城市,可是在上報了省內之后,上面卻只是給了他們一句話:如果連這種病疫級別的病情你們都找不到辦法來控制和隔離的話,那么這個位置,你們倒不如別坐了! 不錯,僅僅是出現了一例這曼陀羅癥,他們就嚇成這樣。 要知道當年什么樣的情況國人沒曾經歷過?光是急著嚇著前來省里報告事態又有什么用?這個時候不是該害怕的時候,而是必須尋找出路的時候! 可是今日,這原本只是一例的曼陀羅癥卻是再次增長了一例,生生的從一個病患變成了兩個病患。 而這種病情的恐怖之處就在于,倘若一周內都沒能找到一個有能力為他們控制病情的醫生,那么接下來這兩位被隔離了的曼陀羅癥病患就只能夠安靜的在那被隔離區域靜靜的等待著生命流向終結。 “姑父,是張志明給我打電話,他說他已經在樓下政務中心大廳了,還說前來找我乃是為了給我舉薦一個什么醫界人士,你說他該不會是找到了能夠醫治這曼陀羅癥的神醫吧?” 其實在內心深處,這位市長跟方文山一樣,對著曼陀羅癥束手無策。 畢竟是百年前就曾經發生過了病疫,如今再現,他們多是恐慌的。 而方文山做為這蓉城市第一軍區醫院的院長,這么多年過去了,就連他對著曼陀羅癥都是細思極恐,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進仁,既然是他要來了,你就不要再叫我姑父了,咱們之間的親戚關系這么多年都沒有公布出來,今天也沒有必要在他人的面前公布,一會兒他要是上來了,你就直接跟他周旋即可,相信他也沒有那個膽子問你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錢進仁。 這是這位中年市長的名字。 當然,也只有在私人空間時候,方文山才是如此隨意的叫他,否則平時從他們二人的相處來看,根本沒有人可以發現他們之間的親戚關系。 “好的方院長,既然張院長也來了,那您不如先坐一下吧,我們一起等他過來,看看他到底怎么說。” 很快便轉變了身份的市長錢進仁臉上的神色也是正常無比,他對著方文山點了點頭,然后安靜的坐在一側等待著張志明的到來,因為跟方文山的關系較為親近,這也才會導致今日錢進仁與方文山的見面。 錢進仁要見方文山,為的就是把那又新增了一例曼陀羅癥病患的情況告訴他,不過這個消息他可以告訴方文山,乃是因為相信方文山,但是除了方文山以外,他卻不會再告訴任何人。 除非市委書記命令下來,需要再次召開緊急會議。 而之所以會把這個消息告訴方文山,卻也是因為錢進仁的無可奈何與無能為力。 點了點頭,方文山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緩緩的喝了一口,之后便一直沉默的與這錢進仁市長一同等待張志明的到來。 幾分鐘后,一陣腳步聲從遠至近的傳來,方文山眉目之色收斂了幾分,然后掀起眼皮往這市長辦公室的門外看去。 ‘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錢進仁抬首喊了一聲:“進來。” 張志明從門外推門而入,原本帶著幾分笑意的臉龐卻在下一秒猛然僵住,他的眼神兒從錢進仁市長的臉上轉向一側的方文山臉上,陡然間變得有些不自然的神情這個時候卻有些明顯。 想到對面的錢進仁市長與那方文山都在盯著自己的臉看,張志明下一刻便立刻調整好了自己的臉色,眉眼處再次染上了幾分笑意,然后在轉身關上了這辦公室門后滿是帶笑的開了口:“市長,真是太巧了,我剛過來就是為了找您,沒想到這個點兒了您還在,大家都下班了,您卻還在為咱們蓉城市的社稷著想。真不容易!” 一頓溜須拍馬過后,張志明這才恍然看到方文山一般的眼睛微微一張:“咦!這不是方院長嗎?怎么方院長也出現在這里?這還真是緣分了,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咱們這一家人就連前來找市長的時間都一樣啊。” 看到方文山的第一眼,張志明的內心深處便在想,方文山出現在這里的真正原因。 然而卻也只是猜想了片刻,他便將方文山出現在這個辦公室中的目的猜測成為乃是與自己一樣,前來舉薦醫界人士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方文山所舉薦的醫界人士,恐怕和自己即將舉薦的人乃是同一個人! 微微斂下眼中的精光,張志明的話落下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再開口,也一動不動。 錢進仁聽著他那濃烈的拍馬屁話語,臉上帶笑,可是這笑意卻未曾抵達眼底:“為人民服務乃是我的準則,都是應該的,張院長既然來了,就別客氣,今天這辦公室里也沒有別人,坐!” 抬起下顎對著一側的空沙發位置點了點頭,錢進仁示意張志明往那兒隨意坐。 張志明在得到了錢進仁的首肯以后,面帶笑意的入了座。 入了座以后,他并不開腔,反倒是依舊沉默的坐在原地,腦子里卻在極速的轉動著,想著這方文山比自己前一步到,不知道是比自己提前了多少時間到達這市長辦公室呢? 假如方文山向這錢市長舉薦過凌薇,那么他豈不是可以不用再舉薦了? “呵呵,能在這個時間點兒這個地點兒跟張院長相遇,我也覺得需要非比尋常的緣分。不過我比你來的早的多了,我中午就在這里了,因為上次召開的緊急會議,我這段時間總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這才會來市長辦公室詢問關于尋找能人異士的事情如何了。” 方文山眼中帶著幾分清淡的笑意,可是一張嚴肅的臉上卻是絲毫不見笑的痕跡,他一番話說得正氣十足。 直逼對面的張志明臉上浮現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張志明聽到了方文山的這么一席話之后,也是頓時間的明白了過來,敢情這方院長出現在市長辦公室并不是前來舉薦拿凌薇的?而是假仁假義的前來咨詢關乎尋找能人異士的事情進展?呵呵,裝圣人,誰不會啊? “方院長真是一位好醫生啊,這些年來,您為咱們蓉城市第一軍區醫院創造了不少業績,您一直都是我需要學習的對象,不說別的,光是方院長這般負責人的赤誠之心便已經足夠讓我學上半輩子了。” 又是一頓奉承,張志明心口不一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來。 跟張志明在一起共事多年,方文山也早就習慣了他的油嘴滑舌,對于張志明所說的話語,他平常都是不當一回事兒的,既然平日里都可以不當一回事兒,那么今日也是一樣可以不當一回事兒的。 于是乎,方文山院長在聽完張志明的這些話以后,只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后便保持沉默,不再言語。 他的沉默態度,直接令坐在正主座位上的市長錢進仁看出了一點細微的不同之處,一雙眼在方文山的臉上轉過,錢進仁又將視線放在了張志明的臉上,然后露出了一個十分標準的公事公辦的笑容:“剛才在電話中聽說張院長前來找我乃是有急事?似乎是說想要為我們舉薦一位醫界人士?怎么?張院長這是已經找到了能人異士了嗎?已然為這一次的曼陀羅癥找到了一個可以控制病情的奇人?” 錢進仁一開口,便極其標準化的一臉笑容,再加上他那嚴肅的語氣,使得對面而坐的張志明不得不挺了挺自己的腰桿兒,再在這錢市長一篇認真的打量目光下點了點頭。 “其實也并不能說是我找到的能人異士,這個人這段時間在咱們蓉城市挺火的,我也是在今天下班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來她的,近段時間她在咱們蓉城市醫學界可以算得上是名聲大噪,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醫治曼陀羅癥,但是基于她這段時間的轟動,我認為寧可錯找也不可放過一個神醫,因此才會想要向您舉薦她。” 張志明舔了舔干涸的唇瓣,雙手交握著放在胸前,然后一口氣說出了這些話來。 可是伴隨著他這番話的落下,方文山坐在原地的身子,卻是慢慢的坐不住了。 這張志明到底想干什么?舉薦一位醫界人士?那么他可有征詢過那人的意見?越是聽著這張志明把話說下去,方文山就越是察覺到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怪異味道。 再轉過眼去看張志明,方文山這才發現他的臉上帶著一丁點兒淤青。 然后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淤青十分新鮮,很顯然是今日的傷口,剛才張志明陡然間進入這辦公室,他竟然還未察覺到他臉上的傷勢,現在他就坐在自己的對面,方便了自己觀察的同時,也湊巧的發現了他臉上的傷口。 發現到這一點的方文山便忍不住的將目光往張志明的脖子上移去。 眼神兒仔細的在他的身上兜著圈兒,方文山眼角處的余光微微一動,眉頭卻也因為對面張志明那不輕的傷勢微微一挑,看樣子,今日的張志明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之處啊。 為了看清楚這張志明到底想做什么,哪怕此時坐在這里很無趣,方文山也愿意久坐。靜觀其變才是硬道理。 錢進仁市長在看到張志明那舔了舔唇瓣的動作以后,來到辦公桌前,撥出了一個內線電話,一分鐘后,這個辦公室大門又一次的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門外那人在錢進仁的一聲進來之下,推門而入,伴隨著她一并進來的還有她手中的那杯開水。 十分有眼力見兒的將這杯水放在了面前空無一物的張志明桌前,這位女助手很快又再次離開了這個辦公室。 直到關門聲再度響起來,張志明這才對著錢進仁道了一聲:“謝謝市長!” “張院長不用客氣。你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 伸出手示意他繼續的錢進仁直接無視了張志明臉上那稍微紅腫的傷勢,張志明出現在這個辦公室乃是因為他說要舉薦一位醫界人士,而不是為了他身上的傷勢,錢進仁跟他的交情還沒有好到見了面會肆意詢問家常的地步。 先是喝了一口水的張志明在放下水杯后抿了抿唇點頭: “這個人她叫凌薇,前兩天她新開張了一家凌氏中草藥堂,據說只要是從她那中草藥堂內走出來的病人就沒有一個是否認她醫術的,每一個從凌氏中草藥堂走出來的人,都對她感激流涕,當然,在這凌氏中草藥堂之前,還有一次奇跡發生,那邊是咱們第一軍區醫院的一位直腸癌病患在她的醫治下竟然被治愈了!” 說到這里,張志明仿佛擔心這位市長不相信似的,又開口,這一次開口還連方文山也一并帶了進去。 “如果市長不相信的話,您可以問問坐在您另一側的方院長,這件事情方院長說起來比我還要了解幾分呢,那位名叫凌薇的神醫雖然緊緊只是一名少女,可是她跟方院長的關系似乎不錯。” 說著說著便直接將這件事情直接丟給了方文山的張志明這個時候卻在內心深處大笑著,笑自己的機智。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今日會在這市長辦公室內遇到方文山,就算方文山的出現不是為了舉薦凌薇而來的,但是他只要在場,就會有利于他向這市長舉薦凌薇。 因為方文山可以作證,這位凌薇的醫術到底如何,自己一個人說了不算,那么方文山這個正院長也在這里,有了他點頭,恐怕市長就算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果不其然,在張志明的這段話頓住以后,市長錢進仁便是直接將視線看向了方文山。 接收到了來自于市長的疑問眼神兒,方文山臉色卻是驀然間陰沉了下來。 “方院長怎么不說話呢?難道說你不承認凌薇的醫術?” 張志明看著方文山那陡然間變得黑沉的臉色,心中忽然就覺得有些莫名的爽快,他知道這方文山跟那凌薇之間有些私交,所以才會故意在這個時候把事情丟給方文山。 到時候那凌薇若是知道自己在舉薦的過程中,市長還曾經求證過方文山,不知道會不會就此跟方文山斷絕交情? 然而接下來,方文山的話卻直接叫張志明臉色一愣。 沒有直接性的回答他的問題,也不在乎市長錢進仁盯著自己的疑問眸光,方文山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色憤慨的伸出了手,狠狠的指著對面的張志明,手指尖兒都帶著幾分可見的顫抖,顯然是怒極。 “你……你……張志明,你身為一介院長居然跟凌薇這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少女過不去?我還當你真的找到了什么所謂的神醫,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是來舉薦凌薇的。你到底有什么居心?你給我說!” 氣的不能自已的方文山聲色俱厲的開口,質問著對面臉上看不清真實神色的張志明,一雙微微蒼老的眸子里漸漸的露出了幾分讓人難以讀懂的犀利之色:“張志明,在一起共事多年,我還沒有跟你翻過臉,但是今天,凌薇的事情我不同意。” 說完,方文山又立刻轉過頭看向錢進仁,然后神色稍微緩了緩道:“錢市長,張院長所舉薦的那位醫生名叫凌薇不錯,醫術了得也不錯,她的確曾治愈過患有直腸癌的病人,不僅僅是一個,而是兩個!她僅僅是一名年僅十九歲你的少女,醫術已是如此,的確稱得上神醫二字,但卻不代表她能夠醫治曼陀羅癥!正所謂醫者仁心,各有千秋。正如我兒子方天,他在肛腸科也許很厲害,但在外科卻不一定能夠談得上厲害二字。” 方文山這番話雖然極力的掩飾著他的憤怒與不平,可是在錢進仁聽來,卻還是明顯的聽出來了他情緒中的失控,作為一個市長,錢進仁或許無法察覺到方文山的情緒,可是作為一個喊了方文山無數年姑父的小輩,他卻從方文山的臉上看到了真正的怒色。 方文山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一個比較溫和的人,屬于那種潤物細無聲的長輩。 可是如今,他卻是為了一名年僅十九歲的少女而動怒,而且還是毫不猶豫的在他與這張志明的面前,憤然抗拒著張志明的舉薦,由此可見,對于這位名叫凌薇的少女,方文山乃是真正的惜才。 可卻也正是因為自己姑父對那凌薇的如此重視,錢進仁才會第一次有了想要反駁自己姑父一次的想法。 沒有搭理方文山此時臉上的憤怒之火,錢進仁心下已然有了主意的轉過眼看向張志明:“你舉薦這位凌薇醫生,她是否知道你舉薦了她呢?或者說,你舉薦她之前有沒有問過她的意思呢?” 聽到錢進仁這般問張志明,方文山還以為他要站在自己的這一邊,同樣的拒絕張志明的舉薦。 然而接下來錢進仁的話卻是直接讓方文山的臉色黑了下來。 只見那張志明在錢進仁的問話下搖了搖頭,而后錢進仁便再度的開口,這一次的開口卻是直接對著方文山和張志明兩個人開口,并且是以他一位市長的身份,向他們要求:“既然并未對那名叫凌薇的醫生說起舉薦的事情,那不如這一次的曼陀羅癥病疫事件直接請求她前來為我市助力,這一任務,我暫且交給你們倆,畢竟你們乃是這第一軍區醫院的院長,這點小事,應該辦得到吧?” 聽見錢進仁不但沒有拒絕那張志明的舉薦,反倒是十分贊同了下來,方文山的內心深處便是一陣的怒火攻心。 狠狠的對錢進仁使了個眼色,卻沒曾想到,錢進仁壓根兒看都不看他,一雙眼緊緊的盯著那張志明,目不轉睛到了一定的程度,好似不想放過這張志明臉上的一丁點兒神色。 之所以最終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錢進仁何嘗又不是有苦難言。 坐在這樣的位置,他從來就沒有辦法去為哪一個個體考慮,他永遠需要將人民放在第一位考慮。 且不說那凌薇的醫術如何,哪怕是此時這整個蓉城市的醫生都前來試一試,他都愿意。畢竟這曼陀羅癥是如此的令人焦心。 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想放過。 得罪姑父沒有什么,那位凌薇醫生前來試一試也沒有什么成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經來試過。而他錢進仁也的確為了這兩位患上了曼陀羅癥的病患而努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