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澤這些天忙于政務(wù)，甚少在椒房殿用晚膳，難得一次，沒想到還撞上了華月郡主和蘇繡夢。

    “你們這兒瞧著倒是熱鬧?！笔捑皾尚χf了一句，在主位上坐了下來，“阿瑤不喜與人交際，能同她說得來話的人不多，你們?nèi)羰怯锌眨投鄟砼闩闼??！?/br>
    華月郡主搖頭笑，“我才不來呢，看著皇后娘娘和皇上夫妻恩愛，大皇子又那么可愛，我嫉妒?！?/br>
    這明晃晃地調(diào)侃蕭景澤竟然欣然接受，還回敬道：“那你跟元辰可要加把勁兒了?！?/br>
    華月郡主哼了一聲，專心致志地吃起食物來。

    一旁的蘇繡夢則顯得分外不安，一雙眼睛時不時悄悄地看一眼謝瑤光，不知是不是擔(dān)心她將剛剛的事情告訴給蕭景澤。

    滋味各異的一頓飯畢，華月郡主揉揉肚子出宮回家，蕭景澤則進(jìn)了偏殿去看兒子，蘇繡夢原地站了半晌，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來，一股腦將里頭的東西全都倒在了桌面上，基本上都是紙狀物，有一張輕飄飄地被風(fēng)吹到了地上，落在了俏麗少婦的腳邊。

    謝瑤光順手彎腰撿起來，看到上邊紅色的手印有些遲疑，問道：“這……這是你爹留給你的證據(jù)？你一直隨身帶著？”

    蘇繡夢被問得面色發(fā)窘，囁嚅道：“我不知道放在哪里安全，又怕丟了，所以便放在身上?！?/br>
    謝瑤光嗯了一聲，掃了一眼口供，供述人的名字沒聽過，供紙里面的內(nèi)容大約是說寧王蕭承和指使他與朝中大小官員接觸，并且在文士之中招納幕僚。

    接觸官員和招納幕僚不是什么稀奇事兒，不過如果接觸時送了銀錢或者一同狎妓卻又是另一種問題了，更何況這供紙上還附上了官員名單，包括他們的官職大小，收受的財物數(shù)目，去過哪幾家妓院，花費了多少銀錢，堪稱事無巨細(xì)。

    “你爹是個審犯人的好手?！敝x瑤光感慨了一句，除了廷尉司的周廷之，她還從未見過如此詳細(xì)的供述。

    將那供紙遞回給蘇繡夢，不料她并沒有接，謝瑤光不由問道：“你把這些東西放在這兒？是要給我？”

    “嗯?！碧K繡夢點頭。

    “我可沒有答應(yīng)你的要求。”謝瑤光笑，這丫頭方才還那樣懇求自己，怎么這一會兒就改了主意？

    蘇繡夢認(rèn)真地說道，“娘娘答應(yīng)了的，我問娘娘可不可以留下來用膳，娘娘同意了?！?/br>
    謝瑤光哭笑不得，問道：“那你先前所求之事……”

    “我爹信里也說了，活著的人比較重要，那些災(zāi)民從南北上，活下來不容易，為了這樣的事兒丟了性命不值得?！闭f服了自己之后，蘇繡夢顯得輕松了許多，她笑著道：“娘娘還是先看看這些證據(jù)，能不能直接給寧王定罪？”

    “證據(jù)？定罪？你們在說什么？”

    兩人身后傳來疑惑的聲音，能夠旁若無人地走進(jìn)這里來的，除了蕭景澤別無他人。

    168.人證

    第170章人證

    待到蕭景澤完全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天色已經(jīng)漸漸黑了下來，他讓內(nèi)侍送蘇繡夢出宮回家，順道去廷尉府傳召周廷之。

    當(dāng)初蘇豫一死，暴民案不得不了解，廷尉大人心中也憋著一口氣，如今有了新的證據(jù)，還有其他事情涉及其中，蕭景澤要讓蕭承和從此永無翻身之地，就必須確保這些東西是鐵證，而周廷之熟讀律法，先詢問他的意見方是正道。

    “小夢兒手里怎么會有這些東西？”蕭承和揉了揉酸痛的肩，疑惑地問道。

    “是蘇豫留給她的?！敝x瑤光拿了塊帕子，幫他擦了擦手和臉，又將自己對蘇豫的看法說了一通，這才道：“蘇豫當(dāng)真是聰明，這計策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若不是小夢兒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封信，這個秘密恐怕要等到蕭承和起事之后才會揭開?！?/br>
    蕭景澤低頭咬了咬她的耳垂，笑道：“不許夸別的人。”

    謝瑤光覺得癢，雙手推著他的胸膛，低下頭道：“我就是隨口說說，蘇豫都死了，就是沒死，也是長輩，這種干醋有什么好吃的，莫名其妙?！?/br>
    “我樂意。”

    皇帝陛下要是不講理了，誰也拿他沒辦法，謝瑤光無奈地笑了笑，轉(zhuǎn)移話題道：“小夢兒本想求我?guī)退謴?fù)名譽，再請你下令解除對定國公府后嗣子孫的懲處，我沒答應(yīng)?！?/br>
    蕭景澤想了想，說道：“恢復(fù)蘇豫的名譽并不難，他的事兒本來也沒對外聲張，不過定國公府的懲令是先皇下的，我若是直接取消，恐怕不行?！?/br>
    “你想幫她嗎？”謝瑤光問了句，“這是朝中之事，如果對你不利，也就罷了，畢竟蘇豫和定國公府都是實打?qū)嵎赶洛e的，現(xiàn)在這情形也不算冤枉了他?！?/br>
    “過是過，功是功，如果不是多年前定國公犯了錯，也就沒有后來蘇豫的錯了，事不及后人，父皇的這個詔令確實嚴(yán)苛了些?！笔捑皾擅嗣掳停安贿^現(xiàn)在蕭承和還未伏法受誅，談?wù)摴^為時尚早，且再看看吧。”

    蘇繡夢拿出來的那一堆證據(jù)是如何讓廷尉大人驚掉了下巴，又是如何與皇帝陛下逐條分析，商議怎樣給蕭承和定罪的事兒暫且不提。在看完了這一番證據(jù)之后，周廷之摸了摸胡子，臉色嚴(yán)肅地說道：“證據(jù)雖多，但像暴民案的夏應(yīng)持，貪贓枉法的許敏儀，結(jié)黨營私的李太常，不是死了，就是被貶，或者辭官歸去，許多證據(jù)鏈都斷了，死無對證，想要讓寧王認(rèn)罪有些難啊?！?/br>
    蕭景澤也知道證據(jù)的重要性，否則不會等到現(xiàn)在還讓蕭承和逍遙法外，他蹙眉道：“只怕到時候讓他認(rèn)罪不成，還反咬一句說朝廷誣陷于他?！?/br>
    “要是有合適的人證就好了?！敝芡⒅f道：“有了這些物證，再有人證相互佐證，寧王謀反的事情便是板上釘釘，有那些聞風(fēng)而動的人在一旁拖后腿，還怕其他案子不水落石出嗎？”

    話雖如此，但想要找到指證蕭承和的人幾乎是千難萬難。

    謀反是殺頭的大罪，蕭承和行事小心，不會給不相干的人留下破綻，知曉內(nèi)情的人卻都已經(jīng)身涉其中，他們更不會自毀前途，周廷之想了想，“要不然皇上派人潛到蕭承和的身邊查找證據(jù)？”

    自從知道蕭承和的為人之后，蕭景澤就在他身邊安插了幾個眼線，都是暗衛(wèi)出身的好手，但效果并不理想，皇帝陛下也不瞞著，說道：“蕭承和疑心重，不肯輕易相信人，總要百般試探才肯露出一絲縫兒來，朕已經(jīng)派了好幾個人，只有一個能在他身邊做事，可惜也只是找到了不緊要的東西?！?/br>
    周廷之倒也沒覺得有什么，沒有幾個皇帝不往朝臣身邊安插人的，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端，便沒有人能揪住自己的把柄，只是他還是有些失望地說道：“如此一來，臣只能回去將這些證據(jù)一一核查，深究內(nèi)里，看能不能找出什么人證來。”

    蕭景澤何嘗不知道這樣做，無異于大海撈針，但仔細(xì)想想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點頭道，“那就勞煩眾愛卿了?！?/br>
    晨光微醺之時，皇帝陛下才回到椒房殿中更換朝服，準(zhǔn)備上朝。

    睡得迷迷糊糊的謝瑤光睜開眼，看著一夜未睡，面露疲憊的蕭景澤，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然后伸手扯過外衫，披著下了床。

    “你昨兒一晚沒睡，跟周大人聊得怎么樣？有把握給他定罪嗎？”謝瑤光一邊替蕭景澤整了整衣衫，一邊打著哈欠問道。

    蕭景澤搖了搖頭，卻又不想讓她失望，便說道，“現(xiàn)在就等著人證了。”

    謝瑤光忽然想起自己偶然在宮外看到的戲班子，那穿著官袍的欽差大臣常常是將驚堂木一拍，厲聲喝問道：“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全，本官且看你如何抵賴。”便也沒有往心里去只當(dāng)是三五天的事情。

    出乎蕭承和意料的是，三五天之后，真的有了人證。

    這還要從五天之前虎子娘領(lǐng)著虎子從守衛(wèi)森嚴(yán)的丘山中逃出來說起。

    人在遇到危及性命的事情的時候，通常會爆發(fā)出無限的潛力，為了讓自己和兒子都能活下去，虎子娘一路帶著兒子?xùn)|躲西藏，一邊找吃的，一邊按照原路返回，路上躲過了無數(shù)次的衛(wèi)兵巡邏，也幸好是夏天，即便是入了夜也冷不到哪兒去，只是免不了被蚊蟲叮了一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