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魏無羨道:“要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嗎。” 魏無羨習以為常地道:“好吧,那我自己說下去了。我剛才就想這樣做了。你……” 話音未落,藍忘機忽然反手摟住他的脖子,動作粗魯把魏無羨的頭壓了下來,兩人重新親在了一處。 馱著魏無羨的小蘋果受驚了,連嚼蘋果的嘴巴都凝固了,安靜如一頭木驢。 棄小蘋果于原地不顧,兩人磕磕絆絆纏到了一片灌木叢后,魏無羨猛地把藍忘機推倒在草地上。 驟雨初歇的草叢中尚有雨露未歇,沾濕了藍忘機的白衣,不過這白衣很快就被魏無羨扒下來了。他輕聲道:“別動。” 魏無羨的頸項、唇齒之間,都是清新的青草氣息。藍忘機身上則是冷淡的檀香。他跪在藍忘機雙腿中間,從藍忘機的額頭一路吻下去。 眉心,鼻尖,面頰,嘴唇,下頜。 喉結,鎖骨,心口。 沿路起伏,虔誠無比。 生命的大和諧 藍忘機小心翼翼地去吻他,動作略顯笨拙。魏無羨瞇起眼睛,張開嘴讓他深入,勾起舌尖纏綿了一會兒,模模糊糊地瞥見了藍忘機鎖骨之下的那個烙印。 他把手放上去,覆蓋了那個傷痕,道:“藍湛,你告訴我,這個是不是也和我有關?” 沉默片刻,藍忘機道:“沒什么。當時我喝多了。” 把血洗不夜天的魏無羨送回亂葬崗之后,等待著他的就是三年禁閉。閉關期滿,出來之后聽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天道好輪回,善惡終有報,夷陵老祖終于身死魂消。 在整座山上漫山遍野地找了好些天,除了從被大火燒了一半的樹洞里撈出一個高燒昏迷、奄奄一息的溫苑,什么也找不到。哪怕是一塊骨頭,一片碎rou,一縷虛弱的殘魂。 在回云深不知處的途中,藍忘機在姑蘇的彩衣鎮上買了一壺“天子笑”。 這是他買回去的第一壺,也是他唯一喝下去的一壺。 酒很香,很醇,也很辣。大概能明白那個人為什么會喜歡。 喝他喝過的酒。 受他受過的傷。 酒醒之后的藍忘機沒有記憶,但是胸口已經多了一個和當年魏無羨在屠戮玄武洞底留下的那個烙印一樣的傷痕。存放岐山溫氏收繳物的倉庫也被人砸開了。所有的門生看著他的眼神都很驚慌,很震驚。 藍啟仁看起來很難過,也很生氣,在藍曦臣的勸阻之下,最終還是沒有再責罵他。三年之中,無論是責罵還是懲罰,已經夠多了。 他嘆著氣,沒有再反對藍忘機把溫苑留下來的決定。 到如今,這傷口已經結痂十三年了。 生命的大和諧 終于嘗到自己種下的惡果,魏無羨一邊討好地親他,一邊毫無尊嚴地道:“二哥哥,你行行好,留我條命在,咱們來日方長,下次繼續,吊起來繼續行不行?今天饒了我這個雛兒吧。含光君威武,夷陵老祖輸了輸了,一敗涂地,來日再戰!” 藍忘機額頭有微微的青筋突起,一字一句,艱難無比地道:“……真想停下來的話……你就……閉嘴別說話了……” 魏無羨道:“可是我長著一張嘴我就是要說話的呀!藍湛,之前我說,要和你天天上床那句話,你可不可以當做沒聽到?” 藍忘機道:“不可以。” 魏無羨心碎道:“你怎么能這樣。你之前都沒拒絕過我什么的。” 藍忘機微微一笑,道:“不可以。” 看到他這樣的笑容,魏無羨的眼睛瞬間又亮了,一陣飄飄欲仙,不知身在何處。 可是,他立刻被與這春風化雨般的笑容格格不入的動作逼得眼角飆淚,雙手抓著草地聲嘶力竭道:“那四天,改成四天上一次行不行,四天不行三天也成!!!” 最后,藍忘機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地下了結論:“天天就是天天。” ☆、第112章 忘羨第二十三 2 三個月后。 廣陵。 一座山頭之上,一群村民持火把,農具作武器防身,慢慢地朝山上一片樹林圍去。 這座山上有一片野墳,近幾個月來不甚安寧,山下村民一直都遭到野墳孤鬼的侵擾,終于再也無法忍受,請來幾位路經此地的修士,一齊上山鏟除根源。 暮色降臨時分,蟲鳴清亮,半人高的野草叢時而簌簌,仿佛有未知事物潛伏在內,等待隨時發難。可提心吊膽地撥開野草,用火把一照,又往往是虛驚一場。 那幾名修士手持長劍,帶領著這些村民,小心翼翼地橫穿過草地,進入森林。 森林里便是那片野墳地,或石或木的殘損墓碑歪的歪,倒的倒,陰風慘慘。幾名修士對視一眼,取出符篆,準備開始清理邪祟。見他們神情自若,情況應當并不棘手,數名村民松了一口氣。 可他們的這口氣還沒松透,忽聽“啪”的一聲巨響,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摔到了面前的一座土包上。 離那座土包最近的村民一聲慘叫,扔了火把,連滾帶爬逃開。緊接著,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血淋淋的尸體也摔了下來,仿佛是從天而降的尸雨,噼里啪啦不斷落下,森林里登時嚎叫四起。那幾名修士還沒見過這樣的陣仗,震驚之余卻還沒失了膽氣,為首者喝道:“不要逃竄!不要驚慌!不過是小小邪祟罷了……” 還沒喝完,他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一棵樹。 樹上坐著一個人,垂下一片黑色的衣襟,一只纖長的黑靴,輕輕晃蕩,好不輕松,好不愜意。 這個人的腰間,插著一管烏幽幽的笛子,笛子下邊垂著鮮紅如血的穗子,也隨著小腿的動作悠悠晃動。 幾名修士登時色變。 村民們原本已亂了陣腳,聽他大喝,剛吃了定心丸,誰知卻見幾名修士齊齊臉色發白,轉身拔腿就跑,一陣風一般瞬間就沖出了森林沖下了山,棄他們于不顧,都猜到這片山頭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邪祟,連這些修士也沒辦法,剎那間魂飛魄散,頃刻便作鳥獸散逃得干干凈凈。一個村民逃得慢了,落在最后摔了一跤,滿嘴泥巴,本以為落單死定了,卻突然見到一名年輕的白衣男子站在前方,眼睛不由自主一亮。 這男子腰懸長劍,不知是不是衣料特殊,似乎周身都罩著一層朦朧的白光,在幽暗的森林里,恍惚仙氣凌然,不似凡塵中人。他立即求助道:“公子!這位公子!救命,有鬼啊,快快快把這妖……” 話音未落,又是一具尸體落在他身前。那張七竅流血的面孔剛好和他打了個照面。 就在這村民嚇得快暈過去的時候,那男子對他說了一個字:“走。” 雖然只有一個字,可這村民感覺到一陣莫名心安,仿佛得到了免死敕令,忽然涌上來一陣力氣,爬起來頭也不回地逃去。 這名白衣男子看了看森林中滿地亂爬的血尸,似乎不知道該作何評價。他抬頭望去,那原先坐在樹上的黑衣客也輕輕巧巧地跳了下來,瞬間閃到他身前,便將他壓在一棵樹上,輕聲道:“咦,這不是冰清玉潔的含光君藍忘機嘛,到我的地盤上來做什么?” 四周是一地的血尸,正在或茫然或猙獰地努力爬來爬去,這人伸出一手撐在樹干上,藍忘機被困在他的身體和樹干之間,面無表情。 只聽這人又道:“既然你把自己送上門來了,那我就……哎哎哎!” 藍忘機一只手便把他兩只手腕都鎖住了。 形勢逆轉,被他反制住的黑衣人驚訝道:“天哪,含光君,你太厲害了,不敢相信,令人震驚,匪夷所思,你居然用一只手就制服了我,我根本沒辦法反抗!可怕的男人!” 藍忘機:“……” 他的手不由自主抓得更緊了。對方的驚訝變成了驚恐:“啊,好疼。放過我吧,含光君,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再這樣抓我了,你也千萬不要把我綁起來,更不要把我壓到地上……” 看他的言語動作越來越浮夸,藍忘機的眉尖抽了抽,終于出聲打斷道:“……別玩兒了。” 魏無羨討饒討得正起勁兒,驚訝道:“為什么啊,我求饒還沒求完呢。” “……”藍忘機道:“你天天都在求饒。別玩了。” 魏無羨向他貼過去,輕聲道:“這不是你要求的嗎……天天就是天天。” 他的臉湊得極近,仿佛要去親吻藍忘機,可是又遲遲不肯干脆地貼合上去,兩人的唇間總若離若即、若有若無地留有一線之隔,如同一只多情又頑劣的蝴蝶在端莊的花瓣上氣若游絲地翩翩游走,將棲不棲、欲吻不吻。如此撩撥片刻,藍忘機淺色的眸子閃了閃,微微一動,似乎終于自持不得,按捺不住的花瓣要主動去觸碰蝴蝶的翅膀了。魏無羨卻一下子仰起臉,錯開了他的唇。 他挑眉道:“叫哥哥。” 藍忘機:“……” 魏無羨道:“叫我哥哥。叫哥哥就給你親。” “……”藍忘機嘴唇微微一動。 他這一生還從未用這個自帶軟糯味的稱謂稱呼過旁人,就算是對藍曦臣,也從來只一板一眼叫兄長。魏無羨誘導道:“叫一聲來聽聽嘛。我都叫你那么多回了。叫完親了還可以干別的。” 就算藍忘機本來快要叫出來了,聽了這一句,也被魏無羨打敗了,終是沒能叫出口。憋了一陣,只憋出一句:“……不知羞!” 魏無羨道:“你這樣用一只手抓著我不累嗎?只剩一只手做事多不方便啊。” 定定神,藍忘機狀似彬彬有禮地道:“那請問,我該怎么做。” 魏無羨道:“我教你啰,你把抹額摘下來捆住我的手不就方便了?” 藍忘機靜靜看了笑嘻嘻的他一陣,慢慢地把抹額除了下來,展開給魏無羨看。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雙手上打了個結,重重地把魏無羨這兩只不規矩的手按到他頭頂上固定住,埋首到他頸項之間。 正在此時,草叢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兩人瞬間分了開來。 藍忘機把手放到避塵劍柄上,卻沒有貿然出劍,因為方才那一聲驚叫甚為清脆嬌嫩,明顯是個小孩子,若是誤傷路人那便糟了。半人高的草叢簌簌抖動,草叢躥動的痕跡越來越遠,看來是溜走了。魏無羨和藍忘機追了幾步,山坡下方傳來一個女子喜極的聲音:“綿綿,你沒事兒吧!你怎么能在這種地方亂跑呢?嚇死娘了!” 魏無羨一怔:“綿綿?” 剛覺得這個名字很是耳熟,他一定在哪里聽過,另一個男子的聲音責備道:“讓你夜獵的時候別亂跑,你還一個人往前沖,被鬼吃了的話你讓我和你娘怎么辦!……綿綿?怎么了?怎么這副樣子?”最后一句應該是在問那女子:“青羊,你快看看,綿綿沒出什么問題吧?怎么這幅樣子,是不是在上邊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了?” ……確實是……不該看到的東西。 藍忘機瞅了魏無羨一眼,魏無羨無辜地回看他,作口型道:“造孽啊。” 明顯沒有一點荼毒小朋友的反省內疚之情,藍忘機搖了搖頭。他們出了墳地,轉下坡去,坡下三人立即驚訝又警惕地望向他們。一男一女是夫妻,都蹲在地上,中間站著個梳著雙鬟的小姑娘,大約才十歲左右。那女子是個容貌頗為清麗可人的少婦,腰間佩劍,第一眼見到魏無羨,立即拔出,劍鋒指他,喝道:“什么人!” 魏無羨道:“不管是什么人,總歸是人,不是別的東西。” 那女子還要說話,卻看到了魏無羨身后的藍忘機,她當即一怔,道:“藍二公子?” 藍忘機竟然沒佩戴抹額,一時之間,她竟然不敢確認,若不是那張臉令人見之難忘,恐怕還要遲疑一陣。她把目光移回到魏無羨身上,恍惚一陣,道:“那,那你是,你是……” 夷陵老祖重歸于世的消息早已傳開,現在和藍忘機在一起的,一定是他,因此被認出并不奇怪。魏無羨見她隱隱有激動之色,相貌又有些面熟,心道:“難道這位夫人認識我?我跟她有仇?招惹過她?不對啊,我不認識叫做青羊的姑娘……啊,綿綿!” 魏無羨恍然道:“你是綿綿?” 那男子瞪眼道:“你叫我女兒干什么?” 原來,那名方才亂跑不小心撞破他們的小姑娘是綿綿的女兒,名字也叫綿綿。魏無羨覺得頗有意思:“一個大綿綿,一個小綿綿。” 藍忘機對那女子頷首示禮,道:“羅姑娘。” 那女子將微微頰邊散亂的頭發拂到耳后,還禮道:“含光君。”又望向魏無羨,道:“魏公子。” 魏無羨對那女子笑道:“羅姑娘。哦,這回我可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羅青羊略帶羞赧地一笑,似乎想起陳年舊事,很不好意思,將那男子拉上來,道:“這是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