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辛一來斜了他一眼,“你說呢?”現在跟著太子,將來就是潛邸舊臣,只要不犯渾干出什么捅破天的蠢事來,日后封侯拜相都極有可能。辛一來上輩子雖然是老師,可只要是男人,誰沒有點野心,尤其是而今這朝代,若是無權無勢,便什么都不是。別的不說,好歹也要替幾個孩子著想。 瑞禾點頭,“兒子明白了,一會兒就去跟祖父說,想來祖父也不會反對。” 辛太傅不但沒有反對,還高興得很,一臉疼愛地看著瑞禾使勁兒夸,“……我就知道我們家安哥兒最能干,太子殿下也是慧眼識珠,這不,一眼就看中了你。能跟在太子身邊做事那是天大的福氣。哎,太子也是可憐,娘舅家半點忙幫不上不說,還一個勁兒地扯后腿,這幾年因為史家,太子明里暗里遭了多少埋怨。安哥兒以后跟在太子身邊,定要盡心盡力,萬萬不可懈怠……” 辛太傅夸完了瑞禾,目光落在辛一來身上。辛一來頓時身上一緊,趕緊低頭道:“我錯了?!?/br> 辛太傅沒好氣地瞪著他,“你哪兒錯了?” “我也不知道哪里錯了,您覺得我哪里錯,我就哪里錯,您說了算?!泵髅魇窃倮蠈嵅贿^的回答,卻怎么聽怎么不舒服。辛太傅怒了,指著他喝罵道:“你少跟老子來這一套,搞得好像都是老子逼的你。從小就不聽話,讀書也不認真,還不如安哥兒懂事,到底是怎么當爹的……” 辛一來早就習慣了被罵,臉色絲毫不變,倒是瑞禾有些尷尬,好幾次想悄悄退出去卻被辛太傅的目光盯住,只得硬著頭皮旁聽。 辛太傅中氣十足地罵了一通,只覺神清氣爽,終于大發慈悲把辛一來趕了出去,瑞禾也連忙緊隨其后。父子倆出了院子,瑞禾重重地噓了一口氣,嘆道:“祖父真兇?!?/br> 辛一來不以為然地呵呵了兩聲,無所謂地道:“老爺子年紀大了,且由著他。反正也就是罵幾句,不痛不癢的,又不會少一塊rou,有什么打緊。他連太子殿下都敢罵,更何況是我。不過,你也給我爭氣點,日后若是能中個狀元探花,我在老爺子面前說話也有底氣,到底還是我教得好,他兒子就不如我兒子。” 瑞禾:“……” 辛一來琢磨著海關一事若是能成,皇帝十有八九會讓太子來主持,他們父子自然會被太子委以重任,于是便拉了瑞禾去書房仔細商議。 碧蘿院這邊,玳珍翻看完府里的賬冊,十分憂心,“娘,咱們家是不是有點窮了?”她本以為辛老爺子當了這么多年的官,多少有些家底,沒想到壓根兒就不能看,除了他們從蘇州帶回來的銀子,庫房里竟然只有不到五萬兩銀子的余財。玳珍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她是黃氏教養大的,自幼就頗有經濟頭腦,十歲起便跟著黃氏屁股后頭打理庶務,到了現在,愈發地想要找機會大展身手。 黃氏一聽她說話就曉得這姑娘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不由得笑道:“怎么,你又有什么主意?” 玳珍立刻來了勁,“阿爹不是說了,等我們一回京就開始做胰子賣。您把這生意給我唄?!?/br> 大梁朝雖然禁止官員經商,后宅女子卻不在此類,京城達官顯貴家的女眷,誰不陪嫁幾個鋪子,姑娘家未嫁前也多會學些經營的手段,好歹不能被下人唬弄了去。故玳珍跟著黃氏學做生意,連辛老爺子都不曾反對。 不過,黃氏卻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成。” 玳珍倒也不急,只皺眉問:“為何不可,阿娘可是覺得我年紀太小,擔心我做不來?!?/br> 黃氏道:“你從十歲起就開始幫我打理府里的事務,我自然曉得囡囡聰慧過人??缮馐巧?,跟家里頭的瑣事全然不同。這香胰子是個新鮮玩意兒,原料如何采買,配方如何保密,每月產出又是多少,怎么拿到市面上賣,這些統統都是要學的。你從未經手過商事,便是想做也該從小處做起?!?/br> 玳珍明白了,“娘親的意思是讓我先找個小鋪子練練手。那我開什么鋪子好?”她頓時來了精神,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娘親以前在蘇州的鋪子是賣衣料首飾的,生意倒是不錯,要不,我也開個這樣的鋪子?不好不好,總不能搶了您的生意。再不然,賣茶葉?京城這邊的茶葉多是南邊產的……” 她腦子里閃過各種念頭,卻始終拿不定主意。黃氏見狀,不由得笑道:“你悶在家里頭胡思亂想有什么用,得上街去看。這里是京城,民俗和喜好都與蘇州不同,你可不能想當然。” 玳珍連連點頭,“我明兒就上街。” 作者有話要說: 應大家所求,女主出來打個醬油。 9|第九章 雖說徐庚心里把太后恨得要命,面上卻不露半分,每日里的請安也都到得及早,活脫脫一副孝順孫子的模樣,把剩下的幾個皇子都比了下去。 這日他一如既往地給太后請安,剛坐下喝了口茶,就聽得太后問:“太子身邊最近怎么換了人,許久不見徐福禮跟著,可是他做錯了什么惹惱了你?” 徐庚心道果然來了,臉上卻是一派自然,笑著回道:“徐福禮做事沉穩,又是皇祖母所賜,最是可靠,孫兒宮里還靠他主持呢,哪能一天到晚跟著我到處跑,所以才調了個新內侍近身伺候。好在他年歲雖小,卻還忠心老實,連父皇都夸他呢?!?/br> 連皇帝都開口贊過的,太后自然也不好說什么,只是到底不悅。她一計不成,心中又生一計,“太子乃國之儲君,身邊怎么就一個內侍伺候。是不是手邊的人用著不順?一會兒從我這邊帶兩個人回去,都是仔細□□過的,不會比別人差。” 徐庚愈發地笑得燦爛,“皇祖母宮里的人自然是最最機靈的,只是昨兒父皇才剛賜了幾個人下來,還特特地李如昌□□了許久,孫兒不敢貿貿然帶他們過來,生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沖撞了您。長信宮里的內侍人數已經超了標,孫兒可不敢再往宮里領人了,不然,被朝臣曉得,回頭又得參我一本?!?/br> 太后深深地看了徐庚一眼,她先前就隱約覺得這個孫子近來有些異樣,今日一試,果然如此。太子腦子素來一個筋,怎么忽然像開了竅似的滑不溜手,是哪個多事的東西在他耳朵邊說了什么不成? 說話間,謝貴妃領著徐隆進了殿,見到徐庚,徐隆面上擠出一絲笑意,“太子哥哥最近真是孝順,每次都到得這般早,實在讓我這個做弟弟的羞愧?!毖赞o間竟是諷刺徐庚以前不孝。 若是換了以前的徐庚,少不得立刻就要發火跟徐隆鬧起來,這屋里除了徐隆母子便是太后,三人一個窩的,不用想也知道會傳出去什么話。徐庚恨得牙癢癢,面上卻只作聽不懂,笑瞇瞇地道:“孝順皇祖母是應該的,二弟若是羞愧,以后就到得早些,皇祖母見了也高興。” 徐隆沒得逞,臉皮抽了抽,沒再吭聲。 太后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太子先前的伴讀史家兄弟不是守孝去了,現在的伴讀是誰?” 徐隆插話道:“太子身邊最近都沒跟人呢?!?/br> “這可不行?!碧蟀涯樢怀?,“二郎和三郎身邊都有好幾個伴讀跟著,堂堂太子怎么能沒人伺候。慶國公府家的幾個孩子一向懂事,書也讀得好,明兒就召他們進宮給太子看看。若是滿意,就挑他們吧。” 慶國公是慧王的岳父,府里的六郎和七郎與徐庚年歲相仿,上輩子徐庚也正是選了他們倆作伴讀,后來被慫恿著學了一身的壞習氣。 不過,徐庚卻沒有開口反對,笑著應道:“慶國公府上的家教自然是不差的。”此事便算是暫且定下。 他并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里,一來年紀漸長,皇帝已經開口讓他參與政事,日后進學的頻率勢必大大減少,十日里能有去兩日便已不易,二來他并非沒主見的十五歲少年郎,自然不會再被慶國公家的那兩個混蛋挑撥唆使,三來,他今兒已經折了太后兩回面子,若再打她的臉,可說不好她會想出什么惡毒的主意來。 不過,徐庚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到了晚上,太后竟然送了四個宮女過來。 金子這些日子跟在徐庚身邊,心眼兒漸長,多少察覺到太后與太子之間暗涌的波濤,聞聽是太后賞的人,立刻就緊張起來。徐庚見他這府戰戰兢兢的模樣不由得失笑,“不過是幾個不入流的宮女,你緊張個什么勁?” 金子瑟縮道:“到……到底是太后賞賜的人。” “既然是賞賜,也不過比阿貓阿狗略微好些,難不成我還要給她們什么體面。傳我的話,去跟徐福禮說,我這內殿不缺人,把她們通通安排在外頭,灑掃也好,做針線也好,都隨便他。沒有我的允許,內殿和書房不準進人,不然格殺勿論。” 且不說徐福禮聽到這番話如何反應,謹身殿內的皇帝陛下卻是發火摔了好幾個杯子。太后并非陛下生母,而是先帝繼后,二人面上母慈子孝,心里頭卻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宮無主,皇后早逝,后宮無主,這些年來,整個后宮依舊把持在太后手里,皇帝心寬,又注重名聲,只要太后做得不是太過分,他一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她竟然越來越過分。 “太子那邊怎么說?”皇帝沉著臉,目中一片陰霾,“他把人收了?” 李如昌弓著腰回道:“太后所賜,人都送上門,太子殿下如何好不收。不過,奴婢聽說太子沒讓她們近身,那四個宮女全都安置在外殿灑掃,又三令五申不準進內殿,不然殺無赦?!?/br> 皇帝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回頭你尋個借口把徐福禮給弄出去?!?/br> 李如昌趕緊應下,一會兒又試探性地問:“慶國公那邊……” 皇帝皺眉考慮了半晌才低聲道:“且先看著吧,我看大郎心里頭有數?!边@孩子最近愈發地聰明了,既然知道提防太后,自然也會對慶國公留心。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是急急忙忙地插一腳,反倒顯得他小題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