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他死不承認,藍忘機便把黑鬃靈犬咬下來的那篇衣料放到了桌面上。聶懷桑捂了捂他缺了一片的袖子,愁云慘淡地道:“我只是恰好路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魏無羨道:“你不知道,那我來說,看看你會不會聽著聽著,就知道了什么。” 聶懷桑囁嚅著不知該如何應對。魏無羨便說了。 “清河行路嶺一帶,有‘吃人嶺’和‘吃人堡’的傳言,卻并沒有任何真實的受害者。所以,這是謠言。而謠言則會讓普通人遠離行路嶺。所以,它其實是一道防線。而且只是第一道?!?/br> “由第一就有第二。第二道防線,是行路嶺上的走尸。即便是有不畏懼吃人堡傳言的普通人闖上嶺來,或者誤入嶺中,看見行走的死人,也會落荒而逃。但這些走尸數量少,殺傷力低,所以并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br> “第三道防線,則是那座石堡附近的迷陣。前兩道防的都是尋常人,只有這一道,防的是玄門修士。可作用范圍也僅限于普通的修士,如果遇上持有靈器或靈犬、專破迷陣的修士,或者含光君這種等級的仙門名士,這道防線也只能被破解。” “三重防備,為的就是不讓行路嶺上那座石堡被人發現。修建石堡的人到底是誰再明白不過了。這里是清河聶氏的地界,除了聶家,沒有別人能輕易在清河設下這三道關卡。何況你還剛好出現在石堡附近,留下了證據。一定要說這是巧合,沒有人會相信。” “聶家在行路嶺上建造一座吃人堡究竟有什么目的?墻壁里的尸體又都是從哪里來的?是不是它吃進去的?聶宗主,今日你若是不在這里說清楚,只怕今后捅出去了,玄門眾家一同討伐質問,到時候你要說,也沒人肯聽你說、相信你所說了?!?/br> 聶懷桑自暴自棄一般地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吃人堡。那……那只是我家的祖墳!” 魏無羨奇道:“祖墳?誰家祖墳里面不放尸體,棺材里面卻放刀?” 聶懷??迒手樀溃骸昂饩?,在我說之前,你能不能發一個誓,看在兩家世交、我大哥又與你大哥結義過的份上,接下來無論我說什么,你……還有你旁邊這位,都千萬不能傳出去。萬一日后捅出去了,兩位也幫我說幾句話,做個見證。你向來最守信用,你只要發誓,我就相信。” 藍忘機道:“如你所愿?!?/br> 魏無羨道:“你說它根本不是什么吃人堡,那么它沒有吃過人?” 聶懷桑咬牙,老老實實道:“……吃過的?!?/br> ☆、第26章 陰鷙第六4 他立刻補充:“可是,只有一次!而且主要的錯不在我們家,而且已經是在幾十年前了。行路嶺上吃人堡的傳聞,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流傳的。我……我只是煽風點火,把謠言放大了幾倍而已?!?/br> 藍忘機禮貌地道:“愿聞其詳?!?/br> 他往那里一坐,這句話威力簡直有如恐嚇,聶懷桑便磨磨蹭蹭開始交代了。 他道:“含光君,你們知道,我們聶家與其他仙門世家不同。因為立家先祖是一位屠夫,別家都是修仙劍,而我們家,修的是刀道。” 此事并非秘密。清河聶氏連家紋都是面目猙獰、似犬似彘的獸頭紋。聶懷桑接著道:“因為修煉之道與別家不同,立家先祖又是屠夫出身,難免血光。我們歷代家主的佩刀,戾氣和殺氣都極重。每一位家主,幾乎都是走火入魔,暴體橫死。而他們性情暴躁,也與此也有很大的關系。” 比如聶懷桑的大哥聶明玦。這位年輕的仙首與藍曦臣、金光瑤是結義兄弟,赤鋒尊雷厲風行,威嚴有度;澤蕪君溫潤如玉,品性高潔;斂芳尊八面玲瓏,狡慧敏銳。三人于射日之征中結義,各有佳話流傳,后被眾家并稱三尊??陕櫭鳙i卻在風頭正盛之時,在一個重要的盛會上走火入魔暴血身亡,當日與會者更有不少被他發狂時追砍受傷。一世威名,落得如此下場。 聶懷桑必然是想到了他的大哥,神情一陣低落,又道:“……在這些家主們生前,他們佩刀的躁動尚能由主人壓制??稍谥魅怂劳鲋?,它們無人管制,就會變成一把兇器?!?/br> 魏無羨挑眉:“這可接近邪魔歪道了。” 聶懷桑忙道:“這可不一樣!邪魔歪道之所以是邪魔歪道,是因為它們要索人的命。但我們家的刀要的不是人的,而是那些怨鬼兇靈、妖獸魔怪的。它們斬殺一輩子這些東西,如果沒有這些東西給它除,它就要自己作祟,攪得家里不得安生。刀靈只認定一個主人,不能為旁人所用。我們這些后人,又不能把刀熔了。一來對先人不敬,二來熔了也未定能解決?!?/br> 魏無羨評價道:“大爺。” 聶懷桑道:“可不是。跟隨諸位列祖列宗披荊斬棘、尋仙問道過的刀,本來就是大爺?!?/br> 難怪當年清河聶氏從不曾發聲譴責過他的修煉方式。雖然參與了亂葬崗圍剿,但也只是為了一戰報仇。原來他們家歷代的修煉方式,就很值得商榷。 聶懷桑繼續道:“隨著家主的修煉一代比一代精進,這個問題也一代比一代嚴重。直到我家第六代家主,想出了一個辦法。” 魏無羨道:“就是建造吃人堡?” 聶懷桑道:“不不,雖然有聯系,但一開始并沒有想到這個辦法。這位六代家主是這么做的。他給他父親和爺爺的刀,打了兩幅棺材,挖了一座陵墓。在陵墓里沒有放什么貴重寶物,卻放置了數百具即將尸變兇化的死尸?!?/br> 藍忘機微微皺眉,聶懷桑嚇得立刻道:“含光君,你聽我解釋!這些尸體不是我們家的人殺的啊!是千辛萬苦從各地搜羅收集來的!還有不少是重金買的。六代家主說了,這些刀靈想與邪祟爭斗,那么就給邪祟讓它們爭斗不休。這些即將尸變的尸體和刀棺一同下葬,就是把它們當作刀靈的陪葬品。刀靈會壓制死尸的尸變,而同時這些尸體也能緩解刀靈的需求和狂氣,此消彼長,維持現狀,相互制衡??恐@個法子,才換來了后人幾代的安寧?!?/br> 魏無羨道:“那后來又為什么建成了石堡?要把尸體埋在墻壁里?還有你說它吃過人?” 聶懷桑道:“這幾個問題其實是同一個問題。它算是……吃過人吧。但那不是有意的?。?!我們家六代家主修的是刀墓,就是做成了一個很常見的墳墓,后來的幾代都仿照他行事。但在五十多年前,這個墳墓被一伙盜墓賊挖了?!?/br> 魏無羨“哦”了一聲,心道:“這可真是太歲頭上動土?!?/br> 聶懷桑道:“修墓這么大的事,再怎么謹慎低調,也會傳出只字片語。那伙盜墓賊多方打聽,認定行路嶺上有個前朝大墓,早就踩好了這個點,有備而來。這一批人里竟然有那么一兩個身懷真才實學的能人異士,居然叫他們辯準了方位,破了迷陣,找到了我們家的刀墓。一個盜洞打下去,進了墓,做這行當的,見多了尸體,也不怕里面的死人,但他們在里面東翻西找黃金珠寶,不懂避諱,挨著尸體呼吸,又個個是渾身陽氣的青年壯年男子。須知,躺在里面的可都是即將尸變的尸體啊! “可想而知,會發生什么事。當場便有十多具尸體兇化了。 “但這群盜墓賊藝高人膽大,行頭備得齊,居然叫他們七手八腳,把尸變的走尸全都又打死了一次。一番激戰,打得滿地碎尸塊,這才覺察此墓兇險,準備撤離。就是在撤離的這個時候,他們被吃了!” “墓中安放尸體的數量,都是有嚴格控制的,一具不多,一具不少,剛好能與刀靈維持平衡。而這伙盜墓賊進去鬧了一通,若只是引發了尸變倒還好說,等他們退去之后,刀靈會發力,壓制住尸變。可他們把偏偏把尸體都打成碎塊了,一下子少了十多具。刀墓為了保持有充足的兇尸與刀靈相互克制,就……就只好……自動封死,把他們活活困在墓中,叫這群人自己來填補他們造成的空缺了……” “刀墓被毀,當時的家主便開始想別的法子。他在行路嶺上重選了一地,不再修墓,用以代替,建造了一座祭刀堂,為防再次有盜墓賊光臨,把尸體藏匿在墻壁里掩人耳目。 “這祭刀堂也就是傳聞中的‘吃人堡’了。那伙盜墓賊來到清河,偽裝成獵戶,進了行路嶺便沒再出來,不見尸骨,便有人謠傳他們被嶺中怪物吞食了。后來石堡建成,新的迷陣還沒設好的時候,又有人無意間路過看見了它。幸好所有的石堡都沒造門,他進不去。但是下嶺之后,逢人便說行路嶺山上有一座詭異的白堡,吃人的怪物肯定就住在里面。我們家想著把謠傳鬧大點也好,這樣就不會有人敢靠近那一帶了,便添油加醋,弄了一個‘吃人堡’的傳說出來。但它確實是會吃人的!” 聶懷桑從袖中取出一塊手巾與一塊蒜頭大小的白石。手巾拿來抹汗,白石則遞過去道:“兩位可以看看這個?!?/br> 魏無羨接過那塊白石,仔細一看,發現石米分之中露出一點白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人的指骨。 他心下雪亮,聶懷桑抹完了汗,道:“那位……金小公子嘛……不知用什么法子在墻上炸開了一個洞,這么厚的墻他也能炸開,身上必然帶了不少法寶,不對重點不是這個……我是說,他炸開的那片地方,剛好是我們家在行路嶺建的最早的一間祭刀堂,當時還沒想到兩面批石磚,再在中間用泥土隔絕陽氣防止它們輕易尸變,只是直接把尸體灌入灰泥里。所以金小公子炸了個洞,卻沒注意到他其實還炸碎了一具埋在墻里的白骨。他進去后不久,就被吸進石堡墻壁里,代替被他炸碎的那具尸體了……我定期都會去行路嶺察看一番。今天一去,就看到這個,我剛撿了塊石頭,就有條狗來咬我,唉……祭刀堂跟我們家祖墳也差不多了,我真是……” 聶懷桑越說越是難過,道:“一般的修士,知道這是我家的地界,根本不會在清河一帶夜獵。誰知道……” 誰知道他這么倒霉,先是有個從不守規矩的金凌盯上了行路嶺,后來又來了尋鬼手所指方向而來的藍魏二人。他又道:“含光君,還有這位……我都說了,你們可千萬不能傳出去。不然……” 不然,清河聶氏現在已經夠半死不活了,再傳出這種事,聶懷桑就要變成千古罪人了,下土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魏無羨看著聶懷桑,心道,他這些年過的也著實辛苦。難怪聶懷桑寧可做眾家之中私底下的笑柄,也不愿勤加修煉,更遲遲不敢為佩刀開鋒。如果修煉有成,就會性情日益暴躁,最后像他大哥和諸位先人那樣發狂爆體而亡,死后佩刀還要作祟人間,鬧得全家不得安寧,倒不如一事無成。 也是無解。聶家從第一代先祖開始起,就這么過來了,難道要后人否定先人開辟出來的道路和基業?仙門世家各有所長,正如姑蘇藍氏善音律,清河聶氏刀靈的兇悍與強殺傷力,正是它能一枝獨秀的緣故。若是背棄先祖之訓,從頭再來,另尋新路,不知又要耗費多少年,也未定能成功。而聶懷桑更不敢叛出聶家,改修別道。因此,也只能做個膿包廢物了。 他若是不做家主,一輩子像在云深不知處時那樣,整天游湖畫扇、摸魚逗鳥,一定比現在自在得多。可他大哥既已逝去,再力不從心,也只能一力扛起家族重擔、磕磕絆絆往前走了。 聶懷桑千叮萬囑千求萬念離去之后,魏無羨發了會兒呆,忽然發覺藍忘機又走了過來,在他面前單膝跪下,認真地卷他的褲腿,忙道:“等等,又來?” ☆、第27章 陰鷙第六5 藍忘機道:“先除惡詛。” 魏無羨三兩下挽起褲腿,道:“我自己來!”含光君一天之內三番兩次用這種姿勢半跪在他面前,雖說對方依舊一本正經,甚至還有些嚴肅,但他實在看不得這幅畫面。 惡詛痕遍布整條小腿,爬過膝蓋,蔓上大腿。魏無羨看了看,道:“上腿根了。” 藍忘機扭過了頭,沒答話。魏無羨又說了一次,依舊沒反應,他奇怪道:“藍湛?” 藍忘機這才回過頭,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見狀,魏無羨心里有點想使壞,眨了眨眼,正要出言調笑兩句,扳回一局,忽然,桌邊傳來碎裂之聲。 他們雙雙起身而望。只見茶盞和茶壺碎了一地,一只封惡乾坤袋躺在白花花的瓷片和流淌開來的茶水里。 袋子表面鼓動不止,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困在里面,急切地想要出來。 這只封惡乾坤袋雖然只有手掌大小,但能作儲物之用,且里外雙層都繡有繁復的咒文,加持了數層封印。藍忘機將那條手臂封在袋中,方才將它壓在桌上的茶盞下,此刻躁動,碰翻了茶盞,二人才想起來,該合奏《安息》了。 如果沒有他們這每晚一曲的短暫安撫,這只封惡乾坤袋就算鎮壓能力再強,單憑它也困不住那條手臂。魏無羨伸手去摸那只竹笛,卻摸了個空。轉頭看,原來竹笛已被藍忘機持在手中。 他伸手在避塵上一撫,竟拂下了三寸劍芒,匕首一般拿在右手里,在左手的竹笛上專心致志地刻了短短一陣,這才遞還。魏無羨取過一看,被他修過的竹笛,笛孔等細節都精致了許多。 藍忘機道:“好好吹。” 想起之前那陣他那慘不忍聽的笛聲,魏無羨幾乎笑倒在地,也難為藍忘機能忍他這么久。東風已俱,合奏當即開始。 此前,每晚他們一開始合奏《安息》,封惡乾坤袋便會安靜下來,幾乎立竿見影。今夜,魏無羨沒有故意作惡,可誰知才吹了兩句,那只乾坤袋突然被袋內之物漲大了好幾倍,站立了起來! 魏無羨“噗”的吹破了一個音,道:“怎么,聽慣了丑調子,吹得好聽點它還不喜歡了?” 仿佛在應答他的疑問,封惡乾坤袋猛地朝他飛了過來。 藍忘機指下音律陡轉,一撥而下,七根琴弦齊齊震動,發出山崩一般的怒鳴。封惡乾坤袋被琴音怒聲一斥,又倒回原地。魏無羨揪準機會,繼續吹了下去,藍忘機也接著《安息》的調子,又轉回靜謐安寧,悠悠地和起。 一曲奏畢,封惡乾坤袋終于縮回原樣,靜臥不動。 這些天來,這只鬼手從沒有發生這種情況,今天卻格外急躁,魏無羨插回笛子,道:“它反應這么強烈,像是被什么東西刺激了???” 藍忘機道:“而且,是你身上的東西?!?/br> 魏無羨低頭看了看自己。他身上今天多出來的東西,只有一樣——那片從金凌身上轉移過來的惡詛痕。而金凌身上的惡詛痕,是在行路嶺上的石堡被留下的。 魏無羨道:“這意思是,它身體的其他部位,就埋在聶家祭刀堂的墻壁里?” 第二日清晨,兩人一齊出發,重返行路嶺的祭刀堂。 聶懷桑昨日被抓了現行,將老底都交代出去了,今日召集了家中的心腹門生,來收拾闖入者們留下的爛攤子。魏無羨與藍忘機走上來時,他剛剛指使人填補好了魏無羨挖出金凌的那面墻壁,埋了一具連夜找來的新尸進去??粗状u被一層一層砌整齊了,連連抹汗,長舒一口氣。豈知一回頭,腳底一軟,賠笑臉道:“含光君……還有這位……” 他始終不知該如何稱呼魏無羨。魏無羨擺手笑道:“聶宗主,砌墻呢?” 聶懷桑拿著手巾擦汗,都快把額頭擦掉一層皮了:“是是是……” 魏無羨十分同情且羞澀地道:“不好意思??赡芤闊┠?,待會兒再砌一次了?!?/br> 聶懷桑道:“是是是……???!等等!” 話音未落,避塵出鞘。 聶懷桑眼睜睜看著他剛剛補好的石磚裂了。 破壞總是比建造更容易。魏無羨拆磚神速,比他們砌磚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聶懷桑捏著折扇瑟瑟發抖,滿心委屈。藍忘機對他言簡意賅說了兩句,他立刻臉色大變,指天指地發誓:“沒有!絕對沒有!我們家祭刀堂用的尸體都是肢體完整的,絕對沒有什么缺臂男尸。我也不知道什么吸人血氣的左手,這事真的和我沒關系,一概不知!不信我一起拆磚自證清白,不過拆了可千萬得馬上填回去,不能耽擱久的,這可是我家祖墳……” 數名聶家門生加入,魏無羨便退出,在旁等著看結果。半個時辰之后,金凌埋過的那面墻壁,已經被拆下了大半的石磚。 黑色的泥土里,偶爾露出一只蒼白的手,或是一只青筋暴起的足,還有滿是糾結污垢的黑發。凡是男尸都被粗略清潔一番,排排平放到地面上。在場者有的拉起了面罩,有的吃下了秘制紅丸,以防呼吸和人氣誘發尸變。 這些尸體有的已化為白骨,有的正在腐爛過程中,有的還十分新鮮。千姿百態,然而,無一不是四肢齊全。并沒有發現一具沒有左臂的男子尸身。 聶懷桑小心翼翼地道:“只用拆這面墻壁就夠了吧?還要再拆嗎?不用了吧?!?/br> 確實已經足夠。金凌身上的惡詛痕顏色極深,留下它的東西當時應該和他埋得很近,絕不會超出這面墻壁的范圍。魏無羨在一排尸體邊上蹲下,凝神思索片刻,藍忘機道:“取封惡乾坤袋?” 將那只封惡乾坤袋里的左手取出,讓它在此自行辨認,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只是,若與它尸身的其他部位靠的太近,難保不會激起它的興奮,引發更危險的狀況。而這個地點又十分特殊,危險程度成倍上翻,所以他們才謹慎地選擇白日來。魏無羨搖了搖頭,琢磨著:“難道這條手臂不是男人的?不會,男人的手女人的手我一看便知……那難道它的主人有三條手臂?!”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逗樂了。忽然,藍忘機道:“腿?!?/br> 經他一提,魏無羨這才想起,他竟然忽略了,惡詛痕的范圍只到腿部! 魏無羨忙道:“脫褲子!脫褲子!” 聶懷桑悚然道:“你為何要在含光君面前說這種羞恥之言!” 魏無羨道:“快幫個忙,把尸體的褲子都脫了。不用脫女尸的,只脫男尸的!” 可憐聶懷桑沒料到,昨日才把老底交代了,今日居然還要在先祖的祭刀堂里脫尸體的褲子,而且是男尸的,只覺下地之后一定會被列祖列宗一人一耳光,扇成下輩子投胎也是個天殘地缺,忍不住淚流滿面。而魏無羨已對著地上尸體的褲腰帶伸出手,卻被藍忘機截住了。 他道:“……我來?!?/br> 魏無羨道:“你真的要來?你真的要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