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拜伏而下的小徒孫，良久，鴻鈞都沒能說出什么話來。

    眼眶之中都有了些水霧。

    他咬了咬嘴唇。

    親自把蘇湖扶了起來，干干開口：“辛苦。”

    蘇湖起身走了，只留下一句帶笑的調(diào)侃：“辛苦不辛苦的再說，不過您千萬別忘了那一句但有所求，無有不應(yīng)。弟子若是能平安回來，可是要找您討債的。”

    這話語太過鮮活，乃至于道祖前一秒還感動滿滿的心里突然就起來了一股子一定要見蘇湖失態(tài)的惡趣味，于是便突然開口，聲音也是多少年來都沒有的輕松：“小狐貍等一等。”

    蘇湖霍然回頭。

    只聽道祖說：“若你能平安歸來，貧道親自給你與通天證婚。”

    蘇湖一個趔趄。

    #道祖你放飛自我以后這么調(diào)皮天道知道嗎！#

    ——

    蘇湖并沒有直接去找通天，她一步一步走入了碧游宮偏殿，然后打開了柜子。

    想挑件衣服。

    腦海里是多寶道人他們殺回來之前，通天在擂臺上，給自己遞的那個令人……心動神搖的眼神。

    我當時就應(yīng)該答應(yīng)的，猶豫什么呀！

    哪怕是說一句“那您就下手啊”也成啊？

    她突然有點嫌棄自己。

    現(xiàn)在……他喵的……不是答應(yīng)的時候啊……

    如果我一個不幸掛在了誅仙陣里面并且還是個魂飛魄散永不超生的掛法，豈不是白白惹他難過？

    如果自己逮住了那九牛一毛的全須全尾的活下來的機會，回來之后，想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想洞房就洞房。

    哪怕是她想娶了通天，道祖那個允諾還在呢，一定會把通天打包捆好送自己床上的！

    （這么一想突然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干勁呢！）

    蘇湖纖長手指滑過了柜子之中最華麗的衣服，按下了自己那“漂漂亮亮告別他”的欲念，最終拿起了一套窄袖勁裝。

    這實在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好時候。

    來吧，正面杠不要慫！

    杠完了我們就洞房！

    于是，通天在正殿看到了自己的小弟子。

    這時候玉鼎還在調(diào)息。

    方才那一針讓他有點岔氣兒。

    通天知道越早去越好，卻也是萬萬沒想到蘇湖居然這么快就來了。

    其實……針對蘇湖還沒來得及表示答不答應(yīng)這件事，通天心里不是沒有遺憾的。

    本來是再好不過的確定關(guān)系的機會，怎么偏偏……就出了一檔子大家都不能好好繼續(xù)歡樂活下去的事情？

    是，確定關(guān)系。

    一開始把這狐貍撿回來真的只是一時興起，哪怕是她后來出了各種好玩的主意，乃至于在紫霄宮里面保了截教一把，那時候，蘇湖還只是一個比較合他心意的弟子，沒別的什么想法。

    有點什么想法的最初……

    大概是從碧游宮內(nèi)，她即便學(xué)了與傳統(tǒng)上完全不同的辦法，卻依舊仰著頭用一雙清凌凌的眼睛說不想被天道限制。

    從那時候就覺得，憑她這一份心性，即便不證混元道果，假以時日，也絕不會有人敢小看了她。

    然后才有了幫她一把的禁足偏殿，才有了封印法力逼她進誅仙陣，也才有，書房里面拉她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拉著她都能心神蕩漾，乃至于封印她法力的時候，竟然身上都會有些僵硬。

    希望這么魯莽上臺一戰(zhàn)，別嚇壞了她才是。

    兩邊都有點畏懼見到對方，但到底……雙方都不是有了愛情就能你是風(fēng)兒我是沙，從此可以把什么責任啊擔當啊都丟了喂狗，然后私奔的人。

    蘇湖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拜見了元始與通天，這才注意到了邊上剛調(diào)息過來的玉鼎真人：“師父，玉鼎師兄……”

    通天也斂了情緒，只道：“他想代你去誅仙陣。”

    蘇湖看了看玉鼎真人，默默記下了這份人情，自己也笑了：“師兄不必麻煩了，這事兒只能我去，這樣破陣的可能性最高。”

    “師妹……”雖說想起封印法力的痛玉鼎肝都顫了，但想想蘇湖這年紀輕輕疼了那么多遍現(xiàn)在還要接著疼……還是有些不忍心的。

    當然其中還有一點點針對自己的劍術(shù)好像比不過這一個小丫頭的不服。

    元始哪里還不知道自家弟子在琢磨什么亂七八糟的，都不等蘇湖解釋，自己就開口說了：“徒兒，方才我聽著，是你愿意封了法力代你師妹去來著？”

    玉鼎點頭。

    “如果不是封，而是廢。”元始天尊閑閑開口，“那你還會愿意么？”

    玉鼎錯愕地看了看元始。

    這才后知后覺的想到，自己在斟酌要怎么出口代蘇湖前往的時候，元始和通天正在交流的內(nèi)容，好像是……

    廢了蘇湖的法力。

    廢……了？

    只聽元始天尊繼續(xù)給自己這個傻弟子做科普：“唔……或者應(yīng)該不只是廢了法力，畢竟法力不在了你也會回了原型，所以若是你去，多半還得用那么點辦法強行鎖住你的天生道體，這種違背身體本能又沒有法力護住自身的事……會神識大損，哪怕是活著回來怕是也是個廢人了。”

    玉鼎額頭慢慢沁出一滴冷汗來。

    “如何？”元始天尊說著，“說是欠了你師妹一條命想還回來，想代她去一趟九死一生，那最壞的結(jié)果是魂飛魄散，最好的結(jié)果是茍延殘喘的還法，你可還愿意？”

    蘇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元始。

    元始這話……真心……

    可笑啊。

    您嫌棄我濕生卵化，把我拂下萬級臺階，讓我低如塵埃，到如今，才隔了多久？

    便能這么護著我了？

    話說回來，蘇湖實際上是感謝元始最后沒有收自己的，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只想抱上大腿混吃等死，這才選了元始天尊，但是真的說起來……

    便是那時候強行留下來，又能怎樣呢？

    做個灑掃庭院一輩子的童子？還是做個姜子牙那種級別的弟子，永遠見不到真正意義上的高深功法，因為玉虛宮上都是道德高深之輩于是被嘲諷一輩子跟腳？

    哪里有在截教的自在從容。

    哪里有通天的大度和智慧。

    卻見玉鼎跪下了：“弟子愿意。”

    還在感嘆世事無常和嫌棄闡教跟腳論的蘇湖瞬間就被打臉了。

    世人總夸二郎神有情有義，焉知不是這師父的言傳身教，進一步產(chǎn)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闡教啊，闡教。

    冷酷無情是你，如今把我當那個“短”來護著的，也是你。

    你讓我說啥好？

    “小狐貍你記著。”元始天尊又開口了，“若是實在不行該退回來便退回來，總是有旁的解決法子，不見得別的人都是貪生怕死，你也很不必明知不能而強行去破。便是這一線生機抓不住又如何，下一次抓住便是了。”

    蘇湖詫異地看著元始天尊。

    “咱們和天道比，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元始天尊笑著，“我們輸再多次都無所謂，但是只要我們贏一次，就擺脫了天道的控制。”

    蘇湖舔了舔嘴唇。

    元始天尊其實說的沒錯，截取一線生機，并不是次次都要成功。只要抓住了一次，就是無限的可能。

    正如你抽十次陰陽師，抽了九次r那又怎樣，抽到一次ssr那你也不虧。

    #只是天尊你突然就懂了概率論你這樣讓我很害怕啊……#

    ——其實，元始怎么說也是曾經(jīng)無比寵愛弟弟的兄長，于他而言，爭吵之余，何嘗沒有想過通天那一線生機的正確打開方式？

    絕對不是通天桀驁地非要次次抓住次次硬杠。

    放棄應(yīng)該放棄的，抓住必須抓住的，這才是正確的法子。

    如今大家各立教派，他不再是想訓(xùn)通天就隨便訓(xùn)的兄長，但有些話，不好給通天直接說，給通天喜歡的這小狐貍說，也是一樣的：“你可聽明白了？”

    蘇湖心內(nèi)五味雜陳，面上卻相當恭敬地行禮：“是。”

    “玉鼎你跟著去吧。”元始拂袖離開，才要走出大殿門，又霍然回首，叮囑一句：

    “好好學(xué)著破陣，希望用不上你，但若是萬一用上了，為師也不想看到你說的好聽卻臨陣脫逃。另外，畢竟誅仙陣是截教的不傳之秘，你跟著你師叔師妹去破陣的時候，見到的一切東西，包括為師，都保密。”

    玉鼎急忙應(yīng)喏。

    看著元始天尊離開的背影，饒是通天都是一時失神。

    第82章

    道祖到底是被昊天瑤池那一冷刀子插傷，于是和蘇湖把她去破陣的事情敲定之后直接去閉關(guān)了，閉關(guān)之前還記得多加一句混沌君也受傷了，大家對西方也好對天庭也好總之……愛干嘛干嘛吧，他不管了，天道也不反對。

    這樣好的情況……

    那就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嘍。

    殺怪組就不用重復(fù)介紹了。

    元始和老子直接組了個隊，去踏平靈山。

    女媧和伏羲也沒閑著，他們?nèi)シ庥√鞂m。

    都到這時候了還有啥面子好留的，你真要和混沌那些沒有靈智的東西待在一起，我為何還要把你當人看還那么甜的給你留房產(chǎn)？

    對老子來說，當然是去報被“西方大興”的將來惡心了很多年的仇，畢竟道祖合道之后他是玄門當家人，這么些年來為了玄門的破事簡直cao碎了心，不把這些cao心的源頭打一頓老子這口氣也吞不下去。

    無為而治并不是沒有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