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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級大內總管奮斗秘史在線閱讀 - 第8節

第8節

    難道說那時候他猜錯了?那名女子不是平南王府的小郡主,而是眼前這名女子?

    蕭翊時一下子抓住了田蘊秀的肩膀,幽深的黑眸仿佛被什么點燃了:“你……是洛陽花會上的那名女子?”

    田蘊秀負痛,卻不敢掙扎,只是顫聲道:“是啊,我就是田侍郎之女,當日洛陽花會和陛下一同被譽為三美四杰,和陛下曾有過婚約,陛下難道將我忘了嗎?”

    蕭翊時的手指緩緩地松開了,沸騰的血液一下子冷卻了下來,語聲中帶著無盡的失望:“原來是你,田太嬪。”

    想想也是,當初他特地派了一隊侍衛暗中遠下南疆,查了將近兩個月都杳無音信,那個纖纖弱質的少女怎么可能從滅府慘案中活下來?

    他也總算想起眼前這名女子是誰了,因為他母嬪早逝,又無外戚,遠離京城,年歲漸長卻依然無人cao心他的婚事,他的老師,時任吏部尚書的程子明憂心不已,春節的時候帶著他四處拜訪好友。

    蕭翊時對這個并不在意,后來聽說梁平候家口頭應了,要把二房的嫡女嫁給他,梁平候是大晉世家,二房雖然不及大房強勢,只是吏部的一個小小侍郎,那田小姐才名遠播,配他一個沒落不受寵的皇子也不算是辱沒。

    后來他見過這位田小姐兩次,一次是在鼎豐樓,他和好友容昱墨、顧青衣等人宴客聚會,在門前撞見了田家的大郎領著一群女眷在買胭脂水粉,大家打了個招呼,第二次則是在洛陽花會,田蘊秀以一首詠梅詩艷壓群芳。

    他回北地之后,不久就傳來田蘊秀被召入宮的消息,他倒沒覺得什么,只是老師程子明當即遞來一封書信,信中大罵梁平候“不知廉恥”,自責愧疚“未盡所托”,害得他還斟字酌句回了一封信安慰老師。

    現在這位名滿京師的才女這是要做什么?難道真的對他深情如此,居然要以死明志嗎?還是見他終于得志,想要攀龍附鳳呢?

    “陛下……請萬萬不要叫我那三個字……”田蘊秀神色凄然,“我只愿重修來生,削發代首,將此生的荒唐諸事盡棄前塵……”

    蕭翊時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良久才緩緩地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要出家修行?出家修行可不比宮里,青燈古佛,清苦得很。”

    “是,請陛下成全。”田蘊秀豁出去了,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讓她在這后宮中郁郁終老一生,她還不如死了。

    “好,”蕭翊時隨口應了一聲,“看在你我那未盡的緣分上,朕便應了你,明日朕便知會禮部的王大人。”

    田蘊秀捋了捋鬢邊微亂的發絲,她的眼角還留著一滴淚珠,看起來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她低聲道:“多謝陛下成全,還望陛下保重身體,我……會一直惦念著陛下,替陛下祈福,陛下若能念得我……一絲半點,我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她的身子看起來搖搖欲墜,一旁的桃盈顫巍巍地扶住了她,主仆二人躬身朝后退去,眼看著就要轉入長廊。

    蕭翊時看著她的背影,忽然低聲喃喃地叫了一句:“磨嚓磨嚓……”

    田蘊秀的身形一滯,驀地回轉身來,又驚又喜:“陛下是在叫我嗎?”

    蕭翊時心里一陣難過,即便明白那少女已經不在人世,他卻總還存了一線奢望。

    “沒什么,你去吧。”他揮了揮手,再也沒有興致去找喬梓,背轉身意興闌珊地出了永壽宮。

    ☆、第 11 章

    蕭翊時果然守信,沒過兩天,禮部和宗室的文書便到了,太嬪田氏入洛安寺修行,法號圓秀,替先帝祈福,替大晉和天下蒼生祈福。

    桃盈被允許跟隨修行伺候,而喬梓和木槿自然還是留在宮中。

    出宮的當晚,喬梓和木槿都被叫到了田蘊秀的跟前,田蘊秀一身素裝,神色淡然,目光卻凌厲地落在喬梓身上。

    喬梓的去處也已經有了著落,馬公公替她安排好了,入四通殿的東合室任清理之職,東合室是皇帝午休的所在,偶爾會見大臣,活計很是輕松,上午下午各清掃一次,每十日清潔保養一次屋內的擺件和書籍,如遇皇帝來時會有人提前告知回避,以免沖撞了龍顏。

    即便如此,這職位也是炙手可熱,畢竟是天子近身,隨時有可能得見天顏,哪日時來運轉被皇帝看中了,那不就是飛黃騰達了。

    木槿就沒那么幸運了,被退回尚宮府另行分配,前路未卜。

    “小喬子,算我沒有看錯你,你真是一員福將,”田蘊秀微笑著把一支金釵和兩張銀票塞進了她的手里,“這第一步總算是成了。”

    喬梓推拒了片刻,順手就塞入了袖中,不拿白不拿,留著當自己的養老錢。

    “不過你要記得,咱們這樁謀劃,才成功了一半,哪日我回到了宮中重新得了圣寵,這才是結局,”田蘊秀的話鋒一轉,“你在宮中務必要記得這一點,等這風頭一過,務必要讓想方設法接近陛下,讓陛下早日想起我來,召我回宮,你要是膽敢背主,把這樁我們一起想的謀劃拋諸腦后的話,我收拾你一個小太監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幾句話恩威并施,把人直接綁在了她的這條船上。

    喬梓心里明白,也不著慌,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cao心。

    “田太嬪放心,奴才牢牢記在心里,等著你回宮叫上一聲……”喬梓湊到她耳邊小聲說,“田貴妃。”

    田蘊秀的笑靨如花,指尖戳在了喬梓的額頭:“就你嘴甜。對了,你知道磨嚓磨嚓是什么意思嗎?”

    喬梓愣了一下,驟然之間心如擂鼓,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起來:“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田蘊秀皺了皺眉頭:“這是什么鬼話?平仄不分,粗俗之極。”

    滿腹的狂喜煙消云散,喬梓暗笑自己犯傻,怎么可能會有人和她一樣倒霉,從另一個世界穿到這里呢。她撓了撓頭道:“奴才胡說八道的,這摩擦摩擦聽起來好像是一種聲音,田太嬪是從哪里聽來的?”

    “沒什么。”既然想不通,田蘊秀將這個暫時放在了一邊,其實她心里也空落落的找不到邊,那日和蕭翊時重逢,蕭翊時并沒有像她想象中的熱情,這讓她對重返后宮沒有多大的把握。

    她看向了木槿,嘴角的笑容從未有過得親切:“以后就留你和小喬子在宮中了,你們倆要互相扶持,等我有朝一日飛黃騰達,短不了你們的好處。”

    木槿眼里含著淚花點了點,垂著頭一聲不吭。

    出去的時候,木槿一個人走在前面,喬梓在她身后叫了幾聲,她卻充耳不聞,快步朝著自己的后罩房走去。

    喬梓追了上去攔在她面前,笑嘻嘻地道:“我的好木槿,你這是怎么了?”

    木槿默默地抹著眼淚,小聲說:“沒什么,我們都要分開了,我難過。”

    喬梓奇了:“那不是挺好的嗎?田太嬪成天罵你打你,難道你還要舍不得?”

    木槿搖了搖頭:“你要去四通殿了,以后見面就要叫你一聲喬公公了,我太沒用,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喬梓心里有點發酸,前陣子她怕惹上這莫名其妙的桃花債,對木槿能躲就躲,冷淡了好多,這下好了,這個小丫頭多心了。

    “誰說我看不上你?”她好笑地說,“我去哪里找一個能不顧生死替我求情的人?我又去哪里找一個能沖到火場里救我的人?”

    木槿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那天喬梓被內侍府的人帶走后,木槿都快急瘋了,求田蘊秀救人未果,結果挨個在永壽宮的太妃太嬪門口求她們救人。

    結果自然沒人理她,到了后來永壽宮起火了,她稀里糊涂地跟著跑了出來,許是跪糊涂了,以為喬梓還在里面,急赤白臉地沖進去救人,幸好喬梓及時趕了回來才沒出事。

    喬梓掏出帕子替木槿擦了擦眼淚,鄭重地叮囑說:“你千萬別胡思亂想,我會找機會替你求個好差事,以后我們就是生死之交,是親……兄妹,有我一口飯吃,一定不會餓到你。”

    木槿看著她,眼里有掩不住的傷心:“親兄妹?”

    喬梓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正色說:“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以后再和你說,總而言之,聽我的沒錯的。”

    四通殿到底是皇帝理政的地方,和其他宮殿完全不同,巍峨大氣,透著一股威嚴肅穆的味道。

    里面伺候的公公們有老有少,一個個都謹言慎行,說話聲都壓低了,害得喬梓都有些惴惴了起來,一連好幾天都不敢大喘氣。

    和她一起在東合室當差的也是個年紀輕的,姓路,大伙兒都叫他小路子,人還不錯,知道她是馬公公的人,對她很是和氣。

    喬梓嘴甜腿勤,沒幾天就和幾個公公混熟了,手上的活簡單得很,月例又高,和永壽宮里相比,真是天地之別。唯一不好的是她要和幾個公公合住一間,幸好此時正值冬日,她縮在角落里和衣而睡,又蓋著厚厚的棉被,看不出什么破綻來。

    說是這東合室是皇帝午休的場所,可她來了好幾天都沒瞧見皇帝的影子,不免有些納悶,小路子告訴她,建華帝很是勤勉,中午也都在處理政事、接見大臣,幾乎不來這里午休。

    這讓盼著一睹皇帝真容的喬梓難免有些失望,不過沒多久她便又開心了起來,既然皇帝不會來這里,那她偷點懶也沒人知道,這東西每天擦一遍和兩天擦一遍沒什么區別,誰有那火眼金睛能分辨出來?

    空閑的時候,除了沒敢去正殿,她繞著四通殿轉了兩圈,卻沒有發現那個時翊蕭的身影,倒是碰到了蕭鐸。

    蕭鐸他剛剛升任南衙禁軍統領,負責整座皇宮和京城的守衛,職責重大,平日里也無法對喬梓多加照拂,此時看到她即意外又高興,一掌拍在了她的肩頭。

    喬梓被拍得一出溜,差點沒跪倒在地,呲著牙道:“蕭大哥,你的手勁真大。”

    蕭鐸打量著她,搖頭嘆息:“小兄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柔弱了,得像個男子漢,別婆婆mama的。”

    喬梓嘟囔了著道:“本來就不是男子漢……”

    蕭鐸心下惻然,卻又正色道:“你這話就錯了,就算身有殘缺,也不能妄自菲薄,志向高遠比什么都重要,心無殘缺便是男子漢大丈夫。”

    喬梓忍不住肅然起敬:“蕭大哥說得對,是我短見了。”

    “這就對了,”蕭鐸笑著道,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遞給喬梓,“剛出爐的遷西野板栗,你嘗嘗,我還有事要面見陛下,回頭咱哥倆再好好聊聊。”

    板栗很是香甜,喬梓剝了一顆放進嘴里,被勾起了饞蟲,沿著墻根貓腰躲進了圍墻邊的一個小樹林里。

    她找了個背風面陽的所在,把帕子鋪在了地上坐了下來,靠在了圍墻上翹起了二郎腿,一邊剝著板栗一邊曬著太陽。

    正值正午,冬日的暖陽透過樹梢落在她身上,光影隨著微風飛舞。

    有這么一剎那,她忽然有點感傷了起來。

    要是她還在那個世界,最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要是她還是集團的總秘,最起碼沒有金錢之慮。

    要是她還能逃脫囚籠,最起碼還是自由之身。

    可現在,她被困在這座皇宮,連這點陽光都成了一種偷來的享受。

    “咔擦”一聲,有樹枝折斷的聲音。

    喬梓慌里慌張地站了起來,眼底的潮濕還沒有散去,就見一個黑色錦袍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正是那個消失了很久的時翊蕭。

    她松了一口氣,抹了抹眼角,強笑著道:“你這人怎么神出鬼沒的,老是嚇人。”

    蕭翊時看著她,神情有點奇怪:“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眨眼便神氣了起來:“猜不到吧?我高升了,現在在四通殿里當差,管著東合室呢,指不定哪天就成了陛下的心腹了。”

    蕭翊時的嘴角抽了抽:“恭喜恭喜,只是這等好事,你怎么躲在這里哭鼻子?”

    喬梓語塞,忿然道:“小石子,你總是這樣往人心窩子里捅刀子,人緣一定不好吧?”

    蕭翊時沉下臉來:“你叫我什么?”

    “別不好意思,”喬梓嘻嘻一笑,一拳捶在他的胸口,“誰能沒個小名小號的,咱倆這都算一起經歷過生死了,我也準許你叫我的,你就不吃虧了。”

    蕭翊時簡直哭笑不得:“那我叫你什么?”

    喬梓愣了一下,想起了久遠的從前:“以前我家里人……都叫我兔兔,我還養過一只兔子,可惜它……死了……他們都死了……”

    她的眼圈微微泛紅,顯然是想到了傷心事,蕭翊時的胸口一滯,一種莫名的憐惜涌上了心頭,他略為僵硬地想要引開話題:“為什么叫你兔兔?”

    喬梓想了想,湊到他面前呲了呲牙:“看見沒?這里有兩顆小兔牙。”

    蕭翊時猝不及防,喬梓的臉一下子放大映入眼底,那齒如瓠犀,唇如桃花,嘴角略帶弧度,和那兩顆小兔牙一起,形成了一個俏皮的笑容。

    ☆、第 12 章

    蕭翊時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視線:“好了,知道了,不細看倒也看不出你的牙長得不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