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討伐虹霞海時，”卡珊的聲音艱澀：“屬下未曾上報祭祀大人，便攜精銳，進入了戰場。”

    月影立刻便露出了笑容，他眼中的紅芒猶如水一般流動著，仿佛興味盎然：“有志氣。”

    他的稱贊真心實意，黑暗精靈卻驀然尖叫起來！

    她在地上翻滾著，慘烈的嚎叫著，仿佛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卡珊隱瞞了自己的主神，去討好黑暗神，試圖獲得黑暗神的眷顧。這在神明之中，是非常惡劣的行徑。月影的笑容異常純粹：“由我等月之神所創造的種族，竟然想要背棄信仰。轉投黑暗的懷抱。”

    ——這是絕不可饒恕的瀆神之罪。

    “不過，”月影站起身來，走到了卡珊的身邊：“我還是很好奇，僅憑這一點，陛下不會如此震怒。將你送到了我的手里。”

    他停下話，露出了一個冷漠的笑容：“你還做了什么？”

    “哥哥，”月神松開琴弦，輕聲道：“她想成為陛下的私人祭祀。”

    月影卻是一怔，他瞇起眼睛，停下了折磨卡珊，冷淡的問道：“說起來……你似乎見過她？”

    卡珊被拉扯著抬起頭，她氣若游絲：“您，是指……”

    “哥哥？”月神也似乎有些疑惑。

    月影松開了卡珊的頭發：“不久之前，陛下曾經詢問我，月魄花王的果實如何摘取……”

    年幼的神祗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才能最為完美的保持它的風味。”

    “陛下的確曾經前往科迪位面。”月神對這件事情還有印象：“我曾下令，讓黑暗精靈前往待命。”

    月影沒有說話，只是冷淡的看著卡珊：“這就對了，她應該就是在那次，見到了陛下。也見到了……”

    他微笑起來，緩慢的說道：“魔后殿下。”

    黑暗精靈的身體僵硬了，隨后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卡珊掙扎著抬起頭，“您、您是說……那個人類，”她的聲音哽咽，似極度震驚：“她是魔后！”

    “你不知道嗎？”月影微笑著問：“難道你竟然是在她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黑暗精靈臉色灰敗，月影卻清脆的笑出聲來。

    “真是太有趣了，”他笑得肆無忌憚，既純粹又惡毒，也不過是瞬間，笑聲停下了，月影的表情驟然消失：“說說看，我們的魔后殿下，是怎樣的一個……人類？”

    “哥哥。”月神有些驚詫的聲音響起，

    月影淡淡的瞥了一眼月神：“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陛下將她藏得太嚴實，我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不是，哥哥……”

    月影有些不滿，他那精致的臉上露出了孩子氣的不悅，只有在面對月神時，他的表情會如此真實：“你不必擔憂，我有把握，陛下不會得知月神宮的動靜……”

    他說到一半便住了口，只見月神身旁，升起了一輪紅月。

    這輪圓月懸于霜臺之外，云霧繚繞之中，它仿佛一面光滑的鏡子，映照著大地上的一切。

    “已經入夜了？”月影的眉頭微皺，他朝月輪之中看去，只見一條圓滾滾、吐著泡泡的海藻魚，迎面飛來！

    月輪之中所映照出的皆為虛影，月影卻還是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一旁側身躲閃。接著一朵蘑菇飛入云霄，從月輪之中一掠而過。

    這短短的瞬間，也足以令月影看清楚了。

    蘑菇的前方站著一名人類少女，她抓著孢絲，猶如駕馭著戰騎。而黑暗神則老老實實的坐在她身后，雙手抱著她的大腿，臉貼在她的腰旁，仰望著她一臉小崇拜，發絲還擰成兩股，啪啪的拍打著：“蘇酥好棒，就要追上她了。”

    月影：“……”

    魔界的紅月是月神的化身，也是他們的雙眼，千百年來，每當夜晚來臨，月影便能將大地上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所以說他現在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她，”卡珊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喘息：“蘇、酥……魔后……”

    月神站在一旁，似乎感嘆：“原來這就是魔后殿下的真容？”

    那蘑菇一掠而過，朝著地面的大海墜落——

    “怎么回事，”即便是月影，此刻也露出了震驚的神情：“為何主位面，被汪洋所覆蓋？”

    還是那么淺的海！

    噗通，蘑菇墜落在了海中，接著浪濤涌起，沖擊著周圍擁擠的蘑菇。

    “……還有這么多的蘑菇！”

    “蘇酥，”月輪映著黑暗神，他似乎正在跟那名少女說話，語氣異常的擔憂：“你累了嗎？”

    一邊說著，他伸出手——他的兩條手驟然拉長了，然后按住了少女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揉捏著：“我來給你揉揉。”

    月神的手一抖，琴弦驟然斷裂，發出了清脆的嗡鳴之聲。

    因為定向咒語的緣故，月影其實看不清楚魔王的臉，不過這不妨礙他認出，這個黏糊糊、諂媚、替個人類揉肩膀的，就是黑暗神陛下！

    “陛下……”卡珊的手指顫抖著，似乎想要觸摸月輪的光輝：“如此……溫柔……”

    月影終于回過神來，他用詭異的目光瞧著黑暗精靈，聽她斷斷續續的說道：“會、微笑……親手，摘下月魄，制作食物……”

    月影其實比蘇魯特更了解黑暗神，他是黑暗一系的神明之中，較早誕生的神祗。雖然早就從蘇魯特嘴里聽到了魔王的變化，但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為何死神會說魔王“腦殼子飛了”！

    月影拎起軟榻，在月輪旁一坐，也不去管卡珊的絮語了，瞪大眼睛看著又一條魚迎面飛來。

    他忍住了偏頭躲開的沖動，仔細看去，才發現蘑菇已經懸在了一群翻著肚皮的魚群之中，那名人類撈起海中的魚，以此為武器。朝浪濤之上的人魚擲去。

    噗通，海藻魚落入水中，在海面上沉浮著。人魚甩著尾巴，分開了海浪，高高的立于海面之上，她的笑聲異常清脆：“殿下，您真是愚蠢極了。”

    ☆、49

    蘇酥面無表情，對人魚的嘲諷充耳不聞。

    其實人魚現在的模樣有點慘，蘇酥腳下的蘑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構造，它發出的聲波對于魚類有著驚人的殺傷力，即便是這個自稱已經晉階從神的人魚也不例外，每當蘇酥追上她，便會使用聲波將她跟魚群震暈。

    這個時候，人魚的反應便會異常的遲緩，蘇酥就撈起水中的藍球海藻，像扔石子那樣，拋擲到人魚身上，或者用魚尾巴去扇她的臉，人魚那好看的臉已經被打腫了一邊，她卻恍然不覺，依然高昂著頭顱。

    “殿下，您的嫉妒心令我驚訝。”人魚腫著一張臉，微笑著說道：“難道您要將每一個接近黑暗神的女性，都拒之門外嗎。”

    蘇酥簡直要被她氣死，她也揚起微笑，抓住魔王——自從她跟人魚開始追逐，魔王就低眉順眼的抱著她的大腿，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現在蘇酥將手一伸，他便自動把下巴放到了她的掌心。順著她那對于神明而言微不足道的力氣，順從的躬身站立著。

    蘇酥在魔王的臉上親了一口，微笑著說道：“這是我的愛人，我為什么要分出去？別做夢了。”

    人魚在海面上跳來跳去，似乎對蘇酥的話不以為然。她搖搖頭：“您一點也不明白。”

    她將雙手放在胸前，似乎在感嘆著：“接受我，對于您而言，是個非常有利決定。”

    “呵呵。”

    “您不相信嗎，”人魚笑了起來，她意有所指：“人類是無法理解神明的。用您能夠明白的比喻來形容，您與陛下的差距，就如塵埃與您的差距……”

    她剛說完，一道無形的聲波便擊中了她的胸口。將她從海中打得飛起。

    蘇酥面無表情的道：“所以呢？”

    人魚一躍而出，躲開了孢絲，繼續說道：“這也就意味著，神明的愛，對您而言，是無法想象的。”

    她浸在水中，平靜的說道：“也是非常危險的。”

    “請恕我直言，”人魚說道：“我實在無法想象，您這樣rou體脆弱的人類，要怎樣滿足黑暗神？啊，我的意思是，這就相當于您去跟一粒灰塵交歡……”

    人魚歪著頭：“您覺得，那粒灰塵能活著嗎。”

    蘇酥：“……”

    人魚的話在海面上回蕩著，這一刻，默默不語的，不止是蘇酥。

    “蘇酥，”魔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摟著蘇酥的大腿，一臉真誠的道：“我可以閹……”

    蘇酥一把按住了他的嘴：“不要真的講出那個詞啊！”

    魔王點點頭，他換了個說法：“我可以把那個部位拆掉嘛，蘇酥不用煩心。”

    “黑暗神竟然要雄風不再……”人魚說道。

    蘇酥撿起一條魚扔過去：“你也閉嘴！”

    “蘇酥？”魔王還在鍥而不舍的望著她，想要獲得答案：“要拆嗎？”

    “不要！”

    魔王揪起了眉，他那異常美麗的面容上，泛起了煩惱的神色：“那、那要怎么辦……”

    蘇酥簡直有種跳海的沖動，為什么魔王會認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啊！她拉緊了韁繩，冷笑著說道：“人魚，你講完了？”

    卻見人魚似乎嘆了口氣：“想不到黑暗神陛下竟然如此擅長忍耐，寧愿拆卸軀體，也不愿意讓殿下您為難。”

    她認真的說道：“或許等您晉階到了從神，啊，也就是我這個階位，您便可以與黑暗神相交了。”

    她合起雙手，微笑著說道：“到那時，您二位便可自由馳騁于星河，留下諸多浪漫的傳說，床榻上、野外、海中、森林里……就如上任光明神。”

    這人魚需要去污米分啊！

    還有最后那句話是什么鬼！

    眼看人魚似乎陷入了妄想的世界里，蘇酥抓住機會，驀然按下了蘑菇孢絲的圓頂。

    “我們地球人講究一心一意，不管以什么理由撬墻角，都是情敵，”蘇酥說道：“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對付情敵，我喜歡往死里打。”

    .

    魚潮涌動，大量的球飛上半空，吐著泡泡，又被聲波震暈。

    月影一眨不眨的看著月輪，對于撲面而來的魚群視而不見，似乎已經十分習慣了。

    “哥哥，”月神側過頭，意有所指：“那真的只是條人魚嗎。”

    月影瞇起眼睛：“我對她有些印象，似乎是沙鮫一族的皇后。”

    “她很奇怪。”月神說道：“竟然能夠控制海潮，自從海皇被陛下所殺，已經沒有誰能夠如此自如的召喚海潮、控制魚群了。”

    “況且，”月神撥弄著斷掉的琴弦：“她并沒有說謊，雖然陛下此刻仍舊懵懂，但他遲早會懂的。”

    “蘇酥，”月輪之中，魔王用臉頰磨蹭著人類少女的腰，異常纏綿的說道：“我我、好開心。”

    他的臉上浮現著一層緋霞般的暈紅：“我對蘇酥，也是一心一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