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她的小腿腓腸肌拉得很長,掙脫運動褲,近腳踝處裸露出一段,和裸露的脖頸呼應,對抗重力向上,似乎一直延伸到臀部的最高點。 太陽被云遮住一部分,遮不住的光金子般從云彩邊緣傾斜而下,一陣風從無何有處升起,cao場上的國旗、白楊樹的葉子和那個女生的黑發朝一個方向飄揚。那一瞬間,一鳴且看不到她的臉,但是深深感到,她是高級太多的物種,漂亮健康得神造一般…… “爸!”一鳴跑過去, 女孩兒面龐轉過來,一鳴又是心一窒,實在好看,眉毛彎彎眼眸清澈如住有神明,她站直,風又來了,她抬手揉揉鼻翼,笑得又憨又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我女兒一鳴。一鳴,這是銀河。”父親介紹,一鳴繼續打量她,眼神著實也不顯善就是,“哪個銀河,” “疑是銀河落九天的銀河,”父親完全不掩飾對她的喜愛,十分愛護地說,“讓她說!”一鳴本能就強勢說, 銀河一笑,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態度,“不到銀河到廣寒的銀河。你好,我是雪銀河。”又望向父親,“這個拼車計劃當然好,不過在拼車的算法上還得做大量的迭代。打個比方,早上八點鐘,有三個乘客要出行,abc,這三個乘客分別要從a1去到a2,第二個乘客從b1到b2,第三個乘客從c1到c2。 方案1,如果安排用一輛車先接a再接b,再接c,先把c送到c2,再把b送到b2,再把a送到a2,對于a來說這個乘客的體驗比較差,因為他的繞路時間和距離是最多的。 可如果依據大數據算出迭代,假如可以派兩輛車,一輛車專門去接b和c,另外一輛車去接a。與此同時,按照預測能力,可以預測出在a行駛到路上的過程當中,會出現一個b跟a更匹配,這樣同樣保證所有乘客拼成功的概率沒有下降的情況下,讓每一個乘客在路上消耗的時間都顯著下降……” 可以看出她腦子動得飛快,條理特別清晰。而且,十分陽光有個性,她不在乎“你女兒”用什么眼光打量她,因為跟她無關。她只跟你把事情說清楚——一鳴也是后來才知道,全是父親“找到”的她,那時候父親投資一項“拼車出行”,團隊找到這位“數學天才少女”,幫忙做數據分析。 “銀河!”那頭她同學在喊她,她爽朗一抬手示意看見,這頭還是有禮貌地,“我今晚會做個‘意見書’出來,直接發您郵箱?” 父親點頭, “好。那先告辭,走了。”走時也對一鳴一點頭。 父親一直望著她消失在轉角,一鳴框上父親的胳膊,“你好喜歡她的樣子!”一鳴永遠記得父親終于找到心愛的神情,“是很喜歡。”…… 她確實很得人心, 在一鳴看來,像毒,且是那種致甜的毒,誰沾染上就難忘不舍,就算一鳴自己,似乎也難逃這方“甜毒”,一鳴至今難忘,哪怕那個激烈的雨夜,父親打了她一巴掌,說了最狠心的話“此生再不相見!”——一鳴站在那高高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睥睨她,銀河一身濕透,雨水淚水混合早已看不清她的臉,卻依舊如那個脆亮的秋日午后第一眼見到的,站得筆直的,揚頭望向自己,“其實你不必這樣,你始終是你父親的最心愛,任何人不可能奪走。你這樣,只會自賤自輕。”她轉身獨自走了,一鳴在她身后瘋狂地喊,“他不要你了我就高興!!”實際,也是淚流滿面,她們那樣好過,是自己妒恨了,父親對她太寵愛了,超過了對她這個獨生女兒…… 一鳴收回憶起往事的心揪,回頭望了眼站在門邊的銀河,如今她大腹便便,即使生第二胎了,竟然還是初識模樣,主要是眸子里的東西,沒變。 “車來了么,”一鳴冷言。邊收拾著東西,她堅持要走。現在她生理上已經把毒戒了,身體還有些虛弱,但是必須走,她不能再這樣見到銀河,更是心上的折磨…… “周有送你走。巍山別墅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回去后……” “不用你管了!”一鳴突然吼,她回頭,“我也不會感激你分毫,”似乎又面對不了她的眼,立即回過身,“到此為止,你我也此生不必再見。” 感覺到銀河的走近, 她的聲音一如從前,清晰隱隱帶著朝氣,“你也不必感激我,就當我這是‘還債’吧,從前你父親對我的好,我也無以報答。一鳴,我始終當你還是聰明人,吃一塹長一智,經此一遭,什么人值得親近什么人需要防范,相信你心里也該有數。人一輩子不長,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也要對得起所有真心愛惜你的人。你我是不必再見,各自珍重吧。” 一鳴死死咬著唇,淚水再次涌出,但她不想叫她見到,覺著她要離開,她問了聲, “你不問問他在哪兒了,” 許久, 銀河聲音輕小了好多, “他如果覺得不見我是最好,那就最好。我尊重他。” 待感覺銀河出去了,一鳴才緊緊捂住了自己早已哭泣不住的嘴,她稍稍回頭,那摳紅的眼,奔流的淚啊,望著她剛才站著的地方, 一鳴默念: 不是他不想見你,是被我害得——他再也見不著你了…… 第194章 194 按說她干了件大功德的事兒,幫王一鳴戒了毒,應該開心才是,但好景不長,銀河的心情就亮堂不了幾天。 說幾日就可以把小舞送來的,這等了近兩周了,一再拖延,雖說六子日日安撫,成安也是三天兩頭視頻安慰,銀河就是心里有埋怨了呀,那么點小毛毛,哪有那些大事找他! 再說,這肚子里的毛毛聽話一陣兒也開始淘氣,來回折騰得銀河又開始吐不止,心煩加心憂疊加,弄得銀河性情也不穩,熟人跟前愛發脾氣,發完脾氣又內疚,達巖都擔心她會抑郁出毛病。 “不想去,”銀河如大貓裹著披風躺在廊下的搖椅上曬太陽,皮膚在光線的照射下水潤的白,簡直吹彈可破! 達巖坐她這邊,周有蹲她這邊,都勸她出去玩兒,“你最喜歡聽相聲了,這二位也算最近漢派里的翹楚,你去聽聽保管喜歡。” “是呀,你最愛聽有趣的貫口,里頭的杭二嘴那個溜兒,什么‘曲木為直終必彎,養狼當犬看家難,墨染鸕鶿黑不久,粉刷烏鴉白不堅,蜜餞黃連終需苦,強摘瓜果不能甜,為人不把良心昧,天理昭彰報應循環’……”周有隨嘴來的這段兒終于算把她逗來點興致,點頭去聽聽了。 茶館兒,也是漢州人非常重要的社交場所了,數不清的茶館遍布漢州的各大街頭小巷。傳統上獨特的休閑文化,是茶館的獨特魅力:叫上一杯茶,叫上幾個老友擺段龍門陣,打打牌,或者聽聽臺子上的戲、相聲,舊竹椅坐上半天,閑坐屋檐下虛度時光才是真正的生活。 他們來的這家外頭看沒啥獨特,進來了,才別有洞天。 老茶館至今還保留著上世紀50-60年代的裝潢風格,墻上還留著只屬于那個年代的壁畫之類,地上已經集了很厚的欠腳泥,部分地方形成拱起的小包。 位置不大,卻賓客滿朋, 臺上穿著長衫的二人正說得津津有味,底下聽的人也是喝茶砸味兒好不悠閑,特別給她留了舒適的微靠的躺椅,腳旁還熏了好聞的香,著實愜意。 “窮人站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著親人骨rou;有錢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賓朋。英雄至此,未必英雄。大英雄手中槍翻江倒海,抵擋不住饑寒窮三個字。” “不與君子斗名,不與小人斗利,不與權貴斗勢,不與天地斗巧。內不整,則外佞。沒有瓦崗散將,哪來盛世興唐?天大的事,忍一忍就過去了。金用火試,人用錢試。” 是講得好,銀河終于得來舒心的時刻。 哎,懷孕是辛苦,上個廁所也不方便,非得有人陪著。達巖扶著她去洗手間。 “我感覺你這肚子比上回要大。”達巖說,銀河低頭摸摸,“是大些,懷小舞的時候四個月我還能跳舞,現在我真不想動。” “會不會是雙胞胎呀,”達巖驚喜睜大眼,銀河一怔,“這,我倒沒想過……”傻乎乎地不由又低頭去看自己的肚子,“四個月了,下次去聽聽胎心音不就行了,要是雙胞胎也難怪你一會兒舒坦一會兒折騰了,”達巖笑,銀河還迷迷糊糊的,她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是麻煩些,在里頭待得久點。達巖來了個電話說出去接,一會兒進來接她。 銀河坐里頭慢慢磨蹭。 忽然聽見外頭有人聲, “你家那小表妹今后前程無量啊,嫁給參長啊……” “他們雪家嘛,談鬼,參長只要雪家的姑娘,我表妹席淼從小就精怪,算命的都說她出息大!”語氣可傲嬌了。 “哎,終究雪家是無敵后族,不過我覺得啊你表妹今后比雪銀河還得出息,如今可是參長的天下,溥皇年幼,她一個‘過氣王后’算得了什么……” 也別怪銀河聽了腦子里“轟”的一炸! 從前她聽到這些算得了什么,她稀罕? 如今可大不同, 本來懷孕就磨折得她神經纖細敏感,再,小舞一再拖延送來,你怎得不叫銀河會不經大腦地就去胡思亂想! 他要結婚了?! 好,你要結婚就結,把我的小舞扣在京里做什么!當人質,當令箭?!難怪一再不把小舞送來…… 你看看雪銀河氣得傷心得,她當即就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往下掉,邊還要煩躁地起身艱難地穿褲子…… 她在里頭磨蹭太久了,達巖都覺得不對勁,敲門,“銀河,怎么了?” 這怎么得了,聽見里頭銀河的哭聲, 達巖使勁兒敲“怎么了銀河!你說話呀!” 門打開了, 她人好好兒坐馬桶蓋上,就是哭得眼睛通紅,達巖趕緊進來彎腰這兒摸摸那兒瞧瞧,“摔著了?” 銀河抬手像個孩子抹眼淚,哽咽地說,“我,我要手機,”瞧激動得,又結巴了,達巖趕緊把自己的手機給她, 她搖頭,“我,我的,” “好好,我去拿,”她手機在她外套里,放在外頭呢。達巖哪里又敢離開她,打了周有的電話叫送了進來。 她一拿到手機,手都在顫,就撥通了六子的電話! 那頭六子正準備挨個和大統領們握手準備為軍建合影呢,他的私人電話能振動著實不多見,如今多半只有銀河的事了,這時候振動,拿出來一看——乖乖,是他的個乖乖! 肯定立即接起, 卻,一接起就是——那頭銀河哭得激動得啊,簡直撕心裂肺,“你立刻馬上把小舞給我送來!祁醉,你聽好了,你要不趕緊送來,我,我死給你看!一尸三命!包括我肚子里的你的兩個孩子!嗚!——”接著就是大哭,可想能把六子嚇得!可又不叫他說一句話,她就把電話掛了!六子還顧得上去“握手”啊?人直接往外走!哦不,跑!弄得全場人一頭霧水,以為發生啥大事了!還是徐樹機靈,趕緊跟其余近參維持了會場秩序——六子一路就撥她電話啊,急不急人,她干脆關機了! 六子著實受驚嚇了,她一口蹦出來的,全是招招要他命的!——一尸三命!她是不嚇死他不償命啊! 第195章 195 當晚,小溥皇就駕臨罔極廟了。 銀河有點怔愕的是,小舞戴著個小眼鏡兒。 小溥皇是參長親自抱進來遞她懷里的,本來娘兩兒久別重逢就哭得嚇死人,加之銀河對他有氣,更是不依不饒,從他手上接過來哭著要mama的小舞都是賭氣的,不叫他抱自己,他說話都不聽! 六子啊!簡直慪得想跺腳!……她太不可理喻!到底怎么回事她也不說,就一大把氣撒他身上——你想六子能不憋屈死嗎!他走到門口叉腰直疏氣,徐樹見狀趕緊走到銀河身邊,蹲下仰頭小聲,“到底怎么了,消消氣兒,好好說,”銀河剛要張嘴,“他要……”六子奔過來啊,你說橫不橫,他踢開徐樹,指著向后栽倒的徐樹,“你寧愿跟他說都不跟我說?你是不是非得氣死我了事!!” 小舞哭得驚天動地,銀河也哭,哎,一塌糊涂。 還是底下人懂事,徐樹趕緊爬起來,叫盧嬤嬤抱過來小舞,小舞當然不依呀,抓著mama的衣領子,徐樹就拿出來一路上哄他的殺手锏,一手一個“孫悟空和牛魔王”,“陛下看看,他們又打起來了!”這么著兒把小舞暫時抱出去了。 人一走光,六子就把她抱起來輕輕晃,可語氣沉重啊,“到底為什么呀!你判我死刑也得指個明路原因呀,真叫我做個屈死鬼?” 銀河哭得抽,好大的不舒服就紓解出來了,“你,你要結,結婚了,還管,管我干嘛,” 六子一聽,一愣,結婚?哪個要結婚? “誰結婚?”她一結一結,是叫他好像產生幻音一樣,“你!”銀河一吼,這下聽清楚了,六子簡直,無語!“我,我結個什么婚吶!”他也要被她氣結巴了!用勁兒晃她了,“你腦子進水了是吧,無緣無故想些這些遭雷劈的劈我,你咒我死不了是吧!”銀河就哭著“告狀”一樣,“她們說得!你還專門要雪家的女兒,你才是咒我不死!”這一聽,六子不縱她了,把她往榻子上一放,指著她痛罵,“我告訴你!這世上嚼舌根的多了去,你是寧愿聽信他們這一張張臭嘴都不愿相信我,我還跟你過個屁!”“那就不過了!!”銀河也是犟,翻身趴床上嗚嗚大哭,六子啊——真一跺腳!最后,跪了下去,抱住她腰,輕輕搖,沉痛地搖,“銀河,最近我感覺腦子總像有幻覺,好像從前,從前我們多好,我疼得你啊……我對你那么好,為你,怕被別的女的纏上,寧愿說自己腎有問題,是個廢人……這是真的嗎,像夢一樣。河兒,我對你都這樣了,還有可能結婚嗎,那是害人吶,你信信我又怎么了,難道我還不如旁人……” 銀河爬起來緊緊抱住了她的六子! 是了,她又開始極致的內疚了。哎,這胎懷得她也是——磨折。內分泌紊亂神經衰弱喲,情緒大起大落,她又抱著六子心疼死的,銀河哭得哦“我,我就是……六子,我真的好煩,你又不把小舞送來,我害怕……” 六子起身緊緊抱著她不住親吻,這才細說了為什么遲遲不把小舞送來的緣由,原來小舞突發“視覺障礙”,宮里一眾人也是忙壞了,你想想,舉全力在治療小毛毛視力的時候,敢跟銀河說實情嗎,還不是怕她著急又出個好歹! 好在及早干預以及悉心照料下,小舞的病情有了極大好轉,就是最近都得戴上小眼鏡輔助治療——你曉得光給咱們這位小溥皇陛下戴上小眼鏡就得費多少人力!前赴后繼地哄啊——這也是mama不在身邊的難處,小舞極不好安撫。 聽了這,銀河更愧疚了,六子又得反過來安慰她,好在六子多貼心,也意識到她這情緒敏感脆弱是懷孕造成的,抱著她哄啊,“我的河兒也是辛苦,不怪你啊,寶寶又不聽話……”摸著她肚子,多小心翼翼,“怎么說,兩個?” 銀河紅眼睛紅鼻頭的,由于皮膚嫩白得太過,這一襯,更顯哭過憐滟的……她抽噎,“我,我就是生氣,胡,胡說的。達,達巖說,我肚子太大,也,也許是兩個。” 這一說,六子也更仔細去看她肚子了,噢喲,兩個啊! 還等啥,立即去醫院! 哎喲哎喲,可不把剛兒六子所有受的委屈一掃而光!! 六子得喜的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