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原本每兩個月一次的補給,現(xiàn)在也變成了一個月一次。 阿澤想到這,突然就想起了老宅里簽給虞二少虞安那成群結(jié)隊的諾爾族,和一大堆仿佛不要錢似得高階魂石,拳頭忍不住緊了緊。 魂獸族很少能有雙胞胎的情況,即便有,出生之后也往往有一胎會在年幼的時候夭折。 虞淵和虞安就是這么一對雙胞胎,雖然長相完全不同,走出去甚至很少人能覺得他們是雙胞胎,但有關(guān)魂獸一族雙胞胎的情況卻是完全繼承。 在出生之后,比起虞淵永遠魂力滿滿的身體,虞安的身體就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樣,六歲的時候就被醫(yī)生下了緊急通知書。 而能活到三十多,完全是虞老夫人拿大量的魂石和諾爾族強行拉扯到今天的。 這過程耗費了多少東西自不必說,而就是因為魂獸一族雙胞胎的體質(zhì),讓虞老夫人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有點隱隱的怨恨虞淵。 他的身體越是日漸強大,虞安的身體就越是日漸消瘦,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的補給無效后,虞老夫人終于開始瘋狂地制止虞淵進行魂力補給。 在她心里,只要虞淵這邊停止吸收魂力,那些屬于虞安的魂力就會回到他身上,尤其是這兩年虞安的身體有好轉(zhuǎn)跡象,更是讓老夫人瘋了似得信奉這點。 阿澤的目光落在了虞淵身上,又回頭看了看這個房間。 這是虞淵的小型魂石庫,他的魂石不全放在這,不過基本也代表一大半了。阿澤回過頭看了看后面一排排小小的魂石,和面前面色發(fā)白的虞淵,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次如果再選錯的話,虞淵的身體就有面臨枯竭的危險,假設(shè)沒有之前簽訂契約那一出的話,這一次還能選個小點的魂石,無論如何都能讓他再撐個兩三個月,可現(xiàn)在…… “虞總,”阿澤有些不忍心道,“不然我拿過去再讓他們測試一次……” “測試多少次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卞e誤魂石帶來的痛苦虞淵已經(jīng)嘗試過好幾回了,目光在落在眼前的石頭上時,帶著幾分波瀾不驚。 就在他想像之前一樣選一塊魂石時,發(fā)現(xiàn)一直坐在錦盒旁邊安安靜靜的小家伙突然動了動屁股,虞淵目光一閃,轉(zhuǎn)而就落在了他身上。 然后動作微微一僵。 最開始之所以同意簽訂那么個對他而言絕對不利的契約,只是為了替換下虞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秦管家,這件事雖說成功了,但他遠沒有想到會對他的身體產(chǎn)生這么大的反應(yīng)。 愿賭服輸,他做了決定,不至于后悔,可他還覺得,自己對這個小家伙似乎有著一股超乎尋常的耐心。 放在過去,他絕不可能帶這樣一個小東西進密室,也絕不可能在他虛弱的時候留下空間,更不可能在力竭至此的時候還留下一點力量去護著他和小家伙之間的魂力鎖鏈。 要知道如果他不做這點的話,他的魂力波動就會順著兩個人的契約直接傳達給褚書墨,以后者的體型,這樣的痛楚完全可以要他的命。 這對虞淵來說本來也不失是一步好棋,借著這個由頭在一段時間之后公布這個和他簽訂契約的小家伙的死訊,直接達到鏟除這么個絆腳石的目的。 可他卻一次次地下不了手。 虞淵突然就想到了那顆伴隨著小家伙出生的紅色的石子,帶血石出生的諾爾族被視為不吉,這家伙也確實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可是 好半天之后,虞淵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沖小家伙伸出了手,后者在桌上驚地撐著桌板就想后退,結(jié)果不小心一個失衡差點摔倒。 虞淵一把撈住了他,穩(wěn)住人后,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腦袋,然后把他放在了一排水晶石前,在阿澤瞠目結(jié)舌的目光下,低聲道,“你來選?!?/br> · 在走進這個房間的一剎那,褚書墨就感覺到了里面淡淡的魂力,是真的很淡,放在太玄,可能就是隨便一塊沒什么靈力的地方,可放在這兒,卻是多到顯得有些突兀。 但知道這邊的人還是需要魂力的,何況虞淵的身份看著也不是太簡單,所以褚書墨并沒有太震驚。 可盒子里的魂力相比之下實在是太濃厚了,幾乎和那天絨袋里魂石的濃度差不多,讓褚書墨的目光忍不住放了過去。 淡藍色,深金色,黑色,還有兩塊紅色的石頭,體格看上去一大一小,然而里面的光芒強烈程度,卻是大的小,小的大。 知道這大概就是不同品格的石頭,這其中每一個運用的不同,都能造成完全不同的效果。 褚書墨被虞淵放在這些石頭面前,咬著手指,有些茫然的回頭看了虞淵一眼。 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總算明白這么點點大的諾爾族是坐不穩(wěn)的,一根手指放在身后撐著他的背部呢。 然而目光卻還是像以前一樣請清冷冷地看不清感情,褚書墨自己心里對這人的感情很復(fù)雜,但有一點是不會變的,就算再怎么想離他遠遠的,也不應(yīng)該是生死之別這樣的情況。 “選吧。”直接忽略了身旁阿澤欲言又止的模樣,虞淵的聲音里似乎帶了點疲倦。 像之前一樣,這種有著感情色彩的言語,褚書墨很神奇地聽懂了,他仰著頭看看虞淵的神色,又看了看面前的五彩石,莫名地想起了那天在睡夢里看見的,即將凋謝的紅色雕紋。 好半天之后,褚書墨伸手拉了拉頭上軟軟的頭發(fā),然后伸出手拿過了盒子里小塊的紅色五彩石,把石頭抱起來之后,跌跌撞撞地朝虞淵的方向走去。 一雙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反過身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著,然后在桌邊緣“吧唧”一下一絆,倒在了虞淵的手心里。 “這塊?”虞淵接過他手里的石頭,目光落在小家伙身上。 褚書墨目光遲疑了一瞬,抓了抓自己的小臉蛋,好半天后,認真的點點頭。 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但他相信虞淵怎么做都一定有自己的分寸。 “虞總”阿澤忍不住道。 “好?!庇轀Y道。 第14章 虞淵說著,伸手把褚書墨放進了錦盒里石頭挪走后空出來的位置里,沒有回應(yīng)一旁阿澤的問話聲,然后一只手握住了那塊紅色的石頭。 “虞總!”阿澤看到這一幕,終于忍不住三步并兩步地沖了上來,“虞總你再仔細想想好嗎?這塊體積不算最大,從細節(jié)上來說也不是最完美的,本來都不能算作上品帶過來的,全都是因為……” “好了?!庇轀Y低聲打斷了他,搖了搖頭“出去吧?!?/br> 阿澤一愣。 魂獸在吸收魂石時,會對其他魂獸的存在有很強烈的反應(yīng),能力越強越是如此,所以虞淵才會提前驅(qū)散所有家仆,而阿澤過去也通常會在這時候離開。 可這一次…… 阿澤扭頭看著錦盒里看上去一臉茫然的諾爾族,默默收了收拳,知道有些事不會因為他而輕易改變,可一想到這很有可能會是虞淵最后一塊魂石,就怎么也忍不住。 “虞總……”阿澤喉結(jié)動了動,但也知道自己再多說什么都沒用了,只能退了一步,“我在門口等您?!?/br> 他說完之后,目光一滑,就落在了一旁的褚書墨身上,伸就要把他撈起來,把這小家伙留在這,對虞淵不一定會有幫助,反倒是到時候虞淵還得分神來照顧他,對他的情況更加不利。 那頭的褚書墨茫然地看了伸過來的大手一眼,本能地推了推,小腦袋很用力的別過去不讓他碰,嘴巴里發(fā)出了幾聲抵觸的囔囔,小屁股像是被黏住了一樣死活不肯離開錦盒,用力的坐在絨墊上。 這家伙體型本來就小,阿澤都不敢用什么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捏壞了哪,一時半會急的額頭冒汗,硬是沒把這么個小東西給抱起來。 這么關(guān)鍵時刻出這種問題,阿澤明顯有些急了,眼見就要把另一只手也伸過去抓人,然而還在半空中,就被虞淵伸手制止了。 看著虞淵含義無比清晰的表情,阿澤才不得不最終放棄,默默轉(zhuǎn)過身退了出去。 門關(guān)上之后,虞淵的目光才重新轉(zhuǎn)回褚書墨身上。 好半天之后,伸手在他的下巴處輕輕地摩挲了兩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即將吸收石頭,或者是真的到了生死關(guān)頭的原因,他的表情似乎有點變化了,聲音仿佛也不那么冷了,“待在里面會更痛,為什么不出去?” 褚書墨聞言,伸出去推拒的小手一頓,停留在虞淵的大手上,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小嘴巴都忘記合攏了。 會痛? 可還沒等褚書墨想明白到底哪里會痛,有多痛之類的問題,虞淵放在他下巴的手就突然一動,轉(zhuǎn)而落在了他的眼睛前,擋住了他的目光,接著就在那一剎那,他手里的石頭就爆發(fā)出了一股強烈的紅光。 而與此同時,褚書墨額間也隨即迸發(fā)出了一束亮光,伴隨著那將謝的花紋,在虞淵的手心里形成了一個清晰的倒影。 · 疼痛幾乎是在一瞬間襲來的,褚書墨只覺得渾身上下就好像被一股猛烈的力量襲擊了一樣,小身體里傳來了一股無盡的痛楚。 在那么一剎那,被痛苦刺激的褚書墨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閃滿了淚花,小嘴白白地抿成一條線,幾乎是下意識地抓緊了虞淵的手。 然后當他意識到這并不是短暫的疼痛時,那股痛楚已經(jīng)席卷了他全身,褚書墨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縮成了一團,想借著接觸一點痛苦。 然而沒有用,那感覺像是洪水猛獸一樣,根本就攔不住,褚書墨痛的眼淚直流,小身體都開始打抖,腦殼嗡嗡嗡的疼,忍不住把無處不疼的身體往虞淵手心里蹭。 可是很快,褚書墨就發(fā)現(xiàn)對方的情況似乎比他還嚴重。 一張臉白的像張紙,雙眼隱忍地閉上,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紅色的光芒仿佛順著他的手心一路往內(nèi),沖進了他的心臟似得。 也就在那一瞬間,虞淵的身體突然猛地一震,溢散出了強悍的魂力,然后下一秒,褚書墨就發(fā)現(xiàn)自己周身的疼痛完全消失了。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愣了兩秒,迅速接著虞淵的手從桌上爬了起來,接著就發(fā)現(xiàn)他手里的紅石子閃的越來越厲害,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到最后甚至人都有些坐不住了,身體微微彎曲著,頭朝桌子的方向倒,兩只手抵在桌前青筋暴起,痛苦十足的模樣。 見狀,褚書墨有點急了,跌跌撞撞地就從盒子里站起來,跑上前去抓住了虞淵的耳朵,伸手拍著他的臉,嘴巴里咿咿呀呀地叫著,一邊用力去推他的腦袋。 然而這身體實在是太小了,推不動不說,自己還一不小心跌了回去,小屁股直接撞在了桌子上,看著虞淵痛苦的樣子,褚書墨連痛都酷不上了,急切地沖過去就想撥開他手里的紅石頭。 嘗試中斷這一段能量的輸出。 然而就在褚書墨踉踉蹌蹌地繞過虞淵的腦袋跑到另外一邊去準備進行撥石頭大業(yè)時,虞淵卻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身體,然后下一秒,大腦袋直接停在了他肚子前。 褚書墨頓了頓,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然后微微一愣,他好像聽見虞淵在說什么? 那股呢喃聲好像就在耳邊,讓褚書墨忍不住靠近了些,是在說什么?讓他去找阿澤嗎? 可就在褚書墨好奇地,一步步靠近虞淵時,卻聽見后者在半昏迷的狀態(tài)里,模糊不堪地叫了一聲,“書墨……” 褚書墨渾身一僵,剎那間身體就像是被打入百丈寒淵一樣涼了個徹底。 “小墨……”就在他想安慰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時,虞淵又低低地喃了一聲。 褚書墨身體瞬間一軟,只覺得一瞬間眼前仿佛閃過了道道白光,緊接著,就這么失去了意識。 · 四周全是一片白皚皚的冰天雪地,身體重,冷,餓,疼,還有疲憊。 褚書墨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地方,然后只覺得自己仿佛是拖著一副千斤重的身體在行走似得,每拖動一下步伐,身體里的那些不適就會來要他的命。 即便她覺得這場景似乎有點眼熟,可身體的不適也不允許他去思考那么多。 就這樣,連褚書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這樣的狀態(tài)走了多久。 不能吃,不能休息,不能思考。絕望伴隨著這一切席卷而來,褚書墨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是隱隱地有想放棄的念頭了,在那一瞬間甚至軟弱地想丟棄他身上所有的,不知名的,不應(yīng)該推卸的重擔。 褚書墨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那種靈魂漂浮的感覺提醒了他,可他怎么也沒有想過,能夢的這么真實,真實到好像真的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樣。 就在褚書墨很努力地轉(zhuǎn)動仿佛被冰雪凍住的腦子,好好思考一下這里他是不是真的曾經(jīng)去過,怎樣才能從夢境里出去時,少年的身體已經(jīng)撐不住了。 那具麻木的什么也感覺不到的身體,終于伴隨著一大堆的痛楚,就這么直直地軟了下去。 而在少年倒下的那一瞬間,褚書墨透過他半閉的眼睛,看見了一個人影。 那人逆著光垂首看著他,聲音里似乎帶著幾分不羈,淡淡道,“搞什么,天上掉下個林弟弟?” 褚書墨微微一愣。 那聲音,那逆著光只能看得清點輪廓的臉……不就是年少時的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