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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唯妻是寵在線閱讀 - 第14節(jié)

第14節(jié)

    裴璣吐出一口氣:“是啊,不過有些人怕是要急了。”說著又看向何隨,“對了,昭昭那件事加緊查一查,我現(xiàn)在懷疑一個人。”

    楚明昭回去的第二天,楚明玥就使人遞話過來,說讓她入宮小聚,共度秋千節(jié)。

    楚明昭著實有些懵,不是吧……蕩個秋千也要拉上她?

    作者有話要說:  傳說中的只能看不能吃23333333333

    ☆、第十六章

    天色將暝時,起了一場迷蒙細(xì)雨。

    魏文倫進(jìn)門剛除下斗笠子跟蓑衣,寧氏便領(lǐng)了丫鬟過來尋他。

    魏文倫正自思量事情,抬頭看到來人,當(dāng)下將雨具遞與小廝,上前扶住:“母親快進(jìn)來,外頭濕寒。母親前來可是有何事?”

    寧氏揮手示意丫鬟退開,轉(zhuǎn)頭道:“哥兒方才在想什么呢?我瞧著怎有些心不在焉。”

    魏文倫見母親問起,想起那事,面上又現(xiàn)不豫:“皇上今日提我兼任左春坊左庶子,充東宮講官。”

    寧氏怔了怔:“這是好事啊。”

    魏文倫面色陰郁,揮退了屋內(nèi)眾人,才道:“可我不想做這個東宮輔臣。太子好內(nèi)貪逸,朽木不堪雕,即便異日登基,也必是個無道昏君。”

    左、右春坊隸屬于詹事府,掌東宮講讀箋奏,與詹事府一樣,專儲東宮輔臣,東宮講官多從詹事府跟左、右春坊官中遴選。東宮講官都是皇帝為太子選好的未來股肱,將來太子嗣位后又享帝師之名,因此是個求都求不來的好差事。按例,只有考中一甲、二甲的進(jìn)士熬上個九年十年資歷才能擔(dān)任的。

    左春坊左庶子秩正五品,官位不高,但很有前途。

    魏文倫是一甲頭名,出身滿夠了,但資歷差得太遠(yuǎn)了,他才中進(jìn)士不過兩年而已。所以楚圭旨意下來時,他驚愣了好半晌才回神。

    “但人家是皇帝,咱們又能如何。”寧氏搖頭嘆氣。

    魏文倫突然道:“楚圭根本資質(zhì)不逮,頒行的新政都太過迂闊,偏他剛愎自用,不聽人言,新政成虐政,置黎庶于水火倒懸!異日天下揭竿也……”

    “文倫!”寧氏聽他越說越過,厲色打斷他的話,“謹(jǐn)言慎行!”

    魏文倫面容緊繃,半晌平復(fù)了心緒,才吐息道:“兒子也只歸家來與母親說說,在外頭怎敢妄言。”

    寧氏點頭:“你知道輕重便好。”說話間想起自己要來與他說的事,又淡淡一笑,“不提這些了,來說說你的親事。”

    魏文倫聞言,面上浮起一抹淺笑。

    寧氏打量兒子面色幾眼,笑道:“哥兒這幾日眼角眉梢都透著喜色,怪道都謂人逢喜事精神爽。”

    魏文倫被母親說得頗有些赧然,面上微微泛起紅來。

    “這下可襯了你心意了吧?總算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定了,”寧氏輕嘆一息,遞了張紅紙與他,“這是我請人擇的好兒,都是近來的吉日,你挑一個。”

    魏文倫低頭掃完,道:“怎都這般靠后?”

    寧氏不由笑道:“這還靠后?再早些,咱們也趕不及整備。”

    魏文倫又低頭看了一眼,嘴角抿了抿,須臾后道:“先生授意越早越好,想是怕中途生變。”

    寧氏將紅紙拿回去:“我看是你自己急。”

    魏文倫心事被戳破,倒也不遮掩,以實道:“不瞞母親說,兒子邇來蹀躞不下,故欲早定計議,如此也心安些。”

    “那就選個最近的吧,”寧氏低頭看著紅紙,“這個月十六,總不遠(yuǎn)吧?”

    魏文倫心里不安,簡直想今日就把三書六禮全過了,但成婚是大事,終歸是要揀日子一樣一樣來。他算了算日子,沉吟片刻,點頭道:“十六就十六吧,十五是萬壽圣節(jié),十六那日我告?zhèn)€假,去行納采禮,月底大約就能完婚了。”

    寧氏點點頭,復(fù)又輕嘆道:“人家姑娘可是低嫁,你可要對人家好些。你這回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魏文倫望了望簾外的淅瀝小雨,微微淺笑:“這是自然。”

    大約蘇成是真的害怕裴璣會殺了他,轉(zhuǎn)天晚間,裴璣剛回十王府,下了象輅就看到鄂國公蘇修齊撐傘立于門首,躬身相候。

    蘇修齊已然年逾古稀,歷佐先朝三帝,是年高德劭的股肱之臣,然而不幸膝下單薄,只得兩個孫兒,長孫又早逝,只剩了個蘇成。鄂國公為這個不成器的孫兒不知動了多少肝火,只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蘇成仍舊死性不改。

    鄂國公剛隨著裴璣入了正堂,就端端正正跪了下來,鄭重其事地朝裴璣叩首:“微臣已知悉那孽畜的惡行,實在羞愧難當(dāng)。微臣家教不嚴(yán),萬死難辭其咎,望世子責(zé)罰!”

    裴璣并不表態(tài),只道:“國公封了其他人的口么?”

    蘇修齊即刻會意,忙道:“世子盡可放心,微臣已處置妥當(dāng),此事絕不會傳揚出去!”

    裴璣微微點頭,旋掃了地上的人一眼:“蘇成胡為不是一日兩日了,我瞧著老國公似乎總管不好這個孫兒,既如此,那不如讓我代國公廢了他,也省得國公再費心。”

    “世子,”蘇修齊顫顫巍巍往前膝行一步,連連叩首,“微臣定會嚴(yán)加管教,斷不會再讓那業(yè)畜妄作胡為!求世子網(wǎng)開一面!”

    “毀人清白可是要人命的,”裴璣眸光瞬冷,語氣重如千鈞,“他今日若得逞,國公恐怕剁了蘇成都不足以向西平侯謝罪!我只說廢了他,不為過吧?”

    蘇修齊跪伏在地,瑟瑟戰(zhàn)栗,半晌不語。

    他是見慣風(fēng)浪的人,但他此刻忽然深感畏懼。

    這個少年與他父親一樣,一樣手腕強硬,行事雷霆,威然不可犯。

    他忽然明白襄王為何對這個兒子器重非常,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這個少年恐怕比他父親更甚。

    都不是什么善茬兒。

    “微臣門衰祚薄,只剩這一個孫兒,”蘇修齊氣息微顫,“求世子開恩,看在微臣對先朝忠心耿耿的份上,饒過那業(yè)畜!世子有何吩咐,微臣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裴璣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微微笑道:“目下倒的確有一樁事要你配合——你與西平侯是不是交情匪淺?”

    將近戌牌時,蘇修齊終于趕在夜禁前回了府。

    蘇成一聽說老爺子回來了,當(dāng)下跑來探問狀況。然而他還沒顧得上開口,迎頭就被老爺子狠狠甩了個耳刮子。

    蘇成被打得兩耳嗡嗡作響,若非一旁小廝扶著,早一頭栽在了地上。他捂著漸漸腫起的半邊臉,直著聲叫道:“老爺子你是不是瘋了!一回來就打我!”

    蘇修齊冷笑:“打你算輕的,你要再不長記性,不必襄世子出手,我先廢了你!”

    蘇成有些莫名其妙,老爺子平素雖瞧不慣他行事,但因他如今是獨孫,倒也沒真正下過重手,可方才那一巴掌真是使足了力道,他的嘴都被牙磕爛了,老爺子這回是真氣狠了,這架勢便是恨不能一巴掌打死他。

    蘇成不解道:“那世子到底與老爺子說什么了?”

    蘇修齊不答,只森然道:“誰不好招惹,你偏去犯到他頭上!我警告你,下回見著襄世子,當(dāng)菩薩似的敬著,知道么?還有,你再敢打那楚六姑娘的主意,我親手打死你!”

    蘇成此刻仍舊不以為意:“嘁,不過是個失勢的親王世子,老爺子竟怕成這樣。”

    蘇修齊氣極,抬手又在他另一邊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怒罵道:“你懂個屁!賊混沌不曉事的東西!”又揮手示意家下人都出去并掩上門,低斥道,“將來一旦襄王復(fù)辟,必定要秋后算賬!我明著告訴你,你若再犯蠢,我一定親手了結(jié)了你!我可不會留著你帶累整個國公府陪葬!”

    蘇成愕然,連臉上火辣辣的疼都忘了:“襄王不是龜縮在廣寧衛(wèi)都不敢進(jìn)京么?他還能……還能東山再起?”

    蘇修齊覺得這個夯貨真是他的債。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xue,面沉如水:“連現(xiàn)在龍椅上那位都不知道襄王手里究竟有多少兵力,不然你以為皇帝為何遲遲不敢動襄王?皇帝最想削的就是肅王和襄王兩個藩王,但削藩一個不慎就可能把他自己搭進(jìn)去,所以他一直不敢妄動。你沒見皇帝對肅王跟襄世子都是客客氣氣的么?”

    蘇成不懂這些皇權(quán)紛爭,他只想知道一個問題:“那老爺子的意思就是,襄王會把現(xiàn)在的皇帝趕下臺?”

    蘇修齊想起自己曾見過數(shù)面的襄王,又想起當(dāng)初周太祖對襄王一系的忌憚,出神片刻,點頭道:“很有可能。”

    蘇成想想就膽寒:“那……那些現(xiàn)在趨奉楚圭的世家……”

    蘇修齊冷笑一聲:“不長眼總要付出代價。”

    “可是,”蘇成想起老爺子方才的話,忍不住問,“這關(guān)那楚六姑娘什么事?襄世子管這等閑事作甚?難道那襄世子真把她刮剌了……”

    蘇成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蘇修齊猛地踹了一腳:“滿腦子yin猥之事!我可告訴你,要想活命,就別出去胡說八道!還有,不該問的別問,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知道么?”

    蘇成見老爺子神色狠厲,也不敢再多言,只好諾諾應(yīng)聲。

    清明節(jié)俗里,除禁火、掃墓、游春踏青而外,還有蕩秋千。因秋千含“千秋”之意,寓意江山千秋永固、圣壽千秋無疆,故此俗于宮中尤盛。先朝時,每年清明,各宮皆安秋千一架,宮眷們俱戴栁枝于鬢,身著艷色麗服,打秋千相嬉戲。如今雖則改朝換代,但風(fēng)俗是相延的。

    楚明昭覺著蕩個秋千沒什么,只她不想跟她那兩個堂姐一起,她們倆誰都不盼她好,叫她去也不會安什么好心,然而她又推不掉。到了入宮這日,她打選好衣裳首飾,收拾齊整,再三確定自己穿戴得宜又不至扎眼,這才磨磨蹭蹭地出了門。

    楚圭雖登基不滿兩年,但已經(jīng)采選了三次繡女,后宮嬪御早塞滿了東西六宮,楚明玥不肯與那些妃嬪同住一宮,又兼離嫁人不遠(yuǎn),在宮里待不了多久,楚圭便允她暫且住在坤寧宮。

    只是楚明昭每每思及此都忍不住感慨或許真有因果報應(yīng)這回事。楚圭嬪御雖多,他平日耕耘也勤快,但奈何廣種薄收,后宮鮮有受孕者,即便僥幸懷上,不是胎死腹中就是生下早夭,任憑楚圭采選多少繡女都是無用功,兩年來竟沒一個孩子成活。

    當(dāng)年楚圭仗著自己兒女多,毫不手軟地弄死了兩個,如今卻再也養(yǎng)不出孩子。

    楚明昭覺得這八成是楚懷仁跟楚明儀在天有靈,對楚圭施加的報復(fù),哪怕渾身戴滿小甜瓜都解不了了。

    楚明昭見到楚明玥時,她正坐在秋千的畫板上與宮女們說笑。

    楚明玥一看見楚明昭,就笑著招呼她過來,從一旁侍立的宮女手里接過一根柳枝,執(zhí)意要親自幫她戴到鬢發(fā)上,楚明昭幾推不過,只得由她。然而楚明玥戴柳枝時動作過大,勾亂了楚明昭的發(fā)髻,等戴好之后仿佛才看到楚明昭那被她挑得亂糟糟的頭發(fā)。

    楚明玥低呼一聲,忙道“對不住”,把柳枝又抽出來,一臉歉疚地叫來個宮女領(lǐng)著楚明昭去重新梳頭。

    楚明玥如此姿態(tài),楚明昭縱然心知她是故意的也不好說什么,否則倒顯得她無理取鬧。何況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父親一再交代她在楚圭一家子面前要謹(jǐn)慎行事。

    楚明昭深吸一口氣,剛要隨著宮女走,楚明嵐就迎面走了過來。楚明嵐一看見楚明昭那亂蓬蓬的頭發(fā),當(dāng)下就笑起來:“哎喲,六meimei這是怎么了?頂著個鳥窩就進(jìn)宮來了?”

    楚明昭直想翻白眼,這樣捉弄她很好玩兒么?她這四jiejie自從做了公主,其實已經(jīng)不怎么給她找不痛快了,今日卻不知是怎么了。至于她這五jiejie,可能是因為快要出嫁了,如今怨氣格外大。

    楚明昭走遠(yuǎn)后,楚明嵐坐到楚明玥旁邊的畫板上,對著楚明昭的背影輕嗤一聲,道:“jiejie又不是有意的,我也不過與她說笑幾句,瞧她那樣子,跟咱們欺負(fù)她似的。”

    楚明玥扶著秋千上的彩繩,笑道:“都是一家姐妹,六meimei年紀(jì)最小,咱們做jiejie的自該擔(dān)待些。”

    楚明嵐忙笑道:“jiejie就是度量大。”

    楚明玥懶懶笑笑,忽而望著遠(yuǎn)處道:“meimei猜是誰來了。”

    此處是坤寧宮后,靠近御花園,視野開闊,楚明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見一頂四角抹金銅飛鳳、外圍紅銷金羅寶珠紋轎衣的鳳轎被一眾宮人內(nèi)侍簇?fù)碇七姸鴣怼?/br>
    這種鳳轎只有皇妃和東宮妃能坐。楚明嵐也拿不準(zhǔn)來者何人,不禁將目光定在轎子上。

    等鳳轎到得近前,內(nèi)侍恭恭敬敬掀起轎簾,便見一個長挑身形的美貌女子款款而出。

    是太子妃柳韻。

    柳韻一身大紅織金纏枝牡丹妝花輯線繡襦裙,頭戴金絲?髻,是燕居打扮。

    柳韻并未著禮服,不過穿了常服,然而楚明嵐看著看著,由此及彼想起旁的,心里仍舊直泛酸。公主比之東宮妃,身份上還是差了些,這個差別體現(xiàn)在吃穿用度的各個層面。宮里從來如此,等級森然,不可僭越。

    真是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嫁得好就能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譬如柳韻。有些人即使不靠夫家,靠著出身也能萬人簇?fù)恚┤绯鳙h。楚明嵐自己雖也是公主,但爭奈不是從正宮皇后肚子里爬出來的,親爹眼里又瞧不見她,親娘也早早沒了,住的景陽宮還是東西六宮里最冷清的宮殿,與冷宮無異。

    楚明嵐跟著又想起自己馬上要嫁給孫魯那個能當(dāng)她爹的糙漢,心里頓時一股怨氣往上沖,憑什么她樣樣都不如人!

    楚明嵐正自忿忿,一瞥眼瞧見楚明昭回來了。她心里瞬間平衡,當(dāng)即樂了。這里有個還不如她的呢,她好歹還頂著公主的頭名,但楚明昭可什么都不是!回頭嫁了魏文倫能掙個幾品誥命還說不準(zhǔn)呢。

    柳韻正與楚明玥敘話,看見楚明昭過來,當(dāng)即蹙了蹙眉,轉(zhuǎn)頭看向楚明玥:“玥姐兒還叫了meimei來?”

    楚明玥笑道:“是啊,打秋千可是好耍子,有趣又有益,自然該叫上自家meimei。”

    柳韻嘆道:“玥姐兒就是懂事,不似旁個。”說著瞥了楚明昭一眼,卻見楚明昭神容淡淡,似乎根本沒聽懂她話里所指。

    柳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不喜楚明昭,她覺得楚明昭心眼小,不懂事。她姨母的獨女宋嬌是她最疼的表妹,宋家與西平侯家是姻親,然而楚明昭每回見到宋嬌都能把宋嬌氣個半死,這令柳韻大為光火。

    柳韻知道自己這個表妹脾氣不太好,但江陰侯府就宋嬌一個女孩兒,小姑娘自小被捧著,哪能沒個嬌氣呢?楚明昭比宋嬌大,自然就該讓著她些,宋嬌脾氣差,楚明昭忍一忍就是了,然而楚明昭非但不忍讓,還回回都把宋嬌氣哭,柳韻惱楚明昭不是一日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