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盛清讓還保持著那個被丟下的姿勢,動都沒動一下。關南端了熱水下來,在他面前跪坐下,糾結于是先脫衣服還是先擦臉。 他側臥著,臉正對著她,呼吸很輕,酒氣很濃。 關南嘆了口氣,認命地浸濕毛巾擰干,給他擦臉和手,然后托起他的下巴給他擦拭脖子,這樣弄他他肯定不舒服,果然擦完之后他的眉心都擰成了疙瘩。 “盛清讓?”關南叫了一聲,“你能起來自己換衣服嗎?” 沒有任何回應。 關南忍不住小聲嘀咕:“還嫂子呢,我無福消受,明明只是一個家教兼保姆!” 明明家里這么缺一個女主人,還不愿結婚,真是......她轉身洗毛巾,擰干毛巾后轉過頭,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黑眸子,嚇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半天回不了神。 這人什么時候醒的啊,眼神這么清醒,到底醉是沒醉? 關南拿著毛巾,不知所措的望著他,他眼里正倒映著她瞠目結舌的蠢樣子,關南連忙合上嘴巴。 “盛先生......” 盛清讓捏了捏眉心,緩慢地坐起來,然后接過她遞上來的毛巾,“謝謝,我自己來吧。” 關南連忙將他的衣服一并遞給他,他接過了,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關南捧著那盆水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吧?要不要醒酒藥?” 男人搖搖頭,垂著眉眼看著手中的毛巾,若有所思似的。 “那你能自己......上樓洗澡換衣服么?” 他極輕的嗯了一聲,然后抬頭起來看她,似乎要說什么,幾秒之后他又斂回去,只笑了笑,“沒事,你去休息吧。” “哦。”關南去浴室倒了水,出來的時候盛清讓已經上樓了,她有些不放心,悄悄到他房前聽了聽動靜,聽到隱約的水聲之后才回了房。 平平又踢被子了,關南幫他蓋好他又掀開,還用手抓著被子,不讓她蓋上,關南在他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他才乖乖松手。 躺回了床上,關南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她總覺得自己有什么東西沒有抓住,是她反應太遲鈍還是怎么了,一直到半夜三點,她才突然醒悟過來,她和盛清讓之間的那一絲絲曖昧,已經煙消云散了。 被她自己斬斷了。 失落是有的,但很快就會平息,因為她心里很清楚,她和盛清讓不合適。 所以最后只剩下松了口氣的感覺。 ☆、第38章 為難 第二天是周末,關南留下來陪平平,盛清讓也沒有去公司,一派清閑地在家里走來走去,大概昨晚上是有什么慶功宴。 關南從來不關注這些,也不關心。中午她用微波爐烤了栗子撥給平平吃,盛清讓在外面擺弄他的那些花草,中途回來喝水,看到平平在吃黃燦燦的板栗,當即就皺了眉,問陸姐,“這誰買回來的?” 屋里三人都是一愣,陸姐瞄了關南一眼,瞧著盛清讓的神色開口:“我買的......” 關南看情形不對,連忙站出來解釋:“陸姐買來晚上做板栗雞的,我拿了幾個烤著玩,覺得還蠻好吃的......我就給平平吃了幾個而已,沒讓他多吃。” 盛清讓的目光轉向她,“幾個?糯米團子也是幾口,章魚丸子也是幾個,爆米花也是幾顆,什么該吃什么不能吃,小孩子他不懂,你就應該嚴格控制,從小不養成好的習慣,到大了更不會覺得這些有什么,那你告訴我,健康的飲食習慣從何而來?” 平平睜著大眼睛,快速咀嚼了兩下把板栗咽了下去,然后握著關南的手,輕輕捏了捏。 關南看著平平,懶得和他爭辯,連頭都沒有抬,只是低聲下氣的道歉:“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但他的語氣依舊譏諷,“我知道你對這些從來就沒有概念,但請你不要影響平平。” 關南被他說得有些委屈了,又想起第一次她和陸姐她們嘀咕盛清讓對孩子苛刻,想來那一次他也是聽到了的。 其實關南已經差不多都習慣了他的說教,每個人的教育理念不一樣,何況她也清楚自己沒有孩子,和作為父親的他差距一定會很大,但這時候他說的話已經莫名的帶了點人身攻擊。 關南沒有做聲,一揮手將碗里的板栗全掃進了垃圾桶,然后提起垃圾袋要出門,換鞋的時候聽到平平惱火的聲音:“爸爸,你好討厭。” “你閉嘴。” “你干嘛不去公司,我看著你就煩。” “你給我過來......” 關南丟了垃圾在外面站了一會才回去,經過庭院嗅到桂花香味,扭頭一看,那一小株桂花樹竟已經開花,她討厭得要死,捂著鼻子往屋里跑。 盛清讓已經上樓,平平坐在沙發里等她回來,一看到她就跑過來。 “南南,我們去睡午覺吧。”他那張小臉上帶著討好,大概是知道自己爸爸對她不友好,怕她不高興,“講故事給我聽好不好?” “恩。”關南笑著答,她不想讓平平這么敏感,小小年紀就這么懂得人情世故,不一定是好事。 她和平平上樓,剛好碰到盛清讓從平平的臥室里出來,手里拿著她的那本書,他抬頭看到兩人,神色不變,還揚了揚手中的東西,“書我拿走了,平平還小,給他讀這些書不好。” 平平都快哭出來了,直掛在他身上鬧,“你還給我!你憑什么拿我的書!” 盛清讓巍然不動,“別鬧,去睡覺,不講故事就不能午睡了?以后老師不來了呢?你一輩子不睡了?慣得你。” 托他的福,關南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指桑罵槐了。她心里十分難受,輕輕把平平扯過來,“平平乖。” 只說了這一句平平就服帖了,跟著她乖乖的進了屋,上了床之后讓他睡他便閉上了眼。關南不想去探究盛清讓究竟為什么要這樣,處處針對她,她覺得想多了,會更復雜,于是只催眠自己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但因著這前后兩件事,平平有兩天沒有再理會盛清讓。 關南覺得他活該,所以也沒有費心去調和。于是他依舊沒有節制的對她指指點點,最后甚至有些評頭論足。 “關小姐,你這裙子太短了,平平再小也是男孩子。” 關南掀起裙子的一個角,面不改色的解釋:“里面穿了安全褲的。” 盛清讓被噎了一下似的,半天沒有說話。 真是,臟眼看人污。 關南得了一分,痛痛快快的去做飯了。 毒舌而已,她習慣后就能免疫了,這些她都還可以接受,比起她讀書時候遇到的那些綠茶姐妹們,他這還根本不算什么。但讓她忍受不了的是,他對他食物的不尊重。 那天他把她做好的蛋糕哐的丟進了垃圾簍,關南終于炸毛。 “這是我自己做的,食材都很健康的!” 他輕描淡寫的回答:“小孩吃太多甜食不好。” “平平也吃不了幾口啊!” “話題又回到了‘幾口’,我不是說過了嗎,量變和質變,你沒學過?” 關南快被他氣哭了,實在是太不可理喻了,她晚飯都沒做,怒氣沖沖的跑走了。 等到了家又忐忑,再怎么說人家也是雇主,她這樣跑回來是不是太肆意妄為了? 但他真的太過分了,太挑剔了。關南決定明天一定要找他談談。 第二天她慢悠悠的開車上山,忽然被一輛大切超車,車子擦著她的車過去,差點把她擠翻。 關南看在那輛美車的面子上沒和他計較,等到了盛家,關南把車開進車庫,才看到前面停的那輛大切。因為車牌太溜,她一下子就確認無疑。 看來是盛清讓的客人。 關南走出車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草坪上的兩人,正圍著桂花樹在討論什么,那個男人抬眼看到了她,朝她笑了笑,看起來就痞痞的。 盛清讓跟著回頭,看到她之后連忙朝她招了招手,“小關老師,過來一下。” 關南皺著鼻子過去。 “你好,我是盛清讓的外甥,陳善學。”開大切的男人友好地和她打招呼。 親戚嗎?難怪看眉眼與盛清讓有幾分相似呢,不是一家人還真不進一家門。 關南禮貌的回應,然后說:“我很喜歡你的車。” 陳善學反應過來,“甲殼蟲?” “對。” “哈哈,你是平平的老師?做了多久了?” “快半年了。” “哇,你居然能和他相處半年?” 關南笑了,忍不住問:“你是說盛先生還是平平?” 他會意,哈哈大笑起來,“當然是盛清讓了,平平那么好相處。” 盛清讓在旁邊眉心都擰成螺絲了,關南馬上收住笑容,一本正經的問:“盛先生,叫我有什么事?” 盛清讓拿下巴點點桂花樹,語氣不善,“前幾天我澆花還好好的,今天起來一看,這顆桂花樹生病了。” 關南看了一眼,喲呵,這樹還真的生病了,花朵兒蔫不拉幾,樹葉上也全是白點。 “啊,真可惜......”關南一臉扼腕嘆息的樣子,“這樹多好看啊?” “是嗎?”盛清讓拉長了尾音,“我問過陸姐了,她說她沒碰過,朱哥這幾天也沒有進過門,他們都知道這棵樹是我親手栽種的,不敢輕易動。” 關南反應過來,有些錯愕,連忙澄清:“我沒碰過。” 對方看著她,不動聲色的樣子像是要等她露出馬尾。關南有些惱火,“我最討厭桂花香,平時連靠近都不愿意,怎么會對你的樹下手腳?你怎么把人想得這么齷蹉不堪呢?” 盛清讓揚揚眉,又變成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那算了,我回頭看監控吧。” 關南更是怒不可遏,“你去看,最好你現在去看,然后你必須和我道歉。” 他又笑了,“好了,我道歉,對不起,好嗎?進去吧,平平在等你呢。” 關南有些發愣,有種拳頭打在了棉花里的感覺,他使了一個眼神,她便不由自主的轉身進屋,進了屋才反應過來,又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了。 關南進了屋,陳善學才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哎我真是......” 盛清讓皺眉,“笑什么笑?” “你也太能借題發揮了吧,你這花明明就是營養不良,這樣也能怪人家,妹子真是無辜。” 盛清讓哼了一聲,倒也不反駁。 陳善學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來,瞇著眼問他:“喜歡人家?” 盛清讓皺著眉,“瞎說什么。” 陳善學嘿嘿一笑,“舅舅,你心里有鬼。” “......”他還是很平靜,手指拂過桂花,隨口似的問:“怎么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