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來回過神，自言自語說道：“是啊，走了。”

    詩情見虞燕來一副悵然若失的神色，還以為她在為赫連夜傷心，嗤笑道：“小姐，你放心，赫連公子很快就回來了。”

    虞燕來微微一笑，說：“是呀，他很快就回來了。”誰知道他要幾個月之后才回來呢？打仗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回到房中，虞燕來關(guān)上房門，不讓任何人進來。臉上是癡癡的笑容，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想到自己最近幾月的所作所為，她懊惱的趴在床上，把臉埋進錦被中，錘了幾下床。不行，她必須主動，不能把元胤讓給其他女人。

    宴長寧一路行來臉色凝重，赫連夜騎馬走到她身邊，說：“吳兄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他當(dāng)初因為吳銘救了自己兩次，而未對吳銘下手，但這不能打消他是鄴國細作的嫌疑，這會兒剛到榆州他就露餡兒了。

    赫連夜笑容和煦，宴長寧凝眉，正色說：“赫連公子，我們這次是幫楚國平叛榆州的暴·亂。難道你不知楚國援軍的將領(lǐng)是誰嗎？我可不想碰到南宮羽。”

    赫連夜如春日般和煦的笑容瞬間變得如雪后初晴的陽光，僵硬，冰冷，又沒有溫度，想起在劍門那些齷齪事，俊臉垮了下來，他竟然忽略了南宮羽的存在。

    “赫連公子晚上還是小心些，免得南宮羽又來放迷煙。我救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宴長寧好心提醒他說。果不其然，赫連夜的臉色變得鐵青，揮鞭狠抽在馬臀上，飛快的走了。宴長寧恨所有搶奪鄴國領(lǐng)土的人，赫連夜也一樣，不捅他一刀，還真以為可以一直笑下去。

    鄴國的春天來得比秦楚兩國都晚，到了三月里榆州境內(nèi)的各郡縣才回春，田間地頭的花木才發(fā)芽。盡管兩地曾遭受戰(zhàn)火的摧殘，但在春日中仍是一片生機。

    天很高，云很低，清明得沒有一絲霧氣。一山一水，一花一木，都是一幅定格的畫卷。宴長寧騎著馬走在大路上，看沿途欣欣向榮的原野。戰(zhàn)爭并不影響百姓們耕種，田間地頭，已有農(nóng)夫開始犁地，準(zhǔn)備育苗。榆州，他們遲早要收回來。

    “鄴國的確與眾不同。”赫連夜行軍兩日后感慨說。田間小路均由青石板和著洋灰鋪就而成，能容下一輛馬車通行。此時正是桃李爭艷的時節(jié)，小路兩旁的桃花梨花像云彩點綴著原野。鄴國境內(nèi)的土地，每隔五里便有一處蓄水池，蓄滿雨水，又有四通八達的溝渠水道接通每一塊良田。而他們所經(jīng)過的每條河道，方圓半里之內(nèi)都種著落葉杉，防止水土流失，一里之內(nèi)，均為荒地，棲息各類動物。春耕時期，巨大的風(fēng)車正不停的運轉(zhuǎn)，將河水引到四面八方。

    元胤并不是宮墻內(nèi)不聞民間疾苦的帝王，他少年時期曾使一招金蟬脫殼之計，在秦國各處游歷，訪名山，拜名師，也曾到鄉(xiāng)下·體驗百姓疾苦。而鄴國的普通老百姓，在戰(zhàn)火之下也不見貧弱。“鄴國畢竟強盛了幾百年，底子還是有的。”

    從前不知鄴國境內(nèi)的情形如何，現(xiàn)在見了赫連夜開始打退堂鼓。僅一處失陷的榆州，竟比秦國一個東部的州縣富足。“主上，我們與鄴國為敵，到底是對是錯？”最近楚軍接連失利，鄴軍反撲得厲害，還有百姓義軍，只怕勝算不大。

    元胤回道：“既然都來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他看向宴長寧，宴長寧正一副游人的模樣欣賞四處的風(fēng)景。

    秦軍嚴謹，赫連夜下令軍中將士不得在鄴國故地jian·yin擄掠做作jian犯科之事，若有違令者，立斬不赦。行到金沙城，秦軍并未進城，而在城外安營扎寨。元胤貼身伺候高見不在，宴長寧負責(zé)照顧元胤的飲食起居。很多次她想在他的飯食中下毒，但終究未得手。

    秦軍到金沙城后，來了一位姓章的醫(yī)者，在秦國他有鬼手之稱，秦人更是將他的醫(yī)術(shù)傳得神乎其神。他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留著長長的胡須，穿著一身灰白的袍子，雖是仙風(fēng)道骨謫仙之姿，但卻是一位幽默詼諧的老人。

    但凡送到元胤跟前的任何吃食，必經(jīng)他之手檢查一番，確定無誤后元胤才用。宴長寧無法下手，只得和章敬套近乎，也許以后能從他那里得到好東西。宴長寧長得風(fēng)流俊俏，能言善辯，為人又和氣，章敬倒是很喜歡這個后輩，幾天下來，一老一少已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兩軍交戰(zhàn)在即，元胤防著宴長寧，每每商議軍中大事，總將她調(diào)得遠遠的，還指派一個人盯著她。衛(wèi)振廷現(xiàn)在鎮(zhèn)守平昌城，和金沙城隔了上百里，到時候只怕是鞭長莫及。她現(xiàn)在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心中焦急萬分。

    半夜，元胤醒來未見宴長寧守在帳中，翻身起來，看到她拿了一個包裹鬼鬼祟祟的溜出大營，七彎八拐的走到城郊，過了一個山包，穿進一片林子中。元胤提氣跟在她身后，暗器已經(jīng)握在手中，只等她的同伙出現(xiàn)。

    哪知宴長寧走到一處被灌木包圍的水潭前，只見她把包裹放在灌木上，寬衣解帶的邁進冒著熱氣的水潭中。

    元胤見了忙轉(zhuǎn)過身去，他第一次見宴長寧就知道她是女人。這會兒見了她赤·裸的身體，腦子里卻滿是她長及臀部的烏黑長發(fā)，白皙的肌膚，曼妙的身姿，柔軟的腰身，和纖細修長的雙腿。

    他深吸一口氣，把腦子里不該有的念頭壓了下去。他在位多年，什么手段沒見過？吳銘千方百計的靠近他，無非是想用美人計迷惑他。鄴國竟想出這招，真當(dāng)他是為色所迷的昏君？

    溫泉中，宴長寧泡著澡，腦子里想著該如何破壞這次大戰(zhàn)。上一世她經(jīng)歷了上百次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無一不是血rou橫飛，血流成河。鄴國百姓已死傷太多，不能繼續(xù)讓他們無辜犧牲。

    月上中天，時辰已差不多了，宴長寧起身，拿了包裹里的長毛巾搭在身上，擦干水后換上干凈衣裳。元胤躲在大樹后見她許久沒動靜，從樹后探出頭來看她，只見她赤條條的站在草地上，用長長的白布裹住胸前的風(fēng)光，接著又不緊不慢的穿衣裳。沒多會兒，她已經(jīng)穿好了準(zhǔn)備回去。

    元胤忙閃到茂盛的樹枝上，看著她按原路返回，其間沒見任何可疑人。元胤暗自嘆氣，先宴長寧一步回到營中。宴長寧回來后，輕手輕腳的躺在隔壁的榻上歇下。

    天亮之后，宴長寧起身發(fā)現(xiàn)元胤和赫連夜雙雙不見，問了赫連夜的護衛(wèi)，他們也不知兩人的去向。雖說是出兵助南宮羽，但秦軍仍是少數(shù)，作為將軍的赫連夜，已將軍務(wù)贊交由副統(tǒng)領(lǐng)楊凡打理。

    元胤不在，宴長寧倒閑了下來，整日幫著章神醫(yī)采藥，順帶學(xué)了點兒醫(yī)術(shù)。南宮羽忙于戰(zhàn)事，倒沒來sao擾她。白日里宴長寧洗衣裳時，看到內(nèi)襯中的紙條，上面是東安國文，她粗粗瀏覽一遍后撕了撒進水中。

    “有什么事急著見我？”

    衛(wèi)振廷答非所問：“你現(xiàn)在還好嗎？”

    第24章 借機行事

    宴長寧笑道：“我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如果你是來勸我回去的，那就不必提了。”

    衛(wèi)振廷知道她倔得很，不再提讓她回去的事，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迫不及待的想見她，“我知道你有你的安排，不會阻止你。這次鄴軍能大獲全勝，多虧了你。”

    “是你和眾將士的功勞，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不過這次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秦帝元胤親自來了。”宴長寧說。

    衛(wèi)振廷重復(fù)道：“元胤也來了？”

    “是，他化名為東方軼，現(xiàn)在是秦軍的軍師。不過他今天和赫連夜一起失蹤了，我探不出他們?nèi)チ耸裁吹胤健Ｋ臋C深沉，性子反復(fù)無常，難以揣摩，我們都要小心。”宴長寧說。她在元胤身邊待了一個月，事事小心謹慎，不敢露出半點破綻。

    元胤成神的經(jīng)歷衛(wèi)振廷聽過，他對這位秦國皇帝既佩服又敬畏，許多人說他殘酷冷血，卻有當(dāng)年正德帝的風(fēng)范，對秦國來說是福，對鄴國來說則是禍害。“如果我們不能拉攏他，只能借機除掉他。”否則后患無窮。

    “我會借機行事。不過現(xiàn)在也不能讓他閑著是不是？我們大可將元胤離開雒陽的消息散布出去，他那幾個蟄伏多年的兄弟定會有所動作。另外，元胤在秦楚鄴三國邊境屯兵二十萬，秦國北邊和東北兵力空虛，就讓我們安插在奴族和烏戎的細作煽動兩國出兵，到時候元胤自顧不暇，也沒有精力管鄴國的事了。”宴長寧在楚國做了不少挑起內(nèi)部爭端之事，這會兒做起來得心應(yīng)手。

    衛(wèi)振廷恍然大悟：“我怎么沒想到？真是白讀了那么多兵書！”

    “我該回去了，不然那邊該起疑了。在元胤手下，我不敢輕舉妄動，以后要探秦軍的消息，還得靠血影衛(wèi)。”宴長寧看了看頭頂?shù)囊箍照f。

    “這陣子辛苦你了。”

    回到大營，宴長寧每日照舊打掃元胤住的營帳，哪怕外邊戰(zhàn)火紛飛，南宮羽屠戮鄴國百姓，她也不動分毫，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這筆賬先記著，以后一筆一筆的算。

    百姓義軍終究敵不過訓(xùn)練有素的秦軍和楚軍，以慘敗告終。起義軍的三位頭領(lǐng)被斬殺在金沙城城樓上，尸體被懸掛在鼓樓的旗桿上。宴長寧在傷兵營中搗藥，聽到這個消息后恨不得立刻沖進城中殺了耀武揚威的南宮羽。

    章神醫(yī)看她一臉憤恨，問道：“你怎么了？再這樣搗下去，我的藥罐子都要被你搗碎了！”他搶過宴長寧手中的藥罐，緊緊的抱在懷中，好似抱著什么了不得的寶貝。

    宴長寧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忙賠笑道歉，“我剛才在想事情，差點忘了還在做事，對不住啊。”

    章敬醫(yī)術(shù)高明，元胤走后負責(zé)為受傷的秦軍治傷，說：“傷員太多，你快點過來。”說著將藥罐子中的藥倒在一個大缽子里，端到另一個帳中，宴長寧極不情愿的跟在他身后。

    營帳中彌漫著血腥味，剛進賬就聽到此起彼伏的痛苦的呻·吟聲。宴長寧跟在章敬身后，極不情愿的為傷員包扎傷口。

    元胤和赫連夜連夜回到秦軍大營，遠遠的看到幾具尸體懸掛在城樓上。“人已經(jīng)死了，南宮羽還要做賤他們的尸體，不怕激怒更多鄴人？”

    “兩年前他們就做過同樣的事，不必奇怪。能鼓舞軍心炫耀軍功，又能震懾鄴軍，何樂而不為？”元胤諷刺道。

    回到營中，接到命令趕來的高見替他換下身上滿是灰塵的大氅，“已備好熱水，主上可去沐浴。”

    元胤隨口問道：“吳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