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湖重點也不在這，只繼續說：“亞相畢竟心已被取，我用了枚丹藥代了他的心，歇一會等那枚丹完全適應了亞相的身體，便無大礙了。”

    比干夫人孟氏差點就給面前這人跪下了。

    黃飛虎也是一臉的“感謝你救了我家基友”的德行。

    蘇湖卻不肯輕輕放過，只幽幽道：“只有兩件事想問武成王。”

    “姑娘請說。”

    “那還是公事先吧。”蘇湖問，“耳聞武成王與聞仲聞太師關系不錯？”

    雖然不明白蘇湖問這個干嘛，但黃飛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個“是。”

    看過原著的蘇湖當然目的也不是問人家身份，而是拿出了一枚玉簡，解釋道：“聞太師早年師從碧游宮金靈圣母，五十年后下山輔佐殷商天下。我下山之前，金靈師姐讓我給聞太師傳個信。”

    又是一地的下巴。

    這個輩分算起來就美如畫了呀……

    這妹子是聞太師的師叔。

    黃飛虎和聞太師平輩相稱。

    那么，武成王，一個大男人，如何能對面前這么一個嫩得能掐出水來的閨女兒叫前輩？

    并且……姜子牙和這妹子一個輩分，那貴為太師的聞仲，應當叫只是個下大夫現在還跑路了的姜子牙師叔。

    玄門的輩分還能不能好了！

    蘇湖毫無所覺，直接把面前那枚玉簡遞給了黃飛虎：“我也不知在朝歌逗留的時間能不能等到聞太師歸來，若是方便，武成王代我轉交了可好？”

    黃飛虎相當尷尬地接了過來。

    玉簡上什么字都沒有，一看便知道是玄門道法才能看到，別的人是了解不能了。

    “這是一。”黃飛虎咂摸了小半天，終于用了一個輩分不明的稱呼問道，“仙姑……”還是覺得叫“姑”心臟有點受不了，咬咬牙，最終道，“仙子說的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便是私事了。”蘇湖哪里還有心思和黃飛虎計較輩分和稱呼，只閉上眼睛，沉聲道：“我此次下山也并非全為了給金靈師姐帶話，我想問武成王一句，軒轅墳狐貍洞，是武成王派人燒的，又把狐貍皮剝了吧。”

    黃飛虎：！

    是啊。

    這輩子難得的人針對妖精的勝利啊！

    但是……你一個六根清凈的修煉之人問這個干嘛：“仙子怎么知道？”

    蘇湖慘然一笑，也不說話，只是裙角之內，暗搓搓探了條狐貍尾巴出來。

    看到那條毛茸茸的尾巴，黃飛虎覺得自己大心臟都有點著不住。

    想拔劍，但……

    講道理，這狐貍精要是對他有惡意，他也活不到現在了。

    “如你所見，我是只狐貍精。”蘇湖看著黃飛虎的反應，自嘲一笑，“我拜入師門之前，住在軒轅墳，狐貍洞里。你火燒的那些狐貍，多半和我有點那么千絲萬縷的聯系。”

    “在下……”

    黃飛虎連帶比干夫人都有點尷尬。

    那現在蘇湖的定義應該是個什么就成一個問題了……

    要說是妲己那邊的人，偏偏人家還救下了比干，要說是自己這邊的人，自己這個陣營的人幾天前才殺了她全家呢！雖說能修煉到這個級別的狐貍精多半也已經壽命悠長，和那些凡俗的狐貍關系不大，但血緣關系畢竟血濃于水，也絕對不是說一句輕輕放過，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我知道。”蘇湖仰頭看著黃飛虎，眼底晶瑩，“蘇妲己邀請群仙來鹿臺設宴，命亞相比干作陪，席間狐貍們藏不住狐貍尾巴露了馬腳，被比干大人看到，索性查了這群狐貍精的來源，一把火把軒轅墳燒的干凈利落。說實在的，這件事……”蘇湖長長嘆了一口氣，“是軒轅墳里的狐貍精們不那么地道。說到底人妖殊途，見了喊打喊殺，也是應有之義。”

    聽一個和人這么相象的狐貍精說這話，要是妲己那個風格的都還算了，偏偏面前這個看起來還是只與人為善的妖精，在場的人難免都有幾分不是滋味。

    且不說要不要喊打喊殺——別看人家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帶了仙術和法力，再來一百個都不夠她一個大招的。

    就不論人家又是出手相助以及用丹藥來代心臟的神乎其神的絕非凡人手段的手法，光是論救下比干的恩情，他們就已經沒辦法去還了。

    若是她咄咄逼人，黃飛虎還可以辯一聲是狐貍有錯在先，但她現在都說成了這樣，現在黃飛虎也不能來一句“你說的很對那些狐貍就是該死”。

    殺都殺完了，還上去踩兩腳就不君子了。

    尷尬好半天，黃飛虎也只能長嘆道：“我也有不對，到底不是所有狐貍都去了蘇妲己的宴會，很不必一棒子打死。”

    “凡人于妖精到底有多大區別，我還是知道的。”蘇湖低頭擦了擦眼角，忍著突然泛起來的一股子一覺醒來連人都不是了的悲涼，輕聲道，“彼時那種情況，燒了軒轅墳而不是大打出手才是最好的選擇，武成王不必多說。我既救下了亞相，這一層當然也算是有了取舍。”

    黃飛虎更加尷尬了。

    蘇湖卻沒有就誰是誰非這個問題再進一步的討論，只道：“小妖之所以問這個，是想問武成王……”蘇湖仰頭，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直接看向了黃飛虎，“可有幸存的狐貍？”說到這里，蘇湖又解釋了一句，“武成王放心，我會好好教導剩下的狐貍崽子，至少不會再讓他們胡作非為。”

    正如你要是犯錯了先往死里自黑一發，于是別人就不會太罵你一樣，在蘇湖搶白了這么一輪之后，武成王黃飛虎也只能長嘆一聲：“仙子如此大度，倒顯得我不懂禮數了。”

    黃飛虎喚身后的黃明，“去把那兩只小紅狐抱來。”

    黃飛虎的住所不遠，兩只小紅狐過來也很快，等狐貍被蘇湖摟到了懷里，黃飛虎這才對蘇湖道，“那日火勢甚大，沒有燒死的全都被熏死了，實在是沒有生還的狐貍，只后來剝皮的時候有兵士發現一只懷了孕的老狐，腹中猶有動靜，我便剖了其腹，得了兩只小紅狐，想著便是母狐去了群仙宴，也與新生的小狐貍無關，便把它們留了下來。”

    蘇湖垂眉一看。

    是兩只小紅狐。

    一只天分還成，看起來精神也好，生龍活虎，應當是能養下來的。

    另一只……是絕佳的九尾狐資質，但九尾狐要求的條件可能嚴格些，偏偏母狐貍又是剖腹早產，所以……

    到蘇湖手里的時候，才死不久。

    好歹還活下來了一只……

    這也是天道終于有了一點點問題。

    比如軒轅墳的狐貍，理論上應該是團滅的。

    蘇湖把那只已經死掉了的狐貍尸身用冰凍住，放乾坤袋里，決定怎么也得好好把它埋了，又摟著那只小紅狐，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那也不著急，小狐貍可否暫且寄養在武成王處？我此次出山尚有些事情要辦，暫還照顧不了它的。”

    武成王點頭應了，又問：“仙子在人間若是有事要辦，我雖不才，在人間卻也算是個地頭蛇，可有我能幫到忙的？”

    蘇湖詭秘一笑。

    還不及武成王琢磨出這個迷之微笑到底什么意思，比干府上，忽然堂候官就敲響了云板，傳了御札，宣的不是比干，卻是讓蘇湖去見駕。

    蘇湖接了洪荒版的圣旨，淡淡道：“武成王看到了？七竅玲瓏心被我救下了，如今便要剜我的心來治病了呢。”

    君上這么個德行，黃飛虎都覺得面上無光。

    蘇湖也沒有多調侃，只低頭捋著小紅狐的毛，輕聲囑咐：“你先和武成王呆一陣子，我完事了來領你，如何？”

    小紅狐撓了蘇湖兩下，扒著蘇湖的袖子不松手。

    “你怕我又消失掉？”蘇湖問。

    小紅狐通靈地點頭，也不知那狐貍臉是怎么擺出了一副“不開心”的表情。

    “也罷也罷。”蘇湖笑著往那狐貍身上打了一道法訣，“我走不遠……好吧，這個法訣能讓你感覺到我離你多遠，這可滿意了？”

    小狐貍這才哼了哼，不做聲了。

    蘇湖寵溺一笑，把小狐貍還給黃明，這才抬頭對黃飛虎開口：“武成王也知道，蘇妲己出現之后陛下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不靠譜，乃至于還請了一大群狐貍在宮中胡鬧，到了這個地步，蘇妲己還是不是個人，武成王就沒懷疑過？”

    黃飛虎面色一變。

    蘇湖也不等武成王回答，便側向了比干夫人，道：“我現在這么一身風塵仆仆的見駕始終不妥，夫人可給我個凈室容我換身衣裳？”

    比干夫人忙應了，道：“仙子隨我來。”

    蘇湖道了一聲“且慢”，看向武成王，說：“我沒有束手待斃的打算，為保萬全，還請武成王助我一臂之力。”

    武成王點頭。

    蘇湖笑著去換衣服了。

    她想，西游記里還有一出真假美猴王呢，我現在來一出真假蘇妲己，似乎也是一出好戲？

    第36章 真假蘇妲己

    不管黃飛虎到底有多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有那么個荒yin無道的老大，蘇湖到底是一步一步，走上了相當華麗的鹿臺。

    比干夫人直接用了亞相的車架把蘇湖送到地方，看她一步步走上鹿臺，光就一個背影，都頗讓人心動神搖。

    “我兒，你說，蘇貴妃，當真是個……”

    “便不是只妖精，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微子德奉母上車，低低道，“母親可記得之前云中子道長的桃木劍？”微子德哂道，“她若真是個將門之女，哪里會被區區一把桃木劍嚇成那樣？”

    比干夫人相當擔憂地掀開車簾，看著即將走上鹿臺的蘇湖：“若不是個尋常人物，仙子……”

    “姜子牙道長當年被逼迫尚且能逃出朝歌奔往西岐，仙子既然自稱是與道長同門，總是有辦法的。”微子德沉聲道。

    辦法嘛……

    確實是有的。

    蘇湖依舊是道姑裝束，對立在鹿臺之上焦急不已抓耳撓腮，背對著自己的紂王打了個稽首：“陛下，貧道稽首了。”那聲音溫柔婉轉，無限風情，聽得個紂王簡直是魂游天外，魄散九霄，骨軟筋麻，耳熱眼跳。

    當時妲己入朝尚且是正面對上了美人那張臉，還帶上美人盈盈下拜聲聲清脆才有那般效果，如今就這么一句話，紂王都不知手腳往哪里放了才合適。

    好半晌，紂王才緩過來，轉了身，口中道：“美……仙姑……仙子還請去看看貴妃。”

    ——紂王本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開口打算好好給蘇湖要一個下馬威才能讓她盡心給妲己治病，然而那滿腹充滿了王霸之氣的話語，在看到了蘇湖真容的那一刻，突然又全部都打住了。

    恍惚之間，竟然有當時在女媧宮中那種把持不住之感，若是說看到了雉雞精附體的蘇妲己能讓紂王陡起yin心，忍不住分分鐘去開車，那看到了面前這個在通天和鴻鈞的聯手壓榨之下已經斷了六根走向仙道，整個人絕對和妖氣再沒有半點關聯，甚至對魅術都收放自如的蘇湖，那大概就只能是段譽見到了神仙jiejie的那半點都不敢褻玩的感覺了。

    蘇湖敢打包票剛才紂王差點脫口而出的一定是“美人”，不過她很快也感覺到了十多年前紂王吞下被準提鎮壓了大半的心頭血，她收了自己剛才刻意用的魅術，手指藏在寬袍廣袖之中，微微結了個法印。

    還是那句話，九尾狐，rou可破蠱。

    雖然十年過去那滴心頭血已經是失聯了太久，但畢竟那是帶著九尾狐法力的東西而不是一般食物，并沒有跟著紂王的消化系統排出體外。

    在真九尾狐的刻意催動之下，紂王被魅的已經有些迷糊的腦子突然就多了一絲清明。

    清明的同時，滿心滿眼全是駭然——

    駭然于自己之前做過的那些混賬事。

    講道理，如果不是“被魅惑的紂王”，而是一個正常環境下有正常判斷能力的君主，對紂王在寵幸妲己之后的所作所為，大概能是個什么反應呢？

    估摸著是想分分鐘弄死那個昏庸之主的。

    ——略有些清醒的紂王就是如此，偏偏還……還不方便自己弄死自己。