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于是,剛睡過午覺,玳珍就收到了“顧家大郎”的請柬。 “他怎么不來府里?”玳珍小聲嘟囔道:“難道也怕被祖父罵?”雖然有些疑惑,可她還是飛快地換好衣服,帶著幾個護衛出了府直奔得意樓。 得意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酒樓,出了名的貴,據說一副普通席面就能賣到十幾兩銀子,偏偏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這鬼地方的生意還好得不得了,大廳里還好說,若是想要個雅間,有錢都不一定能訂得到。 今日的得意樓更是熱鬧非凡,兩層樓的大廳座無虛席,里里外外全是人,摩肩接踵的,玳珍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擠進去。 “今兒是不要錢嗎,怎么這么多人?”玳珍好不容易上了三樓重重地松了口氣,她以前出門也曾從得意樓前經過,雖然生意不錯,可也不像今兒這般擠破門,到底出了什么事? 店里引路的伙計笑呵呵地回道:“郎君有所不知,最近京城各大花樓正競選花魁呢,每旬初都有花車從我們得意樓前經過,所以今兒才這般熱鬧。您訂的座兒在雅間,視線最好,一會兒準能看得清清楚楚。” 玳珍頓時來了興趣,“花……花魁?漂亮嗎,你見過沒?她們什么時候經過?” 隨侍的護衛臉上都快繃不住了,這要真是個郎君也還說得過去,一個小姑娘怎么對花魁如此感興趣,不曉得的還以為這是個小色鬼呢。 伙計卻見怪不怪,“就快了吧。” 玳珍也不跟他啰嗦了,大步流星地往雅間沖,進了屋朝徐庚揮揮手,“我們一會兒再說。”說罷,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窗口張望個不停,一會兒就激動地指著下頭道:“來了來了!我們還真是趕得巧,正好她們從這兒過呢。” 徐庚滿頭霧水地跟著走到窗邊,順著玳珍手指的方向看去,皺眉道:“底下是什么東西,怎么這么多人?” “花魁呀!”玳珍激動得小臉紅撲撲的,“就在后頭的花車上,都分開坐的,好幾個呢,你看你看,啊喲小臉真白啊。” 徐庚有些窘,不知道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來。他仔細看看玳珍,個子倒還高,細瘦細瘦的,小臉蛋卻圓鼓鼓的,有種雌雄莫辯的漂亮,可一看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怎么見了女人就興奮成這樣。辛先生和瑞禾可都不是好色之徒,這小家伙到底隨了誰? 花車的隊伍越走越近,得意樓上也愈發地喧囂,看熱鬧的人們大聲地說著話,議論著花車上哪位美人最嫵媚,更有浪蕩子喊著美人的花名往車上扔東西,甚至還有人扔汗巾子。好在玳珍雖然激動,多少還有些分寸,只跟著喊了幾聲,并不曾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不然,徐庚覺得他很有必要幫辛先生好好管教管教這熊孩子。 花車終于走到得意樓下,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幾乎是停滯不動了。大家都知道得意樓里的客人非富即貴,出手可比外頭的人大方多了,若是能贏得某位青年才俊的心就更不得了,說不定還有機會從良呢。 “你覺得哪個最漂亮?”玳珍渾然不覺徐庚的異樣,依舊兩眼放光地盯著樓下,整個上身都探出窗外,恨不得從窗口跳下去,“我覺得那個穿碧綠色紗衣的比較美。你看她嘴巴多紅啊!” 徐庚撇嘴,“這大秋天的,穿著件紗衣,衣不蔽體的,也不怕冷。臉那么白,估計刷了半斤粉,嘴巴還涂成那樣,活像個妖精。” 玳珍頓時噎住,緩緩扭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顧兄怎么跟我們家二郎似的。” “怎么?” “像個老學究。”玳珍皺了皺鼻子,拍拍他的肩膀特別苦口婆心地勸道:“俗話說食色性也,人都有愛美之心,喜歡看美人不是什么壞事,年輕人嘛,不要這么死氣沉沉的。” 徐庚看著她圓乎乎的嬰兒肥小臉蛋,再聽聽她老氣橫秋的語氣,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花車在得意樓停留了整整一刻多鐘,玳珍始終霸占著窗口的位置,沖著樓下的美人們評頭論足,一會兒還評出了一二三名。徐庚只當做沒聽到,皺著眉頭自顧自地喝茶,一不小心喝得有點多了,尿急。 玳珍依舊興致勃勃地趴在窗口,徐庚估計花車不走她是不肯回來說正經事的,便先去了官房。等他出恭回來,才進走廊,就瞧見走廊另一頭走出來兩個人,徐庚隨意瞟了一眼,心中頓時涌起了滔天巨浪。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還是需要喊一嗓子,冒出來好多真愛,感動ing 15|第十五章 徐庚知道自己上輩子不是個好皇帝,在位近十年也沒做過幾件利國利民的事兒,所以后來被辛先生罵得死去活來、臉面全無他也從未心生怨憤,可是,辛先生有資格罵他指責他,卻唯有趙妍妍,他上輩子的皇后從來沒有這個資格。 沒錯,走廊那頭慢慢走過來的其中一位正是徐庚上輩子的皇后趙妍妍_這個世界上徐庚最厭惡憎恨的女人。徐隆和慧王為了一己私欲想要爭奪皇位取而代之,徐庚雖然恨他們,卻也不至于失態,可趙妍妍卻是個著著實實的白眼狼,徐庚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 趙妍妍是趙國公府嫡孫女,可父親卻只是次子,且是無能之輩,家族也漸漸衰敗,趙氏入宮后,為了讓她娘家不至于太難看,徐庚親自下旨給趙府賜了爵位,不然他們趙家早已變成了破落戶。趙妍妍入宮后,徐庚雖不至于多么寵愛,卻沒有半點對不起她,她婚后無子,后宮不穩,也是徐庚一直護著。 可偏偏就是這個女人,不僅不感恩,暗中與人私通不說,還在他食物中下毒,害得他年逾三十仍一無所出,皇家的血脈竟斷送在他手里,徐庚每每想到此處就氣得睚眥欲裂,恨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許是徐庚憤恨的眼神太明顯,趙妍妍敏感地瑟縮了一下,目光掃過來,正正好與徐庚的目光對上,她頓時嚇了一跳,慌忙躲到表兄謝焱身后,害怕地求助道:“表兄,那個人好可怕。” 謝焱立刻擋在她前方,皺著眉頭警惕地瞪著徐庚,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趙妍妍今兒是偷偷溜出來的,穿的也是一身男裝,只不過她平日里極少如此妝扮,不見男子英氣,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謝焱只當徐庚看出了她的女子身份,心中有些緊張,一著急,說話的語氣就硬了些。 徐庚冷笑,心里生出一種想要上前掐死這一對jian夫□□的沖動,拳頭握得緊緊的,指甲都掐進rou里了。 “喲,真兇啊。”玳珍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叉著腰氣勢洶洶地朝謝焱冷嘲熱諷,“這位大爺膽子不小,動不動就要挖人眼珠子,你倒是過來挖呀!你不盯著人家看,怎么知道人家在看,再說了,看你怎么了?睜大眼睛看看哪個大男人出門還涂脂抹粉,掐把小蠻腰的?得虧了我這兄長是個厚道人,不過是覺得稀罕才看了兩眼,這要換了別人,恐怕都要上手了!不想讓人家看,就好好地養在府里頭別帶出來,不然,嘖嘖……” 她的目光放肆地在趙妍妍身上掃過,顯然把她當成了有錢人家里頭養的孌寵,或者說,她故意把趙妍妍說成是孌寵。玳珍的審美十分男性化,男人就該硬朗剛強,英氣勃勃,女性就要千嬌百媚、嬌俏可人,所以,她對面前這種一身脂粉氣的娘娘腔很是不喜,簡直就是鄙夷了。 趙妍妍氣得臉都白了,眼淚在眼眶里打圈,欲落不落的,猶如梨花帶雨,煞是可憐,直把謝焱疼得肝兒都痛了。偏偏謝焱嘴皮子不夠利索,估摸著自個兒吵不過玳珍,再看看徐庚不僅比他高壯,而且眼神兇狠不像個好人,他愈發地不敢動手,只得恨恨地瞪了他們倆一眼,半擁著趙妍妍下了樓。 雖然沒能生吞活剝了他們倆,但能把二人氣成這樣,徐庚心中也甚是解氣,再看看玳珍,愈發地覺得這小鬼可愛,真不愧是辛先生的兒子。 回了屋,徐庚感激地道謝,又道:“看不出你年紀小小,嘴皮子倒是厲害。” 玳珍不高興地掃了他一眼,“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做什么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聽得怪別扭的。”她頓了頓,眼珠子忽然一轉,表情變得神秘又微妙,“說真的,顧兄方才為何一直盯著那人看?莫非你有那個什么……”斷袖分桃什么的…… 徐庚嘴里的排骨都掉出來了,恨不得吐血,“你你你……別瞎說,我就是……”他氣得都不知道怎么說話了。 好在玳珍也就是一句玩笑話,見他表情猙獰,趕緊把話題岔開,“顧兄你先吃,一會兒我跟你說說鋪面的事兒。” 徐庚放下筷子,把面前的餐具推開,“算了,沒胃口,聽你說吧。” “別啊,得意樓的席面好貴的呢。”玳珍夾了一筷子鱔魚嘗了嘗,眼睛亮晶晶的,一個勁兒地猛點頭,“還真好吃,難怪賣這么貴。”說罷她又夾了一筷子,像對待稀世珍寶似的認真而嚴肅地吃了。 徐庚還是頭一回見有人吃飯如此投入,就好像這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而桌上的飯菜也是天底下最最美味的食物。看著她吃得香,徐庚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也有些餓,于是又把餐具拿了回來,陪著玳珍一起用飯。 跟著飯桶一起吃飯,一不留意也會變成飯桶,徐庚就不小心吃撐了。金子貼心地泡了茶,玳珍瞥了他杯子里的茶水一眼,“剛吃完飯不要喝茶,對腸胃不好,容易結石。” “結石是什么?”鄉巴佬徐庚好奇地問。 玳珍愣了一下,其實她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老聽黃氏說就記住了。可是,就算不知道也不能露怯啊,于是想一想,她繃著臉作高深莫測狀,“說了你也不知道。” 徐庚:“……” 好在徐庚的脾氣早就在上輩子被辛一來給磨沒了,尤其是面前這位小三郎還是恩師之子,更是要給足面子的,所以他也沒生氣,反正那個什么結石,一聽就不是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